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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谁惹大麻烦

    眼下,就薛蟠和贾蔷来了,也不知贾珍今日还请了哪些人,贾兰还好是年纪最小的晚辈,不太需要去招架他们。

    眼前的贾蔷虽和贾兰同辈,却比贾环还年长了好几岁。原来,贾蔷是宁国府的正派玄孙,可惜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贾蔷比贾珍之子贾蓉还生得风流俊俏,不仅外相俊美,还内性聪明。

    贾蔷与贾蓉二人自小亲厚,常相共处,斗鸡走狗,赏花玩柳,就连宁国府里的仆人们都对他们子孙三代的关系议论纷纷。贾珍风闻口声不好,要避些嫌疑,才命贾蔷搬出宁国府,自立门户。

    在贾珍帮扶和照顾下,当初为贾元春盖造省亲别墅的史侯,贾珍就派了贾蔷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并让他负责了整个戏班的筹建工作,于是贾蔷索性就做了大观园戏班的总管。

    此时,薛蟠和贾蔷也各自拉起了弓,射了几箭,竟皆不如贾环的箭术。贾兰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回头却见来了一个丫鬟模样却又似有小姐气质的姑娘。

    贾兰正疑惑这姑娘是谁家的,只见她走到薛蟠的跟前,只是胆怯第站在那儿。薛蟠见她来了,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别碍在这。”

    “大爷,太太找你呢,让带你回家去!”低沉的声音从那姑娘的口中传出,仿佛还带着暗暗幽香。

    贾兰对这个姑娘越发有了兴致,却见薛蟠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满脸不屑一顾地回应道:“你自己回去,就说没找到我,听明白没有?”

    “明白是明白了,可是太太要你回家,是想让你进园子里一趟,去宝姑娘的蘅芜苑那里。”那姑娘虽然模样略显得怯懦,但在薛蟠面前说话的语气却丝毫不服软。

    贾兰在一旁听着,都为那姑娘捏一把汗,生怕薛蟠一旦发起脾气来,把那姑娘狠狠地大骂一顿。然而,令贾兰感到意外的是,薛蟠这会儿却没有生气,反而再三哄道:

    “香菱听话,你自己先回去,妈妈让我去蘅芜苑,肯定是要送什么东西给妹妹,你看着送过去就是了。”

    香菱?贾兰心头一惊,仔细一看那姑娘的眉心中有一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记,这才恍然想起,这个叫香菱的姑娘就是当年那个被拐卖的女童甄英莲。薛蟠正是因为买下了她才惹上了人命官司。到了薛家后,薛宝钗便为她另取了名,叫香菱。

    此时,贾兰听薛蟠说,让香菱送什么东西给薛宝钗,又想起今日恰逢处暑,海棠诗社的姑娘们好像又有什么聚会了,听李纨说是史湘云做东,请大家赏桂花吃螃蟹,聚在藕香榭,薛宝钗这会儿可能在那呢!

    于是,贾兰对薛蟠说道:“薛大叔,大观园起了一个诗社,今日轮到湘云姑姑开社做东,宝姑姑好像出了个主意,请大家在藕香榭赏桂花吃螃蟹呢!”

    “我想起来了,前日里,妹妹确实找我要了几篓极肥极大的螃蟹,兰哥儿住在园子里,果然比我们更了解里面的情况。”薛蟠笑着,转而对香菱吩咐道:

    “你听到了吧?要是闲来无趣,就去园子里找姑娘们玩去,学学诗写写字什么的,别总是呆在家里,被妈妈呼来唤去的,派了来粘着我,快走快走!”

    香菱这会儿也不回话,灰溜溜地走开了。见香菱离去,薛蟠又欢畅了起来,对在场众人说道:

    “让各位笑话了,这个粘人的丫头是我纳的一个小妾。本来她进了我们家,妈妈是想让她做丫鬟的,还不是因为我成日在家中与妈妈浑闹,最后才摆酒纳了她做妾。要不然,她今儿也没有这么多闲工夫粘着我,更不会叫她去园子里学诗写字了。”

    贾环和贾蔷早知此事了,都不约而同地笑道:“有福气呀,这丫头可真有福气呀!”

    “行了,行了,谁看不出来,你们是在羡慕我。”薛蟠及时打住了他们,转而似乎也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笙歌管弦之声,随即把话锋对准了贾蔷,说道:

    “拉弓都没劲了,要是能同时听个曲儿就好了,谁去叫戏班子唱几出戏来听听呗!”

    “谁?还能谁去,当然是贾蔷兄弟去了,他可是梨香院这戏班的主!”贾环这会儿倒是机灵,领会了薛蟠的话中意思,推了推贾蔷,示意他去把戏子叫来。

    贾蔷却推辞道:“我才不去呢!虽说珍大爷疼爱,让我总管梨香院这个戏班,可是我也不能以权谋私,无缘无故让戏班伺候你们几个吧!”

