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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未亡

    他眼睁睁地望着戚鸣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将剑插进地里。

    戚铭半边身子撑在剑柄上,竭力不让自己倒下。

    他不能倒下。

    他是永宁的将军。

    一瞬间,热泪奔涌,悲恸侵占了林祁的眼和心。

    侍卫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马抬蹄长嘶一声,接着向着黑夜狂奔起来。

    林祁伏在马背上,脑中一片空白。

    举目是疾驰的街景,他的耳边只剩下一道声音:戚鸣死了。

    永宁第一将军,戚鸣死了。

    他忽而记起,戚鸣的大儿子也是这样死在战场上。

    那日,戚鸣对周珩的叹惋中,是否也有几分对大儿子的思念呢?

    这个问题,林祁再也不会得到答案。

    因为,戚鸣死了。

    不知奔了多久,林祁六神无主,灵台混沌,肉与灵仿佛分离了一般。

    他睁着眼望着前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往哪里逃?”一声呵斥在身后头响起。

    是周珉。

    他杀戚鸣时,瞥见了要逃的林祁。于是在解决戚鸣后,一人驾马追了上来。

    对付这种草包皇子,他自认不在话下。

    如一只无头苍蝇,林祁在前头漫无目的地狂奔。

    周珉在后头坚定地追着。

    离得近了,他两腿夹着马肚,熟练地从背后抽出弓箭。

    两根手指搭在弦上,他轻轻一拉,弦就“噌”地飞了出去,划破黑夜。

    “啊!”一声痛呼,林祁扶着中箭的肩膀猛地从马上摔落。

    这一刻,涌上他心头的竟然不是恐惧,而是释然。

    翻滚时衣服掀开,就着道旁的灯火,腰间弯刀展露无遗。

    周珉骤然止住了待发的下一箭,拉住缰绳,长呼:“吁——”

    驾着马缓慢走了几步,周珉停在林祁身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寒声问道:“弯刀哪里来的?”

    林祁如实回答:“池霖将军的女儿赠与我的。”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讳,周珉怔忡须臾。

    池霖救过他,还与他共谋两国和平之事,并且坦诚地放他回归故里。

    他对池霖,有敬意,也有英雄间的惺惺相惜。

    可惜,那样的豪杰的结局不是落在战场,而是死在了永宁之内。

    关于池霖的事,周珉略有耳闻。

    探子说,永宁的人构陷池霖,说他叛国通敌。周珉听来只觉得可笑。

    那些没上过战场的文臣们只知道捧着折子一顿夸夸其谈,殊不知武将们都是提着脑袋在前线奋战。

    倘若池霖有心叛国,以往又何必拿脑袋来赌?

    “池霖救过我。”周珉顿顿开口。

    黑暗中,周珉就如一面铜墙,坚毅,宽阔,让人直觉难以逾越。

    林祁瞧着他,等候下文。

    肩上的钝痛不时袭来,他咬着唇,身上早已是血与汗交融。

    他知晓,当下,他该以池霖之事来求周珉给他一条生路,可他说不出口。

    如果需要求他才能苟活,那不如与戚鸣一道离去。

    周珉冷冷地瞧着他,继续道:“欠池霖的人情我一直没有机会还他。今日,我放你一马,就当是还了池霖的恩情。但是,来日若是你再落到我手里,我就不会再放你了。”

    说罢,他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去,继而驾马远去。

    望着眼前茫茫的墨色,两颗滚烫的泪珠滚落。

    林祁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是错得太离谱。

    无论是帮父皇陷害池霖,还是没在顾旦受难时拉他一把。

    那夜,他捂着受伤的肩膀,一路艰难前行。

    向着下一座城,向着未亡的梦。

    ——

    “狗皇帝,还我命来!”

    “父皇,救救我,父皇,我害怕。”

    “若共主不贤,则永宁必亡!”

    ……

    披头散发的池霖,身受重伤的林祁,振臂高呼的顾旦,幻影纠缠在一起,编织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皇上睁眼,望着漆黑与浮光交错的帐顶,继而吁叹一声。

    自打林祁受伤的消息传回京都后,他时常做噩梦。

    梦里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人。

    梦里充斥着的,尽是他们的愤怒。

    坐起身,皇上倚在榻旁,望着地面波澜的月光纹路,陷入沉思。

    前线不断传来坏消息,一些人逼着要立储,还有一些人逼着要加大议和筹码。

    不由得喟叹一声——

    他虽是九五至尊,也蹚不过这水深火热。

    ——

    “要我说啊,这老皇帝一日在政,这如今的世道就一日陷于水深火热。”时芥在家闭门思过了两个月,一被放出来,就冲来奚音府上蹭饭。

    用过午膳,林梧去同柳少卿议事,剩奚音与时芥在院中闲谈。

    奚音靠在躺椅上,细碎的光漏下来,为她编织了一面斑驳的面具。

    她闭着眼,语调似是漫不经心:“日日有朝臣向皇上施压,皇上也在水深火热之中。”

    “说来,我听闻,他憋了这么多天,终于憋出来个应对法子。”

    “什么?”

    时芥咧开嘴,“祈福。”

    祈福?

    求天不如求己的道理,他活了那把年级,竟是还不懂。

    奚音微垂眼,默了片刻,牵起嘴角,冷漠笑道:“正好,送他份大礼。”

    ——

    这次祈福由皇上提议,也由皇上亲自带队。

    一列人马向着京都郊外的宗庙去。

    他没偕同任何亲属,无论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的妃子。

    孑然上路,全因多疑。

    路上,皇上不时掀开帘布探头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蓦地,一声马嘶长鸣,兵马止步。

    “皇上!”前头的侍卫来报。

    皇上面上平和,眉眼间隐有些期待。“何事?”

    “前面路上发现了一块石板!”

    果然。

    皇上这几日烦躁不安,夜里睡不着,白天里精神不济,李公公就同他提议来祈福,求天恩。

    他便记起,此前林祁祭祖时遇到天谕,就想着,也许,他也能得到上天的指示。

    看来,老天爷还是善待他的。

    他急忙撩起布帘下了马车,快步朝着石板跑去,面上笑容止不住。

    可等他到达石板面前时,一惊,定住了。

    其上用鲜红的墨笔勾了几个字:共主不贤,皆为报应!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一个接一个埋下了脑袋,不敢再多看一眼。

    “咚。”

    一声巨响,皇上坐在地上,眼睛瞪着,手抬起,颤颤巍巍。

    “皇上……”

    “快扶皇上起来。”

    ……

    一时间,慌乱一片。

    皇上回宫之后没多久就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