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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萧晖

    幽深的洞穴里传来一大一小的脚步声,由远到近,骤然停住,有一年轻男子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们伫立于一块大冰柱面前,同时仰头看着漂浮在透明冰柱里的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冰蓝色纱裙的女人,她散着长发,一脸安然,仿佛只是在睡梦中,随时有可能醒来。

    小男孩神情淡漠地看着她,他知道她不会醒来,从小来看了她无数次,未曾见过她睁开眼睛的样子。现在他长大了,已经知道里面的人根本就是个死人,不会醒过来的。

    每年男孩的父亲都会带着他进入到一座十分枯瘠的山,那山草林稀疏,整个山头光秃秃的,很不美观,走在山路上,没怎么听过虫鸣和鸟叫声,很安静但也很恐怖,男孩每次都不太愿意来,但是他父亲非得带上他不可。

    男孩的父亲是东华国淄阳王,一向养尊处优,到哪里身边都跟着一队人马护着。男孩看他在京城,就是去下东街都要轿子出行,扇着扇子,带着大大小小精致的吃食,坐在轿子里沿途看着街上风景,吃着美食,悠悠哉哉的,是个从不愿多走几步的贵公子。

    可到这里可不同,不让任何人随行,徒步而行,不坐轿子了,就算汗流浃背地爬着山形崎岖的山路竟从未在路上听他抱怨过一句。

    男孩有时候会觉得进了这座山的父亲也许已经不是他的父王了,说不定被哪个妖怪附身了,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奇怪,这里的父亲与平常娇生惯养,诸多抱怨的父亲太过不同,简直就是两个人。

    冰封在洞穴里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父亲与男孩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她是萧家前几代人留下来的遗物。现在是传到男孩父亲这里,所以每年上山看护她的任务就落在父亲身上了,而父亲每次都带着他来的意思是,在父亲之后,男孩便是下一个接手人。

    “父王,我们这样看着她要看到什么时候啊?”男孩低下头,仰着头有些累。

    父亲每次来没有做些什么,只是仰望着那个女人许久,男孩不知道干什么,以往总在一旁睡大觉,待父亲好了,叫他起来便知可以走了。

    男孩不知道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长得比他母亲还丑。可父亲看她眼神极其虔诚,仿佛那个女人是什么圣女似的,有几次男孩想要伸手碰碰冰柱,父亲都严词制止,就好像男孩这么一碰就会玷污了这圣女神柱一样。

    淄阳王充耳不闻,完全集中于眼前的人,男孩早已习惯他的那种奇怪专注,甩开他的手,想要跑出去。

    “晖儿!”淄阳王没让他得逞,马上叫住他,“你去哪儿?”

    萧晖来不及走开太远,背影僵硬停住,无奈转身道:“父王,我能不能出去等你。”

    淄阳王回头继续面对冰柱,冷冷道:“不行,回来。”

    萧晖心里郁闷,但不敢违抗,默默地走回原来的位置,他抬头重新打量那冰柱里的女人,好奇道:“父王,这女人是怎么死的?”

    “谁说她死了,”淄阳王淡淡道:“她只是沉睡了。”

    “但是人怎么可以睡那么久,”萧晖转了转眼珠子,猛然道:“她是个妖怪吧,是不是?”

    “不是....”淄阳王回话回得很快,但一顿,不太确定道:“应该不是吧。”

    当初淄阳王的父皇在他小时候要他做两个选择,一是江山帝位,二是冰封女人;这任谁来选都会选择帝王之位,可淄阳王不同,二话不说就选择了这个冰封女人,继承了这个先代遗物。

    “父王也不知道吧,”萧晖撇了撇嘴,不耐烦道:“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啊,为什么父王这么看重?”

