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彼岸
前两天，李悦打篮球，和班上的同学都混熟了。他开朗、善良、好玩，很快吸引了一大帮人。
大家听说李悦要陪哥哥高考，都来凑热闹。赵晓铭拿着吉他，在旁边练琴，默默陪着他。
大热的天，李悦很过意不去，当然要请大家吃羊肉串、冰棍、饮料。他有740块钱，请客只是九牛一毛。
1985年的物价很便宜。
羊肉串2毛钱一串，有5、6块巨大的新鲜羊肉。小摊煎一个鸡蛋，只要1毛钱。北冰洋汽水2毛5一瓶，瓶子还能退1毛钱。
当然，可口可乐一听3块钱，除了杜雨这种家庭，只有洋人喝得起。
大家凑在一起闲聊，没过多久，都变成了观众，一边撸串，一边听李悦讲二战的往事。
李悦口才好，思路清楚，既有波澜壮阔的大历史框架，又有无数小人物的曲折命运，加上生动传神的细节，太好听了。
比袁阔成老师的《三国》评书还好听。
还想听。
现在的娱乐项目很少，电视机刚开始普及，任天堂红白机是稀罕货，一到暑假，他们只能想想邻居女儿、听听收音机。
下午，隔壁班的男生也来了。
杜晨很不高兴。她本以为李悦过得很惨，独自站在阳光下，汗流浃背，既紧张，又焦虑，苦大仇深地望着校门，等着哥哥出来。
结果，他竟然占据了最好的树荫，一大群人陪着，还有人给他扇扇子、递羊肉串，舒舒服服，笑容无比灿烂。
凭什么这么幸福？
你是皇上吗？
杜晨悄悄爬上了花坛，绕到他背后，吼道：“李悦！”
“嗯？”
杜晨小脸绷得紧紧的，举起3本沉重的词典，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抡圆了砸向他的脑袋。
没打中。
李悦很敏捷，微微闪了闪。杜晨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李悦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搂到怀里。
好险。
万一颈椎受伤……
杜雨猛冲过来。杜晨被李悦紧紧抱着，靠着他的胳膊，心脏突突狂跳，又羞又气，象征性挣扎道：“当着人呢。你放开。”
“你有病？你特么差一点就摔死了，知不知道？没事抽什么风！”李悦怒道。
“你才有病！你不是陪考吗？聊什么天！”
“聊天怎么了？”
“你大哥正在高考，人生最重要的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聊天！”
“他考他的，我们聊我们的，不冲突吧？”
“我要吃羊肉串！”
众人都看傻了，个个张大了嘴。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孩？脾气这么暴躁？居然和李悦这么亲近？
有个叫闻伟东的孩子忽道：“杜雨？你是杜雨？”
“嗯。”
“你来找李悦？”
“嗯。”
大家的三观集体粉碎。
杜雨是谦诚中学的宝贝，平时高高在上，只和女生玩，对男生向来不假辞色，一句闲话也不说。现在这么热的天，她居然来找李悦？
疯了疯了。
7月9日下午，高考总算考完。李然的状态极好，李悦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判断，哥哥能考450分左右，正好卡在本科线上下。
1985年高校招生很少，高中生的素质又高，竞争非常激烈。他能不能考上大学，还是要看运气。
“考不上也无所谓，咱们明年接着考。你好好休息几天，什么也不用想。”李悦和哥哥并肩往家走。
李然复读的这一年太受罪了，摇头笑道：“我已经超水平发挥了，多亏了你。明年说什么也不考了。”
“大哥，你想去京城建筑学院？喜欢建筑？”
“那学校分低……”
李悦想，自己和杜文衡、汤生的交情还不错，道：“同德学院，在京城能排到第3或第4吧？全国也排得上号。”
“同德学院？想都不用想。”
李悦默默盘算，再过几个月，凭自己的实力，巧妙地运作一下，让大哥转学到同德学院，问题应该不大。
当然，前提是必须过本科线。
本科阶段就别想留学了，大哥的基础太差，英语一塌糊涂，出国只能选克莱登大学，一点意义也没有。
