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火（下）
“⋯⋯翊？！”
Laertes望著眼前身著深紫色朝服的金髮男人，Casimir被冰刃貫穿的身軀跪倒在兩人之間。
翊推開Casimir，抽回了劍，嘲弄地望著瞪大了雙眼的Laertes。
“別來無恙。”
Ryan的傘已被他擲向靠近兩人的半空，並飛速地旋轉——
“流霆雨——”他低吼著迅速靠近兩人。水網在翊腳下升起的同時，他已又握住了傘柄。
那傘在Ryan的咒力驅動下變化成了厚刃刀的型態。Ryan借勢揮刀向水網收緊中心的翊劈去。
“別忘了我可是水神呀，Ryan。”鎮定地在胸前結印，那收緊的水網竟又從上部綻放般打開。
翊從那缺口抽身而退，Ryan的刀重重落在了地上。
地面應聲崩出一道裂痕。
Laertes扶起了倒在他面前的Casimir，用“風”移出了兩人的交戰。
“用水來引導雷電——確實是不錯的咒術。”翊笑著再度結印，方才交織成水網的水鏈一條條轉變轉變了方向，齊齊向Ryan的方向射來！
Ryan這邊，卻只是抬起了巨刃阻擋。道道水鏈擊在刀面時，那刀上雷的咒力似乎因撞擊而屢屢膨脹，卻又在撞擊消失後恢復正常。
落在Ryan腳邊的水鏈，直穿透了地面，留下一串串坑洞。
Ryan也好，翊也好，攻擊都意在致對方死地！
“翊！”Laertes咬牙喊著昔日好友的名字。
“Laertes！來的路上我已經說過了！對他——不可心慈手軟！”
翊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望著握著咒刃在身前的Ryan微笑。
“我覺得Ryan說得有道理呢，Laertes。我可是一直在為Xerces工作——而你們二人，現在可是內廷的通緝犯。”
Laertes正欲開口，身邊忽然掠過兩道黑影——
“你這背信棄義的走狗！”
是Evelyn的聲音。
Finn姐妹二人的細劍一左一右向翊擊去。
後者只是微微揚起了嘴角，在身前飛快地結了印。
兩道水渦在兩姐妹靠近的地方拔地而起，瞬間吞沒了兩人的下半身。
翊抽身向後，再度結印。
那水登時凝結成冰。
Finn姐妹便被這凝成的冰凌困在了半空，動彈不得。
“雖然交過幾次手了，我看你們姐妹，好像因為我處處手下留情，對我的實力有些誤解啊。”翊笑著抬頭望向左右掙扎的兩人，揮了揮袖——冰延展向兩人的上身，覆蓋了兩人的雙手。
“這樣你們就能安生一會兒了。我對你們可沒興趣。”說著，他轉為看向Laertes。
言冬和迎香也早來到Laertes身側。
“Laertes閣下，Casimir殿下就交給在下吧。”言冬看著Laertes，後者並沒有將目光從翊身上收回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
“Laertes大人⋯⋯”迎香看了看重傷的Casimir，又看向Laertes。
“照看Casimir，你不要插手。”Laertes緩緩站起了身，低聲吩咐迎香。
咒力自他身上滲出，吹動了他係在肩側的髮尾。
“雖然想問為什麼⋯⋯還是將你擊敗後再問清楚吧。”
在身前結印，火龍盤繞Laertes升起。
那龍頭高吼一聲，直衝翊飛去。
“呵呵。”
翊輕笑著，默念了語密，稍稍揮袖，身前便形成了一面厚重的冰牆。
在火龍盤旋溶解冰牆的當口，Ryan也已從翊身後提刀襲來。
翊稍稍瞥向Ryan，結了“水”的印，怒濤直上，隨即擰成了一條水的綢緞，卷在了那看似勢不可當的巨刃上。
水緞向側，Ryan被連帶丟向了一邊。
擺脫了Ryan，那水緞轉而撞向Laertes火龍的咒像。
火龍一抖，避開了那頭對頭的衝撞；水緞緊追不捨。
在這追逐中，水緞化出了龍的形，二者相逐相鬥，水汽時不時從僵持不下的一紅一青兩龍交接之處升騰。
翊和Laertes手中也皆化出了咒刃。
翊的咒刃，是一把冰霜凝成的寬刃劍。劍尖鋒利自不必提，劍身更是佈滿細碎參差不齊的冰凌。
——Laertes對這把咒刃再熟悉不過。那正是兩人尚年幼時，翊用以和夢中暴走的他相持的劍。
Ryan也已站定，與Laertes一前一後向翊發動了攻擊。翊右手持劍，卻先行結印，左袖微擺，怒濤迭起拍向身後的Ryan；而他的劍則橫在身前，寬大的冰刃抵住了Laertes刺來的劍。
按下Laertes攻擊的同時，他握緊了左手，那怒濤瞬間由下而上凝結成冰；原本打算迎頭破敵的Ryan見狀，只得向側閃開，避免撞在那冰牆上。
誰知自冰牆又生出數十支尖銳的冰凌——因Ryan已距那牆很近，這番攻擊他措手不及，身子左側被刺傷了數處。
閃避後Ryan的落地，不如平時來得輕巧。他低低呻吟了一聲。
Laertes雖然擔心好友狀況，可眼前的戰局卻讓他無法分心——翊擋下了他與Ryan的攻擊後就從防禦轉為主動：密不透風的劍擊朝Laertes攻來，他雖可自如應對，卻毫無空檔反擊致勝。
