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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童年(15)

    白熠和中翊是一对很个性的兄弟,两人时常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起来,每次一出事都要艾芮娜出面当和事佬,鲜少会有一方主动向另一方道歉的情况。比如这次。

    “你不说藏好了吗,为什么我们还会被发现啊。”中翊神色焦急,带着慌乱询问白熠,脚下步子十分沉重。

    “那副画就挂在墙上,你让我怎么藏啊。”白熠也头脑空白,目光散乱,仿佛前方有什么东西会吃掉他们。

    发生什么了?这天清早,白熠和中翊就被父亲传话去他的房间,他有话要问兄弟俩。二人一听心虚不已,汗毛耸立,心提到嗓子眼上,只能怯生生的应下。在廊道上,二人赶紧商议对策……还商议什么啊,两步路的距离能想什么办法。中翊思绪混乱,低头走在白熠后面,两人硬着头皮推开父亲的办公房门,走到他面前。后者正在桌子上挥毫题字,笔势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薄纸上留下一个“诚”字。二人不禁冷汗直流,“爹。”

    “来了,看看我这字,怎么样?”

    “好好,爹的书法一直都是这么令人赞叹。”白熠连忙赔笑着表达赞美之情。

    “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这一个字就蕴含了父亲书法深厚的造诣,我们也应该多加学习。”中翊也送刮肚内的赞美之词讨好父亲。

    靖岱冷哼一声,搁置毛笔,正起身子,背着手扫视两个儿子,他们被父亲严厉的眼神瞪得不敢抬头。他取出一宗卷轴,解开捆绳随手往前一抛,卷轴落地裂分成两半,露出被二人摧残的精美画作。“说说吧,怎么回事。”

    时间还要回到两天前,那时靖岱因公务不在家,白熠又挑逗中翊生气,后者追着他到处跑,兄弟二人的追逐战战场转移至办公房内,中翊因为摔倒不小心扯碎了这幅,靖岱最爱的《烛明山日出图》,二人心知必定会被父亲责罚,但还是选择补过饰非,将原品藏起来换上另一幅与此略有相似的挂画。虽然早就有被发现的心理准备,但现在被发现了还是心惊胆战,他们不敢想象父亲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惩罚他们。

    中翊尤甚,祸是他闯的,白熠最多只是挨训,但是他很有可能会因此挨揍或是禁闭。从父亲的严厉中长大的他对父亲心中怀有恐惧,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在白熠身上,后者或许是感受到强烈的求生欲,瞥到了中翊那害怕的眼神,“爹,那天,我们俩闹着玩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坏了,但也不只是我的错,中翊也……”

    “行了,不用解释,是你做的就承认,不要说什么别人也有过错。”岱靖的语气变得严厉,“做错就要受罚,罚你去把书房里架子上的书重新整理好,我要检查,快去!”

    白熠苦着脸离开了,中翊默默地看他离开的身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还不等他反应,岱靖走上前拾起破碎的画作重新捆好,又从自己的橱柜中挑出一个装饰精美的小盒,叫中翊跟上来,二人来到后院,侯王的黑翼骑兽在此饲喂,岱靖一吹口哨,那黑翼骑兽便听话地迈步走到主人的身边,他让坐骑放低身子,好让中翊也能坐到鞍上,随后岱靖也坐上去,让中翊坐好,骑兽扇动翅膀向前奔跑腾空起飞。

    在空中翱翔的感觉令中翊非常害怕,他闭上眼不去看脚下的景色,搞不明白父亲想要做什么。翼骑兽的速度很快,不消多长时间,他们便抵达目的地,是在一座山中,幽静的林间,似乎并没有人居住的样子。“跟我走,到了以后你别多说话。”黑翼骑兽蹲坐在原地,靖岱的语气似乎变得平淡,但是这更让中翊内心发慌。

    二人沿着山间小路向上,一座草屋出现在眼前,有一位老人躺在上闭目养神,院落有鸟雀啄食谷粒,稀疏的幼苗在草屋旁的田垄上生长,入口木栏旁有一小亩水池,水池旁还立着一颗梅花树,活脱脱一位隐居老人。岱靖推开小门,惊起地上的野鸟,也唤醒了假寐的老者,中翊这才能端详老者的容貌,他留着厚密的白胡子,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眼眶深陷,但是目光清澈,他的眼睛仿佛能抓住自己身上任何一点细节,手中抓着拐杖有节奏的敲地。

