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前半生第十八章

    等淑娟心急如焚的回到那个农村小院看到的景象是，他们一家人还有一个邻居大娘坐在院子中间的八方桌周围，有说有笑。桌子上摆放着茶壶茶杯，茶杯里面有冒着热气的茶水。赵东平看到淑娟后，就立马收起了刚才还像朵花一样的笑脸。淑娟走到桌前，问“妈，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晕倒呢？去医院检查了吗？”婆婆笑着说“没事，医生说我有高血压，给我开了一瓶药”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小瓶药给淑娟看。淑娟认识那个药，因为她自己妈妈高血压吃这个药好几年了。她说“你以后可得注意了，这个药得天天吃，定时吃，可别忘了。”她知道婆婆记性不好。热心的邻居大娘对淑娟说“你婆婆没姑娘，一辈子是个可怜人，她这个人可不会耍心眼，她把你当姑娘对待，你可是要对她好啊！”

    赵东平黑着脸起身回到了他们那个房间。淑娟脸上挂着笑，陪坐着。赵东平一直没对淑娟说一句话，他故意看也不看她一眼。直到晚饭后，淑娟觉得尴尬，自己回来卧室先躺下了。但是，一墙之隔的客厅里，不时传来他们一家人阵阵说笑声。说是一家人，不包括赵东平爸爸。淑娟辗转反侧，胡思乱想。很晚了，赵东平才过来。淑娟本来想好了怎么解释。可是，她刚一张口，就被赵东平冷冷的打断了“我再重申一遍，我妈是我最爱的女人，没有人可以替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你永远别有这个想法。她这一辈子吃了很多苦，小时候，我爸打我妈，打我和我弟弟，把我们赶出来，把大门锁住，我妈从不回娘家，我们坐在大门口，等我爸睡醒了，开了大门，我妈再领着我们进去，我妈非常勤劳，她干男人们才能干的了的苦力活，落下一身病，腰疼腿疼，你嫁给我，如果做不到对我妈好，咱俩就离婚。我就是看你老实，才跟你结婚的。在没认识你之前，有个女孩子追我，她家开茶楼，她是独生女，娇生惯养，她父母都很中意我，可是我知道，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我家。你要是能做到对我妈好，我就对你好。你好好想想吧”

    淑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赵东平说完就背对着淑娟睡了。淑娟有几分清醒，又有几分迷糊。她怎么都无法把那个半夜毫无怨言陪她上厕所，每天给她买零食，拉着她的手接她下班的赵东平和眼前这个联系起来，难道都是有目的的？她还一直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跟人家裸婚会让人家感激呢，原来自己这么贱兮兮的啊。原来一直想不明白赵东平无论外表还是能力都很优秀，怎么能看上相貌能力都一般的淑娟呢，原来是这么一层意思啊。自己真是猪一般的脑子。啥也不说了，下定决心，明天离婚。

    第二天，吃过早饭，淑娟就和赵东平坐公共汽车到了县城。因为刚领了结婚证，他们对民政局的路很熟悉。淑娟走在前面，到了窗口，她说“我们俩要离婚”一个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说“户口本，结婚证，离婚协议呢？”淑娟说“啊，还要户口本啊，我只带了结婚证”那个人说“这不是刚结婚吗？怎么就离，你们以为结婚离婚闹着玩呢，那么容易啊，现在娶一个媳妇多不容易，花那么多钱玩呢？”淑娟一句话也没说拿起结婚证转身出来了，也许那个人听出了淑娟的外县口音，也许那个人看到了她那哭肿了的眼睛。

    她手机欠费停机了，边上就有移动营业厅，但是她没有钱交手机费。她找了个商店，用商店里的公用电话打电话给她家。正好淑娟妹妹接电话，听淑娟说要户口本，淑娟妈过来夺过电话说“要户口本干什么？你怎么了，我听见你声音不对，你哭了？你们俩吵架了，刚结婚怎么就要离婚，不能给你！”

