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心有所属
说是失踪，可是这是在一艘远航的战舰上，即使再大也是密闭空间，这人能去哪呢？
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掘地三尺也应该可以找到的，可现在看起来不仅得罪了船上的其他人，失踪的人也完全没有找到。
艾伦教授第一时间来问瑞恩是有原因的，他的舱室位置最容易听见动静，而甚至自己这个学生的秉性，别的东西可能无法惊动他，但凡有些特别古怪的东西他必然是有兴趣过问的！
再一个昨天鲁姆闹事的时候他没有发现瑞恩的身影，昨天考察队众人入夜之后也都是各自活动的，这不免让艾伦教授担心自己的学生有额外的想法。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可能参与到这件事本身中来，但见证者倒是多少有可能的。
在舰长室和老友第一次见到了那位神秘的铁甲舰舰长，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特别不好，神情阴郁且狠厉，一般这样的人绝不会妥协于外物，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决策！
这显然就让更加担忧自己学生，第一时间就前来质问瑞恩！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这才算稍稍放下心来！
双方沟通的结果也只能是不了了之，但是瑞普馆长还是凭借着学者的地位强压下了舰长随时干涉研究队的权利，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决不允许再出现类似这样强行搜查的事情。
出了怪事，周围的人除了鲁姆有些幸灾乐祸之外，瑞恩将目光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亨特警探，可他此刻的表现异常冷静，只是自顾自得抽着烟站在栏杆旁，甚至都没有表现出警探对于这种事情的态度，这多少有些让瑞恩意外。
事情就这么被压了下来，考察队众人虽然感觉不满，但人在船上不得不低头。
瑞恩回到船舱内确定不会有人打扰之后，才把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得告知了罗解。
“你是说那两个人直接走进底仓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是的，我听了很长一段时间，确信里面一点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以我观察到这两个人的脾气而言，不太可能会是个“绅士”，你明白我意思吗？”
“还有别的发现吗？除了那些奇怪的声音之外！”
瑞恩自顾自摇了摇，“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
瑞恩的转折语气让罗解也突然感受到了那种半吊子的紧张。
“但是那个声音听起来特别像是某种……咀嚼声！”
瑞恩回想起昨晚的那个声音顿时就感觉到头皮发麻，而且最后那一下拍在门上的力道完全脱离了他的想象，差一点就让他失去意识了！
“咀嚼声？太可怕了吧？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罗解一连三问，可瑞恩的答案却出乎意料得简短，“不知道！”
“不知道是正常的，但这件事也有点怪啊！按道理说这些人自己运得什么他们自己不知道吗？底仓禁止进入显然就有这么点意思，可现在反过来人丢了却来找考察队的麻烦，这个舰长可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
“还有那个亨特警探太奇怪了，作为一个警察大活人失踪了，他一点兴趣都出声的意愿都没有吗？”
“不用怀疑，这位警探先生就是奔着我们来的，他不会关心其他的事情！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身后那几位！”
“你是说那几个姑娘和壮汉？除了有些隔阂之外，我没看出什么啊！”
“衣服！”
罗解一下子就点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那几个人的穿着都很随性，唯一的特点就是都便宜且耐磨。
“是皮革布？！”
瑞恩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皮革布在谢亚斯特非常少见，街面的人家即使是不够体面和安逸也不会穿这种服装的。
“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罗解对于这些还是不够了解，听瑞恩的惊讶声说明这种布料显然是有什么特殊用途的。
“是探险雇佣兵！他们怎么敢出现在帝国军舰上？他们可是……通……缉……犯！”
瑞恩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声吐露出最后那几个字，一脸震惊的样子！
这些人都是流浪在谢亚斯特治理之外的人，他们比奎特区的那些苦难人更加独特，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散落缉捕无法回归到城市里的人们，他们各自纠结成为一部分，或独自闯荡或者成群活动，总之都是狠角色。
谢亚斯特帝国法院的大法官，就是鲁姆的父亲曾经在公开场合表示，他毕生的目标就是对这些强盗赶尽杀绝！
“不会吧，这样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么是这位馆长大人疯了，要么就是这群人极有可能是被特许的！”
“特许？你是说他们有本事让帝国特赦他们的罪名？”
瑞恩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做法，罗解倒是对此深谙，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特赦是广泛存在的，换个说法叫缓刑或者罪行减免！
瑞恩不谙世事，又是少年心性，这种可供操作的灰色地带自然是不太懂得的。
“这些人多些留意即可，发生这种事情你肯定是首当其冲的，谁让你的舱室最靠近案发地点！”
两个人达成共识，这件事暂时还是只能埋在心底，一切都等他们理顺之后再说，在此之前即使是教授也不能说。
况且教授本身也清楚，这次行动的参与组成过于复杂，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说真话的环境。
“但愿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瑞恩转身开始收拾屋内被翻动得到处都是的物品，东西倒是没有被损坏，很多都被丢在了墙角。
这件事过后，考察队和舰上再也没有人再提起过，瑞恩从那天之后也没再察觉到底仓里有什么动静了。
航行的日子很是沉闷，大部分时间瑞恩都需要参与到导师和馆长的探讨活动中去，这时候罗解倒是乐得清闲。
瑞恩说要是就这么风平浪静的抵达或许也是件好事，然而不幸得是此刻距离铁甲号不远处的天空中正积攒着一份意想不到的灾难在等着他们！
深海航行最惧怕的两样东西，一个是诡秘风暴，一个是暗潜洋流，它们中任何一个都足以掀翻人们对于大海温顺的印象。
而现在天际边不断炸响的闷雷以及头顶不断翻滚的乌云正在将铁甲号这艘巨舰缓缓吞入一片必经的海域。
站在甲板上的两位老者正满脸凝重得看着不远处的异象。
“冬风暴可不多见啊，老伙计！”
瑞普馆长拄着一根非常奇怪的拐杖，抬手指向那片越来越成形的风暴区，语气里满是意外。
“要是早一些，我们或许能够直接绕过去，可现在看起来只能直闯了！”
两位老者突然将目光转过去对准甲板一侧的舰长室，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说了一句话：“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舰长室内那位神秘的舰长此刻同样叼着烟斗看着船舱甲板上的两位，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可怕的决然。
不远处的风暴潮他一样看见了，可是似乎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他就在等待这一刻！
抓下嘴角的烟斗，狠狠吐出一口烟雾，随后转身走到海图旁，双眼盯着那片被乌云和风暴笼罩的区域，那里被红色的笔迹圈出了好大一个圈。
舰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里呢喃了一句：“我倒是要看看这片海域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疯狂？”