“咱们庆祝一下，全家开个会。大哥，咱们家欠了多少钱？”李悦问。这些年父亲治病、哥哥复读、自己的高中学费，家庭肯定有不少亏空。
“咱爸住院，大舅借了200元。大爷给了500或者600元。别的就不知道了。草！我特么就是个废物。”
“永远不要说这种话。”李悦道。
家里欠的外债不算太多，也就几千块钱，没有太大压力。不过，还是赶紧还上，省得亲戚们唠叨。
两人回到家，小妹李盈躺在外屋的床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吃花生豆，一边看《基督山恩仇记》的小说。这几天，李悦买了不少零食。
“宝贝，咱妈呢？”
“出去了啊，说去医院帮忙。咦，大哥，你考得咋样？”
一天都等不了吗。
李悦去厨房转了一圈。小水缸装满了水，一条大鲤鱼扇动翅膀，睁大眼睛，大嘴一动一动。蔬菜都切好了，还有一只鸡、几根排骨、一块里脊肉、一块猪肝、一块血豆腐。
记忆中，好久没吃猪肝了。
李悦骑着杜雨的自行车，慢慢悠悠，去附近的人民医院，去接妈妈回家。
他计划了很多事，都是家长里短。还亲戚的钱，辞掉医院的零工，出去旅游一次，重新布置房间，换一遍家具。
最好能买一个院子，或者买一块土地，给母亲盖个宽敞的小洋楼。找个好点的地段，将来能值不少钱。
李悦存好自行车，去了医院的住院楼一层，但溜达了好几圈，也没看见母亲。他又跑去门诊楼。
已经是下午5点，门诊楼病人很少，显得寂静、空旷。他找了一遍也没有。李悦走下楼梯，忽然看见了妈妈。
邓雁坐在长椅上，穿了一件素净的白衫，黑色裤子，白袜子，黑色的老太太布鞋。她挽起袖子，脸上带着笑容。几个长椅上坐着不少人。她正在和身边的人聊天。
她今年39岁，很美。
这里是门诊楼一层，门外挂着牌子，写着大字，“血站”。
1985年，咱们华夏还没有无偿献血政策，健康的人是可以去医院卖血的，抽一次血400毫升，能赚50元钱，差不多是一个月的工资了。
高考结束的当天，妈妈在卖血？
李悦的视线模糊了。
穿越的那一刻，他继承了所有的记忆，对妈妈有很深的感情，但现在，他心里翻腾的是另外一种强烈的情感，那些所有过去的日子……
“妈。”李悦道。
大家听说李悦要陪哥哥高考，都来凑热闹。赵晓铭拿着吉他，在旁边练琴，默默陪着他。
大热的天，李悦很过意不去，当然要请大家吃羊肉串、冰棍、饮料。他有740块钱，请客只是九牛一毛。
1985年的物价很便宜。
羊肉串2毛钱一串，有5、6块巨大的新鲜羊肉。小摊煎一个鸡蛋，只要1毛钱。北冰洋汽水2毛5一瓶，瓶子还能退1毛钱。
当然，可口可乐一听3块钱，除了杜雨这种家庭，只有洋人喝得起。
大家凑在一起闲聊，没过多久，都变成了观众，一边撸串，一边听李悦讲二战的往事。
李悦口才好，思路清楚，既有波澜壮阔的大历史框架，又有无数小人物的曲折命运，加上生动传神的细节，太好听了。
比袁阔成老师的《三国》评书还好听。
还想听。
现在的娱乐项目很少，电视机刚开始普及，任天堂红白机是稀罕货，一到暑假，他们只能想想邻居女儿、听听收音机。
下午，隔壁班的男生也来了。
杜晨很不高兴。她本以为李悦过得很惨，独自站在阳光下，汗流浃背，既紧张，又焦虑，苦大仇深地望着校门，等着哥哥出来。
结果，他竟然占据了最好的树荫，一大群人陪着，还有人给他扇扇子、递羊肉串，舒舒服服，笑容无比灿烂。
凭什么这么幸福？
你是皇上吗？
杜晨悄悄爬上了花坛，绕到他背后，吼道：“李悦！”
“嗯？”
杜晨小脸绷得紧紧的，举起3本沉重的词典，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抡圆了砸向他的脑袋。
没打中。
李悦很敏捷，微微闪了闪。杜晨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李悦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搂到怀里。
好险。
万一颈椎受伤……
杜雨猛冲过来。杜晨被李悦紧紧抱着，靠着他的胳膊，心脏突突狂跳，又羞又气，象征性挣扎道：“当着人呢。你放开。”
“你有病？你特么差一点就摔死了，知不知道？没事抽什么风！”李悦怒道。
“你才有病！你不是陪考吗？聊什么天！”
“聊天怎么了？”
