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也曾失去过

    苏奕一直等在酒吧外面的停车区，并没有离开。他靠在座椅上，双手枕在脖颈后面，眼睛偶尔看看天空，偶尔看看街道，偶尔看看酒吧入口。

    宛清在两个小时后同陆铭走出来，苏奕打开车门迎上去。“我送她回去吧。”他对陆铭说。

    陆铭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宛清有点醉，但是并不很醉。“你一直在等我？”

    “上车吧。”苏奕说。

    跟陆铭说了“再见”，宛清便上了车。

    “我不是在等你，我只是需要理清一下思绪。”苏奕说着，然后发动了车子。

    “我二十岁的时候失去过一个很重要的人，那时候我以为她是我的一切，我为什么走上心理学这个行业，多半跟她也有些关系。那时候觉得天快塌下来了，因为实在是太意外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跟她也没有机会道别，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就此拉开了我们。”

    “那时候我天天在想，是不是那天我多耽误她几分钟或者少耽误她几分钟，她就不会坐上那辆车，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他有些哽咽，又清了清嗓子。

    “后来，我改修心理学是想自救。不过，之后我又走偏了原本想选择的路。”

    宛清一直没有插话，她并没有想到他会跟自己说他的故事。她静静听完，中间扭头看了他几眼。

    车厢里有些安静。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陆铭说，你想去岩城？”

    她点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她点头。

    “我陪你去吧。”

    安静，车厢一片安静。

    突然，却有一丝轻微的啜泣声。

    “苏奕，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觉得我只是失去过一个很重要的人吗？你觉得你跟我一样吗？”她缓缓开口。

    “我不是——”

    她打断他，“我什么都没有了。”她又重复一遍。

    “我知道你都失去了什么，但是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想听。“我的爸妈不在了，我的男朋友不在了，现在，我的好朋友也失踪了。”她声音颤抖，几乎说不下去。她觉得自己只剩一个空壳。亲情、爱情、友情，她都没有了。“你觉得你失去过一个爱人，就是跟我一样了吗？”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切都会好的。”

    “不会了。”她淡漠道。她几年前，好不容易从失去爸妈的伤痛中走出来，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学习和工作上，转移了部分注意力，她熬过来了。但是这一次，她有点不想坚持下去了。

    也许苏奕今晚的担心是对的，她眼里没有了光，只剩暗淡。她感觉不到希望。

    “我想回家，我想睡觉，我觉得很疲惫。”她催他开车。

    他没说什么，发动了车子，送她回家。

    她愿意发泄出来，这很重要。

    “我师哥的前女友叫‘安安’，你们去找过她吗？”她原本扭头看着车窗外面，说话的时候才扭过头去看他。

    他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看路。他车子开得不快，似乎是有意想要她多吹吹风。

    苏奕刚要开口，却听她先开口道：“是不是没有安安这个人？”

    她猜到了？他又扭过头看她一眼，依然只是短暂一眼，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身上，没有移开。“我们去问过，包括他的同事和朋友，都没有人知道他有女友的事。”

    也就是说，江思淼骗她了。为什么？他——她不想去想。

    “他可能去林村了。”她说。

    “你是说江思淼？你怎么知道？”

    “他曾经跟我说过，他打算40岁退休，他最想生活的地方就是林村。”

    车子停下来，停在她楼下。

    “你陪我一起上去，可以吗？”她问。

    其实即使她不说，他也打算陪她一起上楼。

    “我是说，进屋。”她又说。

    苏奕好像是第一次没有要主动进屋去的意思，这一次她却主动请他进去。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她怕静下来，她会疯掉。她开了灯，屋子里瞬间明亮起来。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

    他点点头，走进去，随手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