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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一团和气

    太子妃死了,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佛堂罚跪,恨不得当场大笑三声。

    好好好!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我的清瑶姐姐终究是受上天垂爱,这样早就去了,再也不用留在东宫看这一团污水。

    太子派人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传话的太监低眉顺眼神色恭敬:“侧妃娘娘,殿下请您往前殿叙话。”

    我冷冷地扫他一眼,并不答话。

    那太监慌得又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先前是奴才们不懂规矩才冒犯了娘娘,也实在是秦侧妃的话奴才们不敢不听,还请娘娘饶奴才一命……”

    额头撞击地板的声音让我心烦,我依旧闭眼数着念珠:“今天不是你家殿下亲自过来,我绝不出这佛堂一步。”

    磕头的声音静了静,那太监咬咬牙,还是一溜儿烟小跑了出去。

    萧钧来得很快,比以前任何一次翻我牌子来得都快。我抬眼看着身前面如冠玉的男子,剑眉星目,身量颀长,一身白衣萧萧肃肃。

    蓦地就想起那年初见,他教我念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样清隽温和的男子,又有着举世无双的尊贵身份。莫说是没见过世面的我,就是身为相府嫡女的清瑶,也忍不住动了心丢了魂。

    如今她芳魂一缕随风逝,徒留我在人间,成全萧钧依旧左拥右抱。

    “敏敏,”萧钧的声音带着几许歉意,他神色歉然:“是我不好,没能赶回来,刚到京城时便有人来报,瑶瑶已经去了。”

    “无妨,”我声音冷如寒冰,一字一句仿佛夹杂着心肺里的血点:“便是你回来了,她也是要死的。”

    他脸上的表情略微僵硬:“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都无妨,”我微笑着看他:“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原不用为后院妇人之死伤怀。”

    “罗氏,”萧钧的脸上渐渐有些挂不住,他沉声道:“孤念你和太子妃相交多年并不苛责,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任性妄为。”

    我眼里的泪一下子就要沁出来,又生生忍了回去,朝他端端正正地行了全礼:“妾知错。”

    “知道就好。”他淡淡扫我一眼,又缓声道:“太子妃新丧,还需你和秦侧妃一起全礼。你待会儿就换了丧服去前殿,若有拿不准的地方,你只管来问孤。”

    我心思微动,实在忍不住开口:“妾并不敢违抗殿下的命令,可是敢问殿下,是否该给清瑶一个公道?”

    萧钧深深看我一眼:“这不是你该问的,”顿了顿又道:“太子妃的两个孩子回头会抱到你宫里暂时养着。”

    我俯身谢恩,泪水再也忍不住。他起身欲走,脚步又忽然停下,声音很轻很轻:“孤知道你们的委屈。”

    你知道吗?你当真知道吗?

    脚步声渐行渐远,萧钧这次再没有回头。佛堂重归寂静,我跪坐在地上,忍不住哭出声来。

    清瑶,这就是我们当年一心要嫁的意中人,自以为一生一世的好郎君。

    我素服出现在前殿的时候,众人一阵骚动。

    秦含烟秀丽的眉不自觉蹙起,却忍着没同我说什么。我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越众上前,给清瑶,和被处死的慕家满门,点了三炷香。

    一愿清瑶来世舒心快乐,再不因情殉身;二愿慕家满门忠烈,来世得遇明君;三愿……

    我回头看这满室的素白缟服,心底逸出冷笑。

    三愿我罗敏敏今生,能搅得东宫天翻地覆,这里每一个口是心非的人,我都要让她们陪清瑶、陪慕家满门下地狱。

    自然也包括,萧钧。

    因为之前慕家卷入谋逆案,清瑶的葬礼办得很是潦草,简单哭了几场,就要封棺入葬。

    送灵的那天我没有哭,我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倒是秦含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昏死过去。

    这样的消息让冷落她多日的萧钧都忍不住回心转意,亲自来后殿看望:“清瑶新丧,孤知道你伤心,可也不能哭坏了身体。”

    秦含烟在他怀里梨花带雨,泪落涟涟:“太子妃姐姐辞世,妾自知有罪。是妾管理不严,让那起子奴才把慕家抄家的消息传到了姐姐耳朵里,才使得姐姐早产去世,母子俱损。妾不敢奢求殿下原宥,只求殿下看在往日情分,让妾随姐姐一同去了,也好让妾安心啊!”

