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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利剑,坚盾(卷一)——(十一)

    “去告诉巴萨留斯,我们需要立刻突围,立刻撤退!”

    身上的披着金色圣甲的重骑兵在夕阳下失去了光芒,一次次反冲锋后折损的所剩无几,守卫营寨栅栏门的复国军矛兵在将他们放进来后立刻将门关上,身体贴在上面抵挡后续追兵冲击营门,

    “嘡啷!”

    带有环扣的金属骑兵矛扎在了细圆木排成的栅栏门上,其中从圆木之间缝隙刺入的长矛扎入了抵在上面的士兵的身体,后续观望的士兵在百夫长的督促下立刻上前拖走尸体填补人员。

    在一阵维利尼耶人的吆喝与咒骂嘲讽声后这些贵族扈从骑兵因为缺乏攻城武器,同时遭受低墙上的弓箭手反击而选择撤退,从城外成片的尸体上踩踏着撤回。

    从围墙上的缺口中观察到敌人撤退进森林和高坡后方后守门的士兵立刻招呼工兵和小卒上前用木板修补缺口,同时用水瓢朝着木栅栏上洒水防止不时抛投过来的火棉石块和火箭点燃营寨。

    剩余的铁甲圣骑兵快速前往特比曾皇帝所在的营帐,火急火燎地下马准备用尽可能高效的方式劝说仍然抱有反击希望的皇帝。守卫在皇帝营帐前的千夫长百夫长和挑灯士兵对他们的愤怒表示了理解与沉默,他们也不想就此葬在异教徒——曾经属于自己所侍奉的帝国的土地上。

    隶属于皇帝的亲卫面对这些来势汹汹的贵族扈从没有退缩,立刻架起双戟示意他们不被允许在没有通报的情况下进入皇帝的大帐。

    “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没有援军,那些费钱的雇佣兵都散了!我们被包围了!”

    “我知道。”

    一柄镶有科斯坦堡宝石的佩剑挡开了持戟亲卫的阻拦,脸上泪痕未干的特比曾皇帝面容憔悴,但是那种属于战士的英勇感却并未消失。他拄着剑站在营帐前面对这些不理解他的执著而有所怨言的士兵。

    “巴萨留斯,我们需要向西北方向突围,趁着那些异教徒入夜之前的修整立刻回江对面。”

    “我的军师会对这一情况进行讨论。”

    “时间宝贵!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情况,这是我们效死换来的战场情报!”

    “但是我们对于这个营帐里的事情了如指掌。粮草尚足,我们可以向格诺瓦和威尼托人捎去求援信,或者等待那些松散的异教徒地方贵族的部队自己作鸟兽散。”

    “然后用我们的命去为他们传信?哼,此行我们可以掩护皇帝撤退,然后把你们丢在这里给异教徒,剃完脑袋拿去黑山北边的市场上卖掉。”

    从皇帝的身后营帐中走出几名军师谋士,一见到这些帝国培养的贵族扈从双方的气氛就进入了十分紧张的地步,文武之人彼此相轻,而且不依赖军功的这些军事理论家十分不受夫长和铁甲圣骑兵群体的欢迎,离巴萨留斯更接近代表着地位带来的信任与宠幸要比他们这些战士更多。

    站在众人焦点的特比曾皇帝在双方的苛责咒骂声中低头沉思,他抬头望向夕阳,重重地跺了一下宝剑。

    “我相信熟悉战场局势的战士的判断,那些帕维亚人难以信任,我也不想再从他们身上求取更多。传令下去,日落时分准备好强行军准备!我们要回去,为下次再来收复故土做打算!”

    事实上,战争失败的绝望气息已经在营帐中蔓延,特比曾皇帝的这一举动也早有预备。他身上的战甲并未脱下,手边始终握着宝剑应对可能发生的兵乱哗变,这一选择也是顺应了趋势。

    得到撤退而非继续死守的命令后死气沉沉的营寨中终于有了一丝生气,所有的士兵都尽可能地带上了自己能带的东西,包括那些死去的战友身上的在营中空地集结。

    在又一次击退那些前来骚扰和投掷火焰壶的骑兵后守门兼断后的士兵向外推开营门,一瞬之间由侍卫和百夫长组成的轻骑兵部队作为先锋与斥候鱼贯而出,随后的是千夫长与铁甲圣骑兵护卫皇帝的阵队,步行的士卒则尽可能地跟上皇帝的步伐跟在后面,其余的粮草辎重和剩余的攻城器械则被抛弃。除了少数愚钝的人,很多人都明白获得这些就能变得有钱的人可无命享受。

    “先锋会为我们探路和寻找到可能的支援,让我们在江边的渡口相会!”