船上的人很快就感受到了这位疯子舰长的威力，天海之间的氛围仿若炸裂，铁甲舰正头也不回得企图一头扎进去。
以警报的方式告诉了船上的众人，他们处于一处狭小的海沟上方，这是前往普吉岛的必经之路，但恶劣的天气环境迫使他们不得不仰仗着巨舰的威力冲过这次突如其来的冬季风暴潮。
另外这特别提醒这也是铁甲舰作为优秀的新式战舰必要的试航举动，希望每个人都做好心理准备。
这位神秘的舰长甚至让人给考察队的每一个人都提前派发了救生衣和呕吐袋等必须品，看起来他已经下定决心硬闯过这次风暴潮了！
不远处的风暴眼已经清晰可见了，翻腾肆虐的巨风已经渐渐逼近正在行驶中的铁甲舰，甲板上全部物品都已经清空，该固定好的东西全部都固定好了！
考虑到考察队中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这位略显丧心病狂的舰长至少还安排了医疗兵陪护！
这艘战舰的速度极快，就在整个船上气氛达到最紧张的时候，它已经将整个身躯全都冲进了狂风巨浪之中。
瑞恩躲在房间里一时瑟瑟发抖，他虽然坐过很多次的船，但类似这样危险的还是第一次。
“这简直太可怕了，要在这种天气硬闯风暴区，这个该死的舰长不会是想拉着我们一起陪葬吧？”
罗解也感觉到不可思议，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就算是死，恐怕也是死得不明不白吧？”
脸上吓得蜡白，嘴唇都已经毫无血色，颤抖着身躯的瑞恩居然还能和罗解调侃，这对他来说也有点不可思议。
依着以前的性子，他几乎不会和人过多的交流，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脑袋里出现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后，他和别人的沟通就像是突然开挂了一样。
“也是，你们连他的面都还没见过，就被拉去当垫背，是挺冤枉的！”
就在瑞恩打算再度开口的时候，突然船身爆发出“嘭”的一声撞击，随之而来的是整个脚底下一阵阵嘎吱嘎吱的颤栗声响，瑞恩立马抓住趁手的依靠。
“罗解先生，你可以歇歇了，如果我明天还活着的话，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聊！”
“这话倒是不假，我现在也不可能帮上你什么忙，好自为之吧！”
瑞恩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得闭上了眼睛。
很快，随着战舰越来越疯狂得开始摇晃，窗外狂风暴雨各种剧烈无比的声音顺着这个少年的耳膜不断灌输进来，他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狰狞起来……
冬风暴，在谢亚斯特的博物馆馆载中曾经有过这样一段记述文字：
在谢亚斯特相当混乱的时节变换中，航海曾经是一项和死亡、失踪紧密相关的人类活动，大部分时间人们可以依赖船只去对抗海洋，但唯有风暴无法预测，尤其是在冬季里遭遇的风暴，这种被称之为“死亡界限”的特殊风暴潮并不多见，但它的背后往往意味着绝对灾难！
在可知的记载中，这种极其罕见的风暴潮也有一片非常明显的存在区域，那就是位于连接迷雾角和金沙牙口的一个非常特殊的地带，这里迄今为止已经爆发过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几次冬暴，有数百艘帝国渔船葬身于此，更有不少怪异的传说让这片区域越发神秘起来！
现在这份详细资料的摘抄正捧在瑞普馆长的手里，虽然也能感受到门外的气氛越来越逼近风暴圈，但这位老者却异常淡定并没有受到影响。
眼神里格外凝重，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舰长的疯狂行为，还是担忧考察队接下来的处境，这个闻名遐迩的帝国文化学者此刻正眉头紧锁。
“冬风暴！这个家伙还真挑了个好时机！你最好不要打乱我们的计划，否则别说你一个小小的舰长，就是海军本部上将来了，我也得和你掰扯掰扯！”
谁都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学者发起狠来，眼中的目光居然比任何人都要可怕！
瑞普放下手中的资料，又将耳朵上的眼镜摘下来用绢布包好放进了小盒子里，这副眼镜是专门找人打造的，造价很昂贵！
关于这次考察，他其实另外有一点想法，他和艾伦不同，在帝国上层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他知道什么东西是有价值的，而且也始终认为这些有价值的东西不该糟蹋在那些丝毫不懂的人手里。
自从老友给他看了一眼那份手札之后，他就知道这个东西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普吉岛，真是让我意外呢！时空锁链，诅咒之地，意志层级……”
老头念念叨叨得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词汇，脸上渐渐浮现出一副越来越古怪的神色！
自顾自说完这些，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看，就是那天在博物馆向瑞恩他们展示的那块石头！
瑞普看见这东西眼中泛起一阵贪婪的目光，这份传承或许是时候被解开了，他已经等不及要登上那座传说中的小岛了！
之前他一直有意无意得让艾伦将那份手札转交给自己，原本这个老家伙都已经答应得好好的了，但是那天馆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坚持要自己保管了！
给出的理由看起来倒是冠冕堂皇，那是他学生的东西，思来想去还是不妥！
这把瑞普气得够呛，原本他都打算将东西递交上去了，可是现在只能靠着将他师徒二人带在身边来弄清楚了！
只要挨过今晚这疯狂的一夜，平安进入到迷雾角一带，那就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会抵达目的地了！很快！
巨浪滔天是什么感觉，就是瑞恩现在感受到的这一幕，浪头被狂风席卷盖着船头疯狂冲击着这艘巨舰的每一寸领地，如果是木制大船此时恐怕早已被撕成了碎片，可现在铁甲号虽然颠簸得厉害，却依旧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锅炉房内不断嘶吼着加煤的声音仍在继续，这些兵士们死死贯彻着大副下达的每一个指令！
没人知道舰长到底要干什么，但他们在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恐惧。
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就连那位嚣张异常的贵族家公子都已经吓晕在了船舱内，再也没有了往日嚣张跋扈的气势。
冬暴的威力在铁甲号一点点进入到风暴圈的过程中不断被强化，越来越糟糕的处境让整船人都绷紧了神经，嘎吱嘎吱作响的甲板似乎随时将要被肢解一般。
舰长室内一片昏暗，那个男人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得稳在那里，手上的烟斗依旧不断吞吐着烟雾。
“是时候了！”
嘭的一声门被推开，一脸傲气的大副现在也浑身狼狈站在门口大声对着屋内吼道：“舰长，已经进入到风暴核心圈了！”
“很好，执行命令吧！”
“明白！”
大副再度顺着船舱通道一头扎进了底下的指挥室，那里的手下正在等待一个和他们整船人性命息息相关的指令！
“满舵左舷，武器准备！”
瑞恩正在船舱内满脸煞白得对抗着不适感，突然感觉身体被一股强大力量拉扯，猛然被甩向了房间的角落一侧。
危急时刻还好脑袋里的罗解大吼了一声小心，这才让他站在惊慌失措中靠着惯性向前护住脑袋一个翻滚缓冲，堪堪抵消了危险。
然而不等他站起来，就听见船舱一侧传来连续不断惊天的炸裂声，“轰隆……”
“这个疯子居然在风暴区试验……火炮？”
还不等瑞恩喘气，隆隆的火炮齐射一轮接着一轮，铁甲号在两股决然力量的互相拉扯下居然惊人得呈现出平稳的姿态。
“看起来这位舰长并不打算让我们死在这里，你没说错他是个疯子，但是没全疯！”
瑞恩显然没听懂罗解的话，他一脸疑惑得看着窗外不断溅射的火花和浓烟，依旧感觉不可思议。
就在这种非常奇妙的“平衡中”，一船人已经渐渐逼近了风暴核心区域，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挨过了外围的狂风暴雨，在那里有一片相对宁静的地带最起码能够让大家伙缓口气。
就这样在时不时地火炮“加持”下，铁甲舰几乎是一路披荆斩棘得破开了这片传说中的死亡之地，径直逼近风暴眼。
