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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斗智斗勇

    黄海昌也很无奈:“”我问过质监局的熟人了,现在实行阳光政务,市民的投诉必须要回复,而且为了杜绝走后门拉关系,都搞联合执法了,工商税务质监街道等等部门都参与,你跟一个局熟,不可能跟所有局都熟吧,我一个小厂,能够打通的资源也有限啊。“”

    深圳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很多政务执行的探索模式都走在了全国前列,很多便民政策都是在这里试点然后推向全国,这可苦了我们这些灰色地带的守法公民了。

    李博世随后赶到,他一改往日的从容,有些惊慌:“”没出事就好,政府怎么突然这么较真了,说真的,我做山寨机以来,还是第一次被政府查。“”

    我把大概的情况做了汇报,分析道:“”还是因为你做出的成绩太突出了,遭人嫉妒,我们得想办法对付啊,听稽查队的口气,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这里是被盯上了。“”

    黄海昌点头称是:“”不能在卓异厂做精仿机了,他们有可能随时杀个回马枪,到时罚款是小,只怕厂子都保不住啊。“”

    他哀怨的看着我,是想获得我的同意,因为现在厂子我说了算,而李博世是我的合作伙伴。

    我也觉得不能再在卓异厂生产精仿机了,因为一出事,还会影响我的其他手机产品。

    我得说服李博世,毕竟现在换厂对他是一种打击,不过我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李总,我建议贴片工序还是在卓异厂做,组装换地方,找个隐蔽的场所,毕竟出了事,我们大家都脱不了干系啊,你认为呢?“”

    李博世是读书人,虽然有胆量出来自己干山寨机,那是因为一直没碰过真枪实弹的执法场面,今天遇到这种事,是他始料未及,他早已没了主见,只要不连累自己犯法,什么他都答应。

    他木然的点了点头:“”好吧,你们说怎么干就怎么干吧,一定要保证地点隐蔽。“”

    我经政府这么一查,也产生了后怕,这精仿机不是长久之计,迟早会陷入泥潭,但是又抱有侥幸心理,或许这只是个小插曲呢?从市场前端反馈的数据来看,精仿机的销量遥遥领先我们的自主研发产品,你不得不佩服国外的研发水平和国人崇洋媚外的心理。

    为了万无一失,我和马涛奋亲自去找组装工厂,终于在深圳关外一处十分偏僻的工业区找到一个家庭作坊,这里交通不是很方便,工业区大门口又有保安执勤,即使政府来查也得耽搁不少时间,是我们理想的作案场所。

    工厂的老板是个精明的湖建人,小个子,小眼睛透着狡黠的光芒,他的事业全部是做假货,只要给钱,什么他都做。他跟我们介绍说,他做的音箱,基本上都垄断了东南亚市场,当然不是自己的牌子,贴的SONY或者BOSS等国际大牌。

    他大言不惭:“你们去新马泰旅游,地摊上卖的电子产品,都是我做的。”

    他还给我们吃定心丸:“你们放一百个心,我这里没人来查,我都摆得平!”

    我相信他,福建人在这个行业有信誉,他们做的东西性价比很高,一对几十块的小音箱,他们的出厂价才几块钱,我心想这个价格他都能赚钱,真是厉害。他在关外有3套房,开着奔驰,就靠这一个几百平方的家庭作坊,高手在民间啊。

    地方是搞定了,但后面的不利消息接踵而至。

    精仿机广受欢迎,没想到这么受欢迎。以前的销量,还不至于动摇原版的江湖地位,但随着中国加工水平的提高,市场的日益繁荣,加上电子商务的飞速发展,精仿机的销量大有超过原版的趋势,这是各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网店的崛起,让精仿机的流行变得更加容易。原版才上市,精仿机就开始大行其道,充斥着网络的各个角落,在各大网店,你能很容易的花几百块买到原价几千的精仿机。但是消费者忘了他们买精仿机的初衷,不是为了耐用是为了装B,一旦出了问题他们就觉得商家欺骗了他们,但是一分钱一分货,精仿机肯定各个方面比原版有弱的地方。

    而且网上买的货物,售后自然没那么方便,不像原版到处有售后维修,所以很多通过网络购买精仿机的客户,懒得来回折腾,直接差评或者投诉,这样一来,很多店子的生意陷入恶性循环,本来销量不好还老是赔钱,就愈发欺骗消费者,精仿机的名声也被败坏了。而电子商务平台也不胜其扰,消费者质疑全是假冒伪劣,平台只好加大了对精仿机的打击力度。

