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前半生第三十一章

    农村的夜晚黑漆漆的，窑洞外面窑顶上吊着一盏灯，照射出暗黄色的灯光。院子里聚集了差不多半个村子的人。三五一群的小声议论着。从他们的议论声中，淑娟听到弟弟是去钓鱼途中，被耷拉下来的松了的高压线打死的。有的说自立当时穿的塑料拖鞋，要是穿着雨鞋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有的说自立要是没把鱼竿扛肩上，高压线也不会把鱼竿吸上去，一个鱼竿能有多重，手里提着就行了。有的说电力公司高压线高度不够，离地面不到三米。淑娟心说，都不是，崔自立是在工地上走电线的。他怎么可能一点常识都没有。她问秀娟“他为什么要去钓鱼？”秀娟说“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咱妈爱吃鱼，她就是成天想着讨好她”她说“他就是害怕咱妈怕到骨子里了，有一次，咱妈让她给我拿几个腌好的咸鸡蛋和两个西葫芦，他居然把生的咸鸡蛋和两个西葫芦装在一个袋子里。坐上公共汽车到了县城，公共汽车一路颠簸，咸鸡蛋全碎了。他见我后第一句话就是千万别告诉咱妈啊，你就说都好着呢。”秀娟说“我当然根本忍不住，狠狠的训他说他都当爸爸的人了，做事就自己不动脑子吗，啥事都听咱妈的，你自己就想不到生鸡蛋一碰就碎吗？”美娟哽咽着说“去年我对他说让他别去工地干活了，和我们一样做个小买卖吧，我教教他，他回咱们县城租个地儿就能做，我们都做五六年了，不会赔钱。他说咱妈肯定不会同意，我说他你管妈同意不同意呢，你都快三十岁了，你就不能自己做主吗，他还是先打电话问了咱妈，结果妈一听说要租地方先投资马上骂他说你能干了屁事儿，你除了会吃，你还能干成啥，你给我安安心心打工去吧啊！”秀娟说“有一次燕子和他生气，两人吵架。咱妈居然在门口偷听，她后来把门踢开进去骂两人一顿。”

    淑娟想起将要三十岁的弟弟这短暂而又窝囊的婚姻生活。和他的生命一样。

    那几天里，淑娟妈每次哭都要边哭边说，她说“我把你含辛茹苦养大，你小时候体弱多病多难带，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了，还指望着你给我养老呢，你死了”亲戚们劝她妈“哎，就不是那养老子的儿子，别伤心了。”淑娟妈又哭着说“我儿子其实可孝顺我了，比这三个姑娘强，别看他是儿子，每次打工回来都给我买好吃的，他知道我爱吃，紧着我，”淑娟心说“是的，进了家门都不敢见燕子，你先挑，你挑剩下的再给燕子吃”淑娟妈“他怕我生气犯病，每次打扑克牌都让着我，就是处处为我考虑”淑娟心说“是的，这么多年你天天犯病，我们都知道大多是装的，就他每次当真”村里人说“你可别哭了，自己什么情况自己还不知道吗？高血压，血脂稠，糖尿病，还有心脏病”淑娟妈哭的哭的就晕过去了，大家又是掐人中才醒过来，赶紧喂心脏病药。淑娟爸忍不住了冲着淑娟姊妹三个吼“你们三个是死人吗？看不到你妈晕过去几次了，没有一个扶着，哎，养活你们有什么用”淑娟拿过一瓶药装自己口袋里，心说“你和自立一个样，”当满窑洞人都劝她妈让她别哭了，休息一会，她妈再一次哭的不省人事时，淑娟对着她妈耳朵低声说“我上网查了，这个心脏病的药副作用太大了，而且是双向的，能治病也能致死。”淑娟妈立马停止了继续，没人的时候她吃了一个小姨给她的桃子。

    有一次淑娟妈哭的时候说的话是“他怎么对的起我，他还没报答我的养育之恩呢，就走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淑娟听到村里有人小声说“你还命苦，你一辈子地里不去，家里不养牲畜，人家累死累活娶三个媳妇。你会生，你生三个姑娘，半辈子了盖个房子吧，正好赶上政府修路，占了你地儿。赔偿你一大笔钱，天上掉馅饼就是砸住你了。钱快花完了吧，你儿子死了，这下保险公司又要赔你钱了。”

    燕子爸妈都来了，淑娟听说他们早离婚了。这次两人各带自家全部亲戚来了。从燕子结婚后他们没有来过一次，燕子生孩子到现在月月七个月了，他们这是第一次来。淑娟清楚他们为什么而来。她悲哀的想“原来弟弟的死给这么多人带来了好处。也罢，看来他上辈子不光欠了爸妈的还欠了燕子的”

    燕子娘家人在自立下葬当天就带着她离开了。留下了七个多月的月月。燕子没有丝毫留恋，对月月。因为当天就谈好了，保险赔偿后按法律规定的条文赔偿分她。听说后来因为赔偿的钱，燕子那离婚的父母两家人还争了一番，最后燕子妈胜了。燕子一个月后又被她妈许给一户人家当媳妇去了，这次嫁燕子，她妈得了十万，因为农村娶媳妇彩礼钱也水涨船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