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1989年10月1号，国庆节全厂放假一天，工友们都成群结队的出厂逛街，看录像去了。柳如雪和胡晓莉都先后叫过柳絮。她都情绪不高的推掉了。今天是自己结婚纪念日，也是儿子的生日。这么一个重要的日子，自己一家三口却身处三地，不能相见。想着想着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反正自己一个人一间宿舍，不用顾及他人。她痛痛快快的哭着，把压抑在心底的思念都释放出来。突然一阵敲门声把她惊醒了。柳絮赶紧擦干眼泪，开门一看是高科。她愣了一下，叫了声”老板”，高科盯着她哭红的眼睛，关切的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柳絮难为情的忘了他一眼，掩饰着说，“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家了，您怎么还在厂里？”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看你在不在宿舍，你们放假。老板可没假放，我现在要去见一个客户。胡小莉没找到就找你来了，快洗把脸跟我走”。柳絮忙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头发，就跟着高科坐进了他的车里。

    在“潜龙宾馆”一楼的酒店包厢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一番介绍后柳絮才知道，对方是京都一家经营电子产品的经销商。旁边那个漂亮的女人是他的秘书，高科也向对方介绍柳絮是自己的秘书。柳絮有点不知所措的和对方握了握手。席间他们三言两语就把生意上的事敲定了，便开始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柳絮没想到那个京都男人那么能喝。他旁边的那个女人也是连干了三杯，一点反应都没有。柳絮两杯下肚已经不行了。高科见她不能喝，已经帮她挡了一杯。地方见她不能喝，本打算有收场的，却不料此时的柳絮却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她端起面前的一杯酒，冲对方一伸，”祝二位生意兴隆”，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于是酒桌上又重新喝了起来，高科也不知道自己为柳絮挡了多少酒。直到柳絮趴在桌上为止。客人离去后，高科摇着纷纷沉沉的头，知道没办法开车回去了。便在服务台开了个房间，背着柳絮进了房间。

    下午1点多，柳絮在头痛欲裂中先醒了过来。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搭在身上，她一下醉意全无，睁眼一看，自己正一丝不挂的被高科搂着睡在床上。她尖叫一声，用力掀开他的手，翻滚着跳下床，一把扯过被子裹了起来。看到床上的高科，她急得哭了起来，转过身去，大声哭叫着”流氓，流氓”。清醒过来的高科忙飞快地穿好衣服，对着她说“柳絮，你先别哭，先穿好衣服，听我解释好吗”？柳絮疯狂的摇着头“我不听，我不听，你这个流氓，你不得好死，我要报警”，也骂边去抓电话。高科见她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知道她此时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又怕她真的报警，赶紧走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她，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不放手。过了很久，又踢又叫的柳絮终于累了，她喘着粗气，无力地向下滑去。高科忙把她抱住，放在床上，见柳絮的目光依然焕散着，他拿过桌上的一杯凉水。朝柳絮脸上泼了过去，柳絮一激灵，清醒过来，刚想爬起来，又周身无力。一瞬间泪水象开闸了般，汹涌而下。高科这才在旁边坐下。“柳絮，你听我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但我从没想过要把你占为己有，我只想尽力帮你。所以第二天便安排你进办公室工作。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有冒犯过你吗？没有，我只想让你高兴。今天这事我也不知道会发展成这样。酒桌上我拼命帮你挡酒，哪会想到你自己就把自己喝醉了。我也喝的不行了，不能开车回去，本想开个房间让你睡一觉再说，哪知道会控制不住自己侵犯了你。现在事以至此，说再多的道歉也没用。我只想告诉你，我会用往后的日子来对你好。”停了一口气，他继续说道。“柳絮，如果你坚持报警的话，我也拦不住你，但说句实话，我是来深湾投资的客商，和这边政府的关系都很好，这点事情肯定能摆平的，反而是你，从此再不可能在厂里立足。出了工厂，你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吗？所以柳絮，既然是老天安排我们相遇，你就试着打开心扉。慢慢的接受我，好吗”？柳絮无声的流着泪，拼命的摇头。等慢慢有了点力气。她试图擦干泪水，忍住不哭，但泪水还是不断的从眼角涌出，浸湿了一大片枕头。她无奈的抬抬手，示意高科转身。沙哑着说，“我要穿衣服”，等高科转身后，柳絮挣扎着穿好衣服，挪下床来，扶着墙说“回去吧”，高科忙过去抉住她。

