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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烫手山芋

    孟献义是天才,智商很高。经过秀儿的提醒,他开始琢磨,这里面的蹊跷之处。会不会是人参商人做了个局下了个套,或者是李东家下的套,亦或是他们联合起来,给孟献仁下套欺骗孟家的银子?

    孟献义越想越有可能,至于他们的手法,孟献义和秀儿都是涉世未深,怎么也想不出来,也推算不出来,他们也没有证据说别人欺骗孟家的银子。

    他们在一起商量半天,得出两个结论。

    一是这个事情和交易宝没有关系,交易宝被动地接受委托,按他们商议的金额如数收取押金,卖方发货,买方验货,如买卖双方对货物的质量没有争议,交易宝就应该按期付款。

    二是这个事情和贷款给他们的柳家表面上没有关系,因为柳家借钱是人参交易之外的另外一个合同。从表面上看,不但没有关系,还要感谢柳家在孟李两家银两短缺的时候仗义出手相助。

    可是任凭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因为孟献仁是全程参与验货环节,还有老掌柜和李家,他们不会验错,交货应该没有问题,那么就是翻船事故太巧了。

    但是,每年在运河里面翻船的事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造成的损失比他们大的也有,比他们小的也有,在运河里翻船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你不说巧,发生在你身上你就说太巧了,这也不讲道理。

    最后,他们二人商量来商量去,他们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人参商交货的时候交的是正品,等到他们装船的时候,就已经换成了次品,这个时候仍然是在他们的地盘上,他们想做到这个并不难。所以人参商故意下了个套,以急着回辽东为借口,吸引孟献仁和李东家上钩,他们之所以同意用交易宝,是想把这个事情做得更像光明磊落。

    只要能证明这一点,那么就可以阻断交易宝支付押金,他们的损失就能弥补回来。苦恼就苦恼在没有证据。

    孟献义一直读书,对生意上的事情不了解,人情世故也不是太清楚,只能让秀儿先回去,他急忙回到家里和父亲大哥商量。

    孟献义隐瞒了秀儿的事情,只说是自己一个人琢磨出来的。老孟听了眼睛一亮,觉得很有道理。他是老江湖了,做了一辈子药材生意,什么样的圈套没有见过,什么买凶杀人、半路抢劫、内外勾结、仙人跳蒙汗药,套路多了去了,老孟这一辈子总结了几点,小心驶得万年船,没事莫贪小便宜。一旦动了贪念,贪小便宜往往就是骗局的开始,屡试不爽。

    老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吃亏的事情。府城鼓楼街边有个人玩“三仙归洞”,一个小球三个碗,让你猜小球在哪个碗里,猜对了给你钱,猜错了给他钱,你围观的时候别人有的能猜对,有的猜错,你在旁边看着,会发现别人猜错的时候你也总是对的。

    别人再猜的时候,你就开始提醒别人是在哪个碗里面,可是那人偏偏不听你的,结果又是你对他错。当那人又猜错的时候,你终于按耐不住,把他挤开说“我来”,结果你一上去,前两把还都是对,后边就错的多对的少,开始输钱。越往后急着要翻本,结果就是输个精光。

    你猜不中的原因是小球不在任何一个碗里面,而是在他手里面,翻开碗的时候再放进去,他想让小球在哪个碗里就在哪个碗里,手法太快你看不清而已。

    这些都是花钱买回来的教训,自从吃过亏之后,老孟就开始反省,后来就没有吃过大亏。所以说,有时候早点吃亏也不是坏事,一路上太顺早晚要栽跟头。

    老孟就仔细琢磨,老大可能就是太顺了,一直是有人带有人教,没有碰到比较明显的骗局,他们都帮他提醒好了,从来没有上过当。太顺利了,他就不觉得是运气好,是别人帮助他的缘故,而是觉得是他本事大,膨胀了。

    气球膨胀飞上天,人一膨胀要完蛋。

    老孟就问孟献仁道:“老大,你觉着呢?”

