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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憎

    『你们知道吗,这个世界的人类因为误解生活在北极的称为『旅鼠』的动物的行为,编造了这样一个说法——』

    Maksim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与Andrea向Dawson当面报稟事务后,两人正要离去,Dawson却这样看似无心地开口说道。

    『这种动物叫做旅鼠——相传,他们的种群数量一旦达到某个界线,就会一起浩浩蕩蕩地向大海进发,以自杀的方式减少族群的数量,从而保证剩下的个体有足够的资源延续。』

    『虽然,实际上这些小东西不过是在迁徙的时候错把大海当成了浅水小河而已。』

    『不过,这个谣言说的,倒是挺像你们蛮荒神——不是吗?』

    在Maksim身边,Andrea不置可否地微微侧歪了一下脑袋,他帽子上的铃铛跟着“叮铃”地响了两声,似乎是在代替他表示困惑。

    Maksim自己,则是抿了抿嘴,似乎本想说些什么。

    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

    ****

    正在被拖进刑场的Eddie与津泽同Xerces对战之际——

    “Andrea。”终于,面对两个蛮荒神的Laertes开了口。

    Andrea向着后者的方向稍稍仰首,依旧眯着双眼,带着他一贯的笑容。

    似乎只在此时,那铃铛的声音才开始让Laertes觉得悚然。

    “虽然已经从『火』的『谕灵神』那里看到了有关我幼时的事⋯⋯我还是希望听到你亲口证实⋯⋯”

    “啊,你是在说『劫梦』的事吧。”

    Laertes怔住了,同时微微睁大了双眼。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对这件事毫无遮掩。

    “原本以为,你在太晴的事情之后就该问起这件事了。”Andrea笑容依旧,“的确,用『劫梦』引发你杀死大量Elodier族人的事,是我所为。”

    在他身边,Maksim只是静静地听着。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如由我来解释一下蛮荒神的事吧。”依旧嬉笑着的Andrea眯起的眼睛让Laertes无法辨别对方究竟是否在看着自己。“我想,就算是『谕灵神』,大概也对此事毫不知情呢~毕竟,我们是被否认的存在呀~”

    “我想你一定知道,蛮荒神是不断继承先祖记忆的存在。”

    “可是,可供继承的『先祖』的记忆,却并不会因为我们族群的增长而增加。”

    “真正能够被『继承』并延续的记忆,仅仅属于最初一批直接被Eulrice创造出的第十四『人类』而已。”

    Laertes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不解。

    “唤醒蛮荒神先祖记忆的方式,就是以『劫梦』在传承者的梦中将其『灵』与先祖相连。”

    “传承人的选择,事实上是由『劫梦』的传承者来选择的。”

    “比如说——我。”

    Andrea顿了顿,微微睁开的双眼显露出一线红瞳。

    “只不过,这样的传承仍然有一些条件——首先,传承者必须处于幼年;因为只有如此,传承者的『灵』才不会抵抗。再者就是⋯⋯因为没有被选中作为继承人的个体并不被需要,就会被作为献祭的对象,以此来积聚传承者的咒力。”

    “具体的做法,我想,Laertes你在幼年,应该已经经历过了吧。”

    听到这里,Laertes瞪大了眼睛。那双象征着他身份的红瞳不住地颤抖。

    “虽然我也没想到在『第十七』唤醒蛮荒神也可行⋯⋯”Andrea歪了歪脑袋,那帽子上铃铛的声音不知何故竟在这大殿之前的开阔之处激起阵阵回声。

    ——正如在Laertes幼年时的梦中一般。

    “啊⋯⋯你的资质十分超众,原本可以作为信赖的同伴。可是Xerces那傢伙却偏偏找来千缘和翊加以干涉⋯⋯”

    Andrea话音还未落,一道烈焰便直向他射来。

    在那烈焰接触Andrea之前,Maksim已经结印,以一堵石壁接下了这记攻击。

    那石壁缓缓消失时,Andrea才望见Laertes对他怒目相向的神情。

    只是,前者脸上的一脸嬉笑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双肩正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Laertes的右手上已凝成了咒刃。

    “怎么?你是因为知道了实情,而觉得我是杀死了你族人的凶手吗?”望着Laertes显露无遗的敌意,Andrea的声音中却丝毫没有恐慌。“可别忘了,你的本质,同我们一样是蛮荒神。与其说是『我』借你的手杀死了『你的族人』,真正毁灭了你的世界的,是第十七的『神』才对呀~”