整整三天三夜的折磨，似乎就快要迎来转机了，船体渐渐不再摇晃，这里好像也没有了狂风暴雨以及骇人巨浪的继续洗礼，人们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走廊外的兵士们好像都在欢呼，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现在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人们的心情刚刚平复，突然从铁甲号的船舷一侧出现了异样，一股不知道从何处飘来的浓雾渐渐将周围笼罩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并不以为意，但是当浓雾渐渐将整个船舱周围盖住的时候，事情似乎就变得诡异起来。
不知何时瑞恩透过窗口突然发现海面上映衬着月光出现了一道道黑影，这些黑影并非静止，而是和整艘铁甲舰缓缓相向。
这些黑影几乎间隔着铺满了舷窗周围，加上突如其来的迷雾，暗沉中透露出一丝丝的恐怖气息。
瑞恩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但那种感觉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屋内原本异常昏暗的环境中突然出现了一丝丝的微光，好像是从他的手提箱里渗透出来的。
“奇怪？什么东西？”
瑞恩努力摸索着找到了那处光源，找到手提箱的时候才猛然反应过来，是自己买的那个不起眼的闪烁石。
打开箱子果不其然，那枚被老板的故事润色的闪烁石正静静得躺在箱子中间散发出一阵阵闪烁的柔光。
瑞恩皱了皱眉，将东西取出安置在手掌心，闪烁石一般都会在迷雾之界反应，这倒是和窗外的情况有些缘由，不过这个小东西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最起码他并没有真正触碰到雾气啊，莫非真得和老板说得一样，它属于另类的那一种？
手掌心的白光越来越盛，几乎将整个房间内都照亮了，然后顺着舷窗透出不断驱散掉周围的迷雾，这下瑞恩看清楚了，那些相向而行的黑影居然是密密麻麻的人类尸体。
它们萦绕在整个铁甲舰周围，顺着海浪翻涌上下，甚至不少还保持着死之前的姿势！
这一瞬间将恐惧拉满，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外域之海，从普吉岛来到谢亚斯特瑞恩是走过的，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
“会不会是因为风暴潮的原因？风暴潮……风暴潮……”
瑞恩一直呢喃着这个额外的因素，似乎可以让这件事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罗解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根本没法解释！
这三天近乎崩溃的体验，他和瑞恩是一体领受的，虽然没有生理上的折磨，但那种近乎绝望的气氛想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现在的罗解还在晕头晃脑的不知所措，瑞恩提醒他看那个小东西的时候才勉勉强强算是反应过来了！
结果一睁眼又是这种场面，罗解现在严重怀疑这个少年身上多少是有些古怪，怎么尽碰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个舰长是不是故意把我们带入到这里来的？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他那种近乎搏命式的疯狂做法，我不相信他对现在这种境遇不了解，除非这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
“你是说……”
瑞恩刚想说下去，结果他又听到了那天晚上来自于底仓那种奇怪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更加尖锐刺耳。
“咔嚓……咔嚓……”
伴随着怪声响起，瑞恩手上的晶石光芒越发强烈起来，直逼得他的眼睛完全都睁不开了！
铁甲号的速度似乎是慢下来了，现在几乎是静止状态，瑞恩不知道其他人的状况，但他现在的处境看上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白色的光芒几乎笼罩住了他视野里的一切，耳边听到的咀嚼声越来越大，就像有人把那个声音硬塞进了他的耳朵里，尖锐又刺耳。
脑袋里的罗解此刻也不好受，这是什么鬼东西在嘶吼？
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瑞恩将晶石塞进了口袋里，随后用手捂住耳朵试图减少这种声音的侵入。
可是这丝毫没有办法减弱半分，强烈的耳膜冲击持续困扰，声音大到盖住了外面的海浪声，冥冥中他感受到得是一股非常尖锐的敌意，浓烈而又愤懑，无法抑制的痛苦！
就在瑞恩即将无法忍受这股声音的时候，被丢到口袋里的那个小玩意再一次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直接将瑞恩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随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艾伦教授和鲁姆同住的房间内，这位导师此刻也被铁甲舰之前的疯狂吓得够呛，毕竟已经是年纪很大的人了。
鲁姆这个家伙虽然平时嚣张跋扈，但对于自己的老师多少还保留着足够的敬意，他和那位舰上派来的医疗兵倒是确保了这位长者不出大麻烦，但惊吓还是多少不可避免的。
现在外面暂时平静下来了，鲁姆顶着压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开水给自己老师灌下，这才让这位教授恢复了少许的元气。
“鲁姆，现在距离……咱……们，咱们出发多久了？”
“三天三夜了老师，那个神秘兮兮的舰长到底在搞什么东西啊？，这么弄不是拉着我们一起去送死吗？”
艾伦教授没有回答自己学生的质疑，自从那天他和瑞普见过那位神秘的舰长之后，他就知道这趟行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没有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瑞恩，要不然非要乱套不可。
从那个孩子的眼神里他就察觉到事情并非他说得那么简单，舰上失踪的那两个人瑞恩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也不敢深究下去！
对于一个自己异常看重的学生，他再清楚不过这孩子的秉性了，那个舰长的计划实在过于激进又匪夷所思，万一出点什么事，接下来去普吉岛怎么办？
鲁姆这个学生显然也并非是为了意气而来，他背后的家族势力实在是太过复杂，很多事情自己也不能和他说。
艾伦教授现在顶着满身的不适依旧坚定的对着鲁姆摇了摇头，告诉他一切听馆长的安排即可。
鲁姆没能从老师的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多少有些失望，不过比起父亲和他交代的事，他出人意料得点了点头没再过多追查下去。
艾伦教授深知此刻绝非安稳，外面的风平浪静随时可能被打破，这位舰长的说法如果仅仅是遵循帝国本部的命令还好，万一他有别的心思恐怕这一船人确实是遇上大麻烦了。
那天在舰长室，老友的表现似乎也很奇怪，瑞普很少会以那种很着急的口吻和别人说话，当那位舰长提及到航行指令必须遵从试航考虑时，他明显感觉到瑞普那种发自内心的怒气涌上来。
当初他和自己说只是为了探究相关领域的空白工作，帝国博物馆很长时间没有深入下去挖掘新的研究内容，加上自己当初把那份手札给他看了之后又反悔没有转交，多少有些愧疚老友的心思这次才答应让学生一起来的。
可是那天这位相识多年的老友表现出来的愤怒，总是隐约让人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过回过头来一想，自己认识他多年很多时候都彼此敬重，应该为人上不至于会出现什么底线问题吧？
抛开这个疑问，本身这次的行动也略显仓促，从筹备到出发不足十天时间，很多方向性的东西瑞普也只是和自己打了个招呼，甚至包括联系官方的事情都没有说过。
现在细细向来都有些奇怪，不过对于老友他尚不敢太过于怀疑，只是心底这一丝种子被植下总是时不时冒出来。
目前的状况暂时还没有脱离正常路径，至少万一有事他还能挡在自己两个学生面前。
“好了，鲁姆，今天也算是碰上了，这冬季暴风潮也不多见，老师今天就和你多絮叨絮叨这个吧，也算是帝国境内颇为魔幻的一种环境……”
鲁姆见老师环顾左右而言他，便也顺从得当起了“好学生”。
至少他确定在抵达之前这位导师是不能得罪的，至于其他人他一点都不在乎。
其他人，其他人，是的，这个船上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但这些人此刻的反应似乎只有一个字，“等”！