    “嘿!我说贾蔷兄弟,你这是什么理!”薛蟠这口锅当下就炸开了,拔高音量继续说道:

    “你这样说那也太拿我们几个不当回事了吧!我们是不想占你的便宜,才喊你一声贾蔷兄弟的。论起辈分来,你还是我们的侄儿辈,正经说来你应该喊我们一声叔叔才是。叔叔不就是想听戏,让你请出戏班子唱几出戏而已,你是这戏班的总管,你的话她们难道还会不听?而你倒是回绝的爽快,如若不是不给我们几个面子,难道还是觉得吃亏了不成?”

    “薛大哥,我真没有这个意思!我这个总管也就是一个挂名的提线木偶,真正说话算数的是上面提线的那个人。我要是真能叫得动她们,别说叫她们来唱戏,就算让她们来伺候咱们喝酒,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何来吃亏一说。”贾蔷绷红了脸,强力为自己辩驳道。

    贾兰见贾蔷的脸红得不可思议,本以为他们会争吵起来,然而转眼就明白了,贾蔷脸红并非因为生气,而是内心深处那份隐隐的羞涩。只听见贾环一语道破天机,说道:

    “我看未必!若是当真让那十二个戏子来伺候我们喝酒,只怕贾蔷兄弟心里会舍不得呢!尤其是那个叫龄官的,只怕贾蔷兄弟恨不得把她藏在自己的屋里呢!”

    “龄官?是哪个龄官?我怎么不知道!”薛蟠疑惑地问道,满满一脸的呆滞。

    贾蔷正想开口回应,贾环却抢了先,说道:“还有哪个龄官!不就是那个连贤德妃娘娘的面子也不给的小旦。薛大哥,你咋这么糊涂!你也是住在府里的人,怎就不知道呢!”

    “不奇怪,不奇怪,我是呆霸王嘛!我要是什么都知道了,你们也不会叫我呆霸王了。贾环兄弟,这里头的故事,你可得好好跟我说说!”薛蟠好像被人懵了一遭,一脸的不爽。

    贾环随即笑道:“其实我也是从当晚在场的几个执事人那儿听来的,这话说来也不长,就是元宵节那会儿,娘娘回家省亲,看了戏班的演出,对小旦龄官特别满意,额外赏了两匹宫缎、两个荷包并金银锞子、食物之类,说龄官极好,命不可难为了这女孩子,好生教习,并要龄官再作两出戏。贾蔷兄弟这才忙命龄官作《游园》、《惊梦》二出。龄官执意不作,认为这二出戏,不是自己的行当本角,定要作《相约》、《相骂》二出。贾蔷扭他不过,只得依她。”

    “如此说来,这个叫龄官的小旦还真是个倔犟的个性。贾蔷兄弟不过是个领班的,她不给面子也就罢了,竟然连贵妃娘娘的面子也不给。”薛蟠说着,又思虑了一下,转而说道:

    “若是这样,贾蔷兄弟更应该好好治一治这个叫龄官的小旦才是啊!”

    “治?哪能啊!恐怕贾蔷兄弟要一万个不舍得吧!”贾环笑道,转头看贾蔷的反应。

    贾蔷这会儿逮到机会说话了,激动地站起身来,可刚刚脱口而出“胡说”二字,就立即被薛蟠给阻止了。薛蟠伸手拉住贾蔷,急切问贾环道:

    “什么一万个不舍得,此话怎讲?贾环兄弟,你倒是接着把话说完呀!”

    “那我可就多嘴一回了。”贾环见薛蟠已经把贾蔷制住了,便大胆地说道:

    “我是从园子里管花卉的几个婆子那里听来的,说是看见龄官这丫头在蔷薇花下划了一个‘蔷’字,还听见另一个伶人宝官说,别人请不动她,但凡蔷二爷来了叫她唱,是必唱的。你们倒是说说,贾蔷兄弟是不是有私心!”

    “胡说!我要是真有这个私心,就不当这个挂名的总管。”贾蔷神情紧张,随即转移话题,说道:

    “贾环,你别光说我了,若是有本事,倒是说你哥去呀!薛大哥,你倒是去把宝二叔带来,别光盯着我呀!”

    “他呀,惹上大麻烦咯!哥哥跟你明说也无妨,反正这档子事在府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薛蟠感叹着,转而小声说道:

    “几个月前,宝兄弟认识了忠顺王府的戏子琪官,二人还互赠了汗巾,谁知后来,琪官从王府逃了出来,王爷便派长府官来向二老爷要人,宝兄弟供出,琪官在离城十里的紫檀堡置买了房舍。为此,宝兄弟被二老爷大加答挞,痛打了一顿。”

    贾环和贾蔷互看了一眼,齐声笑道:“我们早就知道了,还需要你说,真真是个呆霸王。”

    薛蟠急了,说道:“你们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你们可知,王府的人找到琪官后,拿他怎么样了?”

    贾环和贾蔷纷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这会儿轮到薛蟠卖起关子来了。只听他摆了摆手,说道:

    “罢了罢了,我还是不说了,免得又有人说我大嘴巴,明明是一城内十停人有八停人都知道的事情,偏说是我泄露出去的,他娘的!”

    众人听薛蟠如此诉苦,倒也不好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