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婚后第三天是出嫁女回门的日子，柳天赐早早地就过来接姐姐，姐夫。两天没见，从少女到少妇的转变，让小小年纪的弟弟也明显感觉到。精神焕发，神采飞扬的姐姐，和两天前相比，就像换了一个人。

    柳叶这两天也没回家，在娘家多住了两个晚上。等妹妹回门，大姐柳枝也从家里赶了过来。她们见到柳絮的第一眼，都不由的称赞，妹妹愈发漂亮迷人了。柳絮幸福的笑着，让杨峰在堂屋陪父亲聊天。自己和两个姐姐在后拖和母亲说着贴已话。抑制不住的幸福让两个姐姐是既宽心又羡慕。

    大姐柳枝性格温顺，老实，早几年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了邻村老支书的儿子。丈夫也和他一样，忠厚老实，只知道做农活。没有半点生活情趣，她也没太高期望。日子能平淡过下去也就可以了。可泼辣，蛮不讲理的婆婆却让她从不得安生，苦不堪言。为他们家生了两个儿子，还天天受她骂。骂她好吃懒做，骂她不会持家，骂她生活不检点，给她儿子戴绿帽子。反正什么无中生有的话，她都说得出来，本村的人都不愿意理她。都不和她说话，她闷的无聊便开始骂儿媳妇。柳枝稍有顶嘴，她便用扫把追着打。老婆被母亲打骂时，柳枝那窝囊的老公从不敢帮妻子说半句好话。几年下来，柳枝早已憔悴的像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了。

    二姐柳叶的婚姻也不幸福，柳叶虽然没有柳絮漂亮，但走在城埠镇上也是能赢得小伙子们一片追逐的目光。就是在一次赶集中，被来舅舅家玩的吴涛一眼看中。吴涛家住省城，他和父母一样在麻纺厂上班，因右脚有点跛，至今在城里没找到对象，那天放假没什么事情，他便来舅舅家玩。在镇上转悠的时候，一眼望见从供销社买日用品出来的柳叶，一下子便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不知不觉跟着她走了一段路，来到她舅舅家卖早点的店门口，他进店一把拉住他舅妈，指着柳叶说“舅妈，你认识她吗？给我做媒好吗？我要娶她”，他舅妈被他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着柳叶的侧脸，摇着头说“我不认识她是那个村的姑娘，怎么去给你做媒呀”？“那你快去问问呀，快点，要不她就走了”。

    吴涛的舅妈姓胡，瘦瘦高高的，镇上人都喊她油条胡，开这个店朝姑子家借了一点钱，加上平时吴涛家在紧俏物资上也会接济一下她家，所以对城里的姑子一家还是挺感激的。知道这个外甥在城里找老婆有点难，说不定以他们家城里的条件来乡下找个老婆也是不错的选择。现在他是上了那姑娘，不管怎样自己都应该去试一下吧。于是她让吴涛松开手，紧走两步追着柳叶说“姑娘，赶集呢”，柳叶茫然的望着这个陌生的女人，“油条胡”跟着说“姑娘，那是我的店，要不要买点油条包子带回家”？柳叶本也打算买点油条带回家给弟弟吃的，见她一问也就说“也好，你给我包十根油条吧”，两人回到店门囗，油条胡边拿袋子装油条边问着“姑娘，你是哪个村的，我怎么不认识你”？“哦，我是柳沟村的，只是赶集时偶尔来镇上，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柳叶说话间往店里面望了一眼，正碰上吴涛一直看她的目光，她忙避开他的视线，盯着老板娘装油条。胡涛自柳叶走过来时，就一直坐在木凳上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她看。越看越觉得漂亮，柳叶直觉那人在一直看自己，浑身不自在，看”油条胡”装好油条，放下2元钱接过油条转身要走，”油条胡”又问了句“姑娘，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啊”？“你问我父亲干什么”？”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帮你找个好婆家吧”！柳叶贝多了这样的人，也不理她，转身走了。吴涛急了，”舅妈，你倒是问清楚呀”，”人家不肯说，我有什么办法”，”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我这婚姻就靠你了”。”油条胡”没办法，只好扔下生意去找自己认识的柳家沟人，找了半天，终于看见一个依稀像是和柳绍基一起在她店里吃过早点的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走过去拦住”大兄弟，你是柳沟村的吧”，刚卖完猪仔的柳小光一愣，认得是”油条胡”，点点头说”是呀”。“油条胡”高兴地说”今天来赶集的有一个你们村的姑娘，长得很漂亮的，梳两条垂到胸前的辫子，穿白色短袖上衣，蓝色长裤，脚上穿一双黑色的塑料凉鞋。你知道是谁吗”？”哦，你说的是柳叶吧，她和我一同来的，你问她干什么”？“咳，我也不瞒你，我城里的外甥来我们家玩，碰见那姑娘。一眼便相中了，缠着我死活要我给他做媒，这不我就来找你们柳沟村的人了解一下那是谁家的孩子？有没有找婆家？大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柳小光，经常和我父亲去你店里吃早点的。柳叶是绍忠叔的二女儿，倒是没听说找过婆家，我和她家住隔壁。回去帮你问一下吧”。“那太好了，小光兄弟，那这样的话你就是女方家的媒人，明天我就去找你，一同去她家提亲。你看如何”？“不用这么急吧，让我做媒，我连男方家是谁，对方什么情况我都不清楚，怎么去说媒呀”。“小光兄弟，男方家的条件你不用担心，一家人都在国营工厂上班。我们这十里八乡是没有人家比得上”。柳小光点点头“既然是好事，那我明天在家等你，什么情况你去说吧”，”好，那明天见”。