    “强词夺理——”紧咬着牙,Laertes已手执咒刃借“风”逼向Andrea的位置。

    奇怪的是,Andrea并没有做任何抵抗的意思。

    与Laertes的剑相交接的,是Maksim双手中的短拐。

    “让开!”Laertes以全力向后者一侧压迫,可是,不仅对方的武器纹丝不动,尽管应对他从上方压下的斩击,Maksim也表现得毫不吃力。

    “恕难从命。”

    “Max,这本来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我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Andrea仰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Maksim,笑容不改。

    后者稍稍侧首,却似乎丝毫没有顺从的意思;非但如此,他转瞬蓄力推开了Laertes的攻击,咬破了右手的手指。

    ——看到他的动作,Andrea的神色忽然有些慌张。他睁开了一向眯着的双眼,有些无措地看向同伴的背影。

    “Andrea⋯⋯这一次,我没有办法听任你的意思了⋯⋯抱歉。”一边这样说着,Maksim转身,以仍滴落鲜血的右手,在半空缓缓绘出了一枚咒印。

    “这是⋯⋯”Andrea看着他绘出的轨迹,额间渗出了冷汗,“Max⋯⋯!你是什么时候⋯⋯?!”

    “⋯⋯不重要⋯⋯”直到完成咏唱,Maksim才低声回应。

    咒印既成,以血红色的雾气为外型,一只八面体自那咒印之中浮现。

    那零散的红色轮廓逐渐扩张,并浮向了Andrea的方向。

    Laertes并不知这两人是要做什么,只是再度向Andrea的方向发动了攻击。

    虽然并没有回身确认Laertes的位置,Maksim却借“风”移动,精确无误地以背对Laertes的姿势以左手中的短拐接下了他的攻击。

    “你给我⋯⋯等一下。”

    Laertes因Maksim侧向他、却完全不属于他的肃杀的眼神稍稍一愣。

    握剑的手稍一迟疑,他已被Maksim推开。

    “你是⋯⋯打算故意败给他吧,Andrea。”

    已被那献祭咒术引发的血色的牢笼包围,Andrea目瞪口呆地望着Maksim。

    “我⋯⋯”

    而另一旁,听到Maksim的话,Laertes也不由得一惊。

    “抱歉了。就在里面乖乖等到事情结束。”面对Andrea的Maksim说着这样的话时,带着一种于他而言极其罕见的命令的口吻。

    接着,他缓缓转向Laertes。

    他原本为发动咒术而空出的右手中,再度凝成了与左手那柄相匹配的短拐。

    “⋯⋯Laertes⋯⋯虽然我们毫无纠葛——如果你有伤害Andrea的意图,除非先除掉我,否则⋯⋯”

    说着,在咒力的催动下,作为他咒刃的双短拐侧面浮现了刀刃般的结构。

    闻言,Andrea有些激动地扑在了那牢笼的内侧,朝Maksim的背影大喊道,“开什么玩笑——Max!你连哪怕作为昆虫的『生灵』的性命都不忍心⋯⋯”

    他是想说“不忍夺去”,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Maksim生生打断。

    “我不是——不忍心!”仍旧背对着Andrea,他高声道;双眼依然锁定在手握武器的Laertes身上。“只是没有理由罢了⋯⋯”

    “可是,如果是因为Andrea你⋯⋯”

    他没有说完那个句子,只是半瞌了双眼,借“风”向Laertes疾速移了过去——

    后者双瞳微微收紧,只来得及以咒刃在身前挡下Maksim左臂上的利刃。

    可接踵而来、丝毫不留空隙的,就是他右臂的攻击。

    Laertes下意识地抬起左臂试图遮挡,这正面的迎击立即在他左手小臂上造成了一道极深的伤口——

    在那砍击伤及骨骼之前,Laertes咬牙以咒刃推开了Maksim的左臂,随即抽身向后移动想要与他拉开距离。

    可是,完全看透了其意图的Maksim并不留给Laertes以咒术反击的机会——他以“风”追击而去,就半空中抬脚向Laertes的头部踢去。

    原本这一击,Laertes绝无可能躲开。

    可是,Maksim落脚处、原本该是Laertes的右脸的地方,前者的靴底却陷入了一汪熔岩。

    “什⋯⋯”