    我几乎冷笑出声,看着眼前这对男女恶俗的表演,萧钧已经把秦含烟抱在怀里抚慰。我不想再看,转身离开后殿。

    身后有隐隐的脚步声,我回头,是钱庶妃。

    钱氏是从前孝慧太后指给萧钧的妾室,出身只能算得上清贵,并不及我背后的罗家和清瑶背后的慕家。

    当然,更及不上如今秦含烟背后的秦家。

    不过现在慕家满门抄斩、罗家被逼退位,只有秦家还光鲜亮丽,如鲜花着锦一般。

    钱氏的表情总是带点怯意,似乎文臣世家的女子见到将门之女都是这样,问我:“罗侧妃……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好不好有什么区别,都一样。”

    她也点点头,忽然左右看了看,像是抱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上前来,对我耳语道:“太子妃薨逝那天,宫里来人传话,问继立太子妃的事。”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清瑶前脚去世,他们后脚就已经开始物色人选了。

    我不动声色,示意钱氏继续说下去:“宫里的意思是选秦侧妃,可以震慑后院一二,但太子似乎不做此想。后来那人又提议说若选您也无不可,同样被太子否定了。”

    她想了想,确定再没别的了才说:“妾告诉您这些也不为别的,太子妃之前对妾诸多照拂,妾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只盼着您若能继立太子妃,妾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钱氏的话不似作伪,她入东宫早,和萧钧颇有些情分。秦含烟又是我们三人之中最末一个嫁进来的,她起初并不敢得罪我和清瑶,便可着劲欺负钱氏。

    钱氏身子弱,萧钧有段时间多去看了她几次,叫秦含烟起了醋意。第二天打着体贴的旗号送了碗药过去,钱氏哪敢不喝,可喝下之后便腹痛不止,见了大红。等清瑶知道此事,叫太医过来诊治却为时已晚,钱氏喝下大量寒性的药物,很可能此生再无生育能力。

    那时候秦含烟很是得宠,秦家在前朝又受重用,罗家倒了,连慕家都被压制。谁还会在乎一个妾室能不能生孩子?秦含烟的事情也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翻了篇,此后就连钱氏的恩宠都淡了。

    如此尴尬的处境,若是以后秦含烟上位,自然不会有钱氏好果子吃。

    想到这,我深深看了钱氏一眼,才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夜里想到钱氏的话,我左右睡不着,起身吩咐:“来人,去明德殿。”

    明德殿是萧钧的住所,他也未睡下,正在临摹字帖。看见我来了颇有几分紧张:“怎么了,是孩子不好么?”

    清瑶和萧钧生前有一儿一女,清瑶薨逝后,萧钧便叫人把孩子先养在我殿中。

    想到孩子,我心里又是一酸——若非……

    我摇头:“孩子很好。”看他稍稍放松,我才道:“妾今天来,是想问问殿下——继立太子妃一事可否暂缓?”

    他笔尖一顿,洇开一朵墨花。萧钧随手把青玉笔管抛到架子上,看都不看我一眼:“怎么说?”

    我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遂道:“古往今来夫妻本为一体,若嫡妻早丧,续弦也在情理之中。可妾敢问一句,如今东宫可有人堪与先太子妃比肩么?”

    萧钧终于正视我,淡淡道:“继续说。”

    “不止东宫,放眼京城如今未嫁女,妾也以为并无人堪当太子妃之位。且东宫如今子嗣皆为先太子妃所出,殿下安敢托付他人?倒不如暂缓此事,对外亦可彰显殿下情深如许,对内也有利安定人心。”

    萧钧微露一丝赞赏的笑意:“不错。”他起身道:“随孤安置吧。”

    我心下恶寒,并不愿与他同榻而眠,况且清瑶新丧不过十几日,我只想随便找个理由打发过去:“殿下恕罪,妾心中记挂着两个孩子,请殿下容妾回去。”

    萧钧本走了两步,听到我的话又转过身来,忽然笑道:“罢了,你回去吧。”他目色深深,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有滔天情意:“孤记得从前,你也并不是这样的。”

    从前?我愣住,多久的从前呢?

    是我在宫里的赏花宴上遇见他,他教我读诗的从前么?

