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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

    津泽刚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就听到了自家门中传来了五音不全的歌声。

    他叹了口气,拧了下门把手。果然,门没有锁。

    客厅中的音响开着,放着的是一首慢歌。

    穿着粉色浴衣、头发潮湿地耷拉在脑袋上的Vincent,正举着一杯浅黄色的液体随着那音乐舞动着。

    至于那五音不全的歌,自然是Vincent唱的。

    津泽盯了他一会儿,发现他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关上门走向开放式的厨房。

    放下了背包,他习惯性地打开了冰箱去找水。

    可是冰箱里满满当当塞满了东西,偏偏没有饮用水。

    天花板上,投影时钟跳到了23:50。

    津泽有些恼火。

    博士生涯开始了两个月。在Thomas手下,他的工作是理论与实验掺半。一旦实验开始,组里几个人就要轮班倒着监测组内搭建的样本仪器的运行状况。这样晚归对津泽来说是常事。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常常托在N市找到了调酒师的工作的Vincent负责购置家用的事。

    就看Vincent平时的个性,不难想像他对此事有多“认真负责”。

    两人都可仰赖神格利用第十六的能流,食物不及时购置也就罢了,可是水,那可还真不是凭神格说解决就解决了的。

    “Vince⋯⋯”

    Vincent沉浸在那音乐中,毫无反应。

    津泽火大地关掉了音响。

    “Vincent!你是不是又忘记了买水回来?”

    留意到音乐暂停,Vincent方才回过神,“啊?你是有什么毛病?有酒喝,谁要喝水啊⋯⋯”说着,他倒还不忘抬手晃了晃那杯中的液体,像是向津泽示威。

    津泽看向流理台上,那里放着大半瓶白兰地。

    他瞌了瞌双眼,发出了短促的恼怒的声音。然而还是从橱柜里翻出一只杯子,斟满了酒。

    白兰地的味道让津泽皱了皱鼻子——Vincent的品味和津泽处处相左。

    Vincent转身去开音响,津泽则闭了气打算硬把那杯酒喝下去。

    ——就在这时。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现在喝得酩酊大醉。”

    ——那熟悉的声音在流理台对面响起时,津泽好不容易才憋着没把酒喷在来人脸上。

    Maksim抱臂端详着津泽,脸上一如既往的不耐烦。

    津泽大睁着眼睛,挣扎了一下,还是把酒咽了下去。

    “Maksim,拜讬不要总是这样突然出现。”温热滑进了咽喉,津泽清了清嗓子。

    另一面,Vincent也愣在原地。

    “突不突然,又不是我决定的——”他打量了一番Vincent那身粉红色的浴衣,表情忽然有些玩味,“总之,现在,你们两个跟我去第十七。”

    “什⋯⋯什么?!”津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三个月以来,津泽除了和Vincent修行,就是在尽量掩人耳目的状态下除掉跑来第十六的外界的“东西”。先行第十七的众人一直以来杳无音讯。可现在,在这个契机不明的情况下,Maksim却忽然跑来说,要津泽去第十七?

    而且这个仓促的状态算是怎么回事?

    津泽就这么大睁着眼睛愣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浪费时间了,另一边有人在等。”说着,Maksim就在身侧画出了门,转进流理台的另一侧拉起了津泽迈进“门”中。

    两人消失在那“门”裏之后,Vincent扬眉,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服。

    依然拿着那酒杯,他耸了耸肩,大步迈向那仍然开放着的“门”。

    ****

    ——虽然透过Eddie的记忆,津泽曾经看到过这个世界的样子,但是那犹如近在眼前却实则远在天边的光瀑仍然让他吃了一惊。

    第十七——这个被夺去了“理”的世界,并不像第十六一样,有“太阳”作为自然光源。

    这个世界的光,来自于那朝升暮落的光河的瀑布。

    原本,那金色的瀑布是该逆流而上的。

    可自从Edmund将Eulrice斩首,虽然仍旧暮落朝升,那瀑布本身却如同凝结在某个动态中。

    津泽知道,第十七因那一事件出现的异变,远不止于此。

    他定定地望着那天边许久,没注意到除了身边的Maksim和身后尾随前来的Vincent,另一人从他前方靠近。

    “津泽⋯⋯你怎么⋯⋯”Laertes神色诧异地看着他。

    他不解地将目光转向说话的人,还没有意识到他指的是何事。

    Maksim此时也转过头望向了津泽。

    “啊。这个世界原本就基于意识。所以,外貌这种事大部分是意识所『构筑』的自己的样貌。他大概是用假身份在第十六生活太久了。”

