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

    （原作者又不是我，但是我感觉这篇文章，在这里，特此感谢。)

    【端午贺文】

    人总是这个样子，每每想成长起来，却在成长起来以后怀念从前。老是怀着期待地说，要作别少年时代，可到了最后又不断地回忆、寻找与过去相似的东西让自己沉浸在过往。但时间是不可逆的，人不可能回到过去，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论怎样都无法改变。

    一、

    黎簇躺在西泠印社后堂的竹席上，扇着扇子，试图驱赶龙舟水前那闷热的气息，他在想，到底是当年吴老板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躺在这里，享受这午后的清闲。不过可惜了，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而黎簇也永远不会知道。

    “老板，都准备好了，要现在出发吗？”那是王盟，几乎每天都要听到的声音他不会忘记，现在的王盟比当初见他的时候更加精瘦了。看吧，人呐就是想忙的时候特别闲，想要清闲的时候就会有事找上门。

    把扇子随意放在席上，黎簇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吧。”

    从杭州到长沙，黎簇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感觉，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但他实在有点厌倦。过几日便是端午节，按照传统，在这天要和长沙盘口的人吃顿聚头饭，意思意思，当然了，不过只是一个传统，估计没有谁会对这顿饭怀有愉悦的心情。

    以前他老爹还在的时候家里几乎不过节，尤其是他爹妈离婚之后，似乎除了春节之外他们爷俩连在一起吃饭都很少，何况是一起过节？

    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黑眼镜来找过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方只是放下两个粽子就吃了起来，一直没有说话。不过黎簇看得出那个时候他的眼镜以及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黑眼镜下楼的时候黎簇从楼上看着，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有辆车在等着他，有只手从车上帮他把门打开，远远地看过去像是穿着粉红色的衬衣。

    登机之前黎簇给苏万发了个邮件，节日问候也是应该的。从沙海出来没多久，苏万他家里就给他办了出国手续，至今苏万未曾回来过一趟。从他的邮件看来，他在那边混的挺好，学霸就是学霸，到哪都没差。只是黎簇从来只有苏万这么一个真心的朋友，一下子离开了自己，就好像整个人都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当然只是内心的，表面上谁都没有察觉。

    王盟在他旁边推了他一下，才清醒过来，原来他竟在途中不知不觉睡着了。长沙，到了。瞬间的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样子就到了长沙。

    来到长沙第一件事是到清水塘取一件海货，这件海货他等许久了，直到昨天才弄来，还没凉，他有点急着要。

    他不知道吴邪的计划里头有没有考虑过长沙的势力在计划结束之后怎么处理，他只知道吴邪在计划里面确实有一部分动用到这帮势力。或许吴邪原本就只打算把计划进行到底，其他的都不顾一切了。不过想想真有可能，这么大规模的牺牲吴邪都在所不惜，何况只不过是一个从民国开始确定体系的盗墓销赃组织。可黎簇想的是，既然这样的体系已经存在，就算顷刻间分崩离析，用不着多久又会重新建立起来，掌握在他人手中倒不如自己牢牢抓紧。

    他根本就不是吴邪他们所纠结的命运里面的人，事实上他本不必如此，黎簇没想过要钱要权，他很清楚这些东西一旦生命结束了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但他还是想控制住一切，一如他在沙漠里很想知道整个事件的布局。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活在吴邪的阴影底下，他已经放弃逃脱了。吴邪对于他的意义，不再单纯只是一个老板。

    毫无疑问，吴邪是个好老师，否则他不可能以一个少年的身份继承吴邪的所有东西。吴邪在烛九阴里面传递给他的信息很多，也极其的简明扼要，不单是让他能按计划完成了属于他的任务，还让他在各种困境中活了下来。

    二、

    车子驶进了一条内巷里，那有一间挂着“章何申”布帘的小店子，门面上看一点也不显眼，特别普通，而事实上这店在清水塘的名气却不小。王盟率先撩开帘子，轻声地向里面的人说道，“老板来了。”