——這與先前和Casimir的打鬥不同：Laertes與Casimir的武鬥和咒術都出自Elodier一族，僵持是自然；然而眼下，翊雖然是在應對Laertes和Ryan兩人，卻仍游刃有餘，更不要說他的咒力近似是對Laertes的“火”最不利，對Ryan的“雷”又最棘手的“水”⋯⋯
頂著傷痛再度做好攻擊架勢的Ryan除與Laertes有相同的考量之外，不免疑惑：與二人於外城相識，他素來知曉翊的能力在Laertes之上，可是他何時得此修為，得以壓制兩名公爵面不改色？
翊與Laertes的劍雙雙相抵，Ryan趁機向翊橫砍下去。
後者只是輕笑了一下，先推開了Laertes的劍，隨即後翻躲開了Ryan的進攻。
“翊！你到底是為什麼⋯⋯”Laertes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為什麼？⋯⋯就像你和Casimir為這Elodier家殫精竭慮⋯⋯Xerces陛下可是對我有養育之恩啊。”
——什麼？
Laertes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Ryan並沒有放鬆的意思，提刀繼續向翊猛攻著。翊卻只是遊戲般閃躲防禦著，玩味地審視著Laertes的表情。
“整個太晴島的意識都是以『火』為咒力近似；因為出了一個蠻荒神，就剛好有一個咒力是『水』和『冰』的孩子出現來干涉⋯⋯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蠻荒神？他在說什麼？
Laertes的眉頭越擰越緊。
“啊⋯⋯我都忘了你們這些人都被剝奪了歷史⋯⋯其實你只要問問那個戴著小丑帽的孩子就知道了。叫什麼來著——”他忽然擋下了Ryan的一記重擊，將左手抵在劍刃上，確認Ryan的動作被那重擊封住，抬腳向對方胸口踢去。
Ryan躲閃不及，轉而收了巨刃豎在身前擋下這踢擊。儘管如此，他仍被逼退了十數尺遠。
翊輕蔑地瞥了Ryan一眼，繼續說道，“——Andrea吧。”
Laertes又是一驚。
“真是奇怪，你見到他，就不覺得眼熟嗎？”
翊一邊向Laertes踱去，一邊再度結印。
空中與那火龍纏鬥的水龍忽然暴吼一聲，體型陡然膨脹了一倍，將火龍由頭吞入腹中。
“我可是在『散靈』的時候看到過他的影子很多次呢⋯⋯”
說著，他提劍閃身至Laertes身前——
後者的腦海中，此刻正充塞著幼時時常反覆的夢境。
Laertes的雙瞳震顫著，忘記了躲閃。
Ryan高大的身影適時地擋在了他身前。
巨刃擋下了翊的劍，可那劍氣卻掠過了Ryan持刀的左手。
那手臂上登時裂開了數條細小的傷口，Ryan只是皺了皺眉。
“Laertes！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
注意到自己已離兩名對手太近，翊趕忙向後拉開了距離。
將冰劍向身側輕甩，他發出了一聲輕笑。
“本來⋯⋯陛下只是讓我來接替Casimir這個沒用的家伙，沒想到你們兩個剛巧都在。雖然就這樣解決你們也沒有問題，但是我真不想在這種事上耗費時間。”
靈覺敏銳的Ryan感受到，那一瞬間，翊周身的能流密度正在改變。
他加強了巨刃上雷電的咒力，站穩了腳跟。
“Laertes，拜託了。”他低低向身後的人道，“翊似乎要做什麼——你可不能再這樣分神了。”
這話語間，什麼東西淺藍色的輪廓正在翊身後漸漸浮起，膨脹。
“你們這些被蒙在鼓裡的混沌神知道嗎？雖然神格能夠加強咒力，那卻不是神格本身的存在意義——”
——那個東西逐漸有了形體。
“就是說⋯⋯神本身，並不只是擁有凌駕其他意識的咒力的存在而已。”
——Ryan，Laertes，言冬，迎香，還有遠遠的被冰結的Finn姐妹，都仰頭看著那看來只擁有藍色輪廓的靈體般的東西。
那是一尊半身的人形物，他的腰部就植於地面。
從那藍色的輪廓中可見其裸露的上身健碩的肌肉紋理，和戴在雙腕的手環。
詭異之處，莫過於那東西的頸項上，是一隻龍頭。
那半身的手中，還握著一柄與翊的咒刃相似，卻被成比例放大了的巨劍。
“Laertes，快用『火』放開Finn姐妹，她們在那種地方會有危險。”Ryan稍稍超後側臉道。
靈覺告訴他，眼前這個東西的威力不可小覷。
Laertes應聲立即結印，火龍先後溶解了困縛Evelyn和Claire的冰，二人跌在地上，卻也只是在原地定定地看著那龍首人身的東西。
“這個，就是屬於我這水神神格的『水判官』。”
翊話音剛落，那被他稱作“水判官”的東西仰頭嘶吼一聲，提劍橫掃而來！
巨劍似有排山倒海之勢，掃過之處，狂風迭起，屋宇坍塌。
在場的幾人紛紛俯倒，方躲過了那斬擊。