    特比曾皇帝拔出佩剑高举起来发表演说振奋军心,宝石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很快前锋就遭遇了在路途上设卡阻拦的异教徒部队,冲在最前面的轻骑兵遭受了迎面而来的高速弩箭的攻击,身上的骑士盾尚能阻挡,但是被射中轻甲与马匹的骑手则瞬间被掀翻在马后。这些在荒原上正在用餐的异教士兵慌忙地拿起武器进行抵抗,将特比曾的部队出现的求援信发往各处。

    他们并不恋战,只是挥刀尽可能砍倒所经之处的弩手后便继续向前冲去,很多的骑手都被拒马和绊马绳这些陷阱拖下地俘虏。这样的冲击为后方带来了情报,高空射出的信号火箭向后方的部队标识了敌情所在,搅乱敌人的部署同时破坏士气,而很快皇帝所在的重骑兵阵也随着前方的破锋冲入敌人营地。

    从不远处的其他军营中赶来的山地轻骑兵追上了皇帝所在的队阵,双方在追逐中进行厮杀,骑射手也向他们抛射来阻碍行动的箭矢,在这些轻装兵的追击下队伍的规模逐渐被打散,好在皇帝的战甲足够坚硬,挡下了几次致命的马刀挥击和流矢散射。

    好消息是逐渐分散的队伍也让敌人的追击之势有所分散,这些异教徒骑兵认准了身穿微微发光的铁甲圣骑兵是特比曾皇帝而忽略了在战甲上不做过多修饰的皇帝。马上遁入黑暗的大地上骑兵的追逐战从草原打入荒漠,逐渐脱离人烟所在之地。

    在将两名轻骑兵砍下马后特比曾皇帝发现自己的身边已经不剩一人,而落日仅剩的最后一点光芒也马上就要消失,届时自己将会在黑夜中迷失。他此刻选择了继续向前去,只有寻找到尽可能多的支援才能回身去解救身陷绝境的士兵们。

    前方的一串火把的火光在他的身上浇了一桶冷水,这里距离马默拉江南岸的渡口还有一些距离,前方他只能将信将疑,认为这是先锋部队抵达渡口所争取到的援军。于是特比曾皇帝单刀匹马迎了上去,同时随时做好驱马飞驰的准备。

    就在周围随从的火把光中,他见到了为首的那位显赫之人的粗略样貌,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头戴的那顶维利尼耶的革甲头盔。

    “巴萨留斯,请留步暂歇!”

    从那边向他喊来帕维亚语的随从让特比曾放下了准备抽打马背的皮鞭,他握着缰绳缓缓靠近这支部队,在两侧的低矮丘陵之间居然有着这么一支非异教徒的部队——而为首的那名居然也是。

    “哈桑,愿为您效劳,请在此稍作停歇,我会派人护送您前往许达文迪加尔港口。”

    将信将疑之中,特比曾皇帝还是随着他和他的混编部队进了临时营地。这里有一眼看得出是棉花山区的猎户和其他维利尼耶人,以及装备精良与收编早些时候战场上逃脱的格诺瓦雇佣兵,整支部队像是临时拼凑而成的样子。

    就像维利尼耶一样,特比曾皇帝是如此看待这个新兴的融合信仰国度的。

    这些人与罗姆帝国的皇帝聚在一起吃饭,对于这样一位大尊大贵的人到来众人却表现的毫不在意,在接过哈桑的随从递来的食物时特比曾皇帝迟疑了一会,盯着那位看起来并没有多大恶意的维利尼耶人。

    要是想害我,他们早就动手了。

    于是他并没有多犹豫就吃下了干面包,一日的紧张与随之而来的困倦也消散不少。就在这时哈桑一个人迎上前来,以君臣之礼为皇帝献上水果。

    “一起吃吧。”

    一个千年帝国的皇帝坐在散兵游勇之中实属少见,特比曾皇帝并不怀念这种祖辈才会经历的从头开始的戎马之旅——因为他并没有经历过,从生下来就是一方军区总督。

    “为什么你要帮助我。”