    “你在说什——”

    ——『我的声音?!』津泽抬手掩住了嘴巴。

    在第十六,身为女性的津泽因以男性的社会身份存在,声音是习惯性刻意压低的。而此时,他留意到自己的声音居然自然低了一整个八度。

    四人所在处似乎是一片无人的荒草地。看样子不久前有过降雨:地上的低洼处,处处是积水。

    津泽不由得低头朝身前的一滩积水看去。

    ——他的短发,变成了金色的长发;黑色的左眼变成了金色;而原本保留着些许女性特质的脸,居然有了棱角。

    ——这是?!

    也只在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虽然想说这样你大概需要一段时间习惯,不过,反正你也一直以男性身份在第十六生活的。”Maksim不屑地转过了脸,将右手拇指与食指放入口中吹响了口哨。

    三匹翠绿色、通体半透明的灵马从不远处的林间奔向四人。

    津泽仍旧一脸错愕,却好不容易从那水洼的倒影上抬起了视线。

    “Laertes,我就不跟着去了。Andrea还在等我。”Maksim朝Laertes道。津泽这才注意到后者身上是件似乎是棉麻材质的宽大对襟长袍。

    留意到津泽的视线,Maksim又开了口,“你们两个⋯⋯到了城镇里把衣服换掉。这样太显眼了。”说着,他又打量了一番Vincent身上的粉红色浴衣。后者夸张地向他微笑了一下。

    Maksim转身再度画出了“门”,丢下三个人和灵马离开了。

    “Laertes阁下,所以⋯⋯到底是什么事?”Vincent与Laertes接触不多,可他忽然拘礼的口气让津泽有些疑问。

    “就不必用敬语了。”虽然听西川说过这个胡来的蛮荒神在第十七做了什么“好事”,既然早已接受了一致的立场,Laertes也并不想与Vincent计较。“我们还是上马边走边说吧。”

    津泽看向身侧的那匹灵马,犹豫地伸出手去——那手却就这样穿过灵马翠绿色的轮廓,好像那匹马对他来说并不存在一样。

    他收回了那只手,蹙眉看着掌心。

    在掌中凝聚了“水”的咒力,他再次向那马身抚去。这一次,虽然他触碰到了那匹灵马,那马儿却似乎受了惊吓,抬起了前蹄,做出了嘶鸣的情态;只是,并没有嘶鸣声发出。

    它落下前蹄时,马身穿过了津泽的身体。

    Vincent和Laertes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这时才想起手中还握着酒杯,Vincent干脆地把那杯子投向身后。“我说,看来你这小子不仅仅需要练习『风』,连无元素的咒力——『无相』的操控,你也不行啊~”

    说着,他伸手向自己身边的灵马。手掌与那翠绿的轮廓接触的刹那,马忽然有了色彩和形体;不仅如此,它此时呼吸间的咈哧之声也声声入耳。

    Vincent歪头朝津泽笑着,“你呢就用这匹,我会牵着。”话语间他轻轻推开了津泽,依样向原本在他身边的马匹注入了咒力,并翻身上了马——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流动着咒力和魔力的丝线般的东西,牵引着第一匹具了形体的灵马。

    Laertes见状,也并不再干预。同样向另一匹马注入了咒力跃上了马背,他敦促两人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出发吧。”

