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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海州风云(四)

    只听马扩说道:“那我不能走!”说完,马扩回身坐在稻草上,背靠着墙。

    “马扩,走不走由不得你!”参军训斥道,“眼下你是自身难保,说不定到了临安,连小命都没了!”。

    “马大人,你这是何苦呢?”赵榛一脸无奈。

    马扩仰起头,盯着赵榛,说道:“我答应了丁老三,怎能说走就走?”

    “你以为丁老三能逃得了?”参军冷笑不止,“你俩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马大人,我劝你还是跟我们走吧。”赵榛使个眼色,又说道,“你放心,丁老三也要一起解往临安。”

    见马扩还在犹豫,赵榛拍拍他的肩膀:“马大人,你想清楚了。即便你留在这里,知府大人若是不答应,也是无济于事。”

    马扩还想再说什么,小七走上前来。二话不说,拖起马扩,往牢门外便走。

    马扩尚待挣扎,却被赵榛从身后猛推了一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跌跌撞撞出了牢门。

    这时,田牛和方圆也将丁老三带了出来。他一眼瞧见马扩,有些吃惊。正要答话,却早被架起胳膊,一行人出了牢房。

    太阳当空照,院子里的雪还在融化。屋檐上,雪水滴滴答答。

    那衙役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看见参军从牢里出来,看忙走上前。参军急问:“大人酒醒了没?”

    衙役摇摇头,无奈地说道:“能醒就好了。瞧这情形,今个一整天怕是也醒不来了!”

    参军暗暗叹口气,回头冲着小七说道:“上差,知府大人此刻仍未醒酒,几位看如何是好啊?”

    小七大手一挥,说道:“既然知府大人未醒酒,那就别打搅他了。反正犯人已经提到,我们带着走就是了。”参军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些笑容:“那就有劳上差了!”

    马扩眯起眼,伸出戴了木枷的手,遮挡着并不强烈的阳光。赵榛带好了文书,招呼马扩走人。

    马扩立在牢门口,房檐上的水溅在肩头,他却动也不动。小七有些生气,叫道:“马扩,没听见吗?走啊!”

    马扩抬起眼,眉毛上挂着水滴。他冲着小七摇摇头,说道:“我......丁老三这些人的事未了,我不能走!”

    这下小七柯真是急了,抡起拳头,上前就要来打马扩。赵榛赶忙拦住他。

    看看站在不远处的参军,赵榛几步走到马扩身前,小声说道:“马大人,夜长梦多,先离开衙门再说。再说,丁老三也出来了,其他人到城外再想办法吧。”

    马扩摇摇头,还是不动。小七气恼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参军和衙役看这些人还待在原地不走,不禁怀疑起来。

    赵榛也开始着急,压低了声音说道:“马大人,你要是再如此坚持,难免惹人生疑。倘若事情有变,我们这些人谁也走不了!”

    马扩迟疑了一下,见参军正朝这边走来,终于点点头,跟在赵榛身后,朝着府衙的大门走去。

    赵榛这才松了一口气。田牛和方圆牵了马匹,紧跟在后。眼看就要出了府衙,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叱喝:“站住,哪里去?”

    几个人一起回头望去,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白面短须的武官,正挥舞着两手走过来。赵榛吃了一惊,小七等人也都变了脸色。

    那武官面色潮红,官服上油迹斑斑。待走得近了,带着馊味的酒气冲鼻而来,让人几欲作呕。

    赵榛皱了皱眉头,不觉捂住了鼻子。只听那武官说道:“你们是些什么人?要把犯人带到哪里去?”

    赵榛还未答话,那参军早已跑了过来,急急地说道:“通判大人,这是枢密院的上差,要押送马扩和丁老三到临安去!”

    “哦,是枢密院啊!”那武官沉吟着,“知府大人知道吗?”

    “知府大人醉酒一直未醒,没法子禀报。”参军摇摇头。

    “大胆!”那武官登时发起火来,胡子乱晃着,“那你就敢自作主张,让他们提了犯人去?”

    参军却不并慌张,掸了掸袖子上两片枯叶,说道:“他们有枢密院的文书,刘大人也都看过了。说没有疑问,可以放行。”

    “刘大人?”武官低头想着,“是哪个刘大人?”

    还未等参军开口,他就自己答道:“你是说监军刘大人?”

    “正是。”参军点头。

    “哼!”武官的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个刘大人啊!”

    “通判大人,这刘大人据说有些来头,连咱们知府老爷都不敢得罪他啊!”参军小声说道。

    武官勃然大怒,说道:“这些阉人,就知道虚张声势。你以为我会怕他吗?”