    老者一见到岱靖,便慢悠悠地打趣道:“哎呦呦,一方侯王居然能有空闲来打搅一个老头子的闲散生活,老头子我有失远迎啊。”边说边扶着拐杖起身,岱靖连忙上前搀扶他起身,“贸然打扰老师的清净,还望纯青老师多多包涵。”

    “你小子啊,好长时间没来看我喽,你看看,我的这些小朋友都被你吓着了。”被称为纯青的老人声音干脆,他指着落在一旁的鸟雀教训岱靖,随后将目光放在中翊身上,他拄拐走上前,盯着中翊细看一会,微微颔首,“我猜猜,你的儿子吧。小家伙还真有精气神。”

    “老师谬赞了,犬子中翊,年岁尚小。中翊,这是我的一位老师,齐纯青老先生,你应该称呼他为师爷。”

    “哎呀,那么生疏干嘛,叫爷爷就行了。”

    “爷爷好。我是次子中翊,今日随父亲特来拜会。”中翊很规矩的向纯青行礼,惹得老人发笑,“哈哈哈哈,好,好,这孩子听话,将来有出息。走走,若不嫌弃,进屋一叙。”

    草屋的装修十分简陋,微光透过草屋顶落在地上,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墙角堆放着一些纸团,有轻微的水墨香气在屋内飘散。屋子里只有一张板凳,没有多余的椅子,显然这里不常有客人到来。老人坐在桌前,他们只能站在后面,“寒舍简陋,凑合一下吧。说吧,今天有什么事能让你突然来这拜访我呢。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吧?”

    “学生是来向老师道歉的。”靖岱取出被扯碎的画作,递给纯青,“是学生的疏忽,造成老师得意之作的损坏,请老师惩罚学生。”

    纯青神情变得落寞,干张着嘴没有出声,似乎是在压制心里的躁动。他颤巍巍地接过,没有打开,转身轻轻放在桌子上,苍老的手掌在卷轴上抚摸。中翊看着他单薄的背影,仿佛是对自己良心的谴责,他想要上前承认错误,但下一刻,澎湃的褐色星能自纯青周身爆发,沉重的压力压在他们身上,靖岱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单膝跪地顶住这股压力,中翊也被压在地上无法抬头,这个老人为什么这么强?他在心里惊呼。

    不一会,威压消散,纯青长长地叹气,闭眼摇摇头,似乎是化解了心中的惋惜,“罢了罢了,它终会有毁坏的一天,我也有过心理准备。”齐纯青的技艺在书画界数一数二,尤其是这幅《烛明山日出图》,是他在山脚等待两年才捕捉到的最让他震撼的一次日出景色,他称这幅画为“自己有生以来离太阳之神最近的接触”。纯青将这幅画赠与靖岱作为他恭贺靖岱即位候王的礼物,虽然时常会担心作品的安危,但考虑到靖岱的稳重,就逐渐放下心中的忧虑。今天突来的噩耗着实给这个老人带来了一道晴天霹雳。

    “您以前抱怨过没有趁手的毛笔,这是学生特意挑选的……”靖岱正欲递上赔偿的礼物,纯青伸手挡住他的礼物,“我已经放下笔了,你能有这份过来赔罪的心就行。唉,其实你可以不来的……”纯青的声音渐渐消失,他看到旁边轻微颤抖的中翊,再细细考虑了一下,便迈步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靖岱的肩膀,“为什么我愿意把这幅画当成礼物送给你,首先它包含我的祝愿,我希望你能一直像那初升的太阳,以一腔热血保护好我们嵎夷之民;其次就是我喜欢你的性子,沉稳,成熟,坦荡,或许到我入土那天我都不知道这幅画已经损毁,你能带它来见我,是你对本性的坚守。我老了,没必要追究了,你走吧,能常来我这看看就行。”

    在靖岱的坚持下他还是将毛笔留在了纯青的屋子里,中翊跟着靖岱下山,走在山路上,中翊心中冒出疑惑,为什么父亲要把这幅画送回来?但他现在只想向父亲承认把画作扯碎的人是自己,“爹,其实,把画弄坏的人,是我。”走到黑翼骑兽旁边时,中翊哽咽着说出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但靖岱嗯了一声,让他坐上去,没有多说什么。这让中翊想不透父亲的态度。

    靖岱驾驶骑兽飞到山顶,带着中翊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向下眺望,城墙,房屋,田野在大地

    上勾勒出属于人类的画作,刚从地平线上越出的太阳唤醒了世界,靖岱缓缓开口道:“你觉得我作为侯王的责任重吗。”

    “当然,您是东部的王,东部的稳定全靠您来掌握。”

    “我记得我继承王位的第一天,初次拥有决定政务的权力时,我被这重担压得无所适从,我也因此犯过不少错误。但是,我如果犯错,你知道是谁来替我承担错误吗?”