    眼前的这个留着络腮胡的维利尼耶壮汉似乎听不懂皇帝说的希腊语,身旁的随从便作为翻译与他进行交流。

    哈桑自称先前是一名维利尼耶的将军,因为劝谏穷兵黩武且不顾政事的维利安五世而被流放,又苦于罗姆帝国混乱的局势,现在在棉花山区和黑山脚下组织流兵和雇佣人手组织自己的地方势力。在得知特比曾皇帝进军安纳托内孔半岛时就因为山路崎岖和信息闭塞而错过了加入的时机。

    “好,好啊,但是现在我无力再回去了。不过在后面还有正在试着突围的士兵,我想要将他们救出来,这是帝国最后的力量了。”

    “我会去的,巴萨留斯勿虑。”

    于是他开始招呼随行对着地图桌进行筹划,坐在木墩酒桌边的皇帝突然注意到了一名酩酊大醉和人吹牛的格诺瓦雇佣兵,他是一名自己有印象的雇佣兵队长,在科斯坦堡的检阅中他是两个代表格诺瓦雇佣兵团的队长之一,现在居然在这支队伍里——当然总比在荒郊野外被野狼吃掉或者俘虏要好。

    皇帝不顾身份立刻上前揪住了他的肩带,对于失利的愤怒几乎都要发泄到这个临阵脱逃的雇佣兵队长身上。一旁的另外几名雇佣兵见到自己的老大被欺负就要拔刀造势,不过在意识到同样拔出宝剑威慑的人是帝国皇帝的时候立刻吓得收起了到远离酒桌。

    “你和你的手下背叛了我!”

    意识不清不知道这个找自己麻烦的是谁的酒鬼直接把木酒杯朝皇帝的身上丢去,两人几乎就要扭打在一起,链甲与轻板甲的碰撞声代替了刀剑碰撞的声音,直到纠缠中皇帝用宝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格诺瓦人终于认识到了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但是酒精的作用让他并没有摆正姿态面对。

    “都是拿点钱办事的,用不上拼命。”

    “拿了钱,就要办事!”

    “把命交代在没有意义的仗上,不值得。”

    这个酒鬼的傻笑让皇帝感到心寒。哈桑和他的人立刻上前来劝架,皇帝也不可能放下自己的身份在别人的军帐中和人发生冲突,争端就此平息。

    向皇帝行礼后哈桑振臂高呼,开始分配手下将士兵器,交给自己信任的人后由他们带着大部队准备出发,自己则带着少量随从亲信护送特比曾皇帝前往许达文迪加尔港口。

    又经过几个月偏度的时间在渡口前的哨站两人即将分离,城中的守备,也是罗姆帝国在安纳托内孔半岛上的最后一处堡垒据点。

    “为什么您不愿意与我前往科斯坦堡?”

    “那里很混乱,巴萨留斯,帝国上千年的积弊在城中蔓延。我愿意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

    城中没有他派出的前锋与重装部队,那些步行士卒更不可能比他更快抵达这里。现在他没有时间为自己的失败懊恼,由哈桑的斥候提前快马赶到通知,临时安排的来自威尼托护送渡江的驳船已经抵达,特比曾需要立刻回到国都安抚国内情绪。

    在船中感受着马默拉江海面的轻微晃动,就像回到儿时无忧无虑地在摇篮中安睡时的感觉,疲倦的特比曾想要快点休息,却没想到事情总是会向着让他痛苦的方向坠去。

    身下传来了船加速过水的哗啦声,但是他没有感觉到这艘船有什么动静,这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突然,一阵如同箭矢划破空中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阵割破木板的声音,一只明晃晃的钩锚穿进了他床头木隔板中,锋利的刃尖距离他只有不到一米之远。

    “防卫海盗!”