    回到店里，“油条胡”把问到的情况向吴涛说了一遍，听说明天就去相亲，吴涛高兴极了。“油条胡”却对他说“提亲你就不用去了，下午你就坐班车回城”，”相亲我不去，人家会同意吗“？“油条胡”盯着他的脚看了一眼，“你如果去相亲，人家姑娘一看你的脚，肯定不会同意的，我想办法带她去城里和你相亲，你到时侯只要坐着不起身，人家姑娘也就看不出你有什么问题了，等订婚后既使发现也能慢慢接受的”。吴涛一想也是，连连点头。

    第二天，“油条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稍稍打扮一下，便提着吴涛买的烟酒来到柳沟村，一路问着人来到柳小光家，放下一份给柳小光。问柳小光昨晚有去柳叶家讲吗？柳小光点头说已讲过，现在就可过去。

    两人来到柳绍忠家，“油条胡”客气几句后便直奔主题，“他大叔，他婶子，柳叶这孩子的缘分到啰，昨天在镇上，我城里的外甥一眼便相中了她，这不便磨着我来提亲，本来今天应该同一同来的。但昨天打电话向厂里请假时，厂里催他赶紧回去。有一台设备坏了，他是设备维修员，所以下午便坐班车回城了。走之前他一再交代我，希望能请柳叶姑娘去一趟城里相亲。”听说要去城里相亲，柳绍忠夫妇不太同意，“昨天听光子说男方是城市户口，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也没见到男孩子，就让女儿去城里相亲。好像有点不合适”，“他大叔，我姐家的条件那肯定是没说的，十里八乡的都难找。孩子嫁过去就是享福，就能离开我们这扒泥巴的日子，至于去城里相亲。就当是孩子去城里玩一趟，看得中皆大欢喜，看不中也没关系，我保证安全把她带回来。我在镇上有家有业的，总不至于把孩子拐跑了吧。”

    柳叶本来准备在家和男方相亲的，刚才在房间听外面说了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脑海中回想着昨天在早点店里的那个，一直看着自己的青年的样子。当时匆匆一瞥，依稀记得那人梳了个中分头，模样也还周正。穿着一看便是个城里人的做派。她走出房门朝“油条胡”点了一下头，对夫母说“爸，妈，没关系的，我这么大的人还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呀，就像这阿姨说的，就当是去城里玩一趟，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城里呢”。柳绍忠夫妇想想也是，便答应了。

    第二天柳叶和“油条胡”在省城下班车时，吴涛的母亲陈美珍己在那等着，三人转乘2路电车在麻纺厂站下车，来到职工家属区。这是去年盖好，今年刚搬进去不久的职工集资房，一幢幢，一排排高层楼房在柳叶眼中是那样的气派。吴涛家在第三排第二幢一单元301室，吴永辉开门时一眼便望向柳叶，微笑着说“请进”，柳叶跟在陈美珍身后学着她的样子，脱下凉鞋，换上拖鞋。