    “……是东部的百姓。”中翊思索后说出答案。

    “对。明明是我一个人的决策失误,却要害得几千万人遭殃,替我承担责任,每每想到这个,我就寝食难安。因此,我在做决策时要深思好久才能做出定夺,这是我作为一个王向统治的百姓应尽的责任。从我早上问你们的时候,你俩之间的小动作我都看见了,你害怕受罚,才让白熠替你顶罪,是不是?”

    “是。”

    “你是不是也想问我,我为何要带你来见纯青老师。首先,我想让你知道一幅画对于它的创作者具有何等价值,如果以后你有时间,我希望你在艺术,文物这些东西上能多留心一点。然后。我想告诉你,不要害怕承担责任,做错受罚,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让白熠替你顶罪,让我受到老师的训斥,你心里一定也很难受。”

    中翊听到这里已经无法止住自己的泪水,他低着头一抽鼻子,靖岱见状继续说道:“你比白熠聪明,更稳重,所以我能把事情交给你去做。但是你别被你现在的聪明劲冲昏头脑,白熠虽然表面单纯了一点,但实际上他懂得不比你少,单就他愿意替你担责这件事,你和他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你们都会长大,我相信你会站在比我更高的位置上,做比我更大的事。到那时,你如果犯错,谁能替你顶罪?抬起头来中翊,借着这件事我想告诉你,自己的责任要自己承担,这既是自己的义务,也是对他人的负责。你最后能承认错误并感到羞愧,说明你没有偷奸耍滑的想法,我很欣慰。”

    慢慢的,中翊止住了哭声,他与父亲对视,他才发现,现实中的父亲好像并没有印象里那么吓人,至少现在,他不觉得父亲很可怕。“我知道了。”

    ……

    另一边,被惩罚整理书房的白熠抱怨不止,“哎呀,我真是闲着才会心软给他顶包。”刚说完,就被地上的书堆绊倒摔在地上,“麻烦死了啊!”

    “还不是你们不听松恩叔的,去他的办公房里闹,长个教训吧。”过来帮忙的艾芮娜上前拉起白熠,“这屋子好乱,平时一直都没人打理吗?”

    “应该是,你看这地上,真乱。”书房是府上很偏僻的一座小屋,没有窗子,推开门后灰尘扑面,隐隐有发霉的气息,从门缝闯进的阳光照亮漆黑,但稍微往里一点便又被黑暗笼罩。书架上的书本摆的很乱,或立或倒,地上也躺着许多敞开的书。捡起一本翻阅,上面的字迹已稍显模糊,这里似乎很久没有整理了。

    “这里太脏了,艾芮娜你就别进来了。”白熠扑打身上的灰尘,不想让艾芮娜干这种脏活,但后者毫不嫌弃地拾起地上的书本往书架上放,“行吧,那我们快点弄。”

    “中翊哥呢?他应该没事吧?”

    “不知道,爹让我先过来,估计又是在唠叨。”白熠对父亲除了恐惧,更多的是一种不满,“他一天到晚光在忙,见着面也就知道唠叨我们,对我们一点都不上心。”

    “白熠哥,松恩叔可是侯王啊,公务繁重,他能有心思教育我们,说明他对我们很上心的,只是他不善于表达而已。”艾芮娜替靖岱解释道。

    “我知道,但他就不能换个方式吗?”白熠心里明白父亲的忙碌,没有多说,“倒是中翊,等他回来我必须要从他那里要点零花钱。”

    “他也是害怕,就辛苦你一下了,毕竟你可是我们的大哥啊,呵呵。”艾芮娜轻笑着,她清楚中翊的性子,说不定现在他已经向靖岱承认错误了。虽然白熠和中翊平日里互相看不惯,有事没事就会打起来,但中翊在某些事上还是比较依靠白熠的。

    艾芮娜稍微一哄,就安抚了白熠不满的心情,两人就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收拾起来。地上的书很快就整理好了,但是高处的书架他们实在是碰不到。“这里有椅子。”白熠抬过来一张高脚凳,踩在上面刚好能够到上方的书架,“艾芮娜,帮我点个灯。”

