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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阿梅

    阿梅的家离阳城很远,阿梅的家也是一个破碎的家。

    很小很小,从阿梅记事开始,她就没有娘亲,是父亲独自将她带大,据父亲所说,他的老家是在一个叫塘子坳的地方,不过阿梅对这个塘子坳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一个人对一岁左右的事还有印象,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神童,阿梅并不是神童,所以不记得当时的事很正常,不记得母亲的相貌也很正常,因为在她一岁零八个月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已经不在了。

    那一年,塘子坳风调雨顺,村里人都说是祖辈显灵,这年的收成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对于农家而言,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也是一件关乎着钱财的事,更是一件关乎着生死的事。

    那一年,全村丰收,人人高兴,整个村子商量着要祭祀以告上天,他们是不会忘记天老爷的。

    那一天,也正是祭祀的那一天,敲锣打鼓,舞龙舞狮,整个村子好不热闹,恐怕也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热闹总有时,烦恼却无时。

    那一夜,篝火旁,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载歌载舞,这样的气氛任村子里任谁都喜欢,可村子外的人却并不喜欢。

    马蹄掀起尘土,马鸣熄灭篝火,马尾扫清歌舞,一伙人大摇大摆的从马上下来,他们拿着刀,拿着剑,拿着勾,拿着枪,他们并没有杀人,他们用马围成了一个圈,然后像赶猪牛羊一样将村民赶进这个圈内,然后拿起村民的酒,吃起村民的肉。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村里有几个壮丁想趁其不备杀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的确很勇敢,也的确杀了个错手不及,不过是以他们所有人的命,换来一匹马及一个强盗的命。

    强盗头子好像并没有生气,这种反抗在他眼中好像再也正常不过,这种反抗的确再也正常不过,直到强盗头子喝饱了,吃足了,才翻身上马,面色微醺的说道:“你们放心,我不是来要你们命的,我是来保护你们的,只要你们给的东西够我们吃喝,我保证不伤你们一根汗毛,你们准备准备,我们明早再来”。

    这一伙强盗这一夜确实没做其它的事,一户人家的门也没有进。

    强盗来了,自然要找人,村里人合伙商量着派几个人连夜去城里找个靠谱镖局,来剿灭这伙强盗,至于钱财,今年因为丰收,自然好说。

    农夫起得早,却没心思干活,强盗起得晚,却不用干活,因为自然有人替他们干活。村子里的人焦急等待,强盗正在慢慢悠悠的赶来。

    时间有时过得很快,有时过得很慢。

    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应是炊烟袅袅,却是几缕青烟。

    镖局的人没等到,村子里的人也没等到,强盗他们不想等,可强盗却来了,还给他们带来一份礼物,一份让父母肝肠寸断,家妻伤心欲绝的礼物。

    一个大麻袋,一个染着一片一片血迹的大麻袋,被一个强盗扛在身后,等把这些村民集合起来,在他们面前,将麻袋甩下。

    麻袋一头并没有系绳子,是强盗徒手抓着袋口,一路抓到了这里,至于为什么不系绳子,因为他怕麻烦,怕路上又遇见通风报信的村民,他懒得结扣,更懒得松扣。

    麻袋扔了出来,一个个新鲜得圆圆的东西从麻袋中滚出,那是一个个人头,匆匆数来,总共有七个人头。

    应该有八个的,村子里昨夜派出去了八个人,村长在疑问,强盗头子也在疑问,村长不敢问,强盗头子却敢说,“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这扛麻袋的人不清楚有多少个,因为他杀人不需要记得有多少个,只要他想杀,数量对他并不是一个问题。

    他终于下了马,用刀割开了麻袋,“你看,不是在这里吗”?他很兴奋,兴奋得快要跳了起来,兴奋得差点拍手成快。

    原来这是最底下的那颗,因为血一凝固,就与麻袋黏在一起了,这才没有顺顺当当的滚出来。

    原来,强盗们早在村子周边设下了埋伏,只要他们有人出村,只能成为刀下鬼这一条路。

    八颗头颅,八条人命,八具尸首,八个家庭。

    然而痛心的是全村人,因为人没了,希望也没了,他们只能心惊肉跳的活着,下一秒谁也说不准,因为谁都有可能是刀下鬼。

    “你看看你们,我说了只要你们供我们吃喝,我们绝不伤你们一根汗毛”,这是谎言,每个人都知道这是谎言,可他们不敢违抗,违抗者死路一条,顺从者还能苟且偷生。

    吃、喝是不需要多少东西的,可畅快的饮,痛快的吃,是需要很多东西的,如果哪一家拿不出来,就以妻女抵债,这对强盗来说是一笔非常划算的生意,因为他们并没有违背他们的诺言,这是村民提供不了吃喝,与他们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强盗可是没有食言。喜欢讲信用的强盗并不多见,他们却是一群非常讲信用的强盗。