    一方面,网店平台打压精仿机,但是依然挡不住精仿机的热卖,性价比在那摆着,爱慕虚荣贪便宜的人是大多数。另一方面,线下的销售也是如火如荼。

    线下渠道如果规规矩矩卖精仿机,事情还不会那么糟糕。但是有的卖家利欲熏心,竟然拿精仿机当原版卖,太黑了。本来精仿机具有相当高的仿真度,一般的人是分辨不出的,但是用久了难保不出问题,于是就扯出大把的麻烦,又把精仿机推向了风口浪尖。

    最麻烦的还在后面,那就是国外市场的冲击。全世界爱慕虚荣的心理都差不多,印度的沙鲁特说他要进军巴基斯坦,他做到了,还开辟了亚非拉很多不发达国家的市场,靠的就是我做的精仿机。他给我带来大批订单我高兴,但是他也不动动脑子。

    有个叫马达图卢瓦的非洲小国家,市面上80%的手机都是沙鲁特出口的,用的就是我做的精仿机。这件事终于惊动了原版的生产厂商,shit,老子根本就没在马达图卢瓦卖过一部手机,你们这满大街的手机是哪里来的?山寨机抢占了原版的空白市场,这叫什么事?

    随着精仿机在全世界攻城夺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肆虐地球,国际舆论一片哗然,纷纷指责中国政府对知识产权的保护不周。而国内愈演愈烈的质量矛盾,也时刻骚扰着政府的心。

    政府决心全面整顿山寨机市场。

    没有整顿之前,我的山寨机卖到了这个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我的出货量,比国内任何一个大公司还要大,那时,华为还没有重整手机业务。

    我想捎带介绍一下华为的手机业务。在安卓系统流行之前,巨大中华四大国内电信设备公司都有生产过手机,简单的功能机,巨龙、大唐、中兴、华为最后角逐剩下中兴华为,华为有一段时间放弃了手机业务,认为不赚钱,直到安卓系统开始普及,华为捡起了这块业务,并开始发力手机芯片推出海思系列,直到后来成为中国最伟大的企业之一,有人说没有之一。

    我的山寨机之所以能卖到全球,凭的什么?凭的就是中国的手机工业能够与国外抗衡了。李博世之前告诫过我,此时就是政府收网的时候,根本没有用到5年。

    政府英明,谁都玩不过。

    政府有大智慧,而我们只是小聪明。我的组装工厂被一窝端,没有任何预兆。福建老板被带走接受调查,他很够义气,没有供出我们,但是来往的资料那么多,政府轻而易举的就顺藤摸瓜把我们这些幕后大老虎给揪了出来。

    因为涉案金额巨大,所有相关大佬都被扣押受审,我呆呆的坐在审讯室里,思绪万千。

    其实刚开始做精仿机时,我就隐隐觉得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一旦上路,就停不下来了。

    我们的公司,从无到有,我们的工厂,从小到大,发展太快了,走得太快就不能停下来思考一些深层次的东西。不停的赚钱,却忽略了我们的社会价值,是不是能够像华为一样,像任正非一样,对得起党和国家,对得起社会和人民,也对得起同事和家人。

    案情其实很简单,一旦定罪,我们似乎罪孽深重,但我们毕竟是纳税大户。

    我这样一个正直的人,为什么会在牢房里?

    阿兰逃过一劫,她来看我:“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你们捞出去的。”

    她还是情深意重的,请了最好的律师,打这场史上从未有过的山寨大案。

    李博世是这场世纪大战的始作俑者,没有他的技术,我们的生意做不到这么大。方案是他出的,牵头的也是他,所以他的量刑最重,判了个缓期执行。

    我,马涛奋还有黄海昌被判侵权,罚款了事,但是元气大伤。

    本来没黄海昌什么事,但是卓异厂的法人是他,有伙同作案的嫌疑。

    黄海昌没有怪我,反倒安慰我:“人生有起有落,吸取教训继续上路吧,卓异厂还是你管。”

    我被调查的时候,肖瑾松没有来看过我,我理解他,这个时候跟我保持距离,对他好,对我也好,但我们的关系是肯定不能维持下去了,以免节外生枝。

    李博世苍老了许多,对于一个留洋的高级知识分子,经受这种打击确实难捱,我安慰他说:“你去散散心吧,公司也不要管了,就并入我们公司吧,反正精仿机的业务也不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