    孟献仁也仔细思索了半天了,说道:“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如果真是那样,不光是我,包括咱们家老掌柜,李东家和他家的掌柜,几个人都是整天玩鹰的,却被鹰啄了眼。要真是那样,人家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玩这样的套路,他们的本事也真大。可是现在没有证据,只是推测,这个过去给人家理论,还不是我昨天说的差不多,他们肯定就以为我们是想地头蛇压过江龙,不给他们银子了。”

    老大先是给自己找台阶,万一是被骗了,也不是他没本事,而是敌人太狡猾。

    再者,他说你们还不是同意我的建议了,把他的银子给留下算了。只要我们说质量不合格,交易宝那边就不会支付押金。

    老孟脸色一黑,说道:“这怎么能是一回事,你那是明显的狡辩抵赖,我们这是合理的怀疑。再说了,既然你们几个人当时验货的时候,对人参的质量是认可的,那我们就不能抵赖。我们只是怀疑后边被掉了包。”

    孟献仁问道:“说来说去,该怎么办呢?如果说认可交货时的质量,那就应该付银子,这样怀疑被他们掉了包,却拿不出一点证据,空口无凭,做不得数。”

    老孟说道:“如今之计,只能去告官府了,让知县大人给做个判断,如果官府认为这里面没有问题,咱们就只能赔人家钱了。”

    孟献义听到,也灰了心,去找官府,官府怎么知道临清的事情,当时他们几个人眼皮子底下都没有发现端倪,现在让官府去判断,他又如何判断?看来这个事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希望了。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孟献仁和李东家二位苦主当做原告,写了状纸,把事情经过写清楚,到了府城南部离城隍庙不远的滋阳县衙,求告知县大人给做个公正。

    从程序上来说,他们是对的,一审是县级人民法院。

    知县张永海张大人不是庸官,为官虽不出挑,却也中规中矩。中规中矩是一种本领,尤其对他这样的特殊位置来说。

    他的位置有什么特殊的,就一个特殊--附郭。

    官场的一句俗话: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所谓的“知县附郭”,就是知县和知府在同一座城里,“附郭省城”就是知县、知府、巡抚同在一城,这样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牵制,附郭县令居住的地方在府、省所辖诸州县的领袖地位,因而其送往迎来,招待过往长官的任务也较其他州县为重,光是迎来送往接待任务就疲于奔命,完全没有了“父母官”的威风。

    附郭京城就不用说了,首都所在的直辖市市长不好做,首都的直辖市市政府所在区的区长更不好做。那么多大官,你算老几。可是出了事情呢,比如黑社会暴力犯罪事件,在酒吧几个太子党把一个小太妹给办了,小太妹把太子党给捅了,这是你的属地啊,你上吧,干得好应该,干不好先拿你开刀。

    张知县上辈子可能恶贯满盈,他是附郭府城,没有附郭省城,却跳过了省城附郭了王城,和附郭京城也差不多了。

    在别的县做知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就是父母官,就是青天大老爷,无论你想干好事还是想干坏事,基本上都能干的成。可是在附郭的县,不一样了,你的政策影响面太大,就得前掂量后思量,早请示晚汇报,一句话就是,你说了不算。那该怎么开展工作呢,很简单,上级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标新立异,不要出风头,把基本的事情做好就万事大吉。如果胸中有抱负,换个你说了算的地方再施展你的雄才大略。

    所以,中规中矩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本领。

    张永海收到孟献仁他们提交的诉状,郁闷了,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啊,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交易宝。张永海细看诉状,吃了一惊,怎么柳家又在里面呢,柳家上次做的事情在商界已经人尽皆知了,他们又掺和在里面,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

    交易宝自从第一笔生意维护了南京商人的正当利益之后,名声大振,商人们对交易宝无比信任。在商人看来,一个敢于不给柳家面子的交易宝,一个愿意为外地商人讲公道的交易宝,一个贤王名誉加持的交易宝,是值得信任的。他们相信,如果我的生意用了交易宝,在支付环节出了事,交易宝绝对会主持公道。

    所以,交易宝的交易金额持续上升,除了一些小额零星采购是当面钱货两讫,金额在一千两以上的交易,基本上都走交易宝。一开始他们还不理解,为什么即使买卖双方一致认可货物质量,交易宝还是要最快七天付款。后来发生了多起纠纷之后,他们终于理解了,这个相当于货物的质量保证期。

    交易宝规定,七天之内,由于质量原因,或买方非人为原因造成的损坏,或者买方因其他原因退货不影响二次销售的,可以原物退回,押金退还买方。这个叫“七天包退”。正是因为提前把押金付到交易宝,才能这么顺利的退货。规则是公平的,每个商家这一次是买方,下一次又可能是卖方,所以对这个规则一开始尚且有些抵触,后来都愉快地接受下来。