    武将家的女儿多不爱诗书,像清瑶那样的将门才女着实少见。我自幼喜欢驰马射猎,箭术甚至可与当朝七皇子一较高下。可赏花宴上却丢了大丑,偏偏那天清瑶生病,并未赴宴,连个替我解围的人都没有。

    我正难堪,忽然有人朗声为我解围,一众贵女顿时默不作声。后来我才知,那人是当朝的四皇子,也是刚册立的太子殿下。

    温沉如玉少年郎,再加上有心为之的谦和体贴,在一家子莽汉中长大的我哪见过这样的阵势,直直沦陷下去。

    这样的情愫,哪怕他后来娶了清瑶为正妃,我只能居侧妃之位。我也甘之如饴,毫无半点怨言。

    可那是多远的从前了呢?

    我勾起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意,对他款款道:“殿下,妾从不记得从前。”

    从萧钧殿中回来,我就没来由地烦闷。去侧殿看过两个孩子,一胎双生,模样也相似,都是一样的俊俏。

    若不是那场意外,他们现在应该还有母亲,还有个弟弟。

    心里装的事情多了,夜里自然辗转反侧,好容易入睡,梦见的却都是从前的东西。

    梦见我当年和清瑶一同入府,萧钧虽然对清瑶宠爱有加,却也不曾冷落我。后院中的人都知道太子爱重太子妃,从不敢惹是生非。

    后来,后来呢?

    我又梦见罗家一朝跌落,知道消息后我坐不住,拼了命也要逃出东宫。清瑶挺着个大肚子来看我,险些在我殿里早产。

    我担心清瑶,又害怕罗家有事。我去求萧钧,我给他磕头,求他照拂罗家三分。萧钧不肯见我,还是清瑶给慕家递了信,最终罗氏一族只是发配岭南,从此退出朝堂。而秦家成了后起之秀,不但顶替了罗家在军中的位置,甚至还有逼近慕家的势头。

    清瑶生双生子时萧钧彻夜未归,她又疼又怕,叫声异常凄厉。我又一点经验没有,只能在旁边干着急。好在慕家婶婶被我及时接来,清瑶看见娘家人放下许多,拼了命生下一双龙凤胎。

    孩子生下来第三日,萧钧终于回了东宫,一同回来的还有秦家的嫡长女,秦含烟。

    秦含烟生得妖娆多姿,妩媚动人,慕家婶婶一眼看去就不喜欢她,私下和我们嘀咕:“哪像武将家的女儿,倒像是那见不得人地方调教出来的,殿下怎会被这种人迷了眼。”

    清瑶示意自己母亲噤声:“母亲别怪殿下,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后来我让人去给慕家收尸,听说慕家婶婶没了双眼,嘴里也塞满了热炭。

    双生子满月的时候秦含烟被封了侧妃,和我平起平坐。圣旨上说:“为庆皇孙满月嘉礼,特册秦氏为太子侧妃。”

    我只有冷笑,无尽的冷笑,心里觉得这侧妃位子来得真是讽刺。

    秦含烟入宫便受宠,我和萧钧的情分本就少,经历罗家一事后变得更淡漠。我不得萧钧宠爱,秦含烟便对我不以为意,她在乎的是萧钧宠爱的女人。譬如钱氏,譬如……清瑶。

    钱氏被灌了药之后,我和清瑶下令封口,就连萧钧都不知道钱氏已经再无生育能力。可秦含烟太懂得如何毁掉一个女人了,她派人悄悄把这件事告诉了钱氏,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钱氏险些吊死在房梁上。

    萧钧觉得晦气,此后再不宠爱钱氏。一个碍眼的人除掉,她就想把爪子伸到清瑶这里来。

    我那时候早对萧钧冷了心,一心一意帮清瑶带孩子。钱氏是本分人,偶尔也来给清瑶请安。这时候萧钧对清瑶爱重得紧,日子也算和睦。

    没过多久却又更好的喜事,清瑶又有了一个月身孕。可太医说,由于之前生育过双生子,清瑶的身体不算太好,需要好生静养。

    我担心得很,她怀孕时候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反倒是萧钧回来得少了,便是回来了,也是多去秦含烟处。

    终有一日我察觉到不对,才知道慕家已经下了大狱,满门抄斩。而告诉我消息的人……是秦含烟。

    千防万防,我还是没有防住,清瑶动了胎气。她胎像本就不稳,秦含烟又死守着不肯给叫太医,我提着弓箭闯入她殿中,一箭射散了她顶上发髻。

    太医是请来了,可清瑶却大出血。我听到这消息只觉得腿下一软,拼命闯进寝殿见她一面,就被秦含烟的人踉踉跄跄地拽去了佛堂。

    做了一晚上梦,这几日我都觉得似乎噩梦不散,脑子里满是清瑶死前那床浸透鲜血的锦被。

    萧钧已经向皇上请命暂缓册立太子妃,人人吊着的心都放了下来,唯有秦含烟隐隐不满。

    一天早上刚想吩咐人打水洗漱,就有贴身侍女匆匆来报:“皇上病重,几位皇子都去侍疾了。”

