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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万山拜其下,孤云卧此中

    “小圆,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大嬿京城内,和半斤仙齐名的那处“泊仙居”,其中一间雅间里,俞聒坐在一张竹席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他桌子对面的谢晓缘轻声说到,在他的身边,坐着那个刚刚被他收为弟子的子恕。

    正襟危坐。

    子恕端坐在俞聒的身边,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多说半句,自己师父,很少生气的,只得在心里默念,小圆,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坐在俞聒对面的谢晓缘,有些笑容谄媚。

    “那啥,我也是好意,这不想着你这么打光棍也不是个事,正好那位清宁公主,跟我堂姐常常谈论你嘛,傻子都知道啥意思,我堂姐又正好知道你我相熟,就想着创造个机会,虽然,我不知道为啥那位清宁公主非要等到今天才点头,可能是因为今天日子特殊吧。”

    谢晓缘一五一十的将前后因果说完,又忍不住说到:“我说你,真是,你和那个妙公子之间不是没啥嘛,人家清宁公主还是真心喜欢你,人家公主的身份和自身实力又不是配不上你,你这呆瓜,那个妙公子对你不冷不热的,什么好?”

    其实,清宁公主能得到谢晓缘的帮忙,还是因为闺中好友杜雨蓉,杜家和谢家,很早就有来往,杜家的一位嫁入谢家的女子,按照辈分算还是当朝杜将军的姑姑。

    所以,谢晓缘和杜雨蓉其实很熟,很熟,是堂姐弟的关系,这也是先前谢晓缘一直据理力争那清宁公主要比杜雨蓉更胜一筹的原因,两人算不上是朝夕相处,也是基本上时不时能见着。

    谢晓缘对这个堂姐,从小到大没啥敬畏可言,因为两人合得来,也就没觉得有别人说的那么好看,当然,为了给这“俞”木疙瘩牵线,也是一个原因。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俞聒听完,忍不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续生气,其实也没必要了,毕竟谢晓缘也是为了他好,所以只得闷头喝酒。

    先前,俞聒跟着那位清宁公主,一起转过几个街角,而那位清宁公主,故意走的极慢,俞聒当然不敢催促什么,只好跟着放慢脚步。

    期间,那位清宁公主时不时的还要解下几个灯谜,买上几块糕点,还要和俞聒时不时地攀谈一两句,每次得了俞聒的答复,就一脸满足的笑意,于是,两人走的就更慢了。

    俞聒心中叫苦不堪,可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陪着。

    逛过了将近一个半时辰,两人才到了这处泊仙居,清宁公主轻车熟路的找到这处雅间,俞聒这才看到,不光是谢晓缘和子恕在此,还有几位已经摘下了头上斗笠面纱的女子。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其中两人,俞聒认识,一位,正是那个杜将军的嫡女,二十仙中的杜仙子,俞聒因为和杜将军相识,算是认识,此时正在打趣俞聒刚收的那个弟子子恕,谢晓缘也在一边拱火。

    而俞聒认识的另一个女子,叫做慕容秋云,只是在笑眯眯的喝茶,听着其他女子的言语,当俞聒进来之后,就看向俞聒的这边,脸上笑意更盛。

    除此之外,还有三位女子,两位坐在杜雨蓉的身旁,一位伏在那位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俞聒的女子身边,像是在说什么。

    而坐在杜雨蓉身边的两个女子,左边那位,左眼眼角处,有一颗泪痣的,叫做熊芸芸,是子恕的亲姐姐,因为当初子恕尚未拜师的时候,曾经被他这位姐姐亲自前来,把他从自己这里揪了回去,所以俞聒印象还是有些的。

    只是两人并没有说过几句话,不算认识,俞聒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右边那位,则是杜雨蓉的闺中好友,叫做李英碧,同样是一位公主,更是那清宁公主李英玉的姐姐,大嬿皇帝,也就只有这两女了,一对姐妹,取那碧玉二字为名。