    黎簇随后进入，“章何申”的店面很小，一眼就能望清。店主是个看上去和气的中年胖子，他引着黎簇和王盟到柜台后面，打开地面的一扇门，露出一道长长的阶梯。下面才是真正的堂面。

    地下室很宽敞，涵盖了大堂和存货的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有特殊设计的门锁，里面还有另外的保险箱。这里灯火通明，黎簇刚下到地面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等他的一个伙计——成靖。

    成靖是他手下的一个筷子头。黎簇现在手下的筷子头不少，但心腹的只有王盟和成靖。成靖是黑眼镜介绍给他的，年纪不大，近几年在道上颇有声望，跟他合作过的人都觉得这小子真的是成精了，身手够溜脑子好使，谁都不敢去算计他，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初黎簇接手长沙盘口的时候还多亏了这位成靖，没有人服气一个二十岁的小娃来掌管长沙的生意，但偏偏黎簇手段太狠，成靖不顾性命扛着，王盟掌握的情报既快又准，还有吴家、解家甚至齐家给他撑腰，不消半年长沙又恢复了“太平”。

    黎簇只夹过几次喇嘛，后来的基本都直接把情报下移，交给筷子头去处理。而这次的海货他让成靖去弄，为的就是确保万全。

    当然，成靖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东西在桌上。只有一个巴掌大的锦盒装着。黎簇坐在沙发上，拿起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通透的简牌，他拿在手上，对着光线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块简牌的材质很特别，像是淡色的翡翠，比普通的玉要轻，上面刻着十分细致的复杂花纹，有点像看不懂的文字，手感上是有些年头了。他又拿过来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奇异香味。应该没错了，就是他要的东西。

    “这东西太容易辨认了，就算是弄一个天仙局也没办法让人浑水摸鱼。”成靖笑了笑倚在沙发上，一瞬间黎簇竟觉得有点像黑眼镜。肯定是他最近休息不好，眼花了。

    黎簇把简牌收好，“这次辛苦你了，账我下午让王盟打给你。”

    “行了，老板，我信得过你。”成靖抓起一旁的外套起身，“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过两天聚头饭见。”

    三、

    黎簇让王盟送他出门，自己走到地下室尽头的一个房间，用一种特别的方法把门锁打开。里面只有一只保险箱，放在对门的墙前。黎簇沉默了一阵，才打开那只保险箱。

    里面赫然是一枚玉玺——鬼玺。

    那是黎簇在吴邪那找到的。

    吴邪设计了很完整很周全的计划，不知道他的消失是不是也和这计划有关，至少吴邪没有告诉过他。最后一次去那篇不知名的沙漠，一切事情都解决了，在离开地下建筑的途中，吴邪竟然因为安全绳索断裂而掉进蛇矿深渊。那不是当初黎簇和黑衣人到达的那个蛇矿，同去的一行人寻找了很久，却毫无发现。他们尝试进入地底，却发现及时下降了两千多米都没能到底，而且越往深处越多巨蛇活动的痕迹。

    后来他们出去之后又尝试返回了一次寻找吴邪的踪迹，但仍然一无所获。黎簇一直不肯相信吴邪就这样折在了那里，但吴邪确实没有再回来过。

    黎簇根据吴邪曾经和他说过的过往发了疯似的寻找那只鬼玺，他找遍了吴邪所有的保险箱，床底、店铺全部都没有放过，甚至连吴家三爷家的地下室他都去了，直到有一天他收拾吴邪旧衣服的时候，才在一堆从未见过他穿的衣服底下发现一个隐藏得很好的暗格，鬼玺就在那堆衣服底下。