    我听到这消息就是一个激灵,原本的一点困意也散了。这几年皇帝大力修剪世家羽翼、铲除武将,安知不是在为自己的儿子荡平道路。

    只是,这下一个儿子,会是萧钧吗?

    当今皇帝生七子,除去大皇子和五皇子早逝、二皇子多病、三皇子庸懦,剩下的,唯有六皇子和七皇子可与萧钧较量。

    果然,还未入夜就听见宫中云板声起。我静静数着,一下、两下……

    第九下余音在我脑海里久久不息,我看向遥远的天际。那里有两辆马车驶来,准备接我和秦含烟进宫。

    在宫门处却遇见了熟人——七皇子萧沉。

    萧沉是先帝幼子,极善骑射,我幼时曾与他一道求艺,二人不相上下,偶尔他会略胜我半筹。

    他看见我,还是从前我熟悉的模样,他嘴唇翕动,我却先他一步做了个示意噤声的动作。他了然,目光扫过乾安宫,微微摇头。

    这意思是局势不明,只不知里面两位,究竟谁技高一筹?

    等我安顿好自己和两个孩子,已经有人来报我:“六皇子蓄意谋反,已经被秦统领斩杀。”

    “知道了,”我神色淡淡,在他准备退下的时候开口:“你是七皇子的人?”

    他顿了顿,立刻跪下道:“奴才从今往后,都是娘娘的人。”

    我笑了,随即转身正色:“你们主子这是什么打算,为什么把你们都送给我了?”

    他摇头:“做奴才的,从不敢刺探主子的事。”

    我心知问不出什么来,只好烦乱地挥挥手:“罢了,你下去吧。”

    也不用我再多问,没过两天,七皇子萧沉自请离京的消息就人尽皆知。

    萧钧很满意他的识相,封他为安王,让他去岭南一带做事,同时又下一道旨意,要把我的父兄从岭南调回来。

    知道此事的时候我在御书房问他:“罗家已然官复原职,那么请问皇上,先太子妃和慕家何时能沉冤昭雪?”

    他眉目微蹙,不耐烦地打发我:“慕家是先帝亲自下令诛杀的,你是要朕做个不孝子吗?”

    我还欲再言,他又截断我的话头:“至于先太子妃,她若是当年能相信朕一些,不那么冲动。等她生下孩子,朕未尝不能护她全家平安。终究,还是她太毛躁了。”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竟以为全都是清瑶的错了?讥讽的话语几度想要脱口而出,我都按捺了下来,隐忍着道:“既然皇上以为先太子妃有错,那么也是时候该册立新的皇后了。”

    他疑惑地看向我:“当初正是你劝朕不必急着立太子妃,怎么如今又有此话?”

    我按住心思,娓娓道来:“当初皇上还是太子,东宫中一切简单,即便正妃之位无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妨碍。可如今您已经是一国之君,后宫事务繁多开销庞大,若总由妃子主理,未免不美,也不够名正言顺。”

    他似乎被我说动,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那你说,立谁为后呢?”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不慌不忙道:“德妃钱氏。”

    “钱氏?”萧钧反问,却并不觉得多么惊讶,只是好笑:“朕原本以为,你会毛遂自荐。”

    “臣妾不敢,”我低头道:“钱氏在侍奉皇上的嫔妃中资历最深,家世也清贵。且她生前和先太子妃关系和睦,皇子和公主若能交到她名下抚养,也十分合适。”

    我断无可能被继立为皇后,不说萧钧对我观感如何,秦含烟已经视我如眼中钉。如我登上后位,只怕连两个孩子都要和我遭殃。而我也绝不肯让秦含烟成为皇后,人为刀俎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这样一看,萧钧为数不多的嫔妃中,只有钱德妃勉强够格。

    我心知萧钧也不会让秦含烟登上后位,秦家已经贵无可贵,前朝有悍将,后宫有宠妃。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只有下坡路了。何况钱氏一个庶妃能位列四妃之位,未尝没有萧钧的小心思。