    陈美珍笑着介绍“小柳，你别拘束，选坐下来喝杯水，吃点水果。然后各处看看，这房子是去年搬进来的。只是简单的粉刷了一下，等吴涛结婚时再重新装修。他现在在厂里忙着机修，没办法赶过来。等中午吃饭的时侯在厂门口的饭店订好]饭菜等我们”，“好的，阿姨，你安排就行”。在屋里转了一圈，柳叶提出想去吴涛工作的地方看看，陈美珍忙说“可以可以，不过吴涛机修的时侯穿了一身工装，一身机油，很脏的”，转头对他老公眨着眼睛说“老吴，你先去看看涛涛在哪个车间机修，我好带小柳过去”，吴永达心领神会，应着“好的，我去找找”。

    陈美珍带着柳叶进车间的时候，一路上和工友们打的招呼。吴涛一身油污坐在工位上检修机器，抬头冲柳叶一笑。打着招呼，“你好，我就不和你握手了，我这一手的油污车间里面棉尘大，你们去外面转转吧，等下我去饭店等你们”。柳叶仔细看了吴涛一眼，见正是前天镇上遇见的那个人，又到了他家，见了他父母，便放下心来。应了声好，便随着陈美珍在厂区里转了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涛坐在柳叶的左边，不停地给她夹菜。又说厂里工作忙，没办法陪你到处走，我对你是一见钟情的。我们家的情况我你也看见了，我们家对你是十分满意的，你是什么意思？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吗？柳叶此时已经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能嫁到城里来。而对方各方面条件也都比他想象中的好。于是她红着脸点了点头。陈美珍高兴的说“太好了，小柳，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涛涛没时间，等下阿姨陪你去买几套衣服，”，柳叶忙摆手道“不用，阿姨”，陈美珍拦住她说“现在是新社会了，我们城里人也不讲究那么多旧风俗了，今天就算是订婚，等下阿姨就陪你去商场”。吃好饭，吴涛站起来说“妈，你先陪小柳去商场吧，我结完账就回去上班了，一切的事情你们商量好就行”。下午，在大众商场，陈美珍给柳叶买了个订婚戒指，几套衣服，几双鞋。

    傍晚，柳叶提着一大包东西回到家的时候，柳绍忠夫妇担了一天的心才放了下来。当听女儿把今天的经过说了一遍以后，一家人都很高兴，都认为柳叶福气好，

    能遇上这么好一家庭。后来柳叶又去了两趟吴涛家。一次吴涛和上次一样在抢修机器，她站在那和他聊了一会儿。一次是吴涛出差了，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两次下来陈美珍又给她买了几套衣服。还给她父母买了不少紧俏的商品，把结婚的日子定在元旦那天。

    结婚那天没有像农村习俗那样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只有一辆贴着大红喜字的吉普车。来迎亲的也不是新郎吴涛，而是他的表弟。说是他昨天修机器的时候，脚被机器压到了，走不了路。柳绍绍夫妇心里有一些疑虑，问柳叶怎么办？柳叶也没想太多，以为真是如此，便安慰父母说“爸，妈，没关系的，风俗是人定的，人家古时侯不见面都要嫁呢。他没来迎亲也是迫不得已”。就这样，吴涛的表弟把讲好的彩礼钱交给柳绍忠，也没要柳家的陪嫁妆，接上新娘子便回城了。

    新婚第二天柳叶才发现吴涛的右脚有点跛。马上便想到为什么几次见面他都坐着不起来，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让她心里难受极了，本想大吵一顿。但转念一下，人家一个城里人没一点缺陷，会找你一个农村人吗？现在婚都结了，再吵再闹自己又能怎么样？而且他的脚只是有点跛，不影响生活工作，这又不是农村，要夏天劳作。想到这，强压着心里的愤怒，心平气和地说“吴涛，你们一家人串通起来骗我，我很难过。如果我现在出去到厂里去闹，你一家人在厂里也没办法抬头做人吧”。吴涛和父母本以为他会大吵大闹的，早已想好了说辞来应付的，没想到柳叶如此平静，而且一下就抓住了他们的软处。别的都没什么，但他们的做法如果在厂里传开了以后，他们在厂里就没法混了，提职什么的都会受影响。陈美珍上前握住她的手，陪着笑说“小柳，瞒你是我们的不对，那也表示我们对你的重视，我们怕你不接受才犯了错。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心里不平，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一定想办法在别的方面弥补你的情绪，好吗”？“妈，我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知道这事说出去对我们家的影响。现在我已经和吴涛成亲了，一家人我也不躲着说话了，我希望能尽快把户口迁进来。另外找一份正式的工作，我不想靠家里养”。陈美珍一听，柳叶提的两个要求都是正当合理的，想的也是顾家赚钱。并没有狮子大开口要金钱方面的补偿，不仅对这个儿媳妇更增加了好感。忙应诺说“小柳，你放心，这两个要求我和你爸会尽快给你办好”。果然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把柳叶的户口迁到三店路上吴永达的老屋的地址门牌上，又托人找关系，把柳叶安排进了国营大众商场，成了一名正式工，专卖床上用品。