三天三夜的折腾，有些个人受了点轻伤，此刻正咒骂得厉害，有些人则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另外某个人，还有的人神神秘秘得躲在各自房间里不知道在发生着些什么！
但他们显然都在等！
舰长此刻也在等，他不管这些帝国指派搭乘的“过客”，他的眼里只有他的目标，那个纠缠了他很久很久的“梦魇”，五百多条人命，十四艘帝国战舰，这里面包括了他最亲爱的弟弟，这是一笔血债，一笔必须被讨还的血债！
很多人都说看见过它，但没人知道它是什么！
目击者和幸存者唯一能够确认的事情就是，它很喜欢出没在风暴潮的离奇地带！
他熬了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天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在这里让这个该死的东西付出代价！
此刻的舰长正叼着他的烟斗，冒雨站到了甲板上，另一只手里正拿着望远镜细细观察着海面。
那些尸体的出现他并不意外，说不定那里面就有他曾经并肩战斗的兄弟们，浓雾封锁，这位脸上依旧挂着凝重的舰长不断调整望远镜的角度，企图接着不甚清晰的视线追寻到那一丝的痕迹。
很快他失望了，周围除了这些略显诡异的东西之外什么都没有！
舰长放下望远镜，望向不远处依旧翻腾的云雨，还有时不时炸裂的闪电！
他知道他的时间并不多，这次私自更改海试的事回到帝国就是个死罪，再找不到他们很快就会被洋流重新裹挟进到另外一边的风暴潮中，到时候别说猎杀来了，恐怕就会彻底丧失主动权了！
而自始自终他都还留了一手防备，那就是底仓那些“骇人”的东西。
身后的大副径直走到了舰长身边，这个人或许疯狂，但至少他确实是帝国最优秀的舰长之一，他愿意追随这样的长官，哪怕粉身碎骨！
“动手吧，看起来我们的运气不太好！”
“舰长，要不要再等等？”
“等不了了，干吧！有什么罪责我担了！”
大副听到这句话，随即给舰长敬了一个极其郑重的帝国军礼，随即再度一头扎进了指挥室内！
在很久很久以前，谢亚斯特的渔民间有一则古老而又神秘地传说。
曾经在蒂亚创宇之初，整个外域之海大部分处于朦胧且禁忌的状态，人们无法前往！
彼时有众多神秘的存在孕育于古海各处，这些存在强大而又野蛮，不知何处所起，不知何处所归，它们遵循自我原则，极度厌恶外物。
这些被渔民们称之为“塔库鲁”的古老存在躲在深海迷雾和风暴之下，惊扰会让它们狂性大发，掀起凶猛无比滔天巨浪，毁掉一切让它们不适的东西！
人类为了生存在蒂亚主神的指引下发明了一种古老的海祭仪式，通过献祭某种神秘的诱饵，将这些无比强横的存在引诱出水面，再透过一种古老的禁锢法阵将它们一一封印在深海之下，从此以后塔库鲁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后来随着这些存在渐渐被人们遗忘，这种古老的海祭方式也只存在于那些口耳相传的叙述中，再也没有人提及了！
如果不是一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事，铁甲号如今的这位舰长阁下也不会愿意去追溯这种他认为极其荒诞的事情。
可现在他不仅深信不疑，甚至拼上绝对的风险想要尝试一二！
瑞普馆长和艾伦教授说得对，这个确实是个疯子！
现在他正命令他的手下将底仓内的“神秘”物品搬运到甲板上，奇怪的是这些兵士们居然一点都感受不到瑞恩刚才遭受的折磨！
这些“东西”全都被装在一个个巨大的牢笼内，外面裹着厚实的灰布，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
而那些灰布上全都用鲜红的颜色涂抹上了一个个古怪的图案，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
“炮火准备，你们都知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还有把那些不相干的人都看护好！不要让他们掺和进来！”
铁甲号的指挥室内很是闷热，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经历过的巨大冲击还是紧张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大部分士兵的脸上全都是止不住的汗珠，神情异常严肃。
大副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那种极端冷漠，他只忠诚于他的舰长，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眼前这些人都是他最得力的属下，虽然相信他们不会出纰漏，但一切还是要谨慎行事！
他很担心之前那两个失踪的士兵会影响到舰上的情绪，但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风暴眼一旦错失，那么舰长这个精心策划已久的计划就彻底功亏一篑了！
赌得就是孤注一掷，否则即使把考察队这些人送去了普吉岛，那么他们回到谢亚斯特也必然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现在不得不动用他的底牌了！
随着那些神秘的“诱饵”准备到位，士兵们纷纷抽出随身的尖刀往手掌心一划，夹杂着热气的鲜血喷涌而出，随后握紧拳头将鲜血洒落在了那些灰色的封布之上。
每个士兵的脸色都迸发出一股决然，鲜血一点点浸润那些诡异的图案，骤然爆发一团团骇人的黑雾，黑雾徐徐将那一个个的牢笼笼罩起来，很快牢笼中的“东西”就感受到了某种威胁，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无比尖锐刺耳的声音！
“咔嚓咔嚓……”
那一阵阵的咀嚼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可那些士兵们仍旧死死咬牙撑持着场面，鲜血仍然在不断滴落！
随着黑雾终于把最后一个牢笼里的声音激活，所有在场的士兵们都彻底失去了知觉，那些牢笼中的声音再度变得尖锐起来，大副很快让人把这些士兵拖下去，随后又有另外一批兵士开始进入到角色当中。
这些人的脚底下都准备了一大捆的粗绳，他们迅速将这些绳子捆绑在了充满黑雾的牢笼挂钩上，另一头则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口中不断吟诵着一种异常古怪的腔调：
“汝引之血，现之汝身，暗黑混沌，意志之门，蒙蒙亚布塔……”
船舱内的那个被瑞恩认定为探险雇佣兵的姑娘突然一下子睁开了她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黑暗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侧耳一听窗外的动静，她猛然大叫了一声“不好”，一下子把身边的同伴都吓了一跳！
“怎么啦？刚消停会儿……”
“有人在用海禁之术！”
说着姑娘抄起手边的一颗圆形物体就要冲出房门去，结果没想到房门刚一打开，门口就已经被堵住了！
“姑娘，你最好还是呆在船舱内，我们不想伤了你们客人，况且你们考察队和我们舰长有约定，你们今晚必须呆在这里！”
“滚开！”
姑娘的脸上怒气满分，丝毫已经顾不上说话的语气了，直接上来就是怒吼！
结果下一秒她就被一柄锋利的长剑顶在了脖颈上，那个士兵再次用非常坚定的语气告诫她：“再说一次，姑娘你最好乖乖呆在房间里，有什么问题都等明天再说！不要让我们为难！”
姑娘瞥了一眼那无比锋利的长剑，她一点点缓缓地退回到了房间内！
“很好……”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整个人却猛然失去了意识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长剑也随之滑落一旁。
显然他低估了这位姑娘的能力，顾不上那么多姑娘处理完了眼前的阻碍，迅速用手在身前划了一圈，随即她的身形居然奇迹般得消失在了原地。
屋内的另外一个姑娘似乎很熟悉这种操作，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惊讶，那位姑娘消失之后她便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兵士，甚至调皮得用脚踹了踹，嘴上嘟嘟囔囔得说着：“这人啊，没本事就别吹牛，容易砸脚后跟，懂吗？”
回过头来，她才细听了听甲板一侧的动静，眉眼之间也皱了起来。
“这个世上总是有些不怕死的人啊！死谁知道是咋样的呢？找死或许就知道了！”
随后甩了甩手朝着同伴离去的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那边似乎是瑞恩房间的方向！