    不出一个月,殷实的村子也渐渐见底,已经有村民的妻女被强行拉去抵债,再不行动,迟早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整个行动他们谋划了半个月之久,先是毕恭毕敬的服侍,麻痹了强盗们的意识,毕竟强盗追求的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夕阳明日红。强盗的戒心小了,后面的事情便好办许多,酒、饭菜中拌入不少寻常用来麻醉猎物的药,只等时机成熟,整个村子里的人就会愤然而起。

    一切如计划中想的那样完美,这一夜,除了站岗的几名强盗,其余的依旧大吃大喝,并未察觉到酒饭中的异味,他们在等,等一个绝佳的时机。

    他们今天确实比往日早了些,村民一拥而上,那几个岗哨虽然发现,可在英勇的村民也蹦跶不了多久。

    惊叫、怒吼,岗哨还是发挥了他们应有的作用,以一传百,村民虽然一开始占了上风,可被叫醒的强盗也并非无能之辈,为了快点从麻药的药效中清醒过来,为了活下去,他们互相对刺,用伤痛来刺激自己始终保持清醒。

    很快,强盗死伤大半,村民也死伤大半,好在这村村民没一个退后,只管奋勇上前,剩下的强因为麻药本就体力不支,见村民如此顽强反抗,不想再做无畏的牺牲,他们开始逃跑,可逃跑也不忘点火,既然不是他们的,还不如毁了,不再与男丁纠缠,反而见人就杀,见房放火,救人心切,火势冲天,残余败寇不追也罢。

    陈半瞎那时正与强盗厮杀,忽然一名强盗在人群中大喊:“救火,救火”,他想起自己的妻女还藏在房内,这一分神,一名强盗一脚踹了过来,然后就是一刀,这一刀伤了他的右眼。

    强盗伤了人就跑,因为他的同伙已经跑了许多,他再不跑,恐怕就来不及了,但从此他的外号就叫做陈半瞎,他本来的名字已经渐渐被人忘记,若这世间还有一人的能够记得他的本名,就一定只有阿梅了。

    当陈半瞎满脸鲜血站在自己房前,漫天红光快要刺得他连单眼都睁不开,火势逼人,可他还是准备义无反顾的冲进去,就算前面是死路一条,他也要闯一闯看。

    不过,这条死路他并不需要走,因为熟悉的哭声,再也熟悉不过的哭声,那种一度三更半夜让他厌烦无比的哭声此刻却变得那样温和。

    房前,大火前,一道清晰无比的用指甲刻出来的爬痕,一个十分熟识的背影,微微拱起,哭声正是从那床来。

    那是他的妻子,那也是他的女儿,他妻子用生命护住了他的女儿,他的妻子此刻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的女儿还在不懂事的哭泣。

    夜是多么的漫长,漫长得好像有人在一夜中度过了一生。

    天亮了,陈半瞎醒了闺女还在熟睡,他都忘记他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记得他一直在哭。他妻子背后拦腰一道伤疤,想来就是昨夜被掉落下来的某一根梁所砸中,他是不幸的,像他这样不幸的,塘子坳还有很多家,他是幸运的,因为至少他的女儿还活着,而很多同村人就只剩下他一个。

    村没了,家也没了,陈半瞎决定离开此地,同许多人一起进城谋生存,可要在城中活下去,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阿梅已经不记得她究竟在多少地方呆过,她也不记得父亲干过多少脏活累活,倒夜壶,扫大街,店小二,这些寻常的工作父亲好像都干过,但每一样都干不长久,她们就这样在一座城与另一座城之间流浪,直到两年之前。

    两年之前,他们正前往阳城,在路边一处茶摊歇脚,同时一个镖队也在此歇脚,没想到一伙山贼突然从路边冲突,还把父女俩也当作是镖队之人,在厮杀之中将我们当成俘虏带上山去。

    阿梅本来是要成为压寨夫人的,虽然说山贼头子的压寨夫人已经有七八个了,不过压寨夫人这事,寨主是不会嫌少的。

    阿梅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反而成了寨主的座上宾,父亲一个字都没有向她吐露过,不过山上的人都惧她,更不敢动她。同样,在山上她也是孤独的,父亲与她呆在一起的时间自从上山以来越来越少,不得已之下,父亲才从附近几个村子里买来几个同年纪的姑娘与她作伴。

    意外的事接二连三,先是这寨主突然暴毙,再接着是父亲竟然成为新一任寨主,父亲原本是最讨厌山贼的,没想到却成了一群山贼的头目,她死活也想不出其中的原因。

    不过自父亲成为山贼以来,他们再也没有骚扰过贫苦人家,打劫的也都是为富不仁之人,而且只求财,不杀人,但这样肯定遭到了山里面其他人的反应,因为村里面再有钱,也始终不过城里头大户人家的一根小拇指,供不起山贼们的日常开销。

    为求生计,他们只能劫路上的镖,却也因此冒犯到了兴龙镖局,为自身引来了杀生之祸。后面的事阿梅没有说,但孟凡十分清楚,所以所谓的内奸事件不过是一个乌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