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跑一趟
婆婆一直在门口。
见我们回来了，婆婆问我们去了哪。
“去后面那个小店溜达了一圈。”姐姐回答。
婆婆说：“今天的纸锭折好了，差个红纸袋子，你们能再跑一趟买一下吗？”
姐姐看了一眼婆婆，“那个店好像没开。”
婆婆一下就笑了，“你们去这么多次还不知道？那家小店省钱，不怎么开灯，你只要听到里面电视开着就是开门的。”
“况且，今天家家都要祭亡人，保不准儿就有个什么东西没买齐，香啊，纸啊，祭祀的水果啊，要去店里买。年年这个时候，他家都是开门的，今天怎么会不开？”
“婆婆，他家好像电视没开着，是不是人不在啊。”姐姐说。
我没说话，心思愈发迷离起来。
“不可能的！你们小，不知道。这家老板我知道，他二十年前的时候老婆和女儿去了镇上，出了车祸，他当时没在，等警察叫去认领的时候，他才知道她们已经死了。但是他总梦到老婆孩子，后来就一个人一直在乡里开着这个店，每年七月半的时候店都会开到凌晨，就是怕她们回来，电视也是放了她们最喜欢的，让她们能认得路。今天他肯定在店里的！”
“婆婆，所以今天小店门肯定开着？”姐姐纳了闷。
婆婆刚想说话，结果外面远远地有个人下了车，是方唐伯母。后来，停好车，伯父栗良也下来了。
栗良走近了。
“娘，刚刚在小店买了几个灯笼，家里没买吧？”
婆婆说，“正好没买呢。进来吧！”
伯母捋了捋自己羊毛卷的头发，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婆婆在门外面看着方唐伯母的背影，眼睛剐了她一眼。
“姐，那小店真开着啊？”我不安地问。
姐姐说，“要不咱俩再去一趟？我真没看见里面老板在，里面黑乎乎的，哪里开着啊。”
“我不想去……”我一想到那个店我就有点梦魇窒息的感觉。
爸爸也出来了，看见我们俩在门口，不知怎么又散出来了那种无名的火气，“又在外面疯跑！幺女你好好在家蹲着，整天就知道惹事！栗灵子，你婆婆说的东西，你赶紧去买，别耽误事！”
我确实不想再跑一趟了。
但是，姐姐又要再去一趟！
栗良大伯一看，开始打圆场：“我去吧，栗灵子在家里，好歹马上是初中生，在家里多学学，以后不要跟不上课。”
虽然家里人都不拿我和我姐当宝贝，但是我姐受到的起码还是正常的待遇。
我心里有些不平衡，咋就没人帮我说说话？就是重男轻女，咱俩也都是女孩呀。
爸爸不同意。“小孩子你不用她干嘛？栗灵子赶紧去吧。”
但是，爸爸也没问栗灵子有没有钱，更不会主动给。
栗灵子想了想，“那我再去一趟，幺女你在家呆着。”
……
我回了房间，惴惴不安的，越想越不对劲。
我心里细细思忖。
我能看见小老头，婆婆和姐姐都看不见，这小老头是冲我而来的；姐姐和我一起去了小店，可是却莫名其妙地分开了，姐姐还听到有人在喊她……婆婆说店开着。如果店真的开着，那么我看见的是真的，反而姐姐又可能是姐姐出现了幻觉。
怎么会这样呢？
想不明白。
正好大人也都在忙活，没人来管我。
我闷在房间里，一坐一下午。
到了晚饭点，婆婆喊我们来吃饭。不过，今天吃饭前，首先得敬亡人。
“良子！焕为！栗子！敬亡人！”
婆婆喊的也很有意思。据我姐姐说，小的时候，婆婆喊大家吃饭是所有人全都喊的，但是自从我出生了，只喊他两个儿子，还有我姐姐，却不喊我妈、我伯母方唐，还有我。
对此我也没什么太大意见。不喊我而已，又不是不让我上桌吃饭，忍着呗。
不过——
栗子她回来了吗？
我跑去了饭厅一看，圆桌子已经支了起来，大家都正从厨房或者闲聊的饭厅往中堂走，而婆婆在抱着一沓沓红纸袋子，装着鼓鼓的银子，往饭厅前面走。
“婆婆，我姐买的红纸袋子？我姐呢？”