    Maksim瞪大了眼睛,连忙借那有些滞钝的反作用力翻身退后。

    待他惊讶地回神看向Laertes时,这才发现后者的右脸以及裸露的右手,虽型态并无变化,却似乎已覆盖了一层金红色的熔岩。

    不,与其说是被熔岩覆盖,不如说,那肢体就是熔岩本身。

    在那熔岩之上,爬满了蛛网状搏动着的血管。

    被片刻前Maksim的踢击嵌入而变形的右脸,正缓缓恢复原状。

    那半脸上,原本镶着红瞳的眼睛,被通体金红的眼球取代。

    Laertes右手中原本银白的咒刃,此时也化成了一柄由片片干结的熔岩堆砌而成的弯刀。

    “你⋯⋯这是⋯⋯”望着眼前的光景,Maksim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本以为⋯⋯『赤焱麒』的力量,应该用在对付Xerces上⋯⋯”不知为何,Laertes此时的声音也复合着古怪的频率。“不过也罢⋯⋯为了那些死去的族人⋯⋯为了正义⋯⋯”

    在听到“正义”二字时,Maksim的下颌绷紧了线条。

    一道雷电无声地照亮了周遭。

    也是只在这道雷电之后,Maksim和Andrea才注意到,Laertes的身后飘散着细碎的火星:就像是被火焚尽只剩下碎屑的纸张,这些火花正在随风飘摇。

    像是有目的一般,这些火星逐渐聚集起来,形成了龙首鹿身的外型。

    Maksim仰首望向名为“赤焱麒”的“谕灵神”铜钟般金红的双眼,再度将双短拐交错于身前,摆好了攻击架势。

    “『赤焱麒』⋯⋯——融咒!”

    ——伴随着Laertes略带威吓的高喊的,是铺天盖地压倒而来的咒力。

    这咒力的爆发伴随着热潮,冲得Maksim几乎无法睁开双眼。

    “Max——Maksim!该死的⋯⋯放我出去!你一个人——根本不是那个『谕灵神』的对手啊!”Andrea拼命地拍击着赤色牢笼的内壁。

    “血牢”本是献祭咒术中最为牢固的结界。其坚实程度只取决于术者的咒力高低。而至于Maksim的咒力——那可是能够在能流稀薄的第十七随意使用“门”的咒力啊。

    Maksim方才睁开双眼,一条粗壮的熔岩柱便向他所在的位置斜击而来。

    他慌忙闪避,却没有发现在他身后几乎与那“谕灵神”等大的火龙正冲出四散的蒸汽,并朝他的后背张开血盆大口。

    因那灼热感,Maksim才回头望向身后——这只让他恰恰有时间以手中的咒刃抵向了火龙的长牙。

    尽管如此,在这样近的距离,“火”的咒力还是灼伤了他裸露的小臂。

    与此同时,先前柱状的熔岩再次向完全被火龙封住了动作的Maksim横扫而来——

    无暇躲闪,他被那因高温而焕发着金红色的柱状物拦腰撞飞,恰坠在距离Andrea不远处的地面上。

    在Maksim身体右侧,黑衣已被焚毁,裸露的肌肤也已被严重烧伤。

    Andrea屏息看向他的方向,转而慌张地再度转向Laertes与其“谕灵神”所在的地方。

    虽然忙于应战的Maksim并无从顾及方才的状况,旁观的Andrea却将一切看在眼中——那火龙,是Laertes与“谕灵神”融咒形成的咒象;至于那熔岩状的物体,却实际是名为“赤焱麒”的“谕灵神”细长的舌。