待那飛揚的土塵落定，眾人驚恐地發現，那“水判官”的身前，一面滔天巨浪正在逐漸延展。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咒像嗎？”Ryan惶惑不解地看著似乎是正在結印的“水判官”。
“⋯⋯我看不像。總之要先解決那面巨浪。如果讓它落下來，這宅子裡的所有人都要遭殃。”說著，Laertes開始結印。
“吾以混沌之名，挾萬物之所成；撼山崩石，平天成地——”
那是“土”的語密。
如此聲勢的“水”的咒術，用從根本上就會被壓制的“火”自然是不行的。
身密和語密既成，土石所成的千仞高牆聳起在那滔天巨浪之前。
然而任那土的壁壘如何向空中延展，浪勢總是高出約一丈。
Laertes持續發動著咒力，額間逐漸滲出了汗。
——這樣下去⋯⋯
Ryan雖有意幫忙，但是在咒術上，無法執行身密的他只能依賴傘中的咒文，而那之中，並沒有“土”的咒。
思慮再三，他再次抽出武器，化成了巨刃的形，向不知如何發動了“水判官”的翊本身攻了過去。
只是後者似乎毫不受“水判官”動作的制約，在武鬥上應對Ryan一人，相較之前對付他和Laertes兩人，更是運斤成風⋯⋯
另一邊，剛剛擺脫霜凍的Finn姐妹雙手仍舊不聽使喚，對於眼前的境況毫無對策。
咒力漸漸被抽離，Laertes有些不支地仄歪了一下肩。他身側的迎香注意到這細微的動作，不由得擔憂地喚道，“Laertes大人⋯⋯”
她再望向那巨浪，Laertes鬆懈的瞬間，浪頭已高過土壁三丈有餘。
她咬了咬牙，儘管自己不善用“土”⋯⋯
就在抬起雙手結印時，Laertes的右肩上忽然浮現出淡淡的紅色。
他業已感到“印記”處灼痛不已，卻實在無暇從正在發動的咒術上分神。
迎香疑惑地看著那越來越明顯地浮現出的咒印，頓住了手上的動作。
她剛想開口詢問，卻只見Laertes腳下的地面改變了顏色。
Elodier家宅院子的青石板，被黑灰色凹凸不平的土地取代。
這黑灰色像一張白紙上被燃燒出的空洞，自出現起，便就著那燃燒的邊緣擴張！
Elodier庭院的地面逐漸被那似乎是經過燃燒的焦黑的土地取代。
這土地上四處是填滿熔岩的湖泊和溝壑。
與那土地一同展開著的，還有眾人頭上的天穹——
光瀑的影子不見了。天宇是深不見底的漆黑。
這空間卻仍被一種光照亮。
——紅色的火光。
霎那間，幾道紅色火焰形成的旋風連接了這詭異的天與地。
正在交戰的Ryan與翊刀劍相接，卻都暫時停住了手上的動作，與其他幾人一樣，四下張望著這詭異的環境變幻。
“這是⋯⋯”Ryan無意間將不解說了出口。
“呵⋯⋯”翊卻笑了起來。“Laertes是從『發條舞者』那裏得到了『印記』嗎⋯⋯這就有意思了。”
他趁Ryan愣神，推開了他的刀。
“『水判官』！”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Ryan覺得那龍頭的半身怪物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似乎點了點頭。
巨浪，瞬間以摧枯拉朽之勢傾洩而下！
Laertes以“土”築成的防禦，在那巨浪之前不堪一擊。
可那瞬間，他雙瞳微縮，就在巨浪正要經過的一塊熔岩池上，忽然衝出了兩條火色的龍捲颶風。
兩道颶風如有魂靈般纏住了巨浪，不多時，便如猛獸一般蠶食了那水滔。
“⋯⋯哈哈哈哈⋯⋯”翊望著眼前的景象一愣，忽然大笑出聲。“也好——這才是火神該有的魄力⋯⋯”
轉念間，翊緊繃了神色。
“『水判官』——融咒！”
站在近前的Ryan還沒明白翊的話是什麼意思，卻見他結起了“冰”的印。而他身後的“水判官”，正亦步亦趨地模仿著他的動作。
——『“融咒”，指的就是這個⋯⋯？』
Laertes的腳下，忽然凝起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他意識到要發生什麼時，已經太遲了——千百條利刃般的冰凌拔地而起，將他的身體刺穿！
“呃啊——”
“Laertes！”Ryan有些擔心地想要移動到好友身邊去，卻發現腳已被冰霜凍住。
“雖然你比Laertes警戒得多⋯⋯可是像這樣被封住行動，Ryan你，也就是活靶子而已⋯⋯”側瞥向Ryan，翊微微笑著再度結印——
——叮鈴——
“這裡好熱鬧呀～”
——那是個頗帶些興味的童聲。
巨大的深紅色咒印舖天降下，在與“水判官”相接觸的瞬間，後者分崩離析。
沒人看到Maksim的“門”開在哪裡——Ryan的視線從空中收回時，他已一腳飛踢在翊的後腦，後者對此始料未及，不僅沒有完成結印，還穩穩被這一踢擊中飛了出去。
Andrea則落在Laertes身邊，用正在滴血的左手在地面畫出了咒印，默念咒文，那些刺中Laertes的冰凌紛紛消失蹤影。
“可別再插手啦～小心失血過多～”
Laertes有些渾沌的視界中，只看清Andrea那頂小丑帽。
“你⋯⋯”