    回到宿舍，工友们大都还没回厂，柳絮躺在床上。对高科说“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高科从包里拿出两万元钱，放在桌上。对柳絮说。“那我走了，这两天你别急着上班，我让胡小莉给你送饭”。高科一走，柳絮再也忍不住了，把头蒙在被子里嚎啕大哭，不知哭了多久。竟沉沉睡去，一阵敲门声把她惊醒，她睁眼一看，窗外的路灯照在桌子上，那两大厚厚的百元大钞让她有一刹那的错愕。等记起那两沓钱是高科留下的时候，忍不住的又是一阵难过。她坐起身，问道“谁呀”声音把自己也吓了一跳。门外胡小莉关切地问“柳絮，你好点了没有？老板说你病了，让我来给你送饭”，柳絮穿好鞋，把桌上的钱放进抽屉后，走过去开门。胡小莉端着饭菜，拉亮电灯问“怎么样？好点没有”？一抬头看见柳絮的样子，吓了一跳，放下饭菜过来看她“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天啊，眼睛怎么肿得这么大”？柳絮避开她的目光，倦倦地说“不知怎么搞的，今天肚子痛了一天，想起今天是我结婚两年的纪念日。又是我儿子的生日，越想越伤心，便哭了一天。上厕所的时候碰到老板，他看我这样。说叫我休息两天，小丽谢谢你给我送饭来。麻烦你了”。

    ”说什么呢？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不是，你刚才说什么？你已经结婚了？还有儿子了？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才22岁，还没有我大呢，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柳絮苦笑着推胡小莉出门“好了，小莉，以后我再和你说吧，我现在很难受，想早点休息”。“哦，那好，那你吃完饭就休息吧！”

    躺在床上，柳絮不断地想起今天的事情，心里难过，眼泪早已流干了。她心里也知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高科，自己也有错，为什么会解酒消愁？正如高科所说，即使自己去告他，他也不会有多大事，反倒是自己名声坏了，而且离开厂子确实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工作了。她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想了一天，思量再三。第二天把2万元钱存进存折之后没来班了。

    连着一个星期，高科都没来厂里，柳絮也没问他去了哪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免得见面尴尬，第八天的时候，柳旭正在填写报关单。胡小莉过来告诉她，老板在楼下等他，她一阵心慌，放下工作来到楼下。见高科坐在车里示意她上车，她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就钻了进去。高科也不说话，车子经过海昌路往右一拐，驶进了海边的那一排连排别墅区里。在一幢装饰一新的别墅前停了下来，高科扭头对后座上的柳絮说”下车吧”，柳絮茫然的随他走进那栋别墅。这是一栋三层的小别墅，占地面积200平左右。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整栋别墅朝海方向都是落地玻璃，厚厚的窗帘长长的垂至地面，除了没有家具，房子已全部装修完工，站在三楼的阳台，望着碧蓝的大海和远处不断驶过的各种轮船，柳絮的心情也一下子晴朗了许多，她忘掉暂时的烦恼，久久的望着那海天相接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她问高科。”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看海景吗”？高科靠在栏杆上，望着柳絮，认真地说”柳絮，我再次为那天的事道歉，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首先你要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希望你也能慢慢的喜欢上我。我也不绕弯子了，如果你答应做我的情人的话，那么我就将这栋别墅买下来送给你”。柳絮一惊，愕然问道”送给我”？

    ”是的，用你的名字买下来，不过在此之前。要签一个协议，说明你只有做我的情人，这房子才是你的。要不然我随时有权收回来”。柳絮沉默许久，试探性地问”这房子要多少钱”？”大概90万吧”。柳絮被吓了一跳，一幢房子上百万，她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她咽了一下口水，盯着高科“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居然肯送这么贵的房子给我。说实话，我很感动，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你喜欢错人了。我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一个儿子，我很爱我的丈夫和我那个家。只是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了”。其实高科早就从胡晓丽的口中知道了柳絮的情况。他这几天一直没来上班，也是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对她好。他本想冷静一段时间再说，但不知怎么回事。这个女的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能给她带来快乐是他最开心的事，这种发自内心的开心是他从没有过的，不知为什么，他就是那么心甘情愿的想为这个女人付出，做什么都愿意。而且隐院的他还有一种轻松感。不觉得有多大的负疚了，所以他才决定带她来看房子。现在听到柳絮竟然对他坦诚相告，更加喜欢这个女人的品质。他故作不知的说。“啊！你这么年轻就当妈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呢。不过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你从前的经历我不会计较。我只要我们两人以后在一起开心就可以了”。柳絮内心挣扎着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可以，但不能太久，因为这房子有很多人想买，人家不会等我们”。

    晚上，柳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这么多钱，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可想到从此以后就和杨峰一刀两断了，她心如刀割，眼泪不自觉地又涌了出来。又一想自己已经是个不洁之身了，也不可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面对杨峰了。朦朦胧胧之间睡去，依然不知如何是好。半夜醒来，想着如果自己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就会溜溜的回去，在村子里面的日子会更难过。想着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十元钱都要抠着花的情景。最终终于下定决心，心里流着血，呼呼着杨峰的名字。”别了，我最亲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