    ****

    几日前,当Laertes和Ryan回到“发条舞者”所处的街区,所见之处是一片狼籍。

    “怎么会这样?”Laertes错愕地看着街道两侧破败的房屋,以及流离失所、衣衫破烂的外城居民,不禁喃喃道。

    “想必内廷乱作一团,总有神职者外流。这外城,现在就堪比战场吧。”Ryan也四处环顾着。稀稀拉拉的镇中居民在看到Laertes身上的朝服后,纷纷躲闪着视线避开了。

    两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Finn姐妹和“发条舞者”的。

    彼时,Claire正蹲在一名瘦骨嶙峋的老者跟前以一只瓷碗喂送着什么,Evelyn和“发条舞者”则站在她身侧。

    注意到Laertes和Ryan,Evelyn的右手已握上了腰间的剑柄。

    “哎,Evelyn。你也都听说了,翊的事,和他们无关。”——“发条舞者”并不转头,只是淡淡制止了Evelyn。

    听到翊的名字,Laertes又走上前了几步,揖手行礼道,“长老别来无恙。这么说,您知道翊的去向?”

    “嗯⋯⋯不必多礼了。翊的具体下落,老朽不甚明了。可想来是在内廷吧。老朽也是自他从第十六归来,才听说原来他一直在为Xerces做事⋯⋯老朽一向以消息灵通着称,却被摆了一道,实在惭愧。”

    “⋯⋯”Laertes不知该如何接应——他一向视翊为挚友,却没想到竟连他对立场一事一直瞒着自己这件事,他还是从Dawson口中得知的。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说到消息,老朽确有一事相问。”他转过了头,面具朝着Laertes的方向,“老朽只知翊回内廷,带回了一块Xystus的神格碎片⋯⋯你们在第十六,可找到了那个和Edmund有关的孩子?”

    “⋯⋯找是找到了⋯⋯这恐怕一言难尽。”Laertes叹了口气。

    “无妨。你们两人可先到府上。老朽已将那地下的咒印暂时封住了,二位大可随意进出。老朽我⋯⋯也有有关Edmund的要事想要告知你们。”

    Laertes和Ryan面面相觑。

    “这⋯⋯也好。”两人转向“发条舞者”的居所方向,Laertes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若是那咒印封上了,长老府上的时间⋯⋯”

    “⋯⋯啊。这世间动乱,老朽怎能苟且偷安呢。”说着,他接过了Claire递回的碗。

    ——想必,那当中是咒药吧。

    Laertes不由得想。

    ****

    “你是说,这位『发条舞者』想要确认在我体内的神格的状态?”林荫大道上,津泽朝策马在侧的Laertes发问。

    ——Laertes还不习惯津泽就这么在第十七完全转换成了男性身份,却也只是稍稍皱了皱眉。

    “是的。不过也不仅仅如此。的确有Maksim的灵视,这种事原本轻而易举,只是,Dawson的手下似乎一直对旧事避重就轻。很难想像Maksim会对Eulrice的神格的状态,以及现在你所拥有的Eddie的记忆的事如实交代。”

    “⋯⋯”总觉得这从第十六的夜间接续的一天之中突发状况太多,津泽有些头痛。

    另一侧,牵着津泽所骑的灵马、一向乖张的Vincent此刻反而沉默不语。

    “与此相关,『发条舞者』手上此前有一本古籍。在我和Ryan抵达之前,他方才完成对之中文本的翻译。那内容⋯⋯和Eddie有关。我想你也会想要知道。”Laertes似乎并不打算具体道来。

    ——是因为Vincent在场吗?

    津泽正琢磨着,Vincent却好似有些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Laertes阁下不必这么见外⋯⋯在下可也是被蒙在鼓里。”Vincent的口气听来颇为疏远淡漠,“还有。阁下可没说明事情原委吧⋯⋯自你们二人抵达第十七,第十六已经过去数月;可直到现在,你们才找上这小子⋯⋯”

    Laertes抿嘴不语。

    “内廷,现在如何?”

    一时间,伴随三人的,只有马蹄的笃笃之声。

    终于,放弃了坚执,Laertes开了口。

    “因四塔的咒力,内廷被结界包裹。抵达第十七之后我与Ryan环绕内廷数日,并找不到那结界的破绽。想必,是要由Xerces亲自许可,才可进出于内廷。”

    Vincent不屑地“哼”了一声,“早料到如此⋯⋯现在只怕Dawson的部下都散布在外城,而内廷早已是Xerces一派的天下了。”

    想到数月前为让自己放心,Eddie还在声称要与两股势力抗衡,津泽内心五味杂陈。

    就在他这一恍神之际——

    空气中如同爆破般地掀起了飓风!