    至于最后一位,名叫季一一,是量载山刘老头的外甥女,按辈分算,还是那个刘玉权的小姑。

    “玉儿,来了,来这边。”

    那位坐在杜雨蓉身边的长公主李英碧,看见俞聒和那位清宁公主进来,连忙招呼道,不过,那位长公主虽然是在和清宁公主言语,但是视线却盯着俞聒,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着。

    “姐。”

    清宁公主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拉住俞聒的袖子,将他拉过去的同时,开口说道:“来,俞公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姐姐,叫做李英碧,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杜美人,而这位,叫芸芸,就是你这弟子的亲姐姐,这位,是一一姐姐,至于这位嘛,你应该认识的。”

    清宁公主拉着俞聒,挨个介绍过去,每个人都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看着两人,当然,谢晓缘和子恕例外。

    谢晓缘此时一脸的果然不出我所料,而子恕,则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色,憋得十分辛苦。

    清宁公主每每介绍一位,那位女子就笑着和俞聒打招呼,直到最后那位,俞聒认识的那位女子那里,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双手捧茶杯,试图用那只茶杯遮住自己的笑容。

    但是,虽然遮住了嘴巴,可两只眼睛依然弯成两条月牙,颇有那么点掩耳盗铃的意思。

    然后,她好像自己也意识到了,于是就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恭喜啊,果子,抱得美人归哦。”

    但是那神色,却分明好像在说:哈哈哈哈,你俞聒也有今天。

    俞聒闻言,瞬间老脸一红,就要辩解。

    但是,那位长公主却抢先开口道:“早就听玉儿每天的念叨听得烦了,今天见着了本人,还不错,是真有那么几分般配啊,等我今天回去,就帮你和父皇讨要一个爵位,这么一来,也算是和玉儿比较登对了。”

    “玉儿确实好眼光啊,我记得俞公子早年不是还被提名为那‘玉公子’吗?怎么不要呢,要了的话,就和咱们玉儿更加般配了。”

    那位杜雨蓉杜美人也跟着附和道,之后,几位女子都开口言语,基本都是围绕着俞聒和清宁公主两人展开话题,到最后,就只有那位和俞聒相识的女子慕容秋云,不曾多说什么。

    但也一样是一脸八卦神色,聚精会神的听着。

    俞聒被清宁公主拉着坐下,听着那些言语,不知不觉间就满头汗水,只是,来时路上,清宁公主和他先说了,到了那里,可能会被一些朋友问起来,俞公子给英玉几分面子,不要打断可好。

    英玉怕公子被姐姐们记恨上,事后,自有英玉和姐姐们解释,无需俞公子操心。

    人家清宁公主好意,所以,俞聒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下情形,实在是难熬。

    不多时,俞聒已经习惯了一些的时候,只听见那位长公主冷不丁的对着两人来了一句:“玉儿啊,你也不小了,你自己不好开口,敢明儿个,我去帮你和父皇说一声,选个良辰吉日,就给你俩赐婚,先将这婚事定下了。”

    话音一落,俞聒顿时大汗淋漓,浑身发冷,就要开口言语,只是,坐在他身旁的清宁公主,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不知是示意他不要说话,还是在说,无妨,事后有我。

    俞聒能说什么,若是俞聒只是孤家寡人一个,那拂了皇室两位公主的面子,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高地阔,何处去不得,只是自己的母亲还在这大嬿国呢,所以俞聒只好保持沉默。

    然后,俞聒有些心不在焉的度过了许久,至于长公主和杜美人她们之后说了些什么,其实俞聒有些迷糊,是因为心思已经早已不在这里,想起了晴泉。

    众女聊罢,见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动身,就要赶不上那场“论官”了,杜雨蓉还要作为这次那场“论官”的揭幕人,登台演奏,所以也就没有多留。

    “俞公子无需相送,我们就先不打搅了,忙着给杜姐姐捧场去。”