    淑娟非常无奈，她没有坐公共汽车的钱了，她身上只有几块钱了。她想起自己没结婚前攒的一万块钱，但是，被聪明的赵东平几句话就套了出来，然后因为他爸爸手术借了同学的钱，就用自己攒的钱还了同学，剩下的也还了妹妹，毕竟妹妹结婚了还有一个妹夫。她现在该怎么办？她又打过去电话，让妹妹把户口本包好给了公共汽车司机捎来，她在车站接。妹妹答应了背着妈妈俏俏的做。

    这时快中午了，不知怎么一回事，感觉赵东平突然就面带微笑的说“我不等了，离婚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我饿了，我知道市里有一家鱼头做的非常好，我们俩去吃吧！”淑娟冷冷的说“不用了，我不饿，我去车站等”赵东平嬉皮笑脸的拉起淑娟的手说“就是离婚也得吃顿分手饭吧。吃了最后一顿再离婚。”淑娟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饿的叫好几次了。

    淑娟总结自己就是像她妈妈骂的一样，饭桶一个，每次都是毁在这张嘴上。她妈妈说她吃铁都能消化。吃啥都香，朋友说她，吃饭恨不得割了脑袋往里倒。赵东平说她每次都恨不能把盘子舔干净，丢人。可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她小时候经历了怎样的饥饿，一个人因饥饿而产生的怨恨是一辈子都没办法抹平的。

    她那不争气的立场被瓦解了，她开始动摇“就当吃顿散伙饭吧”于是跟在赵东平身后，来到了那个饭店。

    老实巴交的淑娟在赵东平眼里，就是一只小白鼠。赵东平专挑淑娟爱吃的菜点，而且点了好多菜。淑娟坐不住了，她觉得浪费就是犯罪，他就是要她开口阻止，淑娟就是阻止他继续点下去。他才停止了点菜，愉快的说“听你的”。然后每一个菜上来，她都积极的给淑娟盘子里夹，一边说“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这个好吃，是他家特色，你可得多吃点。”他自己不怎么吃，淑娟说“你也吃啊，你点这么多，我吃不完啊！”赵东平说“我经常出差应酬吃的都腻了，你吃，我喜欢看着你吃。”这叫什么话。淑娟是记吃不记打，食物带给她的满足就能让她感觉全世界就一件事最重要就是填饱肚子。于是，她大口小口，埋头只顾吃。等感觉到撑了才停下来，哎，一片惨不忍睹啊，她都不好意思抬头。盘子都快见底了。她听到隔壁桌有个女生娇滴滴的说“这么大一条鱼，我们怎么吃得完啊！”淑娟羞红了脸，她不仅吃完了那么大一条鱼，还多吃了好几盘硬菜啊。等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就看到赵东平笑的好几个意思。对着她说“你还想跟我离婚，离了我看你还能嫁出去呢？非把别人吃穷了不可！”说完结了账，抓起她的手就走。淑娟怎么也挣不脱。边走边说，回省城我们家。

    就这样，一顿饭，所有的不痛快都被淑娟抛到了九霄云外。

    当食物在淑娟的胃里完全消化后，她的大脑就开始正常运转。她开始觉得不舒服，但是赵东平一如往常，像没发生过那件事一样。她也就不再提及了。只是，后来有一次，她跟一个比她大七八岁的好朋友说起时，她义愤填膺的教训淑娟“你个傻姑娘，你怎么那么傻啊，当初就不同意你跟他，你自己愿意，赵东平是谁啊，他是他们公司业务部负责谈判的，强势又精明，天天跟顾客打交道，研究别人的心理。他就是先给你来个下马威，让你以后和他妈相处时乖点。他就是把你拿捏的死死的。哎，我倒希望你离了呢，以后啊，可有你小子苦吃了。”

    小溪左右翻腾，踢了被子，中断了淑娟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