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掘地三尺也应该可以找到的，可现在看起来不仅得罪了船上的其他人，失踪的人也完全没有找到。
艾伦教授第一时间来问瑞恩是有原因的，他的舱室位置最容易听见动静，而甚至自己这个学生的秉性，别的东西可能无法惊动他，但凡有些特别古怪的东西他必然是有兴趣过问的！
再一个昨天鲁姆闹事的时候他没有发现瑞恩的身影，昨天考察队众人入夜之后也都是各自活动的，这不免让艾伦教授担心自己的学生有额外的想法。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可能参与到这件事本身中来，但见证者倒是多少有可能的。
在舰长室和老友第一次见到了那位神秘的铁甲舰舰长，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特别不好，神情阴郁且狠厉，一般这样的人绝不会妥协于外物，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决策！
这显然就让更加担忧自己学生，第一时间就前来质问瑞恩！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这才算稍稍放下心来！
双方沟通的结果也只能是不了了之，但是瑞普馆长还是凭借着学者的地位强压下了舰长随时干涉研究队的权利，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决不允许再出现类似这样强行搜查的事情。
出了怪事，周围的人除了鲁姆有些幸灾乐祸之外，瑞恩将目光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亨特警探，可他此刻的表现异常冷静，只是自顾自得抽着烟站在栏杆旁，甚至都没有表现出警探对于这种事情的态度，这多少有些让瑞恩意外。
事情就这么被压了下来，考察队众人虽然感觉不满，但人在船上不得不低头。
瑞恩回到船舱内确定不会有人打扰之后，才把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得告知了罗解。
“你是说那两个人直接走进底仓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是的，我听了很长一段时间，确信里面一点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以我观察到这两个人的脾气而言，不太可能会是个“绅士”，你明白我意思吗？”
“还有别的发现吗？除了那些奇怪的声音之外！”
瑞恩自顾自摇了摇，“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
瑞恩的转折语气让罗解也突然感受到了那种半吊子的紧张。
“但是那个声音听起来特别像是某种……咀嚼声！”
瑞恩回想起昨晚的那个声音顿时就感觉到头皮发麻，而且最后那一下拍在门上的力道完全脱离了他的想象，差一点就让他失去意识了！
“咀嚼声？太可怕了吧？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罗解一连三问，可瑞恩的答案却出乎意料得简短，“不知道！”
“不知道是正常的，但这件事也有点怪啊！按道理说这些人自己运得什么他们自己不知道吗？底仓禁止进入显然就有这么点意思，可现在反过来人丢了却来找考察队的麻烦，这个舰长可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
“还有那个亨特警探太奇怪了，作为一个警察大活人失踪了，他一点兴趣都出声的意愿都没有吗？”
“不用怀疑，这位警探先生就是奔着我们来的，他不会关心其他的事情！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身后那几位！”
“你是说那几个姑娘和壮汉？除了有些隔阂之外，我没看出什么啊！”
“衣服！”
罗解一下子就点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那几个人的穿着都很随性，唯一的特点就是都便宜且耐磨。
“是皮革布？！”
瑞恩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皮革布在谢亚斯特非常少见，街面的人家即使是不够体面和安逸也不会穿这种服装的。
“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罗解对于这些还是不够了解，听瑞恩的惊讶声说明这种布料显然是有什么特殊用途的。
“是探险雇佣兵！他们怎么敢出现在帝国军舰上？他们可是……通……缉……犯！”
瑞恩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声吐露出最后那几个字，一脸震惊的样子！
这些人都是流浪在谢亚斯特治理之外的人，他们比奎特区的那些苦难人更加独特，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散落缉捕无法回归到城市里的人们，他们各自纠结成为一部分，或独自闯荡或者成群活动，总之都是狠角色。
谢亚斯特帝国法院的大法官，就是鲁姆的父亲曾经在公开场合表示，他毕生的目标就是对这些强盗赶尽杀绝！
“不会吧，这样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么是这位馆长大人疯了，要么就是这群人极有可能是被特许的！”
“特许？你是说他们有本事让帝国特赦他们的罪名？”
瑞恩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做法，罗解倒是对此深谙，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特赦是广泛存在的，换个说法叫缓刑或者罪行减免！
瑞恩不谙世事，又是少年心性，这种可供操作的灰色地带自然是不太懂得的。
“这些人多些留意即可，发生这种事情你肯定是首当其冲的，谁让你的舱室最靠近案发地点！”
两个人达成共识，这件事暂时还是只能埋在心底，一切都等他们理顺之后再说，在此之前即使是教授也不能说。
况且教授本身也清楚，这次行动的参与组成过于复杂，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说真话的环境。
“但愿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瑞恩转身开始收拾屋内被翻动得到处都是的物品，东西倒是没有被损坏，很多都被丢在了墙角。
这件事过后，考察队和舰上再也没有人再提起过，瑞恩从那天之后也没再察觉到底仓里有什么动静了。
航行的日子很是沉闷，大部分时间瑞恩都需要参与到导师和馆长的探讨活动中去，这时候罗解倒是乐得清闲。
瑞恩说要是就这么风平浪静的抵达或许也是件好事，然而不幸得是此刻距离铁甲号不远处的天空中正积攒着一份意想不到的灾难在等着他们！
深海航行最惧怕的两样东西，一个是诡秘风暴，一个是暗潜洋流，它们中任何一个都足以掀翻人们对于大海温顺的印象。
而现在天际边不断炸响的闷雷以及头顶不断翻滚的乌云正在将铁甲号这艘巨舰缓缓吞入一片必经的海域。
站在甲板上的两位老者正满脸凝重得看着不远处的异象。
“冬风暴可不多见啊，老伙计！”
瑞普馆长拄着一根非常奇怪的拐杖，抬手指向那片越来越成形的风暴区，语气里满是意外。
“要是早一些，我们或许能够直接绕过去，可现在看起来只能直闯了！”
两位老者突然将目光转过去对准甲板一侧的舰长室，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说了一句话：“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舰长室内那位神秘的舰长此刻同样叼着烟斗看着船舱甲板上的两位，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可怕的决然。
不远处的风暴潮他一样看见了，可是似乎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他就在等待这一刻！
抓下嘴角的烟斗，狠狠吐出一口烟雾，随后转身走到海图旁，双眼盯着那片被乌云和风暴笼罩的区域，那里被红色的笔迹圈出了好大一个圈。
舰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里呢喃了一句：“我倒是要看看这片海域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疯狂？”
船上的人很快就感受到了这位疯子舰长的威力，天海之间的氛围仿若炸裂，铁甲舰正头也不回得企图一头扎进去。