    淄阳王又一脸深情款款地望着她,自他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就被那沉睡中的人吸引了。他梦想着有一天这个女人破冰而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朝他微笑,他无法自拔地爱着这个从没说过一句话的女人。一见到她,心灵就会得到升华,不知为何就会变得很宁静,在京都繁华的喧嚣中总是感觉到空虚的自己,一见到她,就会有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心。他低头瞪了下男孩,冷声道:“她有名字,不许对她不尊重。”

    萧晖立马对着冰柱一鞠首,假惺惺道:“是,对不起,丁菲,我不该叫你是个什么东西的。”

    淄阳王知他孩子心性,也懒得跟他计较,再望了一眼冰柱,例行探望的时间差不多了,他拉起萧晖的手走出洞穴。

    “啊,等等。”萧晖走到洞门口忽然一喊,转身再朝洞内跑去。

    “怎么了?”

    “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萧晖边跑边转头朝后喊道:“我回去拿下,马上出来。”

    说完已经跑了进去,一跑到原来的地方,转了一圈,就在冰柱底下发现了自己的九连环,他低身去捡,一环好像入了冰柱底下的缝里卡住了,他一拉没拉起,便蹲下身子去用手抠,抠着抠着,那一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没意识地用手推了下冰柱,一推竟有些摇晃,底下的缝隙变大,他一使劲拉便拉出来了。

    他笑容满面地站起身,刚转身要走,就听背后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洞内幽暗,猛地一阵白光从背后发出,整个洞内变得极为光明,萧晖还是第一次见到洞内的真正样子,四边长满青苔,青苔里好像还有一些红花,那花长得很奇怪,好像是一个个小人儿的模样。

    “你是谁啊?”

    他心猛地跳了一下,有人在背后发声,他转过头,见到一地的白色碎冰片,落地不化,还散着极亮的光,而立在其中的那个女人,睁开眼睛,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小孩,怎么不说话?”

    萧晖怔在原地许久,女人微侧了下头再问道:“你不会说话吗?”说完朝着他走去,可她没注意脚下一地碎片,一脚踩上尖刺入肉,立刻见红,她哎呦一声,蹲下身去,看着自己赤脚,其中一只还扎着一根很长的冰片,她抬头眼含痛泪地望着萧晖,哭声道:“这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我没有穿鞋啊?”

    萧晖看她一下就瞬息变换的表情,忍不住好笑道:“你没穿鞋问我?”

    “这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女人埋下头,两手小心翼翼地抚着脚底,呜声呜语:“不问你问谁啊.....”

    “我也不知道啊,”萧晖听她好像在哭,蹑手蹑脚避着脚下的冰片,走到她身边,凑近她,低声道:“你一直就那样没穿鞋子地飘在那里好几年了。”

    女人抬头抿了抿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状,将脚往前移动了下,小声求道:“小孩,能不能帮我拔下,我不敢下手。”

    萧晖看了看她,伸手一下,十分干脆地拔了冰片,血嘣了一些出来,女人也由衷发了一声痛呼,然后赶紧用嘴呼了几口气,送到脚底板,奈何腰力有限,又是半蹲着的姿势,呼着的气没怎么传到痛处,她猛然抬眼看着萧晖,抱怨道:“你好歹通知我一下,给我做下心理准备啊。”

    “就破了一小口,”萧晖蹙着眉头,嫌弃道:“有必要吗?”

    女人气结,刚要再开口反驳,突然一顿,反应过来,重回他们的第一个对话,“对了,你是谁啊?”

    萧晖怔了怔,低声答道:“萧晖。”

    女人听后又想了想,然后问了更离谱的问题:“那我是谁啊?”

    “晖儿,你怎么拿个东西拿那么.....”这时,淄阳王走了进来,当他看到满地冰片和蹲在其中的女人时,一脸惊诧,完全怔住。

    期待已久,而早已放弃希望的美梦,他心里对自己百般劝服,劝自己只要偶尔能看看她的面容,与她待上片刻,那就足够了,其余的他再也不奢求了。可当美梦成真,天大的幸运来得那么突然的时候,他就傻住了。

    萧晖一见到父王一眼见到身边的这个女人的神情时,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微微蹙着眉头,看了看淄阳王,又看了看身边的女人。

    那个女人看着突然走进来,呆立在原地的年轻男子,拍了拍小孩的手臂,低声问道:“他又是谁啊?”

