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前半生第三十三章

    带着羞愧，对弟弟和月月的羞愧，淑娟睡着了。

    第三天，一白天都还好。到了晚上，十点钟时，小溪睡着了，月月很懂事，她说话都是压低声音说，她说她不困，她要吃零食。淑娟说“月月，咱可不吃了，现在都十点了，是睡觉的时间，吃了东西会肚子疼，明天早上起来再吃，好不好？”月月坚持要现在吃。淑娟妈说“让她吃吧，她可不是小溪消化不好，她吃了石头也不会肚子疼，她平时天天晚上吃，今天这是一直等到小溪睡了才敢要吃的，怕小溪看见了也要吃”说完就给月月拿出来很多零食，花生，饼干，小面包，还有葡萄干。淑娟妈说“月月爱吃这个面包，美娟每次成箱的买了快递回来，就没断过”。淑娟知道美娟这几年给月月买了多少零食，几乎就没有断过顿儿。她特别反对，说过美娟好几次，美娟很不以为然，她不觉得不健康，也不觉得月月现在胖长大了还会胖。为此，淑娟和美娟都有了隔阂了。秀娟和她的想法一样，也不赞成月月天天吃那么多零食。于是淑娟还是忍不住说“妈，就给月月留一个，剩下的收起来吧，晚上吃多了真对娃不好”淑娟准备收起来，她对月月说“咱吃一个就行了，剩下的明天吃”月月开始哭闹，越哭越大声。淑娟怕把小溪吵醒，就小声安慰月月“别哭了，姑姑不是不让你吃，是真的吃多了会肚子疼，你也知道每次你咳嗽发烧吃药有多难受”小溪翻身醒了，找淑娟。淑娟就去哄小溪了，她没有拿走月月的零食。淑娟爸妈一直在看电视，淑娟又说一遍“妈，给月月吃一个就行了，她已经吃了三个了”淑娟妈放下遥控器，咬牙切齿的骂“你哭什么哭，真你妈的烦死我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崔自立死了，给我留下这么个祸害，一天快累死我了”淑娟爸对着淑娟说“你管好你家的就行了”

    淑娟真是后悔又多说了。

    她心想“你们这到底是对孩子好还是图自己省心呢，嗯，她吃她的，你们看你们的电视”。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责怪爸妈呢，她又没有养育月月。

    可是，凭着小溪两次咳嗽发烧的经验，她断定月月每次的高烧咳嗽，肯定跟吃有关。几乎每次症状都相同，先是不拉屎粑粑，然后高烧，接着咳嗽，拖拖拉拉半个月。

    哎，她终究没有资格多说，她不仅没有抚养月月，还很少给月月买零食。她就给月月买过几次衣服，可以数的清的几次。月月，可怜的月月的大多数衣服都是亲戚送的旧的。可是她的小溪呢，几乎没有穿过一件别人送的。零食也是丰富多彩啊。淑娟觉得脸上一阵发烫，她算什么姑姑，她有什么资格阻挡美娟给月月买零食呢？可是，谁又知道真相呢，真相就是她和赵东平已经债台高筑。更糟糕的是，她连话语权都没有，小溪的吃喝拉撒睡她这个亲妈都说了不算。她说赵东平不要给小溪买面包蛋糕饼干糖果等零食。可是，赵东平说“外国人还不是天天吃”他就是给小溪买大桶的冰激凌。她说小溪每天中午睡的时间太长了，晚上就睡得晚了，所以得早点叫醒。可是，赵东平说就是要让小溪睡到自然醒，不许叫。晚上，小溪十二点还很精神，就是不瞌睡。可是淑娟自己累了一天非常困。赵东平从吃完晚饭就把自己关他那个卧室里用手机看微博看电影。还说淑娟一天就看个孩子，啥也不干还瞌睡多，像个猪似的。

    淑娟觉得她只有闭嘴，保持沉默。不然，还能怎么样，一张口全是错，还全是她的错。无论是面对父母，还是赵东平，她都没有话语权。只有保持沉默的权利。还好，小溪好像没怎么挠头，那些以前挠破的地方也结痂了。看来快好了。

    虽然有赵东平的那个家让她压抑，憋屈。但是，这里，也同样压抑，憋屈。

    到了第四天上午，小溪嚷嚷着要出去看牛。淑娟带着小溪和月月出去了。出了大门，穿过马路，然后是一条窄土路。土路两边是几户人家的平房。土路的尽头是一口废弃了的水井。现在井口被一块大石头堵着。淑娟小时候这口井里的水能供上整个村子的人吃水呢。她没少在这口井里打过水，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时，爸爸把扁担两头的铁链子围着扁担绕一圈，这样，她就能把两个半桶水挑的离地面很高了。再往下走就没有路了，是一大片地，现在地里庄稼绿油油的。然后是一条大河，河边有几头牛在吃草。小溪看见牛，高兴的不得了，她学着牛叫“哞哞哞”。邻居听见声音出来了。淑娟从不爱串门，邻居热情的叫她进去坐会。她说“不了，老姨，小溪要看牛，就在这里看会，她看会也就不稀罕了。”一个村里都沾着点亲，老姨一再说“你常也不回来，都十年没来过我家了，进来坐会儿吧”淑娟不好再推辞，就进去了。

    进了屋里，老姨先拿来一铁盒子，里面有瓜子，花生，糖块。又拿来几根麻花。让小溪和月月吃。月月非常麻利的三两下就把糖块全抓起来塞她自己衣服口袋里。然后又去抓瓜子，另一只手拿了两根麻花。衣服口袋里，两只手里全占满了。小溪还在愣着，她从来没见过这阵势。因为淑娟一直告诉她要有礼貌，别人家的东西不能随便吃，要实在想吃别人给的东西，可以告诉爸爸妈妈，然后爸爸妈妈会买给她。但是，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学着月月的样子，也去抓瓜子，拿麻花。淑娟赶紧制止小溪，但是，这毕竟是在村里，村里有村里的习俗，若是一点不让小溪吃，老姨肯定会多心。所以她说小溪“吃多少拿多少，要有礼貌”小溪委屈极了，看着月月。

    从老姨家出来，走到自己家大门口。淑娟看着满载而归的月月，她实在忍不住了说月月“月月，你刚才拿这么多，你其实吃不完，再说这些吃的咱家都有，你这样是不礼貌的，上次你在欣欣家拿的糖，回家全扔了，你也不吃。下次，吃多少拿多少好吗？”月月没说话，但是淑娟觉得她能听懂，因为她的眼睛告诉淑娟她懂了。

    刚进窑洞，月月就对奶奶说“姑姑刚才说我了，”淑娟妈问“说你什么了？”月月委屈的说“不让我拿那个奶奶家的好吃的”

    淑娟刚想解释，就看到父母那瞬间变了的脸，阴沉了下来。一种尴尬的气氛，淑娟觉得还是解释一下吧她说“刚才领着她俩看牛呢，老姨从家里出来了，非要让我们去她家里坐会，进去人家就拿零食，都是咱家有的，瓜子，花生，麻花。月月塞满了口袋，我是说月月吃多少拿多少，那些吃的咱家也有”淑娟爸不说话，把月月搂在怀里。淑娟妈说“她爱咋就咋，谁不知道这娃可怜，”淑娟妈没再多说。但是气氛一直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