    成功撇开了Maksim,Laertes左脸上维持原状的红瞳聚焦在了Andrea身上。

    片刻后,他身后赤红的“谕灵神”稍稍仰首:刹那间,它那半透明的轮廓消失无踪——再度出现时,那龙首鹿身的巨兽已站在Andrea身前不远的地方。

    龙首微微张开巨口的瞬间,Maksim再度以“风”移动至“赤焱麒”与被囚于血牢中的Andrea之间。

    他在身前飞速结印,一堵石壁适时地升起在自己与Andrea之前——从“赤焱麒”口中同时喷涌而出的烈焰与熔岩,一时间皆被阻挡于岩壁之外。

    可那也不过只是一时而已。

    由Maksim全力以咒力加持着的岩壁很快因底部的超高温熔岩而逐渐崩裂;最终——烈焰也好,熔岩也罢,悉数倾泻在了他身上。

    “Maksim!”这样近的距离,Andrea甚至可以嗅到皮肤被烧焦的刺鼻气味。

    ——双脚深陷于尚未完全凝固的熔岩之中,Maksim直面着“赤焱麒”似乎正聚焦在他身上的铜钟般的双眼。

    他想说“我没事”,可他的喉咙却只流动着灼热的空气,发不出声音。

    ——他的颈项、前胸、脸颊,皆被不同程度地烧毁或烧伤。颈项之中,焦黑的皮肤残余处,鲜血正汨汨涌出,却与那些尚挂在他身上、未完全冷却的熔岩看来不分彼此。

    他左侧的下颌已被溶解,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和牙床。

    “接下来⋯⋯”与两人尚有一段距离的Laertes正一步步向他们走来。可不知为何,他的步履看起来却似乎有些晃荡。“就让我替死去的族人⋯⋯”

    ——困住Andrea的血牢瞬间瓦解。

    善用献祭咒术的Andrea自然明白,这咒术自行解开,对于身为施术者的Maksim有怎样的意味。

    他踉踉跄跄奔向Maksim身边时,那两只帽子上的铃铛慌张地空响着。

    看清了同伴的状态,Andrea转而咬牙望向正在两人身前吞吐着烈焰的“赤焱麒”;接着,他又转向了Laertes走来的方向。

    他咬破了手指——

    而Laertes。则亦收回了那型态怪异的咒刃,开始在身前结印。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咒力劈向“赤焱麒”的侧身!

    那巨大的“谕灵神”,竟因这一击向一侧倾倒翻滚而去——

    接着,手执漆黑的巨刃的白衣人影高高凌越于那龙首鹿身的巨兽上空,以一记气爆加速——那巨刃在落下的瞬间将“赤焱麒”的首级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原本仍在结印的Laertes忽然抬起右手紧捂着自己的头部发出了一声哀号。

    在这哀号中,他跌跪在地——

    Andrea似乎完全并不关心这些突发的状况。见对手一时无法动弹,他亦打断了自己的咒术,转而慌忙将Maksim从尚未凝固的熔岩中拖了出来。

    “Max⋯⋯Max!Maksim!”

    将同伴的脸转向自己,他发现虽然Maksim混浊的双眼仍旧准确无误地看向自己,却似乎并没有映出自己的样子。

    ——他是,只能听到而已了。

    Laertes的右脸和右手上,金红色的熔岩先是渐渐降温、变成了黑灰的色泽,接着,一点点变回了原本皮肤的样貌。

    “本来,我不应该干涉这场战斗。”

    ——那一击便除掉了“赤焱麒”的白衣人兀自开口。

    Laertes有些艰难地侧首朝那人望去。

    另一侧,Andrea似乎才刚刚注意到那白衣人的存在。

    “可是⋯⋯总不能放着你被那『谕灵神』吞没不管吧。Laertes。”

    被叫到名字的Laertes看着那人披肩的银发,狐疑不已。

    可是——当那人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却瞪大了双眼。

    “Eddie⋯⋯?!”

    ——可是,却又不太像⋯⋯

    那人身上羽织的式样,倒与Xerces的着装有些相似。只是在底部有黑色流云的图样。

    是因看清了那身白衣,Laertes才意识到,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头顶似乎仍乌云密布,可光河的影子正渐渐探出地平线。

    他慌忙又向大殿的方向望去。

    正门的立柱上,靠着一个红衣的人。

    意识到那人正是津泽,Laertes再度困惑不解地转向了那似乎是Eddie的人。

    他只是笑着,并没有回应那名字,或是回答他疑惑的意思。

    接着,那人转向了Andrea。

    后者此刻却只是跪坐在Maksim身旁,紧咬着下唇。

    “我⋯⋯还欠你们一个道歉。”像是犹豫了很久,那白衣人这样开口。

    “不重要了。”Andrea并没有抬头,而是摘下了头顶的分岔小丑帽,紧紧攥在手中。

    帽子上的两颗铃铛悲戚地响了两声。

    白衣的男人一怔。

    “什么都不重要了。”

    “Dawson大人也好⋯⋯第十七⋯⋯什么都不重要了!”

    Andrea站起身,脸上再无嬉笑之色;红瞳之中映射出熹微的晨光。

    他抬了抬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

    一道“门”,出现在那闭合的轨迹中。

    “原本⋯⋯以我的咒力,是不适宜使用这个术的⋯⋯”

    Laertes双眼微微睁大了一瞬。

    “等等!”Laertes勉强站起身来。蹙起的眉间再度汇聚了怒火。“不会让你就这样⋯⋯”

    说着,他便在身前结印——

    此时已稍稍将Maksim的躯体抱离地面的Andrea侧首——那望向Laertes的左瞳中溢满了杀意!