——『⋯⋯其實你只要問問那個戴著小丑帽的孩子就知道了。』
——叮鈴——
還沒等Laertes說出一句話，Andrea就閃身離開了。
之前覆蓋了周遭的那焦土與熔岩的環境，正在逐漸消退。
另一邊，此時Maksim雙手已握著他那雙短拐，以凌人的氣勢向翊發動著攻擊。
似乎是對這種古怪的武器有些不得要領，翊蹙眉躲閃著，卻並找不到空隙反擊。
原本已收起的咒刃，此刻才再被他凝聚在手。
Ryan腳下的咒術已被解開。躊躇片刻，他也提刀再度向翊攻去。
翊一面迎擊一面後退。兩人的武鬥模式讓他應接不暇，更不用說騰出空檔結印。
就在這時，Andrea的身影浮現在幾人上空——
“Max你總是手下留情。讓開——”
Maksim神情微微一變，閃向一側。
Andrea的踢擊向翊的前胸砸去時，Ryan吃了一驚！
本在想，一個孩子模樣的蠻荒神，武鬥之力再強又能如何——
可那踢擊上，卻是壓縮了百倍的“無相”！
正中了這一擊的翊神色劇變——
他的身體正朝著通天塔的方向飛去！
而他本人卻因那踢擊之重，對此毫無辦法。
眾人看著這戰勢，無不目瞪口呆。
Laertes拖著受傷的身軀勉強站起。
『那座塔，不久前已開始吸附吞噬兩丈開外的意識⋯⋯』
——該死的⋯⋯
“Laertes——”
意識到好友抽身向翊躍去時，Ryan想要阻攔，卻被Maksim拉住了。
“塔現在的情況，如果你跟上去，也會一起被吸進去的。”
Ryan咬緊了牙。
“⋯⋯哈哈哈哈！你是想同我一起赴死嗎？”被Laertes捉住了衣袖，翊先是一愣，轉而大笑道。
塔越來越近，Laertes已經能感到那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翊！別開玩笑了！有什麼事，隨我回去再說！”竭力忍耐著傷痛，Laertes緊緊抓住了翊的手臂。
——“回去”⋯⋯
你是不明白，因為我們開始的地方不同，
我，沒有辦法和你回到同一個地方。
但是，
因為太希望與你同行，
我現在，
連真正可以回去的地方
都不存在了。
——塔，已近在咫尺。
翊嘆了口氣。
他的手，沒入了自己的胸腔。
藉著Laertes抓緊自己的手臂，他貼近了他耳邊說了什麼。
隨即一把將他推出了塔的力場。
而他自己卻因那反作用力加速墜入了塔的咒力之中——
Laertes瞪大了雙眼。
翊的身軀與塔相接觸時，藍色的咒力以其為中心爆裂開來，包裹了塔身。
奪目之光，讓人無法直視。
待眾人再定睛看去：塔，消失了。
Laertes重重墜落在地。
他的手中，握著一隻藍白色的光球。
“⋯⋯翊。”
⋯⋯
****
“Casimir殿下已無大礙。翊閣下那一劍似乎刻意避開了要害⋯⋯”言冬望著床榻上處於半昏迷狀態的Casimir說道。他雖對幾人的交情不甚明了，卻也猜測到這意味著什麼⋯⋯
站在一旁的Ryan沈默了。
“哦，至於Finn姐妹⋯⋯你們的凍傷⋯⋯”
“不要緊，我們對咒術治療也略知一二。”Claire搖了搖頭，Evelyn則是轉向了一邊。
“還有⋯⋯Laertes閣下⋯⋯”
迎香聞言，看了看門外——這扇門正對道場後院而開。
“還是暫時容那位大人靜一靜吧⋯⋯”
⋯⋯
****
翊被通天塔吸收後，Maksim就立即與Andrea一起通過“門”離開了。
按理說，這座塔消失後，這周遭的時間異常也便會恢復正常——“門”通往哪裡，沒人會知道。
Laertes終也沒能問到，Andrea和他幼時的夢，和翊的關係。
時已近晚。
他此時正坐在道場後門的階梯上，心事重重。
手中，是翊作為水神淡藍色的神格。
咒力在那神格上游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Ryan走來，坐在他身邊。
“Laertes⋯⋯”
“什麼都不要說。”
Ryan一愣，隨即垂下了眼瞼，轉而面對空空的道場。
他不確定好友讓他“什麼都不要說”是否反倒是一種體貼。
因為他其實不知道該說什麼。
勸慰嗎？自己卻偏偏是那個要他對翊不要對翊心慈手軟的人。
就這樣過了很久。
光瀑的影子已經垂落。
Laertes忽然開了口。
“Ryan，你和Finn姐妹先回Lucas那裡。我⋯⋯想要在這裡呆一陣子。”
“⋯⋯”Ryan不語，只是轉向好友，定定地看著他。
“Casimir需要一陣子才能恢復，如果內廷因通天塔消失降罪，Elodier家需要有人撐著。”Laertes的目光仍集中在手上的神格上，“而且⋯⋯翊⋯⋯我想在這裡緬懷他。”
“嗯⋯⋯”Ryan只是應著。
“你們回去時，把這個交給津澤。”說著，Laertes將手上的神格遞給Ryan。
後者不解地歪了一下腦袋，卻仍舊接過了那流動著淡藍色咒力的神格。
“翊把我推出來前，對我說的話是⋯⋯『請務必把我的神格，交給“那個孩子”。』”
Ryan大惑不解。
天，已完全黑了。
