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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剑师

    少年蜷缩于夜的胎盘中,任由夜的主宰支配其灵魂,让其承担梦魇带来的恐惧与痛楚。

    自责,恐惧,无奈,悲恨,软弱.......

    无数种情愫充斥在火种中撕开了郑皓坚强的伪装,蜷缩在终极素体中的他第一次直面了黑暗的最前线,166年的黑暗,在徐生平淡无奇的视角下无时不刻不在上演,这不仅仅是永恒徒的错误,人类的内战,碳基生物的内乱,他错过了一切辉煌的诞生却又见证了辉煌过后一切辉煌的诞生,这一刻他彻底理解了约翰克里斯朵夫中对于苦痛的描写是多么的传神。

    他的狰狞,他的无力,他的嘶吼,无法传出,他起先还在质疑徐生用伪造的痛苦试图欺骗自己的判断,可那份懦弱,那份无力,却逼迫着他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腾”起,从胸腔中发出的共鸣是郑老这辈子没听过的撕心裂肺。

    “永恒族都该死....永生徒都是堕落祸首!”

    这是他过去的信仰。

    如今,当一百六十年的小段美好与大段的黑暗一同回归现实时已是一夜白头眼睛红肿不堪,他的血从七窍流出,绷带外布满了顺着锁链流下的血迹,而他的一旁是独守着的徐生,握住他的手......

    距离大会花火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十二月四日,他的潜入还没有被发现,他与徐生被一同关在了连徐生都不曾了解的藏匿于阅览室下方三层的密室,在一片昏暗的烛光中他只看见了墙上那个巨大的用利器刻画的大字:

    【泣】

    郑皓恢复理智后就一直盯着徐生。

    “呃......我黑暗视力不太好,能问一下你在看什么吗?”

    “......”

    “你叫什么名字......”

    “可笑。”

    “别闹。”

    “你的那个能力.......让我知道了你的一切,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我还是初步理解了你这幅憨憨模样的形成原因,不过我知晓了你的一切你对我的了解居然还停留在猜测范围....单方面的感官意识传输,不是可笑是什么?”

    “啊?什么能力?”

    徐生自然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到目前为止,他仍旧不知道对方是为何昏迷,又是为何一开口就是老谜语人,因为他压根不知道【火种】的效果是什么。

    【将感官与记忆无保留传递给对方,给予对方十倍以上的共情能力,迫使对方接受自己的正确性】

    一个极富洗脑性的能力。假使其落在情绪波动大,身世悲惨的反派手中,这将是极其锐利的思想之矛。可落到了徐生手中后这个能力又有了新的意趣:

    对于他自己而言,他麻木而敏感的心灵无时不刻都在叹息与无奈,他平静,波折的百年回忆像是蒙上了薄雾滤镜的青春电影一般时刻充斥着不可名状的忧郁,而这份绵长的情绪会让体验者时刻沉浸于一种如鲠在喉的窒息感当中,他们无法死去,在回忆的世界里他们做不了任何改变,他们亲身体会着所爱之人的不理解,所思之地不可避免的毁灭,没有亲人,漂泊百年的孤独,这些情绪使得健全的人格幕帐上布满了蜘蛛网似的裂缝,坚强的人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徐生.....如果.......”

    郑皓从心底里可怜眼下之人,他萌生了摆脱孤独的念头,让眼前这个少年,或者说未老之人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自己知晓他的全部,如果那些都是真的的话。可是.....

    “当务之急,杀掉140御龙者。”

    任务在身,郑皓是否能活着离开都无法保障。更别提眼前这人才五级,自己都无法将他杀死,要除掉八级防御专精的城主只会更加艰难。

    “要申请支援吗?”郑皓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他几乎可以确认自己已经无法继续任务了,加上装备被夺走,潜入暴露,身份被猜透,意图、计谋.....这些抽象的事物或许在无形之中已经全部进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脑中。

    正待他陷入了自我恐吓的循环之中时,脚步声自上而下,由远而近,从各个层次,以各个角度,各种形式回荡在了墨漆色的隧道尽头,油灯的光亮闪烁,似乎寓意着某种不可抗意识的降临。

    “滋滋.......”

    金属与地面的摩擦声,极富层次的由粗糙不平的石灰地面传来,这似乎也预示着这间地下室的主人建造这里的目的并非处刑、战斗。多是用于心法修炼之类的活动,墙上的泣也印证了这一点。

    郑皓察觉到了他所处的空间之下还有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但他也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巨量的热在上下翻腾,这令他想起了故土的矮火山中的熔浆,大量有毒气体的喷发与烟尘的覆盖使得当时的人还没来得及经受地狱的炙烤,同族的侵犯便在某个夜幕出门的瞬间倒在了迷雾之中。

    他想起了那天:战火,天灾,内乱

    在失去光明前的瞬间两个人影出现在了朦胧的火光之中。

    “命运降临于你.....我与你的相见绝非偶然....”

    这是师父赠予的第一句话。自由就这样托着他走出了那座城。

    而他身边的,那个魁梧的鬼面男人,背负着一把重剑始终站在二人身侧。

    在郑皓回到组织后,他看到了那个男人在他的床前打磨着一样东西【黑如漆,耀似阳,璀如琉璃,型似榴花】那是他送给郑皓的唯一礼物,在一场清扫运动中丢失,男人也在郑皓醒来后不久与组织分道扬鞭。

    没有人知道男人为什么来这里,他没有任何的难言之隐,来这里也不过几年,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连自由也不配知晓。因此大家都依据他的外在,叫他鬼面浪人。

    据说他曾经驾驭着一只光压帆船独自去往了传说之城。

    据说他曾经身中数十发崩坏炮却金身不坏。

    据说他在某处早已安家立业,却因为某种原因宁可抛弃荣华富贵也要和刚刚发展起来的【将息秩序】合作,而他参与了上百场战役,平均三日一挂彩,只是为了借用据点的废弃行星熔炉锻造一对利刃,其中的一把落到了自由的手中,名为【闪耀崩坏剑.迹耀】,所向披靡。另一把由精血培育,随剑士四处奔波,命中名为:

    【生】。

    在组织里的六年,自由与其最近,他为自由铸佩剑【使徒】,制皮甲,披风一套,即郑皓所持。

    如今,包裹着郑皓身体的那条咒器绷带原先也是鬼面所有。

    而在沉思之中,那个佝偻的苍老身影已经靠近,徐生与郑皓一齐开口,两个名字一齐吐露而出:

    “老郑!”

    “鬼面!”

    沉默了片刻,面具下的眼睛缓缓闭上,四周墙壁忽然震颤,墙上的泣字溶化成血水,地下的热量忽然断绝,地面在霎时崩塌,三人一齐堕入了未消散的黑暗之中。

    “格局已成....”他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