    李英玉站在门口,对出来相送的俞聒和谢晓缘三人说到,俞聒也乐得轻松,就客套了一番,将众女送出泊仙居。

    之后,俞聒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走了,而且,期间俞聒还听到,本来应该还有一位女子的,是谢晓缘的一位姐姐,只是,去年订了婚,今天一早就和人家的情郎去幽会了,所以也就没来。

    幸好没来,光是这阵仗就有些遭不住,要是再加一个,估计这个时候俞聒和那位清宁公主的儿子叫啥名儿都已经给安排妥当了。

    所以,就出现了俞聒质问谢晓缘的这一幕,委实是给俞聒气得不轻。

    “此事莫要再做,否则别怪我翻脸。”

    俞聒半天只憋出了这么一句,不然还能如何,谢晓缘也是好意,结果俞聒说完,刚刚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就直接全喷了出来。

    原来是谢晓缘听完,大为惊讶,直接来了一句:“啊?不是吧,我看刚刚你和清宁公主挺聊得来啊,别不好意思啊。”

    俞聒被茶水呛到,咳嗽了几声,谢晓缘这厮,怎么句句话戳人心窝子,这地方没法呆了,之后俞聒也不再多解释什么,将茶杯重重放下,招呼了一声子恕,就告辞离去。

    临了,师徒二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俞聒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对谢晓缘说到:“记住别忘了我今年一年的酒水,说好了半斤仙啊。”

    …………

    时间过得飞快,仿佛昨天还在逛灯会猜灯谜,一觉醒来,就已经到了二月中旬。

    这天,大嬿京城西边的一处躲寒行宫里,清宁公主正在翻看一本下人从市井坊间淘来的书,书上所写,正是俞聒和那位妙公子左晴泉的江湖爱情故事,当然只是其中的一个版本。

    清宁公主那天逛完了灯会之后,临时起意,就吩咐一个下人去买了几本来看,倒真不是这个版本有多么畅销,恰恰相反,正是这个版本的刻板书买的不好,才在过年十分都没能卖完。

    清宁公主才能买到。

    她倒不会利用权势将那些书商统统禁绝了,她不是那种蛮横无理的人,既然俞聒并不喜欢自己,那么她也没有强求,反倒是愈发对那位妙公子好奇了。

    清宁公主以前多是对这位自己不曾见过的妙公子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感兴趣,现在嘛,算是真真正正的对左晴泉这个人,女人,产生了兴趣。

    半晌,她将手中的书随意合上,当然不忘在书页的边角折一下,刚刚做完,清宁公主就苦笑了一下,这还真不能怪她不够文雅。

    习惯了,真不太好改过来,实际上,桌案上前方的那个盒子里,就是一整套百花精雕牙签①,当然,现在那些竹卷不常见了,应该叫做书签了。

    是那燕公子独孤燕,早些时候从姐姐那里知道了自己正在改这折书的毛病,就差人送来这么一套。

    哎,有些烦人,到底不如俞公子好。

    之后这位清宁公主,伏在桌子上,伸手将一旁的那个碳炉拉了过来,抱在怀中,拿脸蹭着,毕竟还是料峭春寒,自己穿的又有些单薄,只是贴身穿了一件两当②,外面套了件棉衣而已。

    然后,从那只红炉的雕花缝隙之中,爬出了一条小白蛇,有些睡眼朦胧,很人性化的打了个哈欠,爬到了清宁公主的手上,似乎是觉得还是有些冷的缘故,就要顺着袖子往清宁公主的衣服里钻去。

    亏得清宁公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然后重新塞回那只暖炉里,人们都说玉虫清宁公主精通水法,而那条白蛇,多半就是一条水蟒,其实不然,这条白蛇,偏偏是一条火蛇。

    喜静不喜动,好暖不好冷。

    上元节结束了之后,果然,那四个势力重新给出了今年的“二十仙”榜单,清宁公主其实对此没什么兴趣,虽然年年都评,但是去年刚刚有过一次大变,今年应该变动不大。

    但前几天,在和杜雨蓉攀谈过后,得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是那二十仙的人选,今年还真有大变故,而且还是那头名易主。

