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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伤

    整个朝堂为之震动,夏牧死了,太子死了,在他刚刚被封为太子的当晚,死的悄无声息。还是第二天才被下人发现,头颅都不见了。大朔的奇耻大辱,太子居然死在了皇宫里。夏稷震怒,夏见远转达了皇帝的意思,错杀一千也要找出凶手。当晚,大理寺发现了太子居然私藏一百万两的银票,正是河道修缮款,东华茂也上书发现太子曾委托一个叫颜一平的杀手把楚明哲杀死在牢狱中。但是事后,颜一平趁机敲诈太子,最后杀死太子,此事还有太子自小的跟班作证,一切仿佛没有第二个答案了。

    清晨,京城的一间茶水铺子里,角落里正坐着一个喝茶的人,他长得很普通,随身带着一个长包裹。他点的是最便宜的茶,这种茶就是用茶叶碎煮开的,卖一文钱一壶。茶铺里坐着的人都是要出城的,京城早上五点开城门,大家都早早的在茶馆喝壶茶,补补元气,准备接下来漫长的赶路。人聚在一起,就喜欢说话,聊天的东西无外乎衣食住行,偶尔再聊一聊哪个窑子的姑娘最热情,哪个地方的酒水最实惠。不过今天大家的谈资又多了一些,因为当朝的太子死了,皇帝正满天下找杀人的人。

    “伙计,来碗茶再来碗烂肉面。”一名大汉走进铺子,叫的吃食是茶水铺卖的最火的烂肉面,这种面很简单,虽然叫烂肉面其实里面没有肉,只是用肉汤煮的面糊,所以吃起来很香很顶饿。

    “哎,你听说了吗?”几个巡守的兵勇走到茶水铺子,坐了下来,“昨个夜里当朝的五皇子被人斩首了!”

    说话的兵勇用手比划着脖子,他拍了拍手上的画报,对着伙伴说道:“看到没有,就是这个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刺杀皇子!”

    说话间,茶水铺的伙计早已经把茶奉上,茶水铺一般都是客人自带茶叶,伙计帮忙煮茶的。不过像这些当兵的哪里懂茶,早上喝茶都是补补元气,所以喝也是最便宜的碎茶叶,茶水铺一般也不会收当兵的钱,毕竟小鬼难防,坐小买卖的最怕得罪的就是这些巡守士兵。奉上兵勇的茶,伙计又走向那个角落里喝茶的人,这个人一身衣服看起来不像是会在这里喝茶的人。伙计看他的碗空了,帮他倒着热滚滚的茶。

    “我说这位客官,是要赶路吗,您坐着都一个多时辰了,再一会儿城门就开了,我看您也不像是做生意的啊。”

    那人没有理他,往桌子上扔了几文钱,起身走了。

    “嘿,这人还真怪,怕不是犯事了吧。”伙计叫唤道。

    喝茶的兵勇看到了说:“你这伙计也是事多,这个地方什么人都有,别说错了话,吃苦头啊。”

    “你说啊,做皇子也不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杀了,这世上也就做皇帝才快活吧!”旁边的兵勇吹了吹热茶,小小的嘬了一口,“不过做皇子也值了,死之前把该快活得都快活了,哎哟,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有宫里的宫女出来,那模样长得,那身段,啧啧,这皇帝老儿和皇子每天哪忙得过来啊。”

    旁边的兵勇笑着说道:“你小子,昨天是又去泡窑子了吧,啊,这脸色红润的,是让哪个姑娘给滋润的。”

    伙伴嘿嘿一笑,说:“西域来的胡姬,虽然身上有点胡味,但是那身段,能捏出水来了。怎么样,整日里对着你那老婆也够了吧,今晚带你去快活快活?”

