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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别离的笙箫(二)

    此时的波越不再如以往那般吞吞吐吐,或许是因为身份的改变,这次他已做好充足的准备。

    “阿尼娅,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很重要的话。”下定决心的波越显得颇为郑重其事。

    阿尼娅张了张嘴,大概是还想用打断对话的方式岔开谈话,但这次她犹豫着没能说出口,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波越的下文。

    阿尼娅的举动似乎给了波越极大的鼓励,他认真地继续说道:“阿尼娅,从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喜欢上你了。还记得我们相遇时你对我讲的第一句话吗?”

    阿尼娅记得和波越第一次见面的契机是叶偷了波越的钱袋,波越及时反应过来要去追叶,而她当时去和波越搭话只是为了绊住他以便叶顺利逃脱。至于都说了什么,阿尼娅早就记不清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波越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了。那天你对我说:‘大哥哥你怎么了,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阿尼娅陪你聊天,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波越学着当时阿尼娅的语气,特意想去模仿小女孩的声音,但一点都不像。

    阿尼娅被他的举动逗笑了,说道:“我是这么说的吗?哦,对,可能确实是吧。后来你就真的停下来和我聊天,不去管叶子哥拿走的钱袋了。”

    “是啊,能和你、和叶成为朋友是我长这么大做过最正确的事。有件事我一直没对你说过,遇到你们那天,我母亲刚刚去世。病逝,重病突如其来,持续不到十天就带走了她的生命。可父亲直到最后都没来看望过她,等到她彻底合眼,两个奉命而来已经等了两天的卫兵就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了。我都不知道他们把我母亲的遗体丢到了哪里。”

    阿尼娅被波越的话语吸引,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在病床前痛苦挣扎的小男孩,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人更加难过。她的眼眶开始湿润了。

    波越继续说道:“当时我就想,我再也不要回那个冰冷的地方了。什么贵族什么领主,都是一群冷血的混蛋。我带着自己所有的钱币离开了家,妄想着靠自己的力量在外面独自生活。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们。很搞笑是吧,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出门之后还不到半天,就被叶轻而易举地偷走了全部财产。哈哈哈,我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那时的自己幼稚得搞笑。”

    阿尼娅想说几句劝慰的话,但被波越阻止了。

    他继续说道:“虽然你那时还只是个小姑娘,但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话在我脑海里就像是母亲对我说的一样。‘小波越你怎么了,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妈妈陪你聊天,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母亲就经常这样和我说话,当然你说话的语气比她差远了,那根本就不是安慰,压根就是在笑话我的语气。”

    “才不是呢。”阿尼娅嘟哝了一句。

    波越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马上话锋一转说道:“上个寒冬我在教堂看着你昏迷不醒,我的心就像要先你一步死去一样难受。我已经用这样的方式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现在又要用同样的方式失去另一个。你躺在那,我就在你身边,却无能为力。和三年前一样。”

    “那时我很后悔没有提前告诉你这番话,还以为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所幸这次你没有轻易离去,现在我才有机会将这番话讲给你听。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以后我们一起在依森镇生活,虽然我现在只是个没什么家底的落魄贵族,将来用不了多久这个吏主的头衔也会被收回。但我觉得,如果有你在我身边,我们一定可以做更多有意思的事,我们绝对有能力经营好一个像样的家庭。等到我大哥收回我的管理权,之后我们就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知道你一直有去远方看看的想法,我可以为你实现它。我知道你想要更好的生活,我可以为你实现它。我会尽全力达成你想要的一切,只要是为了你,我就有信心。阿尼娅,你,愿意嫁给我吗?”