    参军心里嘀咕,口中却说道:“通判大人此话倒也不假。可倘若因为这事开罪了他,影响了大人的前程,似乎不太值啊!”

    那武官两手揉搓着双眼,口里不停打嗝,酒气和臭气直喷到参军脸上。参军恶心的直反胃,却不敢用手去捂住口鼻。

    “那让他去吧。”武官用手抹着嘴边的涎水,挥挥胳膊。回过身走了两步,发觉靴子上都是泥水,使劲跺了跺脚。这下却又将地上的泥水激了起来,反而弄了一身。

    武官有些恼怒,气哼哼地骂了一句,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摆摆地去了。

    “又是一个醉鬼!”参军盯着那武官的背影,叹道。说罢,冲着赵榛和小七歉意地笑笑:“让两位上差见笑了!”

    赵榛和小七都没再答话,牵着马,几个人出了府衙大门。

    行人比来时多了很多,街上一下子热闹起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街角,几匹马围挡着,田牛将马扩和丁老三的木枷都打开了。

    丁老三颇感意外。直到马扩将事情的大概约略一说,他才恍然大悟。

    “牢中的其他弟兄怎么办?”丁老三问道,“马大人当初可是答应过我们的!”

    “这事我没忘。”马扩面色凝重,“既是我马扩应允的事,决不食言。”

    “可......可如今......”丁老三躲闪着马扩的眼神,没再说下去。

    “非是马扩出尔反尔。眼下是知府心里有些小算盘,动了歪脑筋,想向朝廷邀功请赏。”马扩说道。

    “两位都别急,咱们先出城。至于其余几位,再另想法子。”赵榛在一旁说道。

    方圆将木枷藏好,田牛拿出事先准备的衣裳,让马扩和丁老三换了。几个人牵着马,大摇大摆地出了城。

    末柯早等的不耐烦了。几个人出了城门,没走多远,便望见末柯在河岸上焦急地走来走去。

    众人上了船,将船驶离了城门,来到一个僻静之处。

    河面的冰早已化尽,河水涨起。浑浊的水流中,夹杂着枯枝败叶和动物的尸体。河面空旷,半天也看不见一只船。

    马扩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丁老三陪着笑,明显带着几分小心。

    “你放心,我一定想法子救出你那些弟兄!”马扩望着丁老三,眼神炯炯。

    天过了晌午。

    知府衙内,一片安静。

    刚从床上爬起来的知府,两眼呆滞,眼皮浮肿。听参军说完,一句话也没说,只缓缓挥了挥手。

    参军如释重负,转身刚要走,却见知府嘴巴大张,一口吐了出来。污物四溅,腥臭难闻,还带着浓浓的酒气,实在是恶心。

    参军捂着口鼻,却再也忍耐不住,一张口,喷出一滩粘湿的东西。那知府已身子一晃,从凳子上跌了下来,正落入那堆污物之上。

    衙役慌忙跑起来,连拉带拽,将知府拖到了床上。知府满身臭气熏天,却两眼一闭,又呼呼睡了过去。

    天上暗云聚拢,慢慢将太阳遮盖住。天色顿时黑降下来,一阵阵冷风呼啸而至。不久前还暖如早春的天气,转瞬就寒意大盛,凛冽逼人。

    街上的店铺赶忙收摊,上了门板。行人急匆匆的,纷纷向家里跑。一会儿,大街上就空荡荡的,看不到几个人影。

    风越来越大,河面上起了大浪。而此时偏偏有一艘船迎着风浪,朝海州城东门驶来。

    在离东门不远的地方,这艘船慢下来;随即拐入一个小水湾,隐身于一个高高的土崖之下。

    风吹得大树东倒西歪,卷起阵阵灰尘和团团落叶。天空红彤彤的,像燃起了暗火。

    天黑时候,风停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撒下来,像春天的柳絮。

    小半个时辰,地上、城墙上便全白了。白日里融化的水,早都冻成了冰。

    城墙上,一块块亮晶晶的冰,映着朦胧的灯光。守城的军兵不知躲到了哪里,城头空空的,不见人踪。

    二更天,雪停了。

    城东水门外的河道上,一只小船悄无声息地行驶着。船上四个人,正是马扩、小七、赵榛和丁老三。

    船在水门前停住。小七抓住一个酒葫芦,打开塞子,将一葫芦酒一口气灌了进去。随即将衣服脱了,赤身摸下河去。

    水门慢慢打开,小船悄悄驶了进去。

    两岸都是白雪,虽然没有月亮,却并不觉得黑暗。万籁无声,城内安静得像睡着了。

    不久,小船靠岸。

    几个人上了岸,循着街巷,向知府衙门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