    这件事可是在三宗四国引起了轩然大波,据说这次那个拿了头名的女子,还是个初次登榜的新人,年轻的很,是大惠国那边的千面坊率先给出的,起初还有不少人觉得只是一个噱头。

    不曾想,在四方势力合计过后,还真就这么定下了。

    而且榜单给出之后,人们也只知道那位年轻女子叫做明玥,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哦对了,众人还知道一点,那就是,这是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位仅仅只靠姿容,就稳坐榜首的,就连前一任榜首,被誉为“百花魁”的慕容春雨,都没这能耐。

    甚至,都没有给出这位女子的姓氏,就单单一个明玥的名字放在上边,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时间,人们众说纷纭,猜什么的都有。

    实际上,知道明玥到底是何许人也的人,寥寥无几,虽然常年跟在晴泉的身边,但是明玥除了买卖药材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是待在房里,要不,就是姐妹两个骑马赶路。

    再加上没有大肆宣扬,所以人们只知道妙公子晴泉姓左,但是并不知道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侍女一样的女子姓甚名谁。

    甚至,就连那个曾经对明玥死缠烂打的那个赵小石,其实一样不清楚明玥真名叫什么,只是当时晴泉对他说了一句:玥儿又不喜欢你,所以他才用了那个月字,后来就一直叫明玥为玥儿,好在明玥和晴泉都不知道此事。

    清宁公主有些慵懒的趴在桌子上,慢慢地将心中思绪放平,渐渐地,她就变成了抱着那只暖炉发呆了。

    她刚刚随手丢开的那本艳本,落在一旁的那一摞书旁边,在那摞书最上边,有一页素纸,是上元节那天后来的时候,她独自一人逛灯会的时候看到的一个灯谜。

    觉得有趣,一见投缘的那种,就揭下带了回来,谜面有些意思,是那:“埋在奴家心里”③。

    至于谜底,天知道。

    一匹黑马,有些悠闲的漫步在一片广袤的平原边上,晴泉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背上,除了身侧多出了一只布袋之外,装束依旧,并且少去那一对浅雕花寒铁护臂,而那件披肩也没了踪影,只有脚上还踩着那双青虹探云靴。

    晴泉是觉得这双靴子穿起来挺舒服的,也就留下了。

    约么是有些乏了,晴泉就用力的伸了个懒腰,动作非常不淑女,不过好在四下无人,动作大一些,不打紧。

    她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时间比较紧,但是她并没有走得太快,这一个月过去了,她也就堪堪走到了这片平原的边缘地带,此时,正在继续往东北方走去。

    期间走过了一座城市,是大惠国国境内十分繁华的城池,那座城池名叫“开阳”,是大惠国的几座最为繁华的城池之一。

    期间,晴泉除了“看遍”之外,还去了一趟那有名的“通惠钱庄”,将身上的一些银票换成了白花花的现银子,而晴泉身上的这些银票,都是鱼郭将那些大嬿皇帝赏赐的物件变卖了的。

    当然鱼郭是顺手挂在了百汇阁的店面里卖,所以也溢价了不少,虽然就算不这样,这些从宫里流传出来的东西也价格不菲,但是鱼郭知道晴泉要远行,当然要上心一些。

    而晴泉是绝对不会接受自己给的盘缠,所以鱼郭也就只好“出此下策”。

    喝了口水之后,晴泉又从身侧多出来的那只布袋中取了一块糕点扔进嘴里,随后微微偏了下头,看向北方,在那边,接近云层的地方,有一座极高极高山峰的山尖尖,正是落阳宗的那座坠神峰。

    此时,晴泉已经可以隐约看到这座坠神峰的轮廓了。

    这座坠神峰,虽然是后天形成的,但是却是三宗四国最高的山峰,有那“万山拜其下,孤云卧此中”④的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