    阿尼娅面露惊异地看着波越,在她的印象里,波越始终是一副腼腆的模样。二十多天之前,她看到波越在依森镇的广场上自信满满地向镇民宣布自己成为这里的新吏主时,她还没能立刻察觉到波越的变化。

    看着波越那张熟悉的脸,听着他对自己说的朴实的话语。阿尼娅感觉很感动,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做怎样的回应。

    波越见她没有回答,便继续说道:“最近我考虑了很多,起初我像父亲要求这片领地的时候,只是因为你在这。可现在我发现这片领地上有不少值得开发的地方。我叔叔有些墨守成规,他就只知道守着那点地租过日子,坐吃山空,我可不是。我父亲的身体现在还很壮朗,一时半会都轮不到我大哥继承领主地位,我们至少有十冬甚至更多时间在这里经营。这里虽然没有最赚钱的矿藏,但有森林,可以建锯木厂生产木材,北边似乎可以造风车磨坊,我们可以从农户手上买回粗粮加工后再卖掉,只要找到稳定的销路,咱们家的财富一定可以慢慢积累起来。相信我。”

    没有什么比描绘属于两个人的未来更能打动人的话语了。阿尼娅也不例外,尽管波越的言语实在得有些过分,但却可以从中感受到名为平淡的美好。

    是啊,只要答应了他,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到依森镇的房子里。那里的寒冬肯定不会像这里这么难熬,更不可能被风一吹就塌掉房子。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嘛。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却说不出答应的话呢?

    阿尼娅的脑海里始终盘踞着一双独特的眼睛,她始终惦记着那双眼睛的主人。

    明明叶子哥给不了我想要的这些,明明这一切就摆在我面前。这些我都清楚地知道,可是,可是……

    眼泪从阿尼娅的蔚蓝眼眸中夺眶而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为自己的优柔寡断吗?不是的。为波越对自己的表白吗?不是的。是为了叶子哥吗?好像也不是的。

    波越被她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不是,不是。你别哭啊,阿尼娅。是我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哭呢。”

    阿尼娅双手掩面,啜泣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你,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阿尼娅已经搞不懂自己,除了哭她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你不必向我道歉的,永远都不必向我道歉。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阿尼娅,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你现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我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以边做准备边等你。慢慢来,都不要紧的。”

    “嗯,嗯。谢谢你,波越,谢谢你。”

    阿尼娅的眼泪完全无法抑制,矛盾的情绪使她一边想着在黑暗的废墟夹缝里度过的时日,一边又想到自己睡梦中才得见的那一幕,那个要带自己去往美好新生活的不知名的男人。

    哭着哭着,阿尼娅觉得好累,思考好累,思考不出结果更累。

    直到夜色渐深,老爹回来的时候,阿尼娅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波越则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就像不久前在教堂时那样,只不过这次阿尼娅睡得很平稳,除了脸上满是泪痕。

    “老爹,阿尼娅有些情绪失控,刚刚大哭了一场,现在看起来已经没事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下次我再来看你们。”见老爹回来,波越便起身告辞离开。

    出门后,波越沉重地叹了口气,落寞地离开了。

    阿尼娅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悠悠转醒。

    身上还穿着白天波越送给她的新衣服,波越已经不在屋子里了,老爹正在屋子另一头的床铺上打盹,看起来睡得不太踏实。

    原本隔在中间的屏风已经坏掉了,还没来得及做新的。尽管家里的布置都和之前差不多保持一致,可这里仍旧让阿尼娅感受到不安的陌生感。

    这或许是每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都会有的感受吧,身边的一切都那么陌生,好像所有事物都与自己无关。毕竟那个曾经熟悉这一切的自己已经死在黑暗的夹缝里,现在仍在思考的已然是新生的另外一个自己了。

    就在阿尼娅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有人轻轻敲了敲她床边的木窗。外面的人似乎一直在等待着阿尼娅醒过来。

    阿尼娅坐起身,警惕地稍稍将木窗打开一条缝隙。

    外面的人正是她心心念的叶子哥。

    阿尼娅急忙翻身下床,匆匆忙忙地整理好身上的衣裙,兴冲冲地跑出屋子。

    达里欧老爹本就没有熟睡,况且他一直在惦记着阿尼娅。这会他察觉到阿尼娅的行动,就马上醒了过来,但并没有直接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