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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那条狗,我吃

    儿子的头在颤,身子在颤,刘群的心也在颤。

    他不懂医,怀疑这是某种癫痫的症状,又或者是羊癫疯。

    不再多想,刘群抱起儿子去车位,小斌需要看医生,他怎么会这样?他不能有事,这个打击太大了。

    ……

    周路与陈玲对面相坐。

    汤不热了,她一口没吃,碗里的米饭也丝毫未动。

    “小玲,你怎么了?干嘛不吃饭?”

    陈玲稍稍抬头,嘴巴裂开一个弧度,比平日的微笑僵硬一些:“我想吃那条狗。”

    “吃狗?”

    周路感觉这很过分,那狗是宠物,而且是条流浪狗,瘸腿已经很惨了。他看不惯吃猫吃狗的人,也记得陈玲从来不碰这些,大学时,院系组织出去旅行,去山西的一个村子,有个老手点了狗肉,陈玲只闻味道就难受。

    她还常说‘狗肉苦、猫肉酸’。

    咀嚼着芹菜,周路也略感到苦涩:“你想吃肉,明天我给你买去。”

    女人眼珠子乌黑发亮,她似乎在看丈夫,又似乎不是,乍看之下,周路都会认为她是个瞎子。

    “明天买,好么?”

    “你舍不得它。”

    “不是舍得舍不得,那是条流浪狗啊,我怎么忍心杀它。你过去不也常说猫狗可怜么?今天怎么想起来吃狗肉了。”周路憋着气,他按捺住火气了。

    陈玲怀孕,现在又成了空话,大概她自己扭到了腰,导致惨剧发生。

    归根结底,她还是个不错的女人,这些年对自己也很包容。

    周路忍住了。

    “你多少得吃点东西吧?”

    “那条狗,我吃。”

    这弄的丈夫也没心情吃饭了,放下碗筷,他鼻孔冒着粗气:“陈玲,我得跟你谈一谈了,你这几天总是奇奇怪怪的,你以前不这样,就是想跟我吵架,你可以吵啊。嗯?干嘛那么冷冰冰的,你喜欢打冷战?那过日子还过个什么劲。”

    周路抹了一下嘴唇,用餐巾纸擦手:“你总不吃饭怎么行,还有,冷不丁的,你买那么多口红干什么?你又不用,我可不是心疼钱,关键东西买下来不能浪费吧,我只是个干‘苦力’的,我不是富豪。”

    他语速很快,越来越激动,心也跟着跳跃。

    再这样下去,他真怕自己会收不住,他不喜欢老婆这样,冷的像一块冰。

    算我求你了,能吵架么?喊出来,只要发泄出来就好!

    有些想哭。

    能忍住。

    整夜,他都睡不着,坐在阁楼上,也没打字,光顾着看电视了,带着耳机,吵杂的动静可以让人暂时忘掉生活的痛苦。

    五点多,周路犯困,只睡到起点就下楼去洗漱。

    他和朋友约好了,今天出去喝咖啡,一个以前的旧同事,跟老婆闹离婚,心里不大痛快,要找人陪酒。好的很,他也很不痛快,现在喝酒再好不过,喝醉了,美美睡上一觉。

    打开门,清早的风凉爽。

    他朝狗窝瞄了瞄,嗯?

    小狗哪儿去了?

    只剩下狗链子。

    (那条狗,我吃。)

    不好!

    周路冲入房门,陈玲已经睡着了,鼾声很大。

    那是条可怜的流浪狗啊!你怎么能——真是个不要脸的贱货!操!你怎么忍心吃那条狗!

    大步走上去,他的手接触到薄薄的床单。

    会不会是狗自己挣脱了链子?狗被杀,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的。

    在厨房、客厅、卫生间、二楼,这些地方统统找遍了,没有发现狗毛。

    不对头,真吃了狗,不可能连毛都不剩下。

    算了,让她睡吧。

    自打记事以来,周路还没这样难受过,这比自己失去了工作和钞票还要痛苦。很多时候,自己面对失意和困惑,只要陈玲安慰自己几句,尝些甜头,他便能入睡,也更有勇气接受第二天的到来。

    这几天,过去的种种都太难实现了。

    咖啡厅内,两个男人面目无光,一人一杯十块钱的拿铁,这玩意儿也苦。

    “怎么?我还想让你来安慰我呢,你看上去也不好。”

    “还行。”周路写作,也就善于调节自己的心态:“没什么可烦恼的,我认识个了邻居,他已经帮我联系杂志社了,我的小说下周能排的上。”

    “那得恭喜你了。”

    这个朋友姓方,方兆洋,他的问题在于,岳父岳母不是东西,双方父母吵架,偏偏老婆也站着对头一边,弄的自己里外不是人。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两年多,他心情烦躁,前后换了六个工作,都干不长,现在也就是一个月三千来块钱,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破罐破摔。哼,不是嫌我没本事么?老子就是没本事,又多大本事端多大的饭碗,看不上我,随时欢迎离婚。

    “我想离婚了。”方兆洋说的还挺轻松。

    周路奉劝:“别异想天开,你当结个婚容易啊?你当初娶她,你爸妈垫付了房钱,每个月要还房贷,几十万都下去了,而且你女儿都一岁了,你得替孩子着想。”

    喝的是咖啡,方兆洋却像喝酒,眼睛通红,说话舌头打结:“你根本不懂我过的有多苦,我太难了,成天都要为家里事烦,我哪里还有心思做事。我才三十五,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呢,我不能把精力都浪费在吵架上。”

    他手指戳动桌面,眼神迷惘而又闪烁。

    方兆洋深吸着气,长叹出来:“你有个好老婆,知书达理,我的苦你做梦都体会不到。为什么我能忍她两年?还不是为了巧巧(他的女儿),我一直都在忍。现在我忍不了了,我承受不住了,我特么要疯了。”

    “兆洋,我们喝点酒吧。”

    “行,一句话!”

    下午五点,周路晃晃悠悠的往回走,酒气很大、万事不想。

    天美公寓一排排的房子,被对面的高楼给压垮了,黑影包围着它们。

    13号,那房子歪的特别厉害,都扁了,像一个梯形。

    摸索到钥匙,换了两三个,最大的才是,嗯……开门。

    咦?

    那是狗么?

    是狗,拉布拉多犬,不错。

    狗还在,他冤枉陈玲了。

    狗是在,就是毛发乱蓬蓬的、脏兮兮的,跟从泥浆里拖出来一洋,身上的潮湿泥斑还没干掉。

    “小畜生。”周路轻笑着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