    柳叶平时一来要上班，二来因为吴涛的形象，也很少回娘家。吴涛更是乐的不用去农村的岳父家。刚结婚头一年，吴涛任何场合都喜欢拉柳叶在身边，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后来因为柳叶老是冷这个脸，加上旁边的人老是背后议论。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渐渐的，他也没了兴致。不再和柳叶成双入对的走在一起，柳叶更是乐的如此。在家就和吴涛的父母多说几句话，反而是在单位心情美丽，和同事有说有笑，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着。

    第二年的时候，柳叶生了个儿子。一家人都非常高兴，陈美珍夫妇对柳叶也比平时更好了，反而是吴涛对这样的生活索然无味，夫妻性生活像完成任务一样，柳叶在床上就像僵尸一样。到第三年女儿出生之前，两人几乎半年都不同房。吴涛经常几天都不回家，外面风言风语都在传，他和同厂的一个农村来的女工不清不楚。已经在外面租房同住了，柳叶虽然无所谓吴涛的感情。但见他经常几天不回家，加上听到的一些流言，以及吴涛的表现，己经确信了，她也没哭闹，只是很冷静的要他为这个家考虑一下。吴涛一开始根本不承认，后来时间一长，就无所谓了，更是长时间不回家。柳叶没办法，告诉了吴永达夫妇，让他们劝劝吴涛，注意点影响。

    吴永达夫妇去那出租屋劝那女孩，结果双方大吵了一架。晚上吴涛回来对柳叶一顿拳打脚踢。在柳絮结婚的前一个星期，两人又大打出手，柳叶在吃过几次亏以后再也不忍让了。和吴涛对打起来，竟然也不再吃太多亏了。反而是吴涛，因为一只脚站立不稳，常被推倒。

    现在两人听到妹妹在夫家受到如此好的待遇，既为妹妹高兴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婚姻伤感。

    后拖四母女在说着贴心话，堂屋的杨峰和老丈人的聊天早就冷了场，不善言辞的柳绍忠问过几次杨峰的爷爷身体如何？父母还好吧！今年的收成还可以吧之类的话后就没什么话说了，好在柳天赐和柳带弟两姐弟从杨峰进门便一直跟在他身旁。这会儿正缠着姐夫教他们打拳，在他们三个姐夫中，老实木讷的大姐夫来柳家只会帮着干点农活，几乎不怎么讲话。更不用说和他们玩在一起。而二姐夫则更是连见都没见过。只有这个三姐夫，不但每次来都会带一点吃的给他们。而且还会给他们讲一些动物方面的知识，自然科学的神奇，宇宙太空的神秘。有时候柳絮也会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的。所以不消说这个姐夫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了。

    午饭后，柳枝，柳叶便各自回家了，柳絮送走了两个姐姐后也要随杨峰回家了。两人上了堤岸，杨峰随手握住柳絮的手，柳絮忙转头四下看看，见没人便甜蜜的任他握着，低声说“杨峰，我们能不能先不回家，去望夫亭那边坐坐”，“傻媳妇，我们这样溜达到望夫亭还不得到晚上呀”，“谁傻呀，你才傻呢，你回家去推自行车，我在这边等你”。

    两人骑着自行车到望夫亭的时侯，湖边已有些凉意了，柳絮坐在石凳上，靠在杨峰肩上说“你给我讲讲望夫亭的故事吧，看是不是和我小时侯听的一样”？杨峰刚讲了个开头，就被柳絮打断了“和我听过的一样嘛，那不讲了，你给我讲讲你和那个杨满菱是不是经常来这”？杨峰身体一紧，盯着她的眼晴，真诚地说“柳絮，我们已经成家了，我和她是来过这里，但我向你保证，我们绝对设有做出格的事”。望着杨峰紧张的样子，柳絮再也憋不住了，笑着说“傻瓜，我和你开玩笑的，看把你紧张的。那是你的过去，我怎么可能计较，我只想我们永远像现在这样，一辈子幸福。”望着浩瀚的湖水，两人依偎着呆了两个小时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