    “朕也觉得很好。”他坐得高高在上,看了我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松口气,立后的事情就这样定了。

    钱德妃对于立后很是惶恐,更是死也不敢接手清瑶的两个孩子。最后还是萧钧下旨,两个孩子记在钱氏名下,却仍旧由我抚养。

    秦含烟几乎恨得吐血,她满心满意地防备着我,到头来却让钱氏抢了后位。若非钱家世代都是文官,她必定要给钱家使几个绊子。

    七月初三,萧钧设宴给萧沉送行。

    给萧沉的践行宴摆在太液池上的碧波亭,除了我以外还有秦含烟陪侍,新封的钱皇后称病未到,我给她行个平礼:“贵妃万安。”

    她扫了我一眼,端的是风情万种,语气尖锐:“贤妃安好。”

    一顿饭吃得是刀光剑影不断,酒宴上秦含烟看着我和萧沉,忽然轻笑出声。

    萧钧一向待她宠爱有加,见此也笑道:“爱妃在笑什么?”

    秦含烟笑得娇媚:“臣妾想起以前听说的,贤妃妹妹和安王常一同射猎,箭术甚至不相上下。”

    我只是淡笑:“陈年往事了,臣妾却不记得。”我转首就看向萧钧:“皇上是知道的,臣妾不爱提从前的事。”

    他原本略带不满的神色一松:“朕知道。”

    秦含烟眉目一皱,刚想说什么却被萧沉抢了话头:“贵妃娘娘喜欢回忆从前,这倒是和本王相似。”他神色回味:“本王记得从前去校场,那时候贵妃的父兄还未发迹,贵妃也喜欢和将士们玩闹,笑语如珠,倒像是大家伙的妹妹。”

    萧沉这话说得暧昧,秦含烟当下就沉了脸色。萧钧把酒杯撂下,沉声道:“好了,”他看了我一眼:“贤妃送送安王,朕和贵妃先回去了。”

    送萧沉到了宫门,我终于开口:“你小心点。”

    “什么?”萧沉笑:“一般送别不都会说一路顺风吗?”

    我抬头,微笑着看他:“你不会想要一路顺风的人生。”还不等他说话,我又道:“萧沉,我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

    他脸色骤变,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把我拥进怀里,我早就退开一步,萧沉道:“你现在和我走,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我苦笑:“我有亲人尚在世间,有姐姐的仇未能报,还有一双儿女,都来不及。”

    他像是忽然醒悟,自嘲般地笑笑:“是,确实是来不及。”他忽然正色看我:“若我有一日住进乾安宫,是不是万事都来得及?”

    我也笑:“说真的,我也这样希望。”回头看着那高大的宫殿,我叹息道:“这里面现在住的都是我恨的人。”

    萧沉也看了一眼,笑得肆意傲然:“终有一日你也会住进去。”

    正如我所想的那样,到了岭南不足一年,萧沉就反了。

    萧沉是不甘心受制于人的,他一定会反。

    我的父兄早就告病不出,萧沉声势浩大,这一仗,秦家不得不应下。

    打输了便是一朝跌落,若打赢了……

    我看着对面一脸惶恐的钱皇后,她似乎很害怕秦家打赢这一仗,想也知道,秦家若赢,秦含烟必定声势更盛,她身为皇后也不会落得好。

    我看着底下两个玩得开心的孩子,笑容笃定。

    秦家不会赢的。

    以罗慕两家积年的势力,往军中安插几个人,再容易不过。

    果然,秦家输了,输得异常惨烈。

    消息传来的次日,钱皇后幸灾乐祸地告诉我,萧钧已经十几天没见过秦含烟了。

    我猜,萧钧不打算再供着秦家了,只是如今还不好定罪。但也无妨,早晚的事。

    战事愈演愈烈,萧钧再坐不住,他要御驾亲征。

    我心里忽然漫出一丝惶恐来,皇家有专属的秘密军队,只服务于皇帝一人。那么这次,萧沉还能赢么?

    萧沉没有赢,他被萧钧活捉了带回来,关在宗人府,听候发落。

    我从钱皇后那里拿了腰牌去看他,他依旧笑得洒脱:“对不住了,没能让你住进乾安宫里。”

    我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几番思量,他却看不下去:“你扭扭捏捏的像个什么样子,有话就说。我愿赌服输,不会怨天尤人的。”他说着忽然又得意一笑:“不过我也不算输,萧钧中了我的箭,那箭上涂有奇毒,他最多不过再活三五年了。”

    我一惊:“什么?”难怪萧钧自从回来之后便广招名医。

    我不敢在这里停留太久,何况已经有人来报,说萧钧要见我。

    萧沉看着来人,笑道:“我的人你用着可还顺手?”