Laertes望著眼前身著深紫色朝服的金髮男人，Casimir被冰刃貫穿的身軀跪倒在兩人之間。
翊推開Casimir，抽回了劍，嘲弄地望著瞪大了雙眼的Laertes。
“別來無恙。”
Ryan的傘已被他擲向靠近兩人的半空，並飛速地旋轉——
“流霆雨——”他低吼著迅速靠近兩人。水網在翊腳下升起的同時，他已又握住了傘柄。
那傘在Ryan的咒力驅動下變化成了厚刃刀的型態。Ryan借勢揮刀向水網收緊中心的翊劈去。
“別忘了我可是水神呀，Ryan。”鎮定地在胸前結印，那收緊的水網竟又從上部綻放般打開。
翊從那缺口抽身而退，Ryan的刀重重落在了地上。
地面應聲崩出一道裂痕。
Laertes扶起了倒在他面前的Casimir，用“風”移出了兩人的交戰。
“用水來引導雷電——確實是不錯的咒術。”翊笑著再度結印，方才交織成水網的水鏈一條條轉變轉變了方向，齊齊向Ryan的方向射來！
Ryan這邊，卻只是抬起了巨刃阻擋。道道水鏈擊在刀面時，那刀上雷的咒力似乎因撞擊而屢屢膨脹，卻又在撞擊消失後恢復正常。
落在Ryan腳邊的水鏈，直穿透了地面，留下一串串坑洞。
Ryan也好，翊也好，攻擊都意在致對方死地！
“翊！”Laertes咬牙喊著昔日好友的名字。
“Laertes！來的路上我已經說過了！對他——不可心慈手軟！”
翊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望著握著咒刃在身前的Ryan微笑。
“我覺得Ryan說得有道理呢，Laertes。我可是一直在為Xerces工作——而你們二人，現在可是內廷的通緝犯。”
Laertes正欲開口，身邊忽然掠過兩道黑影——
“你這背信棄義的走狗！”
是Evelyn的聲音。
Finn姐妹二人的細劍一左一右向翊擊去。
後者只是微微揚起了嘴角，在身前飛快地結了印。
兩道水渦在兩姐妹靠近的地方拔地而起，瞬間吞沒了兩人的下半身。
翊抽身向後，再度結印。
那水登時凝結成冰。
Finn姐妹便被這凝成的冰凌困在了半空，動彈不得。
“雖然交過幾次手了，我看你們姐妹，好像因為我處處手下留情，對我的實力有些誤解啊。”翊笑著抬頭望向左右掙扎的兩人，揮了揮袖——冰延展向兩人的上身，覆蓋了兩人的雙手。
“這樣你們就能安生一會兒了。我對你們可沒興趣。”說著，他轉為看向Laertes。
言冬和迎香也早來到Laertes身側。
“Laertes閣下，Casimir殿下就交給在下吧。”言冬看著Laertes，後者並沒有將目光從翊身上收回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
“Laertes大人⋯⋯”迎香看了看重傷的Casimir，又看向Laertes。
“照看Casimir，你不要插手。”Laertes緩緩站起了身，低聲吩咐迎香。
咒力自他身上滲出，吹動了他係在肩側的髮尾。
“雖然想問為什麼⋯⋯還是將你擊敗後再問清楚吧。”
在身前結印，火龍盤繞Laertes升起。
那龍頭高吼一聲，直衝翊飛去。
“呵呵。”
翊輕笑著，默念了語密，稍稍揮袖，身前便形成了一面厚重的冰牆。
在火龍盤旋溶解冰牆的當口，Ryan也已從翊身後提刀襲來。
翊稍稍瞥向Ryan，結了“水”的印，怒濤直上，隨即擰成了一條水的綢緞，卷在了那看似勢不可當的巨刃上。
水緞向側，Ryan被連帶丟向了一邊。
擺脫了Ryan，那水緞轉而撞向Laertes火龍的咒像。
火龍一抖，避開了那頭對頭的衝撞；水緞緊追不捨。
在這追逐中，水緞化出了龍的形，二者相逐相鬥，水汽時不時從僵持不下的一紅一青兩龍交接之處升騰。
翊和Laertes手中也皆化出了咒刃。
翊的咒刃，是一把冰霜凝成的寬刃劍。劍尖鋒利自不必提，劍身更是佈滿細碎參差不齊的冰凌。
——Laertes對這把咒刃再熟悉不過。那正是兩人尚年幼時，翊用以和夢中暴走的他相持的劍。
Ryan也已站定，與Laertes一前一後向翊發動了攻擊。翊右手持劍，卻先行結印，左袖微擺，怒濤迭起拍向身後的Ryan；而他的劍則橫在身前，寬大的冰刃抵住了Laertes刺來的劍。
按下Laertes攻擊的同時，他握緊了左手，那怒濤瞬間由下而上凝結成冰；原本打算迎頭破敵的Ryan見狀，只得向側閃開，避免撞在那冰牆上。
誰知自冰牆又生出數十支尖銳的冰凌——因Ryan已距那牆很近，這番攻擊他措手不及，身子左側被刺傷了數處。
閃避後Ryan的落地，不如平時來得輕巧。他低低呻吟了一聲。
Laertes雖然擔心好友狀況，可眼前的戰局卻讓他無法分心——翊擋下了他與Ryan的攻擊後就從防禦轉為主動：密不透風的劍擊朝Laertes攻來，他雖可自如應對，卻毫無空檔反擊致勝。
