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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的王子们

    就在风忻洵四人入住危今崖的第二天,去边境主持三王子以峻婚礼的越国太子以匡回到了都城。

    话说这位越国国君——笙正,七岁继位,十九岁亲政,在位期间对内政治清明、对外大战全胜,算得上是越国历史上综合评分很靠前的一位国君了,甚至有些想钻营拍马的大臣,把他比作当年的昭桓仁献太子。

    然而,笙正对此却极为恼怒,严厉呵斥,警告众人,永远不要拿自己跟昭桓仁献太子或是尘客太傅相比,他没资格与他们相比。

    笙正的后宫也极为简单,现下后宫之中只剩下了王后一人。大王子生母是邻国和亲送来的,可惜难产过世;剩下的便只有以思的生母,以思生母本是季国派来暗杀笙正的,却不想人家身为医者,根本不愿意挑起战火,宁可牺牲自己和被挟持的家人也不愿多伤无辜,于是,在季国再次派遣杀手暗杀笙正之时,以思的生母替笙正挡了带毒暗器,却也因此导致腹中以思天生体弱多病,自己生产后毒发身亡。笙正极其宠爱以思生母,在其离世后,再未踏足过后宫……

    笙正共有四个儿子:大王子以奂,二十四岁,在都城协助太子处理政务;二王子以匡,也就是太子,二十四岁,只比以奂小了一个月;三王子以峻,二十三岁,也是王后所出,现在边境统军;四王子以思,十九岁,在翼风派修行。

    这日,以匡刚回到府门,便见太子妃疾步前来相迎。

    以匡忙快步上前扶住身怀六甲的妻子,柔声道:“安漓,不是说了不必你来迎我吗?你现在这身子,要更加小心才是。”

    太子妃安漓低声道:“殿下恕罪,实在是有急事——”说罢,安漓便在以匡耳边微声说道,“我大哥被边城那边遣人密送入都,半个时辰前刚到都城,现正在府中正堂内。送他来的人也留在府里了。”随后,安漓身子略略后移,看着以匡说道,“我本想去请父王定夺的,刚好听到你回来了,你要不要先去问问,他不肯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以匡听着听着,眉头便不自觉的蹙了起来,但手上还是轻轻拍拍妻子的肩头,示意她安心,随后柔声道:“好,我去看看,你先别急,你要是不想回房休息,就去准备些酒菜,你们兄妹俩也好久没见了。”

    安漓乖巧的点点头。

    太子府内。正堂。

    以匡在正堂外,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待屋内只剩安漓的哥哥一人后,才走进屋内。

    安漓的哥哥,是有黎国太子——池离。安漓是有黎国送来讨好越国的,却不想越国把她安排给了太子,成了太子正妃。话说,要不是有黎国国君只有这么一个成年的女儿可以当礼物送出去,这份好差事还轮不到安漓呢。而身为与安漓一母同胞的池离,在有黎国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这有黎国的太子可跟越国太子不同,越国太子是各国公认的权利最大的太子,手里的权利几乎等同于国君,最让人羡慕的是,越国太子不被父亲猜忌,兄弟间也极其和睦;池离就不一样了,身为嫡长子,却不得父亲宠爱,要不是有黎国国君拗不过宗室礼法和民间舆情,断不会立池离做太子。

    有黎国国君之后也想过废太子,奈何太子一直没有过错,并且在安漓嫁给越太子之后,池离的地位就更不能动了,毕竟他们两个一母同胞,自幼相互扶持,若要安漓在哥哥和有黎国中选一个,安漓怕是连一瞬间的迟疑都不会有的选择哥哥。在选自己喜欢的儿子当太子和这个并不受宠、未来却会成为越国王后的女儿之间,正常人都会选择后者。

    以匡进门后,规规矩矩的以平交之礼拜了一下,随后开口问道:“池离太子来我越国,所为何事?”

    池离深深地回了个礼,起身后有些自嘲地说道:“不是来,是逃命……”

    以匡眸色沉了下来,“逃命”二字一出,以匡便知此事绝不是小事。

    “说来惭愧,我这个有黎国的太子,却在巡视边城的时候被自家人刺杀,还要逃到越国来寻求庇护……”身为有黎国太子,现在这种行为,池离自己其实是很不耻的,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以匡走到座位旁坐下,并示意池离也坐。待池离坐定后,以匡开口问道:“可知是何人刺杀?”

    听见这个问题,池离眸中闪过一丝伤感:“知道……”

    以匡追问道:“是谁?”

    然而这次,池离只是十分伤感的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

    见池离的样子,以匡便猜到了七八分:看样子,应该是兄弟下的手了。

    以匡略略思忖了一下,便将池离此番来意给猜透了:想请越国送自己回去,顺便可以震慑一下那些不老实的兄弟,同时也是向越国示好。

    池离是个聪明人,他清楚越国意在整个九州域,但越国不愿意用武力强取,越国要的是民心归一,所以越国一向重视名声,绝不会趁机打劫,而且只要有黎国自己不撕毁与越国的友好盟约,越国是绝对不会出兵灭有黎国的。

    可要是换成其他国家,面对有黎国这么一个矿产资源丰厚、粮食短缺、国库充盈、军队战斗力弱的国家——这哪是国家,这就是一块大肥肉啊,还是又香又烂的那种,谁会不想把它吞掉呢?也就只有要名声不要利益的越国了。所以,有黎国只有依附于越国,才能存活。

    “所以,你这次是来求越国护送你回国的?”

    池离点点头。

    以匡再问道:“那之后呢?”

    池离没太听懂以匡的问题:“之后?”

    以匡道:“越国护送回去的,是有黎国太子,还是有黎国新君?”