    “你的人都很好,”我叹口气,也笑:“你这个当主子的也很好。”

    他把宫里的眼线都留给我,未尝没有让我保他们一命的意思,萧沉这个主子确实很好。

    我去见萧钧时他神色很好,不似前几日的焦虑,宫里还站着两个游方道士。

    道士摸着胡须含笑道:“皇上这并不是病,而是邪,只消去宗庙祭祀,上天自会保佑,再辅以金丹秘术,自然就一切大安了。”

    “既然如此,那贤妃陪朕同去祭天吧。”

    次日萧钧就带我去了宗庙祭天。我正疑惑这事为何不带钱皇后出行的时候,宫里萧沉留下的眼线来报:皇子和公主都被秦含烟的人带去了她的关雎宫。

    我如遭雷劈,扔下萧钧就半点不敢耽搁地赶回来,迎接我的是钱皇后愧疚的眼神:“贤妃你,你节哀啊……”

    两个孩子,都惨遭虐杀,身上伤痕累累,小公主的头发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甚至小皇子脸上还有护甲的抓痕,我把他们冰凉的尸体抱在怀里,找不出一寸完好的皮肉。

    我痛得发颤,不顾形象地哭喊:“秦含烟——我要你偿命!”

    这几乎不需要我再费什么心力,秦家垮了,秦含烟胆大妄为。萧钧以此为罪名顺利问罪秦家,接连查出秦家十数罪状,抄家、定罪、落狱、处斩,秦家满门一个不留。除此以外,他还草草追封了慕家和清瑶,却也好像是新手带过一样潦草。

    秦含烟被我做成了人彘,这是我头一次在宫中如此不顾形象地大施酷刑,她被砍去四肢还对我咒骂不休,一碗哑药下去就没了动静。

    钱皇后听说此事之后,终日惴惴不安,对我也多了几分敬畏。

    萧钧似乎找了道士之后自觉已经痊愈,又因为朝中太平,后宫空虚,便大肆选秀,侍寝的时日也渐渐多了起来。后宫也不负所望,陆续传来了几个好消息。

    与此同时,他下令赐死萧沉。

    我拿着腰牌,又去了一趟宗人府。

    萧沉十分笃定地笑:“哪怕华佗再世,这药也是无法可解,且他痴迷享乐,最后怕是只有幼子继承大统了。”他留意到我的眼角,问道:“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

    我忽然抬头看着萧沉,目光灼灼,不答反问:“萧沉,你想做皇帝吗?”

    “自然。”萧沉一愣,答得却毫不犹豫。

    我扬眉看他:“我是无法让你做皇帝了,但你如果愿意,我可以让你的孩子做皇帝。”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站起身,手落到我的肩膀,一寸寸向下摸索。

    “愿闻其详。”

    “什么?你疯了?!”坤宁宫里,钱皇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宛如看一个疯子。

    “是,我是疯了。”我冷冷地看着她,“你害死我两个孩子,我现在要你赔我一个,这可再厚道也没有了。”

    她被我吓得一缩:“我没有……”

    “你没有?”我冷笑:“我出宫前把孩子托付给你,千叮咛万嘱咐,你若有一点当心,以你的皇后之位,两个孩子怎会落到秦含烟手里!”

    她几乎要哭起来:“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皇上,是皇上啊……”

    我笑得苍凉:“我自然知道是他,用两个小儿换他除掉秦家当然合算。可你也是帮凶,我照样不会放过!”我狠狠看着她:“你若不答应,我有的是办法,哪怕是让你沦落到和秦含烟去作伴,我也干得出来!”