——這與先前和Casimir的打鬥不同：Laertes與Casimir的武鬥和咒術都出自Elodier一族，僵持是自然；然而眼下，翊雖然是在應對Laertes和Ryan兩人，卻仍游刃有餘，更不要說他的咒力近似是對Laertes的“火”最不利，對Ryan的“雷”又最棘手的“水”⋯⋯
頂著傷痛再度做好攻擊架勢的Ryan除與Laertes有相同的考量之外，不免疑惑：與二人於外城相識，他素來知曉翊的能力在Laertes之上，可是他何時得此修為，得以壓制兩名公爵面不改色？
翊與Laertes的劍雙雙相抵，Ryan趁機向翊橫砍下去。
後者只是輕笑了一下，先推開了Laertes的劍，隨即後翻躲開了Ryan的進攻。
“翊！你到底是為什麼⋯⋯”Laertes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為什麼？⋯⋯就像你和Casimir為這Elodier家殫精竭慮⋯⋯Xerces陛下可是對我有養育之恩啊。”
——什麼？
Laertes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Ryan並沒有放鬆的意思，提刀繼續向翊猛攻著。翊卻只是遊戲般閃躲防禦著，玩味地審視著Laertes的表情。
“整個太晴島的意識都是以『火』為咒力近似；因為出了一個蠻荒神，就剛好有一個咒力是『水』和『冰』的孩子出現來干涉⋯⋯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蠻荒神？他在說什麼？
Laertes的眉頭越擰越緊。
“啊⋯⋯我都忘了你們這些人都被剝奪了歷史⋯⋯其實你只要問問那個戴著小丑帽的孩子就知道了。叫什麼來著——”他忽然擋下了Ryan的一記重擊，將左手抵在劍刃上，確認Ryan的動作被那重擊封住，抬腳向對方胸口踢去。
Ryan躲閃不及，轉而收了巨刃豎在身前擋下這踢擊。儘管如此，他仍被逼退了十數尺遠。
翊輕蔑地瞥了Ryan一眼，繼續說道，“——Andrea吧。”
Laertes又是一驚。
“真是奇怪，你見到他，就不覺得眼熟嗎？”
翊一邊向Laertes踱去，一邊再度結印。
空中與那火龍纏鬥的水龍忽然暴吼一聲，體型陡然膨脹了一倍，將火龍由頭吞入腹中。
“我可是在『散靈』的時候看到過他的影子很多次呢⋯⋯”
說著，他提劍閃身至Laertes身前——
後者的腦海中，此刻正充塞著幼時時常反覆的夢境。
Laertes的雙瞳震顫著，忘記了躲閃。
Ryan高大的身影適時地擋在了他身前。
巨刃擋下了翊的劍，可那劍氣卻掠過了Ryan持刀的左手。
那手臂上登時裂開了數條細小的傷口，Ryan只是皺了皺眉。
“Laertes！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
注意到自己已離兩名對手太近，翊趕忙向後拉開了距離。
將冰劍向身側輕甩，他發出了一聲輕笑。
“本來⋯⋯陛下只是讓我來接替Casimir這個沒用的家伙，沒想到你們兩個剛巧都在。雖然就這樣解決你們也沒有問題，但是我真不想在這種事上耗費時間。”
靈覺敏銳的Ryan感受到，那一瞬間，翊周身的能流密度正在改變。
他加強了巨刃上雷電的咒力，站穩了腳跟。
“Laertes，拜託了。”他低低向身後的人道，“翊似乎要做什麼——你可不能再這樣分神了。”
這話語間，什麼東西淺藍色的輪廓正在翊身後漸漸浮起，膨脹。
“你們這些被蒙在鼓裡的混沌神知道嗎？雖然神格能夠加強咒力，那卻不是神格本身的存在意義——”
——那個東西逐漸有了形體。
“就是說⋯⋯神本身，並不只是擁有凌駕其他意識的咒力的存在而已。”
——Ryan，Laertes，言冬，迎香，還有遠遠的被冰結的Finn姐妹，都仰頭看著那看來只擁有藍色輪廓的靈體般的東西。
那是一尊半身的人形物，他的腰部就植於地面。
從那藍色的輪廓中可見其裸露的上身健碩的肌肉紋理，和戴在雙腕的手環。
詭異之處，莫過於那東西的頸項上，是一隻龍頭。
那半身的手中，還握著一柄與翊的咒刃相似，卻被成比例放大了的巨劍。
“Laertes，快用『火』放開Finn姐妹，她們在那種地方會有危險。”Ryan稍稍超後側臉道。
靈覺告訴他，眼前這個東西的威力不可小覷。
Laertes應聲立即結印，火龍先後溶解了困縛Evelyn和Claire的冰，二人跌在地上，卻也只是在原地定定地看著那龍首人身的東西。
“這個，就是屬於我這水神神格的『水判官』。”
翊話音剛落，那被他稱作“水判官”的東西仰頭嘶吼一聲，提劍橫掃而來！
巨劍似有排山倒海之勢，掃過之處，狂風迭起，屋宇坍塌。
在場的幾人紛紛俯倒，方躲過了那斬擊。
待那飛揚的土塵落定，眾人驚恐地發現，那“水判官”的身前，一面滔天巨浪正在逐漸延展。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咒像嗎？”Ryan惶惑不解地看著似乎是正在結印的“水判官”。