    池离被以匡这话惊得差点跳起来,几个喘息后,略略平复心绪,方才坐下。

    池离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以匡的意思——要他继位,以绝后患。

    池离一脸为难的样子说道:“抱歉,我并不想这么做……”

    见池离这么回复,以匡心下便也有数了,遂说道:“也罢,孤调一万禁卫护送你回有黎国王都,这一万禁卫会一直跟着你,直至你继位。”

    听见这话,池离眉头紧蹙。

    对于这个提议,池离内心是拒绝的:“越国在有黎国内驻兵,怕是不妥吧?”

    以匡并不打算跟池离绕弯子,他没那闲工夫,遂直接了当跟池离说道:

    “你放心,孤没别的意思,这一万人你可以随意使用,若要肃清朝堂政敌,你手里没兵是不行的。

    孤也不想跟你绕弯子,你只记着,有黎国有你,越国不会动有黎国半分,若是一旦有黎国没了你这位池离太子,那有黎国也就不会再在九州域上存在。

    孤说这话也不是威胁,你也很清楚,你那些兄弟没有一个像样的,眼里只有眼前的利益,全然没有你们有黎国的未来,你为着你们有黎国的未来,一味地委曲求全,却被他们当成软弱可欺,不是吗?”

    以匡一句话戳在池离的痛处——是啊,池离内心的感受,就像是一群人流落荒岛,大家都在抢粮食,只有池离在想办法种粮食,却被其他人当成傻子,还要毁掉他种下的粮食……

    池离被以匡击中痛点之后,心底竟生出一丝欣喜,可欣喜过后却是无尽的哀伤——越国太子懂我!可懂我的,却是越国太子……

    以匡见池离逐渐有些泛红的眼眶,身为妹夫的他忍不住劝慰道:“委屈从来都不能求全,那只会让你吃亏,让你难受而已。你的仁慈本身并不是过错,可你是一国太子,未来的国君,而君王的仁慈,从来都是杀伐决断。”

    池离此刻内心百感交集,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碍于面子,不能让它流出来,遂起身拜谢,对着以匡深深地作了个揖。

    以匡走到他身侧偏后的位置,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就请池离太子先在孤的府里住上几日,安漓也有好几年没见到家人了,你们兄妹俩好好叙叙旧吧。孤得去跟父王说一声调兵事宜,一万兵马调拨……大概五日后可以启程,顺便将这个季度给你们有黎国的粮食运过去。”

    池离趁机将自己眼角的泪珠抹去,起身有些羡慕地说道:“真不愧是越国太子……调兵这种事都可以直接做主……”

    以匡没有再说话,径直走出房门,而后招呼身边近卫去找安漓传话,让安漓给池离安排客房,让他们俩好好叙叙旧,并说自己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晚上不要等自己,先休息。

    这事吩咐完后,以匡又让人把护送池离入都的人给带了来,询问了一下事情始末和一路上的事后,便把人放走了。

    宫中,迟乐殿——笙正寝殿。

    以匡在出门的时候让人通知了一下大王子以奂,所以现在以奂也在迟乐殿。

    以匡对父亲和大哥说明了一下池离的事,并将自己草拟的解决办法一并说了出来。

    以奂听后点点头道:“嗯,儿臣觉得太子此番处理并无不妥,父王觉得呢?”

    笙正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你们觉得,生性仁慈的池离,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以匡叹了口气道:“这也是儿臣最担心的一点,以池离的性格,只怕很难杀伐立威。”

    以奂建议道:“那咱们是不是还得派个人跟他一起去有黎国?”

    笙正此事内心已有决断,开口道:“给以峻传令,让他亲率五万边军护送池离太子归国,五万边军就停在与有黎国的边境,池离太子继位后再归营。再加一句给以峻,让有黎国朝堂,醒一醒。”

    以匡和以奂同时答道:“是。”

    “行了,你们俩各自都有事要忙,去吧。”

    以匡和以奂再次同时道:“儿臣告退。”

    离开迟乐殿后,以匡想赶紧跑路,却被以奂给拽住了。

    “太子殿下,这么着急走什么啊?”

    以匡悻悻笑道:“这不是得赶紧去安排一下护送池离回有黎国的事嘛,大殿下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呢,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以奂见以匡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少来。你自己说说,这几个月你借着你们家安漓有孕这事,撇了多少政务给我,咱们去边境这些天积攒下来的政务,最多对半分。”

    以匡跟以奂耍赖道:“我这晚上不是得陪陪安漓嘛,你说她三年前小产至今,好容易再次有了身孕,这是大事,我不是得好好陪伴照顾嘛,所以啊,大哥你能者多劳啊。”

    “你少来,一国太子借故偷懒是吧?”

    “我哪有?等大嫂服完丧后,你们俩也很快,到时候不就还回来了嘛。”

    以奂咬牙切齿地说:“等她服完丧还有三年呢!”

    以匡有些耍无赖道:“不急,早晚能还上。”

    说罢,以匡趁以奂一个不注意,立刻开溜。只留下以奂一个人站在原处仰天长叹——今晚又要通宵批折子了……

    话说,这越国王室和睦也是在九州域上出了名的,而他们兄弟和睦的方法也很简单,可对于其他国家而言却很难达成,那就是:给每一个人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不埋没每个人的功绩,但做不好是要罚的。

    以至于,其他国家的王子们都在抢王位,越国的王子们一个个的绕着王位走,都嫌累,以峻就是为了不帮以匡处理政务,十五岁就跑到边军去了,以思也是一直在翼风赖着,能晚回家几天就晚回几天。

    被批不完的案牍支配的恐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