以警报的方式告诉了船上的众人，他们处于一处狭小的海沟上方，这是前往普吉岛的必经之路，但恶劣的天气环境迫使他们不得不仰仗着巨舰的威力冲过这次突如其来的冬季风暴潮。
另外这特别提醒这也是铁甲舰作为优秀的新式战舰必要的试航举动，希望每个人都做好心理准备。
这位神秘的舰长甚至让人给考察队的每一个人都提前派发了救生衣和呕吐袋等必须品，看起来他已经下定决心硬闯过这次风暴潮了！
不远处的风暴眼已经清晰可见了，翻腾肆虐的巨风已经渐渐逼近正在行驶中的铁甲舰，甲板上全部物品都已经清空，该固定好的东西全部都固定好了！
考虑到考察队中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这位略显丧心病狂的舰长至少还安排了医疗兵陪护！
这艘战舰的速度极快，就在整个船上气氛达到最紧张的时候，它已经将整个身躯全都冲进了狂风巨浪之中。
瑞恩躲在房间里一时瑟瑟发抖，他虽然坐过很多次的船，但类似这样危险的还是第一次。
“这简直太可怕了，要在这种天气硬闯风暴区，这个该死的舰长不会是想拉着我们一起陪葬吧？”
罗解也感觉到不可思议，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就算是死，恐怕也是死得不明不白吧？”
脸上吓得蜡白，嘴唇都已经毫无血色，颤抖着身躯的瑞恩居然还能和罗解调侃，这对他来说也有点不可思议。
依着以前的性子，他几乎不会和人过多的交流，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脑袋里出现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后，他和别人的沟通就像是突然开挂了一样。
“也是，你们连他的面都还没见过，就被拉去当垫背，是挺冤枉的！”
就在瑞恩打算再度开口的时候，突然船身爆发出“嘭”的一声撞击，随之而来的是整个脚底下一阵阵嘎吱嘎吱的颤栗声响，瑞恩立马抓住趁手的依靠。
“罗解先生，你可以歇歇了，如果我明天还活着的话，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聊！”
“这话倒是不假，我现在也不可能帮上你什么忙，好自为之吧！”
瑞恩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得闭上了眼睛。
很快，随着战舰越来越疯狂得开始摇晃，窗外狂风暴雨各种剧烈无比的声音顺着这个少年的耳膜不断灌输进来，他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狰狞起来……
冬风暴，在谢亚斯特的博物馆馆载中曾经有过这样一段记述文字：
在谢亚斯特相当混乱的时节变换中，航海曾经是一项和死亡、失踪紧密相关的人类活动，大部分时间人们可以依赖船只去对抗海洋，但唯有风暴无法预测，尤其是在冬季里遭遇的风暴，这种被称之为“死亡界限”的特殊风暴潮并不多见，但它的背后往往意味着绝对灾难！
在可知的记载中，这种极其罕见的风暴潮也有一片非常明显的存在区域，那就是位于连接迷雾角和金沙牙口的一个非常特殊的地带，这里迄今为止已经爆发过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几次冬暴，有数百艘帝国渔船葬身于此，更有不少怪异的传说让这片区域越发神秘起来！
现在这份详细资料的摘抄正捧在瑞普馆长的手里，虽然也能感受到门外的气氛越来越逼近风暴圈，但这位老者却异常淡定并没有受到影响。
眼神里格外凝重，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舰长的疯狂行为，还是担忧考察队接下来的处境，这个闻名遐迩的帝国文化学者此刻正眉头紧锁。
“冬风暴！这个家伙还真挑了个好时机！你最好不要打乱我们的计划，否则别说你一个小小的舰长，就是海军本部上将来了，我也得和你掰扯掰扯！”
谁都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学者发起狠来，眼中的目光居然比任何人都要可怕！
瑞普放下手中的资料，又将耳朵上的眼镜摘下来用绢布包好放进了小盒子里，这副眼镜是专门找人打造的，造价很昂贵！
关于这次考察，他其实另外有一点想法，他和艾伦不同，在帝国上层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他知道什么东西是有价值的，而且也始终认为这些有价值的东西不该糟蹋在那些丝毫不懂的人手里。
自从老友给他看了一眼那份手札之后，他就知道这个东西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普吉岛，真是让我意外呢！时空锁链，诅咒之地，意志层级……”
老头念念叨叨得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词汇，脸上渐渐浮现出一副越来越古怪的神色！
自顾自说完这些，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看，就是那天在博物馆向瑞恩他们展示的那块石头！
瑞普看见这东西眼中泛起一阵贪婪的目光，这份传承或许是时候被解开了，他已经等不及要登上那座传说中的小岛了！
之前他一直有意无意得让艾伦将那份手札转交给自己，原本这个老家伙都已经答应得好好的了，但是那天馆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坚持要自己保管了！
给出的理由看起来倒是冠冕堂皇，那是他学生的东西，思来想去还是不妥！
这把瑞普气得够呛，原本他都打算将东西递交上去了，可是现在只能靠着将他师徒二人带在身边来弄清楚了！
只要挨过今晚这疯狂的一夜，平安进入到迷雾角一带，那就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会抵达目的地了！很快！
巨浪滔天是什么感觉，就是瑞恩现在感受到的这一幕，浪头被狂风席卷盖着船头疯狂冲击着这艘巨舰的每一寸领地，如果是木制大船此时恐怕早已被撕成了碎片，可现在铁甲号虽然颠簸得厉害，却依旧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锅炉房内不断嘶吼着加煤的声音仍在继续，这些兵士们死死贯彻着大副下达的每一个指令！
没人知道舰长到底要干什么，但他们在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恐惧。
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就连那位嚣张异常的贵族家公子都已经吓晕在了船舱内，再也没有了往日嚣张跋扈的气势。
冬暴的威力在铁甲号一点点进入到风暴圈的过程中不断被强化，越来越糟糕的处境让整船人都绷紧了神经，嘎吱嘎吱作响的甲板似乎随时将要被肢解一般。
舰长室内一片昏暗，那个男人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得稳在那里，手上的烟斗依旧不断吞吐着烟雾。
“是时候了！”
嘭的一声门被推开，一脸傲气的大副现在也浑身狼狈站在门口大声对着屋内吼道：“舰长，已经进入到风暴核心圈了！”
“很好，执行命令吧！”
“明白！”
大副再度顺着船舱通道一头扎进了底下的指挥室，那里的手下正在等待一个和他们整船人性命息息相关的指令！
“满舵左舷，武器准备！”
瑞恩正在船舱内满脸煞白得对抗着不适感，突然感觉身体被一股强大力量拉扯，猛然被甩向了房间的角落一侧。
危急时刻还好脑袋里的罗解大吼了一声小心，这才让他站在惊慌失措中靠着惯性向前护住脑袋一个翻滚缓冲，堪堪抵消了危险。
然而不等他站起来，就听见船舱一侧传来连续不断惊天的炸裂声，“轰隆……”
“这个疯子居然在风暴区试验……火炮？”
还不等瑞恩喘气，隆隆的火炮齐射一轮接着一轮，铁甲号在两股决然力量的互相拉扯下居然惊人得呈现出平稳的姿态。
“看起来这位舰长并不打算让我们死在这里，你没说错他是个疯子，但是没全疯！”
瑞恩显然没听懂罗解的话，他一脸疑惑得看着窗外不断溅射的火花和浓烟，依旧感觉不可思议。
就在这种非常奇妙的“平衡中”，一船人已经渐渐逼近了风暴核心区域，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挨过了外围的狂风暴雨，在那里有一片相对宁静的地带最起码能够让大家伙缓口气。
就这样在时不时地火炮“加持”下，铁甲舰几乎是一路披荆斩棘得破开了这片传说中的死亡之地，径直逼近风暴眼。