    一道猩红的咒印在Laertes身前显现,猛地将其向后弹开。

    本已因召唤“谕灵神”耗费了巨大体力与精神力的Laertes,在这“无相”的献祭咒术一击之下,再也无力从地上站起。

    他强撑着,稍稍抬眼看向Andrea的背影。

    “本来,错了就是错了。我这样的存在,被同为蛮荒神的你所杀,也没有理由还手或抱怨。”

    “可是⋯⋯你却能够对和我们之间的恩怨毫无纠葛的Max痛下杀手⋯⋯”

    “要我杀了你⋯⋯现在⋯⋯不再是没有理由了。”

    “我只想带Max离开。你如果再出手阻挠,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这些话,Andrea便半拖半抱着Maksim的躯体向“门”内移动⋯⋯

    最终,两人消失在Laertes逐渐模糊的视界里。

    ⋯⋯

    Xystus回首看了看业已晕厥的Laertes,稍稍扬了扬眉毛。

    在后者旁侧不愿的地方,Ryan仍旧伏在一块巨石上,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

    同样不省人事的还有趴在阶梯下方的Killov。

    他重重叹了口气,转向大殿正门的方向。

    晨光正照亮津泽昏睡的侧脸。

    他的金发被微风轻轻吹动。

    “真是头痛,怎么一个个都睡着了一样。”

    “安静倒是安静⋯⋯”

    『少抱怨了。』

    他披散的银发,逐渐变成了齐耳的短发⋯⋯

    『接下来怎么做?』

    “只要静静等待Dawson出现就好。”

    “Eulrice的神格就在这里,他一定会来。”

    『⋯⋯』

    ****

    津泽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动。

    他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

    光河的影子投射的日光原本很柔和,可津泽却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抬手稍稍遮挡了一下,四下张望着,想要辨清自己究竟在哪。

    可方才稍稍扭动头部,他的后颈就传来一阵钝痛。

    “你醒啦?”

    ——津泽猛地向声源看去。

    Eddie就抱臂靠着与他相对的立柱坐着,脸上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

    “断义”已再被他背在身后。而“扶灵”,却不知何时又被系在自己腰间了。

    Eddie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羽织,衣摆上绘着像是黑云的纹饰。

    津泽只觉得那羽织看起来很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Eddie⋯⋯?”满腹狐疑地叫着他的名字,津泽对当下的状况十分困惑。

    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他睁大了双眼。“——Xerces?!他在哪里?!”

    Eddie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望向津泽的一脸惊慌,“呃⋯⋯因为他所计划的事失败了,好像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他那样子,说是精神失常了也不过分吧⋯⋯”

    说着,他瞥向大殿内部——刑场的物理位置就在那地下;而Xerces,此刻大概仍一个人在那里咀嚼着失败。

    跟着Eddie的视线望去,津泽好像这才觉察自己身在何处。

    他忽然怔了怔,再度回首向Eddie问道,“你因为Xerces的咒力受的伤⋯⋯”——之前他一直在流鼻血,想必是脑部受到了震荡。

    可他却摆摆手,接着站起了身。

    津泽想要跟着站起来,却因后背直至颈部的剧痛再度跌坐了下去。

    这一坐,脊柱上雷击般的剧痛让他不住闷哼了一声。

    Eddie踱了过来,半蹲下身子,额头几乎贴上了他的。“我不要紧。你别乱动——刚才在刑场,你撞在墙上,后背有多处骨折⋯⋯就算有Eulrice神格的治癒力量,起码也要几个时辰才能痊愈。”

    “我去看一看Killov的情况,他应该差不多该醒来了。”说着,Eddie站起身来,向向下的阶梯走去。

    ——Killov⋯⋯醒来⋯⋯什么⋯⋯?

    津泽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

    视线追着Eddie的背影看去,他才留意到伏倒在地面的Laertes,和他身旁不远处巨石上的Ryan。

    两人看起来都受了颇重的伤。

    ——Andrea和Maksim呢?

    津泽想问,可Eddie已经走开了。

    他仰首。

    原本积聚在内廷上空的乌云早已不见踪影。

    可四周,却静谧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