    谁是谁,你是谁,我又是谁。

    从漫长的沉睡岁月中醒来的丁菲,没有任何记忆,不知自己来自何处,不知眼前的那一对父子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世界又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自己又该去向哪里。

    她没有想出答案,但也不用烦恼。那个叫做萧霖的人,听他说是个什么王爷,他说愿意照顾她,便把她带回了王府。

    丁菲跟着淄阳王回到王府没两天,淄阳王便说在郊外给她置办了一处房产,想让她搬到那里去住比较清静,她一个寄人篱下的,没什么主见,听话地跟着去了,只是不知为何,王府的人总斜眼看她,对她似乎十分不满,在她要出府的那天,特别是那个小孩,远远地站在一边,瞪着她瞪得极为憎恶。

    不久之后,在京都开始流出传闻,一向是好男人,好父亲形象的淄阳王金屋藏娇了。

    其实一个王爷纳个十多房侍妾本就是个十分正常的事情,有正妃,侧妃,还有许多侍妾这都是无可厚非的。可淄阳王在王族中是个极为新奇的个例,他只娶了一个正妃,之后再无侧妃,没有纳妾,与王妃相敬如宾,生育一子,名唤萧晖,因为王妃身体不好,在生产时大出血差点熬不过来,好不容易生出孩子,活了下来,却因为伤了子宫,不能再生育了。

    就算如此,淄阳王也从未想过纳侧妃,待王妃比以往要好,关爱非常,在民间广为流传,淄阳王当代奇男子。

    所以这次淄阳王直接抛下家中妻儿,在郊外藏了一个女人,夜夜在那女人的住处留宿,从此极少回淄阳府,不管府中大小事,完全不管不顾,只一心扑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实在令许多人感到不可思议。

    同时大伙也对这个女人感到很好奇。但至今很少人能见到她,淄阳王把她藏得很深,派人重兵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

    所有人很同情贤良的王妃遭到抛弃,偌大一王府变成一个没有主人的空壳,只余一个女主人强撑场面,但同时有部分的人在背地里嬉笑她,认为她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之前她所受的宠爱不过也就是一个男人一时兴起罢了,没什么好羡慕的,现在他们看着这个悲惨的女人,心里一阵安慰,原来还好,她没有一直幸福下去。

    转眼,十年过去了,长大成人的萧晖已经十年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了。父王的疯狂行径举国通知,没人能阻止了他,就连当今陛下也拿他没办法,只能随他去,母妃整日以泪洗面,日渐消瘦,终于生了重病,一直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萧晖恨极了父亲,也恨极了那个女人的存在,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们两个。但听着母亲躺在床上还在虚弱地喊着父亲的名字,他实在没有办法,怕母亲就这样撑不下去,撒手去了,他必须找到父亲,让父亲来见她一面。

    所以在某一天夜里,他偷偷来到那处父亲与丁菲所住的房屋,想把丁菲带走,以此做威胁,让父亲乖乖听话回去王府。

    他翻墙而过,进到屋里,觉得有些诡异,房子里没有任何声音,而且乌漆嘛黑,没有人点夜灯,此处像是一间空屋,毫无人气。

    据说,三年前,曾有一些好事者为了一堵绝世美女的机会,偷偷潜入过这里,但因为淄阳王戒备森严,来人被当场射杀,尸体直接丢入深山老林喂狼。

    可萧晖四处晃了已经一圈了,哪里有什么护卫,怎么可能戒备森严,连个耗子也没见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又搬走了。

    他心里一大堆问号,四处寻人未果,正在走廊走着,忽然一声问话传来:“你是谁啊?”

    这声音很熟悉,他寻声望去,见院中树上有一红色闪过,届时,一人忽然平稳地落在地上,那个人依然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问题。

    萧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十分惊讶,惊讶于十年后,她还是一样的年轻,看起来还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未曾有老去的痕迹。

    她果真是个妖怪。萧晖不由得在心里想道,丁菲借着月光看了一会眼前的少年,一挑眉,轻声道:“萧晖吗?”

    月华如水,流淌在少女脸上,泛着浅光,很是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