“⋯⋯我看不像。總之要先解決那面巨浪。如果讓它落下來，這宅子裡的所有人都要遭殃。”說著，Laertes開始結印。
“吾以混沌之名，挾萬物之所成；撼山崩石，平天成地——”
那是“土”的語密。
如此聲勢的“水”的咒術，用從根本上就會被壓制的“火”自然是不行的。
身密和語密既成，土石所成的千仞高牆聳起在那滔天巨浪之前。
然而任那土的壁壘如何向空中延展，浪勢總是高出約一丈。
Laertes持續發動著咒力，額間逐漸滲出了汗。
——這樣下去⋯⋯
Ryan雖有意幫忙，但是在咒術上，無法執行身密的他只能依賴傘中的咒文，而那之中，並沒有“土”的咒。
思慮再三，他再次抽出武器，化成了巨刃的形，向不知如何發動了“水判官”的翊本身攻了過去。
只是後者似乎毫不受“水判官”動作的制約，在武鬥上應對Ryan一人，相較之前對付他和Laertes兩人，更是運斤成風⋯⋯
另一邊，剛剛擺脫霜凍的Finn姐妹雙手仍舊不聽使喚，對於眼前的境況毫無對策。
咒力漸漸被抽離，Laertes有些不支地仄歪了一下肩。他身側的迎香注意到這細微的動作，不由得擔憂地喚道，“Laertes大人⋯⋯”
她再望向那巨浪，Laertes鬆懈的瞬間，浪頭已高過土壁三丈有餘。
她咬了咬牙，儘管自己不善用“土”⋯⋯
就在抬起雙手結印時，Laertes的右肩上忽然浮現出淡淡的紅色。
他業已感到“印記”處灼痛不已，卻實在無暇從正在發動的咒術上分神。
迎香疑惑地看著那越來越明顯地浮現出的咒印，頓住了手上的動作。
她剛想開口詢問，卻只見Laertes腳下的地面改變了顏色。
Elodier家宅院子的青石板，被黑灰色凹凸不平的土地取代。
這黑灰色像一張白紙上被燃燒出的空洞，自出現起，便就著那燃燒的邊緣擴張！
Elodier庭院的地面逐漸被那似乎是經過燃燒的焦黑的土地取代。
這土地上四處是填滿熔岩的湖泊和溝壑。
與那土地一同展開著的，還有眾人頭上的天穹——
光瀑的影子不見了。天宇是深不見底的漆黑。
這空間卻仍被一種光照亮。
——紅色的火光。
霎那間，幾道紅色火焰形成的旋風連接了這詭異的天與地。
正在交戰的Ryan與翊刀劍相接，卻都暫時停住了手上的動作，與其他幾人一樣，四下張望著這詭異的環境變幻。
“這是⋯⋯”Ryan無意間將不解說了出口。
“呵⋯⋯”翊卻笑了起來。“Laertes是從『發條舞者』那裏得到了『印記』嗎⋯⋯這就有意思了。”
他趁Ryan愣神，推開了他的刀。
“『水判官』！”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Ryan覺得那龍頭的半身怪物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似乎點了點頭。
巨浪，瞬間以摧枯拉朽之勢傾洩而下！
Laertes以“土”築成的防禦，在那巨浪之前不堪一擊。
可那瞬間，他雙瞳微縮，就在巨浪正要經過的一塊熔岩池上，忽然衝出了兩條火色的龍捲颶風。
兩道颶風如有魂靈般纏住了巨浪，不多時，便如猛獸一般蠶食了那水滔。
“⋯⋯哈哈哈哈⋯⋯”翊望著眼前的景象一愣，忽然大笑出聲。“也好——這才是火神該有的魄力⋯⋯”
轉念間，翊緊繃了神色。
“『水判官』——融咒！”
站在近前的Ryan還沒明白翊的話是什麼意思，卻見他結起了“冰”的印。而他身後的“水判官”，正亦步亦趨地模仿著他的動作。
——『“融咒”，指的就是這個⋯⋯？』
Laertes的腳下，忽然凝起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他意識到要發生什麼時，已經太遲了——千百條利刃般的冰凌拔地而起，將他的身體刺穿！
“呃啊——”
“Laertes！”Ryan有些擔心地想要移動到好友身邊去，卻發現腳已被冰霜凍住。
“雖然你比Laertes警戒得多⋯⋯可是像這樣被封住行動，Ryan你，也就是活靶子而已⋯⋯”側瞥向Ryan，翊微微笑著再度結印——
——叮鈴——
“這裡好熱鬧呀～”
——那是個頗帶些興味的童聲。
巨大的深紅色咒印舖天降下，在與“水判官”相接觸的瞬間，後者分崩離析。
沒人看到Maksim的“門”開在哪裡——Ryan的視線從空中收回時，他已一腳飛踢在翊的後腦，後者對此始料未及，不僅沒有完成結印，還穩穩被這一踢擊中飛了出去。
Andrea則落在Laertes身邊，用正在滴血的左手在地面畫出了咒印，默念咒文，那些刺中Laertes的冰凌紛紛消失蹤影。
“可別再插手啦～小心失血過多～”
Laertes有些渾沌的視界中，只看清Andrea那頂小丑帽。
“你⋯⋯”
——『⋯⋯其實你只要問問那個戴著小丑帽的孩子就知道了。』
——叮鈴——
還沒等Laertes說出一句話，Andrea就閃身離開了。
之前覆蓋了周遭的那焦土與熔岩的環境，正在逐漸消退。