    周遭的树木纷纷拔地而起,三匹灵马受惊,先后抬起了前蹄——

    Laertes与Vincent始料未及,因这突发状况分神;注入灵马的咒力顷刻消散,三人被摔在了地上。

    三匹灵马脱离了咒力无声地逃窜,飓风却不放过三人。

    津泽和Vincent几乎没有办法站起身;Laertes竭力支起身子,以半跪的姿势得以在身前倒行了“风”的身密——

    顷刻间,那飓风回旋的中心,空气的暴走骤然停息;而在几人的外围,劫掠草木的风仍在持续着。

    Laertes长舒一口气,几步移到津泽身边将他扶起。

    “这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津泽便留意到,正对三人的方向,有一个人影,似乎毫不忌惮那奔驰的疾风,正穿过飞沙走石的外围向他们走来。

    因那飓风掀起的土尘,三人只能看清来人的轮廓——似乎是个短发的男人,围着很长的围巾——围巾的后摆正在那风中狂舞。

    那人却似毫不受飓风影响——飞扬的土石砂砾中,那抹身影不断接近。

    津泽看到那人影似乎抬起了手——

    “小心——!”

    并不是因Vincent的提醒:几乎是下意识地,津泽向右闪开了一步——方才他与Laertes站着的地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津泽转念望向那仍不断逼近的人影——他终于出现在了因被Laertes解咒而不受飓风侵袭的内围。

    那是一个身着墨绿色衣裤顶着栗色短发的男人。他颈上裹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围巾。

    “啊。这是多少见的场景:Laertes公爵阁下和Vincent伯爵阁下居然也有交集——还有,这就是陛下提起的那个孩子吧?”

    来人自顾自开了口,目光扫过正在手上凝结咒力与魔力的Laertes和此时奇装异服的Vincent,最终盯紧了津泽。

    在津泽所拥有的Eddie的记忆里,这个人的印象似乎很模糊;但他却从那人提起Xerces的方式中判断出,此人来者不善。

    那男人的右手中,握着一条银色的长鞭。

    看来方才地上那条裂痕,就是这武器留下的。

    津泽的手,握上了“扶灵”的刀柄。

    可就在同一时刻,敌人闪现在了他的眼前——那张脸几乎贴上了他的。

    就以这个距离,那人低语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名为神威,风神,位列子爵。”

    正说着,他的手握上了津泽握刀的左手手腕。咒力如电流般灌入了津泽的身体。

    无法动弹之余,津泽眼中,周围的世界正在扭曲,色彩揉成了一团。

    转瞬间,天地变为单纯的黑白二色;于此天地之间,是四处翻涌回旋的龙卷飓风。

    ——这是⋯⋯“境界”?

    津泽审视着周遭,并没有放开握在刀柄上的手。

    这地方的确和Dawson的“境界”十分相像。但是既然自己并没有被“请”进来,他不明白现在自己是以何种状态来到这“境界”之中的。

    那名为神威的男人,似乎也并不在这“境界”之中。

    ——与此同时,Laertes与Vincent眼睁睁地看着津泽的身躯跪倒在神威面前。

    Vincent咬了咬牙在身前准备结印,Laertes则挥剑向神威颈项刺去。

    后者抬手扬起了那条银鞭——鞭子在Laertes的剑上缠绕了数圈,恰恰阻止了他的进攻。

    “哎,公爵阁下。你在内廷时间尚短,可能有所不知。这以『囚』体精神被困在『境界』的意识,如果作为『主』的我不放他出来,你就是杀了我,那小鬼还是会一直被困在里面的。”