整整三天三夜的折磨，似乎就快要迎来转机了，船体渐渐不再摇晃，这里好像也没有了狂风暴雨以及骇人巨浪的继续洗礼，人们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走廊外的兵士们好像都在欢呼，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现在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人们的心情刚刚平复，突然从铁甲号的船舷一侧出现了异样，一股不知道从何处飘来的浓雾渐渐将周围笼罩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并不以为意，但是当浓雾渐渐将整个船舱周围盖住的时候，事情似乎就变得诡异起来。
不知何时瑞恩透过窗口突然发现海面上映衬着月光出现了一道道黑影，这些黑影并非静止，而是和整艘铁甲舰缓缓相向。
这些黑影几乎间隔着铺满了舷窗周围，加上突如其来的迷雾，暗沉中透露出一丝丝的恐怖气息。
瑞恩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但那种感觉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屋内原本异常昏暗的环境中突然出现了一丝丝的微光，好像是从他的手提箱里渗透出来的。
“奇怪？什么东西？”
瑞恩努力摸索着找到了那处光源，找到手提箱的时候才猛然反应过来，是自己买的那个不起眼的闪烁石。
打开箱子果不其然，那枚被老板的故事润色的闪烁石正静静得躺在箱子中间散发出一阵阵闪烁的柔光。
瑞恩皱了皱眉，将东西取出安置在手掌心，闪烁石一般都会在迷雾之界反应，这倒是和窗外的情况有些缘由，不过这个小东西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最起码他并没有真正触碰到雾气啊，莫非真得和老板说得一样，它属于另类的那一种？
手掌心的白光越来越盛，几乎将整个房间内都照亮了，然后顺着舷窗透出不断驱散掉周围的迷雾，这下瑞恩看清楚了，那些相向而行的黑影居然是密密麻麻的人类尸体。
它们萦绕在整个铁甲舰周围，顺着海浪翻涌上下，甚至不少还保持着死之前的姿势！
这一瞬间将恐惧拉满，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外域之海，从普吉岛来到谢亚斯特瑞恩是走过的，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
“会不会是因为风暴潮的原因？风暴潮……风暴潮……”
瑞恩一直呢喃着这个额外的因素，似乎可以让这件事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罗解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根本没法解释！
这三天近乎崩溃的体验，他和瑞恩是一体领受的，虽然没有生理上的折磨，但那种近乎绝望的气氛想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现在的罗解还在晕头晃脑的不知所措，瑞恩提醒他看那个小东西的时候才勉勉强强算是反应过来了！
结果一睁眼又是这种场面，罗解现在严重怀疑这个少年身上多少是有些古怪，怎么尽碰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个舰长是不是故意把我们带入到这里来的？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他那种近乎搏命式的疯狂做法，我不相信他对现在这种境遇不了解，除非这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
“你是说……”
瑞恩刚想说下去，结果他又听到了那天晚上来自于底仓那种奇怪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更加尖锐刺耳。
“咔嚓……咔嚓……”
伴随着怪声响起，瑞恩手上的晶石光芒越发强烈起来，直逼得他的眼睛完全都睁不开了！
铁甲号的速度似乎是慢下来了，现在几乎是静止状态，瑞恩不知道其他人的状况，但他现在的处境看上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白色的光芒几乎笼罩住了他视野里的一切，耳边听到的咀嚼声越来越大，就像有人把那个声音硬塞进了他的耳朵里，尖锐又刺耳。
脑袋里的罗解此刻也不好受，这是什么鬼东西在嘶吼？
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瑞恩将晶石塞进了口袋里，随后用手捂住耳朵试图减少这种声音的侵入。
可是这丝毫没有办法减弱半分，强烈的耳膜冲击持续困扰，声音大到盖住了外面的海浪声，冥冥中他感受到得是一股非常尖锐的敌意，浓烈而又愤懑，无法抑制的痛苦！
就在瑞恩即将无法忍受这股声音的时候，被丢到口袋里的那个小玩意再一次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直接将瑞恩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随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艾伦教授和鲁姆同住的房间内，这位导师此刻也被铁甲舰之前的疯狂吓得够呛，毕竟已经是年纪很大的人了。
鲁姆这个家伙虽然平时嚣张跋扈，但对于自己的老师多少还保留着足够的敬意，他和那位舰上派来的医疗兵倒是确保了这位长者不出大麻烦，但惊吓还是多少不可避免的。
现在外面暂时平静下来了，鲁姆顶着压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开水给自己老师灌下，这才让这位教授恢复了少许的元气。
“鲁姆，现在距离……咱……们，咱们出发多久了？”
“三天三夜了老师，那个神秘兮兮的舰长到底在搞什么东西啊？，这么弄不是拉着我们一起去送死吗？”
艾伦教授没有回答自己学生的质疑，自从那天他和瑞普见过那位神秘的舰长之后，他就知道这趟行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没有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瑞恩，要不然非要乱套不可。
从那个孩子的眼神里他就察觉到事情并非他说得那么简单，舰上失踪的那两个人瑞恩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也不敢深究下去！
对于一个自己异常看重的学生，他再清楚不过这孩子的秉性了，那个舰长的计划实在过于激进又匪夷所思，万一出点什么事，接下来去普吉岛怎么办？
鲁姆这个学生显然也并非是为了意气而来，他背后的家族势力实在是太过复杂，很多事情自己也不能和他说。
艾伦教授现在顶着满身的不适依旧坚定的对着鲁姆摇了摇头，告诉他一切听馆长的安排即可。
鲁姆没能从老师的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多少有些失望，不过比起父亲和他交代的事，他出人意料得点了点头没再过多追查下去。
艾伦教授深知此刻绝非安稳，外面的风平浪静随时可能被打破，这位舰长的说法如果仅仅是遵循帝国本部的命令还好，万一他有别的心思恐怕这一船人确实是遇上大麻烦了。
那天在舰长室，老友的表现似乎也很奇怪，瑞普很少会以那种很着急的口吻和别人说话，当那位舰长提及到航行指令必须遵从试航考虑时，他明显感觉到瑞普那种发自内心的怒气涌上来。
当初他和自己说只是为了探究相关领域的空白工作，帝国博物馆很长时间没有深入下去挖掘新的研究内容，加上自己当初把那份手札给他看了之后又反悔没有转交，多少有些愧疚老友的心思这次才答应让学生一起来的。
可是那天这位相识多年的老友表现出来的愤怒，总是隐约让人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过回过头来一想，自己认识他多年很多时候都彼此敬重，应该为人上不至于会出现什么底线问题吧？
抛开这个疑问，本身这次的行动也略显仓促，从筹备到出发不足十天时间，很多方向性的东西瑞普也只是和自己打了个招呼，甚至包括联系官方的事情都没有说过。
现在细细向来都有些奇怪，不过对于老友他尚不敢太过于怀疑，只是心底这一丝种子被植下总是时不时冒出来。
目前的状况暂时还没有脱离正常路径，至少万一有事他还能挡在自己两个学生面前。
“好了，鲁姆，今天也算是碰上了，这冬季暴风潮也不多见，老师今天就和你多絮叨絮叨这个吧，也算是帝国境内颇为魔幻的一种环境……”
鲁姆见老师环顾左右而言他，便也顺从得当起了“好学生”。
至少他确定在抵达之前这位导师是不能得罪的，至于其他人他一点都不在乎。
其他人，其他人，是的，这个船上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但这些人此刻的反应似乎只有一个字，“等”！
三天三夜的折腾，有些个人受了点轻伤，此刻正咒骂得厉害，有些人则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另外某个人，还有的人神神秘秘得躲在各自房间里不知道在发生着些什么！