另一邊，此時Maksim雙手已握著他那雙短拐，以凌人的氣勢向翊發動著攻擊。
似乎是對這種古怪的武器有些不得要領，翊蹙眉躲閃著，卻並找不到空隙反擊。
原本已收起的咒刃，此刻才再被他凝聚在手。
Ryan腳下的咒術已被解開。躊躇片刻，他也提刀再度向翊攻去。
翊一面迎擊一面後退。兩人的武鬥模式讓他應接不暇，更不用說騰出空檔結印。
就在這時，Andrea的身影浮現在幾人上空——
“Max你總是手下留情。讓開——”
Maksim神情微微一變，閃向一側。
Andrea的踢擊向翊的前胸砸去時，Ryan吃了一驚！
本在想，一個孩子模樣的蠻荒神，武鬥之力再強又能如何——
可那踢擊上，卻是壓縮了百倍的“無相”！
正中了這一擊的翊神色劇變——
他的身體正朝著通天塔的方向飛去！
而他本人卻因那踢擊之重，對此毫無辦法。
眾人看著這戰勢，無不目瞪口呆。
Laertes拖著受傷的身軀勉強站起。
『那座塔，不久前已開始吸附吞噬兩丈開外的意識⋯⋯』
——該死的⋯⋯
“Laertes——”
意識到好友抽身向翊躍去時，Ryan想要阻攔，卻被Maksim拉住了。
“塔現在的情況，如果你跟上去，也會一起被吸進去的。”
Ryan咬緊了牙。
“⋯⋯哈哈哈哈！你是想同我一起赴死嗎？”被Laertes捉住了衣袖，翊先是一愣，轉而大笑道。
塔越來越近，Laertes已經能感到那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翊！別開玩笑了！有什麼事，隨我回去再說！”竭力忍耐著傷痛，Laertes緊緊抓住了翊的手臂。
——“回去”⋯⋯
你是不明白，因為我們開始的地方不同，
我，沒有辦法和你回到同一個地方。
但是，
因為太希望與你同行，
我現在，
連真正可以回去的地方
都不存在了。
——塔，已近在咫尺。
翊嘆了口氣。
他的手，沒入了自己的胸腔。
藉著Laertes抓緊自己的手臂，他貼近了他耳邊說了什麼。
隨即一把將他推出了塔的力場。
而他自己卻因那反作用力加速墜入了塔的咒力之中——
Laertes瞪大了雙眼。
翊的身軀與塔相接觸時，藍色的咒力以其為中心爆裂開來，包裹了塔身。
奪目之光，讓人無法直視。
待眾人再定睛看去：塔，消失了。
Laertes重重墜落在地。
他的手中，握著一隻藍白色的光球。
“⋯⋯翊。”
⋯⋯
****
“Casimir殿下已無大礙。翊閣下那一劍似乎刻意避開了要害⋯⋯”言冬望著床榻上處於半昏迷狀態的Casimir說道。他雖對幾人的交情不甚明了，卻也猜測到這意味著什麼⋯⋯
站在一旁的Ryan沈默了。
“哦，至於Finn姐妹⋯⋯你們的凍傷⋯⋯”
“不要緊，我們對咒術治療也略知一二。”Claire搖了搖頭，Evelyn則是轉向了一邊。
“還有⋯⋯Laertes閣下⋯⋯”
迎香聞言，看了看門外——這扇門正對道場後院而開。
“還是暫時容那位大人靜一靜吧⋯⋯”
⋯⋯
****
翊被通天塔吸收後，Maksim就立即與Andrea一起通過“門”離開了。
按理說，這座塔消失後，這周遭的時間異常也便會恢復正常——“門”通往哪裡，沒人會知道。
Laertes終也沒能問到，Andrea和他幼時的夢，和翊的關係。
時已近晚。
他此時正坐在道場後門的階梯上，心事重重。
手中，是翊作為水神淡藍色的神格。
咒力在那神格上游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Ryan走來，坐在他身邊。
“Laertes⋯⋯”
“什麼都不要說。”
Ryan一愣，隨即垂下了眼瞼，轉而面對空空的道場。
他不確定好友讓他“什麼都不要說”是否反倒是一種體貼。
因為他其實不知道該說什麼。
勸慰嗎？自己卻偏偏是那個要他對翊不要對翊心慈手軟的人。
就這樣過了很久。
光瀑的影子已經垂落。
Laertes忽然開了口。
“Ryan，你和Finn姐妹先回Lucas那裡。我⋯⋯想要在這裡呆一陣子。”
“⋯⋯”Ryan不語，只是轉向好友，定定地看著他。
“Casimir需要一陣子才能恢復，如果內廷因通天塔消失降罪，Elodier家需要有人撐著。”Laertes的目光仍集中在手上的神格上，“而且⋯⋯翊⋯⋯我想在這裡緬懷他。”
“嗯⋯⋯”Ryan只是應著。
“你們回去時，把這個交給津澤。”說著，Laertes將手上的神格遞給Ryan。
後者不解地歪了一下腦袋，卻仍舊接過了那流動著淡藍色咒力的神格。
“翊把我推出來前，對我說的話是⋯⋯『請務必把我的神格，交給“那個孩子”。』”
Ryan大惑不解。
天，已完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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