    “再说吧,再说吧。这个小子要是抓不住啊,有你我折腾的,我还听上头说啊,这个五皇子昨天刚刚被册封为太子,本来给咱们的赏钱都下来了,可惜啊,差一步就登天了。”兵勇叹口气,“好大胆啊,好大胆啊。”

    “不过这小子,看着眼熟啊。”伙伴凑上去看着那副通缉令上的画像,“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那个吃烂肉面的大汉凑了上来,端着碗,憨憨的笑着:“官爷,让俺看看成吗,这是啥人啊。”

    “哪里来的乡野村夫,小心你的碗,碰脏了大爷的衣服,你十个脑袋也赔不起!”拿画的兵勇看着大汉装满肉汤的大碗,避之不及。

    大汉看着那副画像,睁大了眼睛:“这人!这人刚刚!”

    颜一平快步往城门走着,期盼着不要被人认出来。是个圈套,颜一平在心里说着。他从淮阴城日夜兼程一路往上,来到帝都以后却一连三日没有任何安排,接头的人只是把他安排在一间房子里,不能外出也不能问话。直到昨晚,看守他的人居然想杀他,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反杀看守后,他看到了连夜出动的守卫。几方打听,颜一平已经摸清楚大概了,他是个替罪羊,真正杀五皇子的人根本不是他,但是需要一个人来扛下这个罪名,这个人就是颜一平。

    “我不能死!”颜一平在心里说着,他看着那城门已经开了,禁军正在审查每一个出城的人,“如果我死了,她就完了,我还要去找她!”那个女人的身影浮现在颜一平的脑海里,他重未这样渴望求生过。

    颜一平死死盯着城门,这是京城防御最松懈的城门。大朔帝都的城门都分内外两道门,内门是禁军排查来往的人员,外门的守卫都在城门楼上,外门是通过吊桥控制开关,一有紧急的事情发生,城门楼上的守卫会立马关闭外门。内外门中间有很大的空间,如果强行冲门,就算冲过了内门,到时候,内外门一关,他就会被无数的箭雨射杀在中间的空地上,在那里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但是如果他足够快的话,趁外门还没有关的时候冲出去,一切就还有机会。颜一平抬头看了内城的布防,城门处有五个禁军在守卫,他们带的是长刀没有配弩箭,这样的话,他有七成的把握杀了他们。但问题是城楼上的禁军,他们时刻盯着城门的情况,并且都配着弩箭,一旦出事他们不会手下留情。最糟糕的是,他们随时可以通知外门的守卫放下吊桥。

    禁军一个个看着过往的人,仔细地对照着通缉令的画像,他们一只手都放在腰间的刀柄上。禁军不像茶水铺里面的那些散兵游勇,他们时刻准备着以命相博。颜一平忽然听见身后有嘈杂的声音,一伙官兵像城门赶来,他回头望去,为首的人就是刚刚茶水铺的兵勇,而面前的禁军也开始注意到了他。

    出手了!必须要出手了!没有时间思考了!他们就快发现自己了!

    “后面那个!把帽子摘了!”一名禁军手指颜一平,呵斥道。

    出刀!颜一平躬身把前面的人推到禁军的身上,转身抽出包裹里的短刀。刀柄在手,那种熟悉的感觉,横平一挥,刀刃完美地切入那个禁军的脖子,鲜血喷射出来。颜一平没有停歇的时间,他听见了身边禁军抽刀的声音了,叫喊声和人群涌动的声音都传到他的耳朵里。可是他没有时间环顾四周了,对着那个城楼直冲了过去。

    “放吊桥!放吊桥!有人冲门了!”

    颜一平听见了有人在叫喊,但是他没有时间多想,箭雨破空的声音传了过来!正在疾驰的他,奋力一扑,身后三只箭羽笔直有力的插进了地面。他没有时间回头查看后面有多少人在追他,面前两名禁军举着刀向他冲了过来。大朔步战士兵配备的一般是笔直刀身的两锋刀,这种刀身坚硬,削铁如泥,但是颜一平只有一把短刀根本无法和这种重刀对战。

    左边的禁军用力挥舞着手中的两锋刀,从上而下劈了了过来,刀锋划过空气的声音让人心里发寒。颜一平准备闪躲,可以右边的禁军已经封死了路线,他手持短刀硬接上了两锋刀。短刀刚一接触长刀,长刀就直接切进了短刀中,卡在了一半的地方。强有力的冲劲震得颜一平左臂发麻,左边的禁军发现自己的刀卡住了一时间没有回过神,右边的禁军横平一斩直取他的腰部。颜一平顺势放开短刀,一把揪住左边禁军的盔甲挡住右边长刀。右边禁军想要收力但是为时已晚,锋利的刀刃破开盔甲,划出一道血口。趁着这个空档,颜一平疯狂往前奔跑,吊桥已经开始缓缓的下放,不过还有时间!

