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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羔

    那是一个冬天,维多利亚郡的河流封冻,一阵雨刚刚过去,地面与建筑变得潮湿。在红日初升的早晨,丁尼生靠着床沿,席地而坐,裹着被子,透过落地窗俯瞰维多利亚港的人流,一束阳光率先照进房间,落在丁尼生房间里图案繁杂精致的地毯上。

    丁尼生将旱壤茶捧在手中,热气徐徐而上,冷气从外面渗透进来,那不像是记忆中轻轻地试探,而像是陌生的将她包裹起来的感觉。

    在年幼的记忆里,阿巴扎的失落与悲伤蔓延到了西边,整个国家和港口都因为没有尽头的战争而失去了对未来的希望,那种失望和悲愁的情绪游荡在街头巷尾,任何有关未来的事情都令人提不起兴趣,所有人都因为瘟疾和领土纷争而焦躁不安……它们和维克时泛滥成灾的乌鸦一样,成为了丁尼生童年最深的回忆之一。只是现今的维多利亚港远比丁尼生从传闻里想象出来的氛围更令她感到迷惘。

    她就这么看着外面,看着行人走过一条街,走过另一条街,看着崭新的船只启航,崭新的船只慢慢远离港口。看着那些雪被居民一点点地清理掉,红色黄色的挂饰点缀在憔悴的树枝之中,其中一条来自他人已过世母亲的红色手巾被绑在了最粗壮的那一条树枝上。约翰的幽灵似乎残忍地跨过海洋来到此处轻轻牵动这位在一片失败中自缢的老妇人最后的遗物。

    丁尼生啜饮一口温热的茶,继续放空自己,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这些天她一直都在苦恼于回来之前预想的那种感觉没有出现。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阳光也大片大片地倾洒进来,铺在原本暗淡的房间墙壁上。有一层朦胧的色彩经过了窗外那旭日初升的天空而略过了丁尼生破碎的思绪。

    丁尼生听到房间外传来交谈声,随后,她听见有人在敲门。

    “可可荻尔吗?”在来客开口前,丁尼生问道。用的是一种轻柔的语气。

    “嗯,是我。”门外传来回应声,“听说你回来之后我就赶忙过来了。”

    “请进。”

    丁尼生话音方落,对方便推门而进,那是一名相貌极美的年轻女子,穿着黑色衣裙,米黄色大衣,身高68英寸左右(172cm),脖子上戴着黑色的项圈,中指上戴着戒指。

    “我原想在外面脱掉大衣的,但是索尼娅小姐说你的房间比较冷,我就没脱。”她一边解释一边坐到她往日坐的一张躺椅上,“她们告诉我这些天你一直都没有外出。做什么呢?”

    “在回忆路上的朋友,因为关于他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回忆。”

    “他叫什么?”和以前一样,漫不经心的语气。

    “名字是阿尔比,但我并不清楚他的姓氏。从他告诉我的情况来看也许是个浮帕忒人。”

    “是吗?”可可荻尔没再追根问底,只是略略地扫过房间一眼。

    “先前你似乎不在呢。昨天回来的?”丁尼生问道,同时取出一茶杯。

    “昨天傍晚。路上遇到一些事耽误了。”

    “又去山那头找你的祖母?”

    “没错,这边太过无聊了。”她顿了顿,随即又开口说:

    “这次的出行怎么样,有趣吗?我也是一名经途人了,下次也带上我一起可以吗?”

    “外面也没那么有趣,先前我告诉你的那些事都是我的误解。

    “例如说在芭提审(baptism,洗礼)的日子就并不好过。在我们这里还能看到的寒带鸟类在那里根本见不到一只,整个城市都充满寂静。”

    “嗯,毕竟它纬度比我们这高。你去过洗礼广场了吗?是不是真的有传闻中的那么大。”

    “比我们以前在图书上涂鸦的还要大得多。”丁尼生说时起身,问道,“你要不要来杯茶暖暖身子?”

    尽管是在发问,但丁尼生已往茶杯中倒入三分之一份量的茶水并递给可可荻尔。对方没有拒绝,只是在微微闻了闻之后随口问道,“这是1602年标准的?”