    她呜呜咽咽:“我答应你,答应你就是了,可是我当年被秦含烟所害,早就没有生育能力了啊……”

    我把她扶起来,笑得一脸温柔:“你大可放心,萧钧对这事可是一点也不知道,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和你的家人一生无忧。”

    我安稳地坐下,抚摸着小腹,这里面有近两个月的孩子。

    我一项一项地给钱氏下命令,没办法,萧钧根本不曾召幸过我,所以这个孩子只能归给钱氏。

    次日,钱氏就向萧钧请命,说自己已经有孕在身,但有大师断言此胎若在城南行宫生产,便会贵不可及。另外又担心行宫长日无聊,恳求和贤妃同去。

    宫中如今没有嫡子,萧钧听说之后十分高兴,加之他最近笃信偏方道士,十分爽快地同意了。

    我让罗家和钱家暗地里找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进宫,使萧钧沉迷美色,无心关照我们的事情。

    孩子渐渐显怀的时候,京中传来密报。萧钧旧疾发作,连夜找了好几位道士入宫。

    我淡漠地吩咐:“按本宫之前说的,用阴阳和合的法子先把他糊弄住。”

    传信之人领命而去,我抚着肚子,看这行宫秋色。

    四个月后。

    我产下一子,取名萧忆。不为别的,这孩子包含了我太多的回忆。

    坐了双月子回宫,萧钧此时已经缠绵病榻,时日无多了。

    萧忆是钱皇后名义上的孩子,是唯一嫡子,无可置疑地被立为太子,而钱皇后因“产后虚弱”,仍然留在行宫静养。便有我暂时带着孩子回宫,探视萧钧。

    他看着这孩子很是高兴,几乎伸手想抱一抱,我站着不动,面无表情地问他:“皇上,你还记得清瑶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吗?”

    他的眼神一缩,我含着淡淡的笑:“清瑶和慕家到现在,只等来你一道潦草的加封旨意。”

    我冷笑,他只是沉默。

    他很宠爱萧忆,但是并没来得及好好疼爱这孩子,就病发去世了。

    在他回光返照前一刻,我悄悄在他耳边告诉他。

    萧忆,是我生的儿子。

    他双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我只有冷笑。

    萧忆登基后,我垂帘听政,首先下旨平了慕家多年冤屈,追封清瑶为孝纯皇后。

    再下一道旨意,平复萧沉的王爵之位。我能为他做的并不多,也不过是弥补自己的亏心罢了。

    文武百官并不敢多置喙什么,想来是我把秦含烟做成人彘的光辉事迹还历历在目,他们不愿成为第二个出头鸟。

    萧忆长到八岁时,我教他处理政务,教他治理国家。

    还教他千万不能辜负别人的真心呀。

    有一个叫王小二的年轻人,妈妈在王小二十六岁那年,为了保护自己家里的耕牛而被山上滚落的大石头砸的大出血去世了。

    从此王小二就和爸爸两人相依为命,好在家里有两亩地,还有妈妈拼死保护活下来的耕牛,王小二的爸爸是个勤快的人,父子两人在大饥荒的年代倒也没有饿肚子。

    但由于家里穷,王小二到了二十二岁的年龄还未娶到老婆,王小二爸爸急的茶不思饭不香,急出了一头白发。

    有一天早晨,王小二身上莫名其妙地不舒服起来,也不发烧,也没有明显的病灶,就是感觉精神恍惚,走路没有劲,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王小二的爸爸看到王小二这个样子,就想了想,对王小二说:今天是你妈妈的祭日,我也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我们一定犯了同样的病,想念你的妈妈了。

    听到爸爸说出这样的话,王小二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确实是想念死去六年的妈妈了。

    王小二爸爸对王小二说:今天家里也有事情要做,你就带着咱家的耕牛到你妈妈坟前祭拜一下吧。

    王小二带了点供品,牵着耕牛慢慢悠悠地往五里外妈妈的坟墓去了。

    时间不长,王小二牵着耕牛来到了妈妈的坟墓前。

    王小二心中确实很想念母亲,在母亲坟前摆上供品,哭了一会,看到坟墓上长满了野草,王小二动起手来,一棵一棵地把野草拔的一干二净。

    回家吃午饭还早,加上刚才清理杂草有点累了,王小二决定在草地上睡一会。

    温度正好,阳光和煦,王小二躺在草地上惬意极了,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梦乡。

    王小二做了个梦,梦中王小二牵着耕牛去田里干活,路过一条大河的时候,王小二听到河里传来救命的喊叫声,不好,一定是有人落水了。

    王小二牵着牛来到河边,看到一个女人在河里扑腾,眼看着呛了几口水,再不救上来就危险了。

    可是王小二也不会游泳,旁边也没有人,喊也喊不到,怎么办呢?