但他们显然都在等！
舰长此刻也在等，他不管这些帝国指派搭乘的“过客”，他的眼里只有他的目标，那个纠缠了他很久很久的“梦魇”，五百多条人命，十四艘帝国战舰，这里面包括了他最亲爱的弟弟，这是一笔血债，一笔必须被讨还的血债！
很多人都说看见过它，但没人知道它是什么！
目击者和幸存者唯一能够确认的事情就是，它很喜欢出没在风暴潮的离奇地带！
他熬了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天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在这里让这个该死的东西付出代价！
此刻的舰长正叼着他的烟斗，冒雨站到了甲板上，另一只手里正拿着望远镜细细观察着海面。
那些尸体的出现他并不意外，说不定那里面就有他曾经并肩战斗的兄弟们，浓雾封锁，这位脸上依旧挂着凝重的舰长不断调整望远镜的角度，企图接着不甚清晰的视线追寻到那一丝的痕迹。
很快他失望了，周围除了这些略显诡异的东西之外什么都没有！
舰长放下望远镜，望向不远处依旧翻腾的云雨，还有时不时炸裂的闪电！
他知道他的时间并不多，这次私自更改海试的事回到帝国就是个死罪，再找不到他们很快就会被洋流重新裹挟进到另外一边的风暴潮中，到时候别说猎杀来了，恐怕就会彻底丧失主动权了！
而自始自终他都还留了一手防备，那就是底仓那些“骇人”的东西。
身后的大副径直走到了舰长身边，这个人或许疯狂，但至少他确实是帝国最优秀的舰长之一，他愿意追随这样的长官，哪怕粉身碎骨！
“动手吧，看起来我们的运气不太好！”
“舰长，要不要再等等？”
“等不了了，干吧！有什么罪责我担了！”
大副听到这句话，随即给舰长敬了一个极其郑重的帝国军礼，随即再度一头扎进了指挥室内！
在很久很久以前，谢亚斯特的渔民间有一则古老而又神秘地传说。
曾经在蒂亚创宇之初，整个外域之海大部分处于朦胧且禁忌的状态，人们无法前往！
彼时有众多神秘的存在孕育于古海各处，这些存在强大而又野蛮，不知何处所起，不知何处所归，它们遵循自我原则，极度厌恶外物。
这些被渔民们称之为“塔库鲁”的古老存在躲在深海迷雾和风暴之下，惊扰会让它们狂性大发，掀起凶猛无比滔天巨浪，毁掉一切让它们不适的东西！
人类为了生存在蒂亚主神的指引下发明了一种古老的海祭仪式，通过献祭某种神秘的诱饵，将这些无比强横的存在引诱出水面，再透过一种古老的禁锢法阵将它们一一封印在深海之下，从此以后塔库鲁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后来随着这些存在渐渐被人们遗忘，这种古老的海祭方式也只存在于那些口耳相传的叙述中，再也没有人提及了！
如果不是一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事，铁甲号如今的这位舰长阁下也不会愿意去追溯这种他认为极其荒诞的事情。
可现在他不仅深信不疑，甚至拼上绝对的风险想要尝试一二！
瑞普馆长和艾伦教授说得对，这个确实是个疯子！
现在他正命令他的手下将底仓内的“神秘”物品搬运到甲板上，奇怪的是这些兵士们居然一点都感受不到瑞恩刚才遭受的折磨！
这些“东西”全都被装在一个个巨大的牢笼内，外面裹着厚实的灰布，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
而那些灰布上全都用鲜红的颜色涂抹上了一个个古怪的图案，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
“炮火准备，你们都知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还有把那些不相干的人都看护好！不要让他们掺和进来！”
铁甲号的指挥室内很是闷热，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经历过的巨大冲击还是紧张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大部分士兵的脸上全都是止不住的汗珠，神情异常严肃。
大副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那种极端冷漠，他只忠诚于他的舰长，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眼前这些人都是他最得力的属下，虽然相信他们不会出纰漏，但一切还是要谨慎行事！
他很担心之前那两个失踪的士兵会影响到舰上的情绪，但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风暴眼一旦错失，那么舰长这个精心策划已久的计划就彻底功亏一篑了！
赌得就是孤注一掷，否则即使把考察队这些人送去了普吉岛，那么他们回到谢亚斯特也必然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现在不得不动用他的底牌了！
随着那些神秘的“诱饵”准备到位，士兵们纷纷抽出随身的尖刀往手掌心一划，夹杂着热气的鲜血喷涌而出，随后握紧拳头将鲜血洒落在了那些灰色的封布之上。
每个士兵的脸色都迸发出一股决然，鲜血一点点浸润那些诡异的图案，骤然爆发一团团骇人的黑雾，黑雾徐徐将那一个个的牢笼笼罩起来，很快牢笼中的“东西”就感受到了某种威胁，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无比尖锐刺耳的声音！
“咔嚓咔嚓……”
那一阵阵的咀嚼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可那些士兵们仍旧死死咬牙撑持着场面，鲜血仍然在不断滴落！
随着黑雾终于把最后一个牢笼里的声音激活，所有在场的士兵们都彻底失去了知觉，那些牢笼中的声音再度变得尖锐起来，大副很快让人把这些士兵拖下去，随后又有另外一批兵士开始进入到角色当中。
这些人的脚底下都准备了一大捆的粗绳，他们迅速将这些绳子捆绑在了充满黑雾的牢笼挂钩上，另一头则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口中不断吟诵着一种异常古怪的腔调：
“汝引之血，现之汝身，暗黑混沌，意志之门，蒙蒙亚布塔……”
船舱内的那个被瑞恩认定为探险雇佣兵的姑娘突然一下子睁开了她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黑暗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侧耳一听窗外的动静，她猛然大叫了一声“不好”，一下子把身边的同伴都吓了一跳！
“怎么啦？刚消停会儿……”
“有人在用海禁之术！”
说着姑娘抄起手边的一颗圆形物体就要冲出房门去，结果没想到房门刚一打开，门口就已经被堵住了！
“姑娘，你最好还是呆在船舱内，我们不想伤了你们客人，况且你们考察队和我们舰长有约定，你们今晚必须呆在这里！”
“滚开！”
姑娘的脸上怒气满分，丝毫已经顾不上说话的语气了，直接上来就是怒吼！
结果下一秒她就被一柄锋利的长剑顶在了脖颈上，那个士兵再次用非常坚定的语气告诫她：“再说一次，姑娘你最好乖乖呆在房间里，有什么问题都等明天再说！不要让我们为难！”
姑娘瞥了一眼那无比锋利的长剑，她一点点缓缓地退回到了房间内！
“很好……”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整个人却猛然失去了意识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长剑也随之滑落一旁。
显然他低估了这位姑娘的能力，顾不上那么多姑娘处理完了眼前的阻碍，迅速用手在身前划了一圈，随即她的身形居然奇迹般得消失在了原地。
屋内的另外一个姑娘似乎很熟悉这种操作，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惊讶，那位姑娘消失之后她便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兵士，甚至调皮得用脚踹了踹，嘴上嘟嘟囔囔得说着：“这人啊，没本事就别吹牛，容易砸脚后跟，懂吗？”
回过头来，她才细听了听甲板一侧的动静，眉眼之间也皱了起来。
“这个世上总是有些不怕死的人啊！死谁知道是咋样的呢？找死或许就知道了！”
随后甩了甩手朝着同伴离去的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那边似乎是瑞恩房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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