“还你姐呢，你姐没跟你回房间？我一等她也不回来，二等她也不回来，我自个去买的红纸袋！”
我愣住了。
爸爸听到了，厉声说道：“让她去买红纸袋子，这都多久了，爬也爬回来了！这么晚不回来，肯定在外面瞎玩，怕是今天的打没挨够，她一回来我肯定再揍她一顿！”
我有些担心起来。
“婆婆，我出去找我姐姐，行吗？”
“这么大人了，不会有事。不爱回，别回呗。”方唐伯母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
婆婆答道：“再等一会儿吧，你先别出去，我们敬完要是还没回，就让你爸出去找找，你就别去添乱了。”
我低低地应了一句“哦”，然后开始在中堂前的烧火盆前面磕头。火苗很旺，红纸袋的边缘白得很快，一个个纸袋塌了下去。
忽然，我在火苗上方看见了一个鬼影子。
这个狐狸脸的鬼影一来，红纸袋子似乎被吞噬得更快了。
所有的纸袋子全部燃尽，他
我定睛一看，他伸出了两只手，贪婪地把所有的扎着银子的纸袋子往自己怀里揽，然后张大了尖尖的嘴，吞下了那些纸袋子，完全不惧火苗；火苗滚过他的脸，他的脸好像颤抖着，连着身边的空气都在抖动。他吞下之后，那些红纸袋子便纷纷扬扬落下那些纸灰。
倏然，狐脸鬼影转过脸，正对着我，朝我逼近。
我惊愕地跪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他不断长大嘴咀嚼着，空洞的双眼周围明明灭灭闪着幽蓝色的光。
“原来，还有一个你……”
我的耳边传来低语。
见吓到了我，他似乎很满意，飘飘悠悠，卷起影子，融进了夜色中。
中堂的桌上，两根红烛灼灼燃烧，烛蜡一点一点顺着红烛的边缘滚落在铜台上。
这两根是长明烛。今晚，如果燃尽了，就要重新更替。
恍惚之间，我似乎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见我们回来了，婆婆问我们去了哪。
“去后面那个小店溜达了一圈。”姐姐回答。
婆婆说：“今天的纸锭折好了，差个红纸袋子，你们能再跑一趟买一下吗？”
姐姐看了一眼婆婆，“那个店好像没开。”
婆婆一下就笑了，“你们去这么多次还不知道？那家小店省钱，不怎么开灯，你只要听到里面电视开着就是开门的。”
“况且，今天家家都要祭亡人，保不准儿就有个什么东西没买齐，香啊，纸啊，祭祀的水果啊，要去店里买。年年这个时候，他家都是开门的，今天怎么会不开？”
“婆婆，他家好像电视没开着，是不是人不在啊。”姐姐说。
我没说话，心思愈发迷离起来。
“不可能的！你们小，不知道。这家老板我知道，他二十年前的时候老婆和女儿去了镇上，出了车祸，他当时没在，等警察叫去认领的时候，他才知道她们已经死了。但是他总梦到老婆孩子，后来就一个人一直在乡里开着这个店，每年七月半的时候店都会开到凌晨，就是怕她们回来，电视也是放了她们最喜欢的，让她们能认得路。今天他肯定在店里的！”
“婆婆，所以今天小店门肯定开着？”姐姐纳了闷。
婆婆刚想说话，结果外面远远地有个人下了车，是方唐伯母。后来，停好车，伯父栗良也下来了。
栗良走近了。
“娘，刚刚在小店买了几个灯笼，家里没买吧？”
婆婆说，“正好没买呢。进来吧！”
伯母捋了捋自己羊毛卷的头发，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婆婆在门外面看着方唐伯母的背影，眼睛剐了她一眼。
“姐，那小店真开着啊？”我不安地问。
姐姐说，“要不咱俩再去一趟？我真没看见里面老板在，里面黑乎乎的，哪里开着啊。”
“我不想去……”我一想到那个店我就有点梦魇窒息的感觉。
爸爸也出来了，看见我们俩在门口，不知怎么又散出来了那种无名的火气，“又在外面疯跑！幺女你好好在家蹲着，整天就知道惹事！栗灵子，你婆婆说的东西，你赶紧去买，别耽误事！”