    很多牙行的老板羡慕的不行,这个交易宝对上家下家各收千分之三的手续费,加起来是千分之六,一千万的流水就有六万的手续费。整个山东道,一年何止一千万流水。这不就是我们牙行的老本行吗,这是我们该做的生意啊,你一个供销社,供销社供销社,你就去做供和销不就完了吗,把这个生意让给我们。可是他们只能肚子里想想,没有人敢提出来。

    因为这个交易宝是供销社想出来的办法,这一块生意是增量,没有抢你们牙行原来的地盘,你们原来做的那些房产中介,人口买卖,介绍生意,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最主要的是鲁王都给交易宝站台,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毁谤鲁王。

    要说起来,鲁王也是慧眼如炬,听张玉简单介绍了一下交易宝,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然后就决定为交易宝做信用担保。现在鲁王也很自豪做了这么英明的一个决定,不但赚了钱,还切切实实为商人们提供了保障。鲁王算了一下,交易宝一年的手续费收入,应该能在二十几万两。不禁感慨,我为了修泗水桥筹集二十万两银子,可是捐出了二十年的俸禄。张玉这样轻轻松松就能一年赚二十几万两。原来可以又赚名声又赚钱,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唉,无语,人比人气死人。

    张永海举棋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就上报给刘知府,知府刘光明听完之后,直拿白眼翻他,然后直言不讳呛他:“尼玛,什么情况,在你那里是烫手山芋,到老子手里就不是了吗。你给我我怎么办,只听说下级给上级背锅的,哪有上级给下级背锅的,你这个掉毛。”

    官大一级压死人,张永海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完全被上级看穿,被骂的狗血喷头却无法还口。

    骂归骂,知府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不知道。这就是张永海为什么要报给他的原因,如果不当面报给他,他即使知道了,也可以当做不知道。张永海宁愿被骂一顿,也要让他知道,就是要把他拉下水。这是规则。

    当然了,刘知府还可以做的更绝,说管辖权在县级人民法院,请滋阳县人民法院按规定审理。那滋阳县县长兼法院院长、公安局局长张永海就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

    可是刘知府把张永海给骂了,张永海心里很高兴,因为既然骂了人,那你就得管,如果不想管,就不要骂人,直接封还就是。这就是规则。

    刘知府要管,又不知道怎么管,他又看了看张知县,计上心头,有样学样报给鲁王,大不了被鲁王骂一顿,鲁王骂了我,回头我再把张知县骂回来。

    所以,这个烫手山芋最后到了鲁王那里。

    鲁王很有涵养,很有水平,别人都修不成泗水桥他修的成,这就是明证。历任鲁王想修,历任知府也想修,谁都知道修桥难,正因为其难,修成后肯定名垂青史。文人在乎的东西不多,名垂青史肯定算一个。

    鲁王没有骂刘知府,不但没有骂,还很和善地笑了笑,说道:“既然人参商人的掌柜也到了兖州,那么人到齐了,张知县就受理吧,没有道理不受理。明日审理,本王也参加,知府也参加,知县主审,咱们来个三堂会审吧。在这之前,先把张玉给我找过来,他必须参加。”

    这就是事情的原委。

    张玉带着方胤宣、古大鹏风尘仆仆赶到鲁王府的时候,刘知府、张知县都在,陪着鲁王说话,讨论案情。

    张玉给鲁王行礼,然后拍马屁道:“好久没有见王爷,王爷最近又大又粗,气色很好,小的心里为王爷高兴。”

    王爷听了苦笑不得,笑斥道:“你这个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又大又粗,胡言乱语。”

    张玉说道:“王爷发了财,是财大气粗啊,所以是又大又粗。王爷您知道我连秀才都考不上,才疏学浅,不会说话。”

    鲁王不和他计较,说道:“你来看一下诉状,再听他们了解一下案情。这个是交易宝搞出来的事情,你不能不管。”

    张玉看了一遍,说道:“王爷殿下,这个好像和交易宝有关,也好像没有关系,这里面的关键不是交易宝,而是人参有没有被掉包。”

    刘知府和张知县一听,这张玉不太想管,顿时脸色有些失望。

    鲁王说道:“既然多少有点关系,你就看在两位大人的面子上,想想法子。”

    张玉说道:“这个,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