    急迫之下,王小二看到了身边的耕牛,自家的耕牛会游泳,于是王小二灵机一动,急忙把耕牛赶下河,王小二骑在牛身上,来到女人落水的地方,王小二在牛背山一伸手,将女人拉到了牛背山。

    女人获救上岸以后,对王小二很是感激。

    原来这个女人还未出嫁,家就在不远的地方,今天是来到河边洗衣服的,没想到脚下一滑,落进河里,幸亏王小二的及时出手相救,不然今天就把命丢在河里了。

    这个女人看到王小二和自己年龄相仿,模样英俊,又是热心肠,在心里不禁对王小二增加了几分好感,看到王小二看着自己,女人羞涩地低下了头。

    王小二看到女人羞涩的样子,太美了,王小二看得呆了,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

    “夫君啊,你走的这么早,丢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受尽欺负,你要是把我一起带走多好啊”,王小二正做着美梦,被一阵女人的哭泣声惊醒。

    王小二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不远处一个坟墓前有一个年轻女人在哭泣。

    王小二看到她哭的甚是可怜,于心不忍,就上前劝慰道:这位姑娘,节哀顺变,不要把身体哭坏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家吧,一个女人家在荒山野地也不安全。

    哭泣的女人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轻男子劝慰自己,很是感激,渐渐地忍住了哭泣。

    王小二问女人为何这么伤心,看这个坟墓不是新的,肯定不是刚刚过世的,按道理不应该这么伤心啊。

    女人抬头望了望王小二,叹息道:好心人,你有所不知啊,我是从很远的地方嫁到这里的,没想到结婚才三个月,丈夫因山上采草药,不小心摔落悬崖去世了。

    家里还有一个瞎了眼的婆婆在,我也不忍心抛下她回娘家,就和婆婆两人相依为命了。

    这几年收成不好,为了解决吃饭问题,我多开荒了几块地,怎奈我一个弱女子,力气有限,目前又是耕种的季节,时节不等人,我急得不得了,就想到了借一头耕牛来用用。

    我到隔壁张三家借牛,没想到张三看我是个年轻的寡妇,想占我便宜,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清白的身子岂能容他糟蹋,我就激烈反抗起来,他看我不从,狠狠地把我推倒在地,我身上伤了好几处。

    回到家,我想到自己无依无靠,今天就到亡夫坟墓前来哭泣了。

    原来是这样,王小二嘴里直骂这个张三猪狗不如。

    看到女人可怜的样子,王小二于心不忍,就说道:这样吧,我家正好有一头耕牛,这几天田里的活计作的差不多了,我就把耕牛借给你用几天。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女人对王小二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心里对心地善良的王小二好感了三分。

    看到王小二空着手回家,王小二爸爸就问咱家的耕牛呢?

    王小二就把上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爸爸,说三天以后那个女子就把耕牛送过来。

    王小二爸爸听完沉默了好一会,说道:孩子啊,你涉世不深,不知道人心险恶,怎么能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呢,这头耕牛可是你妈妈拼命保护下来的啊,如果被人骗了,我死后怎么向你妈妈交待啊。

    而且我们家穷,你还未娶亲,这头耕牛就是我们家的根本,如果牛没了,还有什么人家能看上我们家啊。

    王小二安慰父亲道:不碍事,我看这个女子是个心善之人,绝不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的。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王小二爸爸暗自叹息。

    三天后,王小二坐在大门口一个人呆呆发神,对于那个女人能不能把耕牛送来,王小二心里也没底。

    正在焦急之时,王小二看到那个女人牵着耕牛款款走来,这个镜头在阳光下太美了,王小二竟然看得呆了。

    知道女人来到王小二面前,王小二才晃过神来,连忙伸手接了女人递过来的牛缰绳,不小心触碰到女人的手,王小二感觉到自己的手麻酥酥的,过电一般。

    女人从牛背山帮下一个篮筐,里面装满了东西。

    女人说:太谢谢你家的耕牛了,真是帮了我大忙,三天功夫,我家田里的活儿全部干完了,真是太谢谢了,今天带了点土特产来谢谢你。

    王小二摆摆手,拘谨地说:不碍事,举手之劳,能够帮助到你,我也很高兴。

    女人看到王小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羞涩地低下了头。

    看到王小二家里堆满了脏衣服,女人扭身把脏衣服拿去洗了,然后和王小二一起把家里大扫除一遍。

    看到两人配合密切,在一起窃窃私语,家里恍然一新,王小二爸爸高兴地点点头,借机出去干活了,就留下两个年轻人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