    “对。”

    “好诶。那些新茶我根本喝不惯。”

    她喝下一小口之后因忽然想起了什么而顿了顿,随后道,“你记得吗,当时那个大叔真的完成了环绕厄弗利亚的航线。尽管还没正式公布,但半个月前他回来的时候整个港口都沸腾了。”

    “………哪个大叔?”

    “就是你五岁生日那天傍晚,我们在东边旧码头遇见的不修边幅的大叔。”

    丁尼生困惑地回想着,但不知为何却无法找到哪怕一点当初的片段,因此她不动声色地表示自己没有印象。

    “记不起来倒不奇怪,总而言之,已经有人做到了环绕厄弗利亚航行的壮举,而且还是我们维多利亚港的人。”

    丁尼生看着对方略显激动的样子微微笑了笑,随后问道,“在我离开的这些年里,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不少吧,譬如说东边那些新的城区悄无声息地就建起来了。”

    可可荻儿闻言,以一种迫不及待而又克制的语气道,“你不知道在你出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又干出了些什么活。”

    见丁尼生未做回应,侧耳倾听的模样,她接着说道,“不止东边的城区,其他郡其他大区里都有新的城区在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城区之后紧接着是各种工厂,一边提上日程一边紧锣密鼓地进行建设,各种前所未有的设备涌了进来,原先那些被叫做废地的地方也被他们一并开发了。

    “原本封闭的世界一下子就跑进来许许多多的人,从阿巴扎来的,从可帕克蒂来的,他们一股脑地涌了进来,只是在新城区匆匆看去几眼,根本无法分辨出他们的来源。过去那么多个世纪里维克时从没有过这种情况,一切都显得陌生无比。

    “在你出门的这么多年里,来自鸟瞰的影响逐步扩大到了显而易见的地步,就连平日也能时不时听到其他人对于是否会发生战争的担忧。真是奇怪,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结果却是和战争有关。

    “记得以前我们都笃定至少在我们死去之前不会发生任何战事。”

    丁尼生闻言不由得笑了笑,看着可可荻儿的眼睛,“对。我们以前都以为战争在我们那一代诞生的时候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为此,我们既开心又难过,笃定世界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了,只是和当初的猜测不同,维克时有了改变,厄弗利亚也有了改变。

    “实际上我现在仍在怀念那个时候的生活,那些令人为之担忧和难过的氛围和大家毫无意义的期望。从我回到维克时的那一刻起就感到奇怪,似乎整个国家都变成了异乡,原先熟悉的氛围消失了,将其取而代之的全新的氛围惊人地笼盖在维克时各处,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过去的那个时代,似乎他们都不出自那里。”

    “……但是,或许这对维克时而言是一件好事,他们都为此有了期盼,如果这个期盼不与新一轮的冲突相关的话。”可可荻儿犹豫着开口道,“比起那个时候没有盼头的日子,现在的年轻人都更欢迎出台的新政策,他们甚至说这是皇帝在过去那么多年里做出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尽管我并不确定是否如此。”

    丁尼生听后点了点头,又倒了一杯茶,“嗯。或许维克时真的能借此恢复活力呢。”语毕之时,她忽然陷入沉默,就这么看着可可荻儿披散在肩上的发被强烈的阳光穿透,照耀,映出奇异的色彩并熠熠生辉。

    “在回来之前我就想问了,”丁尼生顿了一会,话题一转,“你明年从皇家大学之后要怎么办,上次你说你还没想好。”

    “这个……”可可荻儿没想到丁尼生又提起此事,变得有些为难和不好意思,“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让你下次出去的时候捎上我一程。我的确没想好,现在又发生那么多事,我不确定自己选择的事情是否正确。”

    “……很符合你的性格。”丁尼生抿下一口茶,语气随后轻快起来,用开玩笑的方式说道,“放心好了,到时候你就是我这个将军的左右手,跟随我到处征战四方,会有很丰富的经历为你提供参考。”

    “……看来我们的丁尼生小姐真是有出息了。”闻言,可可荻儿泯然一笑,又忍不住说道,“以前你是我的王子,现在又变成将军了吗,听着真是很有安全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跟着你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