    船上立刻动做一团,艾翁海上的海盗盯上了这艘船,而比较特殊的是这支是从远在西艾翁海的埃及尔来的,而他们中的船长则是和他的外貌相符的巴巴罗萨。

    这名年轻的海盗在不久之前收到了远在布尔萨发来的信件,希望他能配合出击,在马默拉江或者其汇入艾翁海的口岸上给罗姆帝国予以骚扰。虽然埃及尔名义上是数年前的维利安五世南征中归附的一支,但是其作为海盗联邦的组成使他们对于遥远不可预测收益的劫掠活动本没什么兴趣。

    不过他们为首的,年轻的巴巴罗萨在收到信件后表示了不小的兴趣,那个落款的人正是他的老相识,原马拉他港口的海军掌印“狐狸”吉斯卡尔德。于是借着拓宽海路绘制通向千年帝国首都,世界渴望之城的借口他鼓动起了一支不小的劫掠船队同意前往。

    只是同样的,他也因为海上风浪和不熟悉艾翁群岛附近的地理环境而迟到了几天,船员们的士气也落的很低,在几次偷袭无果后在今天下午时分他听说了特比曾和奴隶联邦在布尔萨城下折戟的消息。于是他选择放纵部下,让他们在马默拉江口自由劫掠后返航,自己带着忠实的部众和四艘轻型桨帆轻舟准备在江上突袭皇帝。

    海面上顿时战做一团,为了追求战利品最大化这些海盗没有使用投火油瓶射火箭的方式,而是直接就近抛钩接舷跳帮,准备俘虏皇帝带他到布尔萨——或者埃及尔去。其他没有被搭钩捆住的商船和运输船立刻逃离此处,剩下的两艘驳船和随行护卫侧翼的桨帆战船被拖入了接舷战中。

    在拼杀之中皇帝也来不及换上板甲,在左右仆从都逃跑之时只能强撑精神拿起剑盾加入混乱的战局中,而砍倒一个赤膊挥刀的海盗后迎上来的正好就是左手持钩锚,右手握着海盗弯刀的巴巴罗萨。不过在混乱与昏暗中两人都没有认出彼此,特比曾不认识这个在西艾翁海大名鼎鼎的海盗,而巴巴罗萨则认为这个只穿着轻甲只是一个罗姆帝国的富商。

    两人的拼刀十分激烈,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首领,交战几个回合后都没有攻破对方的前防,反而是两人的刀都砍得出现了缺口,特比曾皇帝的宝剑上的宝石还掉落了下来在甲板上随着海浪左右骨碌地滚动。

    虽然特比曾有盾牌自保能力尚可,但是巴巴罗萨赢一手使用两把武器,他左手甩出的钩锚抓在了皇帝的盾牌上,在皇帝想用剑去挑开之时顺势像收渔网那样一拽将他掀翻在地。天无绝人之路,这时船只突然因为江面涌起的浪突然发生了一个剧烈的抖动和倾斜,不少船上的人都落入了江水中,特比曾则幸运地翻滚到远处撞在了船的侧面挡板上。

    巴巴罗萨没有在意这个不认识的皇帝,在意的只有海盗最爱的黄金与宝石,他立刻甩出钩去将皇帝的宝剑钩回了自己的手里,随后弯下身去接住那些从面前滚入自己怀中的宝石,接着再考虑皇帝的事情,带着几个海盗进入居住区搜索。

    江面已经开始动荡不安,而这个位置距离许达文迪加尔港口也并不远,威尼托人的灯塔在江口已经注意到了海盗,派出了桨帆船和双桅帆船追了上来,而注意到江面不对劲的港口卫队也借用格诺瓦人的船前来救援。

    “妈的,不在!”

    巴巴罗萨有点不悦地走出了营帐,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着急而选错的目标。在见到不远处追捕他的船只上发出的火光时他吹了声口哨,示意所有人立刻把能一把手带上的东西带回自己的桨帆船上,用熟练的技巧在变幻莫测的江面上趁着黑遁走而去。

    解决完残余部队,进入只剩下没被带走的伤员的营寨的“狐狸”吉斯卡尔德并不懊恼没能抓住皇帝,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势力不会再需要受到损失,现在是时候准备进入战后处理的阶段了,他想要很多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

    “我们可以处决这些伤兵,重振国境内人们的信心。”

    “不不,受伤的俘虏也是俘虏,俘虏就可以要赎金,赎不完的就带到黑山北边或者奴隶联邦去卖,不过眼下维利尼耶需要人口。看看他们的选择吧,记得让他们感激我。”

    说完他的目光放在了躲在门后被几名士兵围着的小孩身上,这个小孩身上有着维利尼耶皇族的配饰,选择他要带他回布尔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