“你大哥正在高考，人生最重要的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聊天！”
“他考他的，我们聊我们的，不冲突吧？”
“我要吃羊肉串！”
众人都看傻了，个个张大了嘴。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孩？脾气这么暴躁？居然和李悦这么亲近？
有个叫闻伟东的孩子忽道：“杜雨？你是杜雨？”
“嗯。”
“你来找李悦？”
“嗯。”
大家的三观集体粉碎。
杜雨是谦诚中学的宝贝，平时高高在上，只和女生玩，对男生向来不假辞色，一句闲话也不说。现在这么热的天，她居然来找李悦？
疯了疯了。
7月9日下午，高考总算考完。李然的状态极好，李悦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判断，哥哥能考450分左右，正好卡在本科线上下。
1985年高校招生很少，高中生的素质又高，竞争非常激烈。他能不能考上大学，还是要看运气。
“考不上也无所谓，咱们明年接着考。你好好休息几天，什么也不用想。”李悦和哥哥并肩往家走。
李然复读的这一年太受罪了，摇头笑道：“我已经超水平发挥了，多亏了你。明年说什么也不考了。”
“大哥，你想去京城建筑学院？喜欢建筑？”
“那学校分低……”
李悦想，自己和杜文衡、汤生的交情还不错，道：“同德学院，在京城能排到第3或第4吧？全国也排得上号。”
“同德学院？想都不用想。”
李悦默默盘算，再过几个月，凭自己的实力，巧妙地运作一下，让大哥转学到同德学院，问题应该不大。
当然，前提是必须过本科线。
本科阶段就别想留学了，大哥的基础太差，英语一塌糊涂，出国只能选克莱登大学，一点意义也没有。
“咱们庆祝一下，全家开个会。大哥，咱们家欠了多少钱？”李悦问。这些年父亲治病、哥哥复读、自己的高中学费，家庭肯定有不少亏空。
“咱爸住院，大舅借了200元。大爷给了500或者600元。别的就不知道了。草！我特么就是个废物。”
“永远不要说这种话。”李悦道。
家里欠的外债不算太多，也就几千块钱，没有太大压力。不过，还是赶紧还上，省得亲戚们唠叨。
两人回到家，小妹李盈躺在外屋的床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吃花生豆，一边看《基督山恩仇记》的小说。这几天，李悦买了不少零食。
“宝贝，咱妈呢？”
“出去了啊，说去医院帮忙。咦，大哥，你考得咋样？”
一天都等不了吗。
李悦去厨房转了一圈。小水缸装满了水，一条大鲤鱼扇动翅膀，睁大眼睛，大嘴一动一动。蔬菜都切好了，还有一只鸡、几根排骨、一块里脊肉、一块猪肝、一块血豆腐。
记忆中，好久没吃猪肝了。
李悦骑着杜雨的自行车，慢慢悠悠，去附近的人民医院，去接妈妈回家。
他计划了很多事，都是家长里短。还亲戚的钱，辞掉医院的零工，出去旅游一次，重新布置房间，换一遍家具。
最好能买一个院子，或者买一块土地，给母亲盖个宽敞的小洋楼。找个好点的地段，将来能值不少钱。
李悦存好自行车，去了医院的住院楼一层，但溜达了好几圈，也没看见母亲。他又跑去门诊楼。
已经是下午5点，门诊楼病人很少，显得寂静、空旷。他找了一遍也没有。李悦走下楼梯，忽然看见了妈妈。
邓雁坐在长椅上，穿了一件素净的白衫，黑色裤子，白袜子，黑色的老太太布鞋。她挽起袖子，脸上带着笑容。几个长椅上坐着不少人。她正在和身边的人聊天。
她今年39岁，很美。
这里是门诊楼一层，门外挂着牌子，写着大字，“血站”。
1985年，咱们华夏还没有无偿献血政策，健康的人是可以去医院卖血的，抽一次血400毫升，能赚50元钱，差不多是一个月的工资了。
高考结束的当天，妈妈在卖血？
李悦的视线模糊了。
穿越的那一刻，他继承了所有的记忆，对妈妈有很深的感情，但现在，他心里翻腾的是另外一种强烈的情感，那些所有过去的日子……
“妈。”李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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