    胖子得知后立马订了火车票，带着装备就从BJ出发，和他到长白山会合。过程艰险不再累述。胖子最终找到了云顶天宫的“后门”——十年前张起灵进入青铜门的口子。

    有了鬼玺打开那扇门并不是难事，但很奇怪的是，一路上过于顺利了。什么都没有了。他们打开了青铜门，却发现里面是空的——完全是空的！张起灵已经不在了。里面的空间只有两个篮球场的大小，根本不可能容纳所谓的阴兵，更没有终极！而且四面墙壁极其粗糙，看上去不过一个普通的洞穴。

    一开始，黎簇和胖子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找到了另外一个青铜门，但当在胖子的引导下他们循着青铜门往他们当年进入的方向走去，却证实了那里就是张起灵所进入的青铜门！可一路上什么都没有了，一切生命的迹象都似乎不曾存在，没有尸蟞，没有人面鸟，没有怀孕女尸，所有的壁画都变成灰蒙蒙一片，石雕模糊形状了，机关不再启动。因为原本的入口已经塌陷，他们只能重新走回那个“后门”。胖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记忆差错，开始有点疯疯癫癫，黎簇怕他还没走出去就神志不清，只好压下自己的怀疑和恐惧，一路安慰他直到下山。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云顶天宫会变成这样，张起灵又去了哪里？难道是“终极”被转移到另外的地方了？张起灵带着“终极”离开了？明明十年之约尚未到期，可为什么张起灵已经不见了？这些答案黎簇已经不想再想了，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答案，又或许明天就会有人告诉他答案。但世界的终极又与他有什么关系？没有的。

    如同相信吴邪并没有死一样，黎簇相信张起灵也没有真正消失，应该说，黎簇是相信“张起灵”消失了，但他还在一另外的形式活动在这个世界上。

    终极是什么，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拥有终极的线索，长生这个幌子已经不能再吸引真正的大头去挖掘遗迹，世界的真相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知道。在当今这社会上，谁还会去注意一个千百年前的局，人们都只想要现世的享乐，终极对于他们来说太遥远，太虚无。

    五、

    《云门九歌》的舞蹈有点难懂，至少对于黎簇来说。但他还真有那么一点感触。尤其是对《大司命》和《少司命》这两章。黎簇不懂舞蹈，也说不清这舞跳得好是不好，造型妥当不妥当。他有点觉得，他就像是被少司命操纵的普通人类，而少司命也被大司命所操纵。他被吴邪所操纵，吴邪被张起灵所操纵。他一直活在了吴邪的阴影里面，而吴邪的十多年时间里面都因为张起灵这个人而活着。

    黎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十七岁就被卷进了一个计划里面，原本按照解当家的说法，自己理当是整个事件、全部势力之外的人，但他现在是再抽不出身了，为什么呢，谁都不能给他一个答案。

    临走的时候他似乎见到了经年未遇的张薇薇，远远的，在距离他们挺远的另一排座位上，但黎簇并不确定是不是她，熟悉又陌生。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黎簇几乎都认不得她了，只是莫名的有一种感觉。但黎簇在从前就未曾和她有过什么接触，自然不会像少年时贸贸然地打招呼。也没有这个必要。

    当天晚上，他约了解当家见面，把装着那块材质特别的简牌的锦盒递到他面前。解当家只是挑了下眉，便收下了。黎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解当家，甚至秀姑娘和黑眼镜。他有种感觉，现在每一次见面或许都是永别。

    苏万和他远隔重洋，或许此生再无机会见面；杨好在离开那片不知名的沙漠后投靠了霍家；梁湾回到了BJ继续当医生，但不再和黎簇他们联系；小满哥在吴邪消失后不久就突然暴毙……

    黎簇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离开高中，离开平凡生活，作别少年时代，却从未想过日后的人生过得如此“精彩”，“精彩”到恨不得自己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就是这样子的了，人生有太多无力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能改变昨天发生过的事情。人总想着要前进，却在前进之后想着要回头。

    但是他——黎簇——活在吴邪阴影下的黎簇——永远无法回头了。

    完稿于2013年6月11日星期二下午

    原作者:轩辕盈

    再一次被我的不礼貌表示抱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