    颜一平一下子回想起来自己刚刚成名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在赢得天下第一的比武的那一刻,他也像这样奔跑,向前疯狂地奔跑。那个时候天高海阔,没有什么是他不想做的。

    一只黑色的箭雨射中了颜一平的小腿,剧烈的疼痛传遍了他的身体,他摔倒在地上。后面的禁军拉开弩箭对着倒在地上的颜一平,他们缓缓靠近。下一刻,颜一平猛地跳了起来,他抱住了一名禁军,其他禁军不敢射箭怕中伤队友。

    “来啊!来!”颜一平从后腰抽出一柄短刀,挟持着一名禁军,对面前的几名禁军大吼道,“你们继续追啊!”

    他一边挟持一边后退,禁军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生死兄弟,实在不敢就这样冲上去。那名被挟持的禁军忽然抗拒起来,手肘反击颜一平的腰部。颜一平反手一刀刺在他的大腿上,又抵住他的脖子。

    “想死吗!你!”他用刀指着面前的禁军,“就不能放我走吗!几步路了,就几步路了!”

    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轰的一声,大门彻底关上,阳光爬过城墙,撒在他的身上。他嘴角笑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江南那个在酒楼卖笑的姑娘正看着他。颜一平一刀割破禁军的喉咙,抛下短刀。禁军们嘶吼着,一拥而上!

    “抓到了吗?”夏晟急匆匆地往大殿走去,旁边一同的是二皇子夏见远。

    “抓到了,今天早上在正北门,他杀了三个禁军。现在被关在刑部,刑部侍郎刚刚密信与我,夏常已经派人过去说要协理此案,我已经派上官珝去请大理寺和督察院三堂会审,不会让夏常插手进去。”夏见远说道。

    夏晟听闻上官珝问道:“上官珝不是上官信的长子吗,怎么会听你的调遣?”

    “他年初的时候被父皇安排到御前侍卫,前两日又安排到青铜卫内。”夏见远回答道。

    夏晟点点头,大朔的皇城里除了负责守卫的侍卫和禁军以外还有一个特别的存在,青铜卫。青铜卫是大朔最强的军队,最好的装备和马匹,最好的待遇和尊重。建国之初,据说开国皇帝夏青云一万青铜卫横扫了大陆。但是青铜卫的开销巨大,一再裁剪,如今只有五百青铜卫作常驻皇城,只听皇帝的调遣,目前这只军队在夏见远的手上,驻扎在养心殿外,保护着虚弱的喜帝。

    “父皇。”夏见远尊敬地叩拜在地上,面前的高床上躺着夏稷。

    “父皇,儿臣夏晟有要事禀报。”夏晟也在一旁叩拜,“杀害太子的那个刺客已经抓到了,现在正在刑部关押着。”

    夏稷撑起身体,看着夏晟说道:“搞清楚,搞清楚到底是谁杀了太子?东华茂的话我信一半,我听说你的大哥已经派人过去协办了,他有心,你也得有心。”

    说罢,又看向夏见远说:“传我的旨意,夏牧的案子就这样了,杀了那个刺客,我不想再牵扯出别的事情了。”

    夏见远听完看向夏晟,夏晟点点头,夏见远接过旨意。

    “父皇的话是什么意思?”夏见远跟在夏晟后面,“让搞清楚太子的死因,却又不再追查,实在疑惑。”

    夏晟看向身后的养心殿,说道:“父皇是让我想清楚真正杀太子的是谁,但是却不想因为太子的死把朝廷分崩离析,父皇的心思远比我等深邃啊。”

    夏见远看向养心殿,那里守卫的青铜卫身上的铠甲在日光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