我确实不想再跑一趟了。
但是，姐姐又要再去一趟！
栗良大伯一看，开始打圆场：“我去吧，栗灵子在家里，好歹马上是初中生，在家里多学学，以后不要跟不上课。”
虽然家里人都不拿我和我姐当宝贝，但是我姐受到的起码还是正常的待遇。
我心里有些不平衡，咋就没人帮我说说话？就是重男轻女，咱俩也都是女孩呀。
爸爸不同意。“小孩子你不用她干嘛？栗灵子赶紧去吧。”
但是，爸爸也没问栗灵子有没有钱，更不会主动给。
栗灵子想了想，“那我再去一趟，幺女你在家呆着。”
……
我回了房间，惴惴不安的，越想越不对劲。
我心里细细思忖。
我能看见小老头，婆婆和姐姐都看不见，这小老头是冲我而来的；姐姐和我一起去了小店，可是却莫名其妙地分开了，姐姐还听到有人在喊她……婆婆说店开着。如果店真的开着，那么我看见的是真的，反而姐姐又可能是姐姐出现了幻觉。
怎么会这样呢？
想不明白。
正好大人也都在忙活，没人来管我。
我闷在房间里，一坐一下午。
到了晚饭点，婆婆喊我们来吃饭。不过，今天吃饭前，首先得敬亡人。
“良子！焕为！栗子！敬亡人！”
婆婆喊的也很有意思。据我姐姐说，小的时候，婆婆喊大家吃饭是所有人全都喊的，但是自从我出生了，只喊他两个儿子，还有我姐姐，却不喊我妈、我伯母方唐，还有我。
对此我也没什么太大意见。不喊我而已，又不是不让我上桌吃饭，忍着呗。
不过——
栗子她回来了吗？
我跑去了饭厅一看，圆桌子已经支了起来，大家都正从厨房或者闲聊的饭厅往中堂走，而婆婆在抱着一沓沓红纸袋子，装着鼓鼓的银子，往饭厅前面走。
“婆婆，我姐买的红纸袋子？我姐呢？”
“还你姐呢，你姐没跟你回房间？我一等她也不回来，二等她也不回来，我自个去买的红纸袋！”
我愣住了。
爸爸听到了，厉声说道：“让她去买红纸袋子，这都多久了，爬也爬回来了！这么晚不回来，肯定在外面瞎玩，怕是今天的打没挨够，她一回来我肯定再揍她一顿！”
我有些担心起来。
“婆婆，我出去找我姐姐，行吗？”
“这么大人了，不会有事。不爱回，别回呗。”方唐伯母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
婆婆答道：“再等一会儿吧，你先别出去，我们敬完要是还没回，就让你爸出去找找，你就别去添乱了。”
我低低地应了一句“哦”，然后开始在中堂前的烧火盆前面磕头。火苗很旺，红纸袋的边缘白得很快，一个个纸袋塌了下去。
忽然，我在火苗上方看见了一个鬼影子。
这个狐狸脸的鬼影一来，红纸袋子似乎被吞噬得更快了。
所有的纸袋子全部燃尽，他
我定睛一看，他伸出了两只手，贪婪地把所有的扎着银子的纸袋子往自己怀里揽，然后张大了尖尖的嘴，吞下了那些纸袋子，完全不惧火苗；火苗滚过他的脸，他的脸好像颤抖着，连着身边的空气都在抖动。他吞下之后，那些红纸袋子便纷纷扬扬落下那些纸灰。
倏然，狐脸鬼影转过脸，正对着我，朝我逼近。
我惊愕地跪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他不断长大嘴咀嚼着，空洞的双眼周围明明灭灭闪着幽蓝色的光。
“原来，还有一个你……”
我的耳边传来低语。
见吓到了我，他似乎很满意，飘飘悠悠，卷起影子，融进了夜色中。
中堂的桌上，两根红烛灼灼燃烧，烛蜡一点一点顺着红烛的边缘滚落在铜台上。
这两根是长明烛。今晚，如果燃尽了，就要重新更替。
恍惚之间，我似乎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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