    闻言,Laertes神色变了变,意欲将那剑抽回。可是,被神威长鞭道道束缚的剑却纹丝不动。

    “说得倒是不错——不过,要是就把你打到求饶为止呢?”Vincent语毕,一道土石凝聚的利剑从神威脚下升起——后者收回了长鞭,向后翻跃,躲开了那一击。

    Laertes赶忙上前搀起了失去意识的津泽。

    四人周遭的飓风似有偃旗息鼓之势。

    神威的神情有些恼怒。

    ——照理说,他的目标应是津泽带有神格的意识,而并不是仅仅困滞他的精神在自己的“境界”里。

    因慌忙躲避,他也算遗失了重要的“战利品”。

    正了正色。神威远远朝Laertes和Vincent开口,“我看,你们还是老老实实把他交给我。搞得鱼死网破,大家都不好看。”

    “神威阁下是不是对现在的形势有什么误解啊~”Vincent说着,双手再度合在身前,“想要交易,得先有筹码吧——”

    ——另一面,Laertes收起了手中的剑,一样在身前结印。

    一时间,条条蔓藤从几人身前接连抽起,交相错结着与更远处冲破地面的新的藤蔓相连——火光熊熊,将这些蔓藤一一点燃。

    那火势便这样直逼神威而去。

    后者变了脸色,在身前结印。可他本想以风改变火的走向,却因有那些蔓藤做引,反倒只是加强了火势。

    当那火墙蔓延至身前时,神威闭上了双眼。

    可那以蔓藤为引的火墙却就在这时被陡然倾斜而上的地面推了上去——

    “神威,陛下的旨意是你我同行。你怎么一个人胡来呢。”

    镇静的声音属于一个顶着银色短发的男人。身着素色便服的那人从背后靠近了神威,轻轻拍了拍他的左肩。

    “参吾⋯⋯我⋯⋯”神威不敢看向身旁对他亦师亦友的人,只得转开了视线。

    “没关系。对方可是公爵和伯爵,要多当心了。”参吾则只是望着对手的方向,轻轻笑了。

    ****

    他在那“境界”之中不知走了多久——一则在“境界”内并没有标识时间的确切物体,二则以“精神”的型态在“境界”之中,原本时间的概念就很可能被“境界”的“主人”扭曲。

    津泽知道,Dawson在展开“境界”的时候,他本人的“精神”一定就在“境界”的某个角落。

    虽然不确定对于神威也一样,但此刻除了四处找寻出口,津泽别无选择。

    不同于Dawson“大地”的“境界”,这风神的“境界”之中飓风横行,有时难以前进。

    津泽选定了一个方向,就这样一直走了下去。“境界”与结界很类似,各个方向联通。如果神威的精神在这里,向一个方向行进,一定会遇到。

    这么想着,果然,正逆风而行的津泽看到了那个戴着围巾的背影。

    他抽出了腰间的“扶灵”。

    “哎呀,真亏你能找到呢。不过,第十六的人类大概不明白吧:以『囚』的身份介入『境界』的话,可是胜不了『主』的呢。”

    神威转过身,那拖在他左侧的围巾正因风飘扬着。

    “不试试⋯⋯怎么知道。”握刀在侧,津泽嘴角浮上了微笑。

    风的咒力在脚底凝聚。

    ****

    大地登时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游蛇般地涌起向Laertes脚下,并在这游动的同时崩裂开来。

    Laertes并未躲闪,却沿那崩裂震颤的地面直奔参吾而去——飞速移动中,咒力与魔力凝成的剑已再度出现在他手中。

    就在两人距离缩紧的瞬间,Laertes挥剑,而参吾方才完成了结印——一堵土墙耸立在两人之间;只是那柄剑似削铁如泥,硬生生把参吾的防御斩作两半。

    参吾向后跃起拉开了距离;Laertes此时只是缓缓移步逼近。

    另一面,Vincent将津泽安置在较远一些的地方,抖了抖手腕——咒力和魔力在他手中形成了一柄刀刃往复弯曲的宽刃刀。

    神威抬手扬鞭,意欲缠住Vincent手中的武器封住他的行动,后者却先一步结印——数条蔓藤自神威身侧破土而出,抢先缠附在了哪条银鞭上。

    “英雄所见略同啊~”Vincent抓了抓下颌上的胡子,朝对手扬了扬眉毛。

    下一秒,他已闪身在神威面前。

    “不能杀你⋯⋯但是削掉你一只手,看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着,那弯刃便向神威仍握着武器的右臂斩去。