    “可是,我的光很弱的。”艾芮娜,白熠和中翊都是光之星能,但是不同于他们明亮的强光,艾芮娜的光辉比较独特,她摊开手掌,零零散散的光团向上漂浮,在黑影中逐渐消散。“额,那还是我来吧。”白熠握紧拳头,从掌心中冒出明亮的白光,他向上一抛,光团在他们头顶闪耀,但这稀少的星能无法长时间维持光照,白熠只能不断制造光团提供照明。

    “为什么我的光这么微弱?”艾芮娜在下面嘟哝,微小的光点向上空飘去,她担心长大以后自己的星能不会一直这么弱吧。突然,耀眼的光芒充斥屋内,闪的他们睁不开眼,“我天,发生什么了?”白熠惊呼道。

    “不知道啊,好亮。”好一会,强光才逐渐消散,白熠仓促放好旧书后就跳下来,确定突发的强光没有造成什么危险才喘了口气,“吓我一跳,刚才怎么回事?我记得好像有一些小光点飘了上去,艾芮娜,那是你弄的?”

    “光点是我做的,但是它应该没有这么高的亮度啊。”刚才上方只有白熠的光球,“哎,白熠哥,你再放个光球试试。”白熠依她的意思放出光团,艾芮娜伸着被微光包裹的指头触碰光球,刹那间,强光再次晃瞎他们的眼睛。“啊啊啊我的眼睛!”

    慌乱中,白熠不小心撞到书架,没放稳的几本书掉下来砸到他们的脑袋,他随手把书搁置在书架上,拉着艾芮娜从书房里跑出去,“这可太厉害了艾芮娜,你的光能让我的变得这么厉害,再试试再试试。”说着,他就抬起胳膊,向空中放出光柱,艾芮娜也兴冲冲地把手凑过去,原本纤细的光柱变得粗大,引起外面居民的注意。

    “太有意思了,艾芮娜你的光可不弱啊。”

    “是吗。”她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新的认识,“难道我的星能不是用来战斗的?”

    “发生什么了?”严浩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白熠便将他们的新发现告知严浩,后者听后笑着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不就说明艾芮娜的星能是偏向辅助性的嘛,你们难道一直都不知道吗?”

    “什么东西?”二人摇头表示否定,完全不明白严浩在笑什么。

    “你们还没有和自己的星能沟通过吧。”严浩露出右臂,催动星能,皮肤上出现一道奇特的纹路,“每个星能者都可以和自己的星能本源交流,来认识自己的力量。你们才刚刚觉醒星能,现在要尝试沟通还为时尚早,只能靠自己的摸索来驱使元素。”

    “那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沟通星能本源啊。”

    “首先你们的力量至少要达到三阶,从四阶以后才能对元素星能熟练掌控。不过对于你们光之星能来说,沟通元素本源可能会有点困难,这其中有个故事,你们要听吗?”

    “要听要听。”他们一路走一路说,回到了青光院,严浩就招呼两人坐下,思索一阵便开始讲述:“这是我小时候听我奶奶给我讲的,据说天地间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那场战争非常惨烈,甚至连大陆中心的高原都被夷为平地。大战之后世界才有了光与暗的力量。光与暗分属华堂与炼狱,这两种力量极其蛮横,会禁制拥有者真正的元素规则。当使用者打破桎梏重新夺回自己的元素规则时,便可以与天地交流,从华堂或者炼狱中汲取力量。届时,真正的华堂之光与炼狱之影会降临其身,这股外源之力会与自我融合,产生属于他自己的全新力量。”

    “至于这个故事是真是假我就无从得知了,我没遇到过光暗之力,要是哪天你们真的遇到这种奇事了可一定要跟我说说啊。”严浩的话让二人对未来产生一种期待,“但如果照这个故事所讲,你们光之力现在还不属于你们,这只是你们从天上借来的力量,力量如果不能完全掌握在拳头中只会伤到自己。所以,你们要踏踏实实地修炼,慢慢来,别今天听我说完了就妄想冲击高位。说的就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说着,他弹了一下白熠的脑壳,后者正露着憨笑幻想自己以后会有多强。

    没过多久,中翊回到院子里,见他们都坐在石桌旁,艾芮娜招呼他过去坐,严浩则询问靖岱带他去干什么了。他没有说,先叫了声白熠,然后咽了口唾沫,目光稍微向左偏移,艰难地说出:“对不起。”

    严浩一听露出看戏的表情,白熠本来还在生中翊的闷气,但他居然这么直接的道歉,让他有点错愕,“算你态度诚恳。”

    这应该就算原谅了吧。艾芮娜听着中翊描述他在山里繁盛的事情,目光在白中二人间移动,只要他们俩不闹矛盾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