    神威瞳孔微缩,陡然放开了武器向后躲闪。然而仍然稍迟了些:他的左腕上留下了一道颇深的伤口。

    暗暗咬牙,神威在身前结印念咒,一道厉鋭的飓风冲着Vincent的方向飞去。

    Vincent则也在身前飞速完成了结印,再伸出在侧的右手推出了一道旋风——后者就这样撞上了神威的那道厉风,摇摇晃晃地把它带离了原来的轨道,冲着参吾飞了过去。

    参吾正忙着应对Laertes,躲闪不及,被那风带出数十米才重重落在了地上。

    神威的咒术原本凌厉狠毒,打在参吾的身上,已在他周身留下了多处深浅不一的伤痕。

    因担心好友,神威分了心——再回神来,Vincent的刀已架在自己颈上。

    另一侧,还未等参吾站起身来,他周身便被数条火炎的链条缠绕。

    Laertes缓缓靠近,红瞳中目光如炬,微微抬起的左手掌心向上。手掌收紧的同时,参吾身上的火焰的锁链正在渐渐收紧。

    “我呢,不知道哪个对你更算是威胁~不过,你再不放那小子出来,你也好,参吾阁下也罢,都得完蛋~”仍旧笑着,Vincent将神威的左臂反擒在他身后,右手中的弯刃刀则逼紧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Vincent的这位“阶下囚”的瞳孔忽然放大。

    注意到神威的变化,Vincent不敢放松警惕,皱起了眉头。

    “啊啊啊——”

    让Vincent没想到的是,神威居然忽然发出了痛苦的哀嚎;他抬起了受伤的右手扶上了右额侧。尽管被Vincent箝制,他仍跌跪了下去。

    “⋯⋯?!你这傢伙?!”

    Vincent惊诧之余,似乎看到神威的黑瞳中闪烁着微弱的金色光芒。

    良久,神威停止了呻吟,只是跪在地面大喘着粗气。

    Vincent仍旧并没放开反擒着他左臂的左手,却将凝聚刀的咒力收回。那刀便就此凭空消失了。

    Laertes的注意力并未从参吾身上移开,Vincent也依然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对手,不明白他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远处的津泽,忽然动了一下。

    片刻后,他揉着额侧缓缓站起了身。

    这几人间的静默持续了许久,Vincent才忽然注意到恢复意识的津泽。

    “嗯?你小子怎么就逃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津泽按着太阳穴靠近了Vincent,接着才注意到Laertes面前被火炎缠绕的另一人。

    “那是⋯⋯”

    “参吾侯爵。大地之神。”Laertes的目光仍锁死在对手身上。

    ——这一位,津泽倒是因Eddie的记忆而有所印象。他的那一问,不如说其实是想问参吾是什么时候加入了这混战的。

    “Laertes阁下,现在这两人,我们要如何处置?”几乎是出于习惯,Vincent开口询问身为上级的Laertes的意思。

    “⋯⋯放了他们。”话音刚落,Laertes已解开了困缚参吾的咒术。

    “哈?”Vincent不解,并没有松开手上的神威。

    “我对两人所知不多。但我想他们并不是会为Xerces的疯狂计划卖命的人。像我和Ryan一样,他们也只是在Dawson和Xerces之间暂时做了选择。”Laertes拂袖回身向几人原本行进的林间道路走去。“你如果问我,我说,放了他们。”

    “⋯⋯”参吾艰难地站起身。并不再有所动作。

    津泽怔怔地看着Laertes的背影。

    让他诧异的,不如说是,下一刻,Vincent扬了扬眉,看着手中遭箝制又似乎刚刚遭受到别的什么攻击的神威似乎毫无反击之力,便就此松开了他,举起了双手在耳侧耸了耸肩,好像在说“我可不管了”。

    随即他便瘪了瘪嘴,大步追着Laertes而去。他身上那套粉色的浴衣因他的步幅可笑地摆动着。

    津泽刚刚想要跟随两人离开,却被神威捉住了裤脚。

    “你⋯⋯第十六的人类⋯⋯能够使用创世神的术⋯⋯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

    终究什么也没说,津泽抬腿跟上了Vinc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