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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车轿

    嘉和十三年春末清河郡君临产,为当今圣上诞下皇七女。圣上大喜,将她晋为才人,对其进行赏赐,又为小公主拟了“安寿”的封号,并亲自给女儿取了“蕴茜”一名。

    自集欢产后休养的这段时间里,上至太后,皇后下至昭仪、婕妤、修容等嫔妃陆陆续续送了礼品到琼华轩。绸缎、摆件、果品、药材、熏香、钗镯等吃的、喝的、戴的、用的快要堆满半间阁子。

    集欢刚开始并不快活,她原以为自己会生下一个皇子,到最后只诞下一个公主。正当她躺在床上黯然神伤的时候,乳母把孩子抱了过来。集欢看到孩子皱巴巴的脸,心上便涌现出奇异的感觉。原先堵至喉咙的悲怖与抑气一扫而光。她用半蜷的手指轻轻触了触孩子粉红的脸庞,这一次触碰让她深切感受到她们之间的血脉联系。

    这是她的孩子!这是她的亲人!这是上天赐给她的珍宝!

    她突然兴奋了起来,这个孩子成了她的依靠。她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要陪她长大,她要送她出嫁,她要护她平安周全。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意义,终于露出笑容。

    乳母把孩子抱走,集欢泄下充斥在胸腔中那口难平之气,陷入了梦乡。

    林木繁阴,九幽城迎来了仲夏。端午佳节,圣上接见准驸马周景,定于六月十八日柔卓公主下降公主府邸,并赏赐准驸马腰带、靴子、尘笏、马鞍等物品,于午时在锦绣轩摆宴款待。时值五月初五,是民间难得佳节,又逢圣上召见准驸马,为公主出嫁做最后准备。因此,出席这次宴会的人格外多。

    除了太后、皇后及一众宫妃,还有准驸马一家及品阶较高宫妃的姊妹、侄女、外甥女。这些人中当然没有柔卓公主,其胞姐柔仪公主参加了这场宫宴。

    集欢梳妆花费得时间久些,到锦绣轩时,皇后和一众宫妃已经到了,便忙道她来迟了。皇后今日内着一件暗红牡丹云纹抹胸,外穿一件胭脂色长衫,加罩着一件芝兰紫的大袖,襟、袖口、下摆均镶有香叶红的花边,腰带上系有一组环佩,项上佩戴一串璎珞,发梳成朝天髻,配上轻巧的珠冠,端庄又雍容,像供奉在高高庙堂上的神祇。

    白昭仪打量一眼姗姗来迟的美人,笑道:“钟娘子这一身装扮倒好看,反显得我们俗了。”

    皇后听了白昭仪的打趣,只微微一笑,似是池塘中的鲤鱼甩尾漾起的一层涟漪,道:不迟,入座吧。”

    集欢入了座,席上的嫔妃又开始左右私语了起来,集欢左边坐的是宁美人,右边是岑婕妤,二人她都不相熟,只能干巴巴的坐着。

    一个侍女匆匆行至皇后身侧,俯身贴耳,不知说了什么。皇后轻声道:“可请太医?”侍女道:“请了。说是发了热,写了药方,让内侍去太医院抓药。”

    皇后道:“既然这样,让他好好养病,今日宴席就不用来了。”皇后话语轻柔,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决。侍女又行迹匆匆地出了宫殿。

    集欢忽然感到有目光自右方探来落在她的侧脸上。她转脸,正对上岑婕妤偏转不及的目光,岑婕妤面露尴尬之色。集欢笑着颔首,心里却犯起了疑惑。她环望殿内一圈,白昭仪掩扇轻笑,涂才人和邻座的孟美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荣恒郡君怔怔地望着桌案上插瓶的海棠……上方的皇后含笑望着她们,虽是和谐的气氛,但还是安静了些。

    随后,太后和柔仪公主一齐来了殿中。午时一刻,周景一家跟着圣上来到锦绣轩。宫乐始奏,仙韶坊的舞伎在丝管磬音的环绕中翩翩作舞。周景一家向圣上皇后太后敬酒。宫宴将毕,皇后让宫人将事先备好的粽子、端午果子端上来,分给宴上的人食用。

    集欢喝了几杯酒,头昏昏沉沉的,犯起了困。但看宴席还要延时,就让云来回琼华轩把醒神的香囊取来。

    云束回到琼华轩,将匣子里的香囊包在巾帕中,又往锦绣轩赶。半路上,岑婕妤的妹妹神色匆匆地擦肩而过。

    云束赶到宴度,把香囊交给了集欢。她放在鼻下吸了几下,恢复了几分精神。宫宴结束后,圣上和周景一家往东华门去了。周景拜谢完圣恩,乘坐精心装扮的骏马,头上打着三檐伞,由乐坊乐人在前边奏乐,一路出了宫。

    宫妃也都散了,皇后留柔仪公主到凤仪宫说话。云束搀着半醉的集欢回琼华轩时,陈恩远赶来道:“圣上让娘子去极宁殿一趟。”集欢半眯着眼,道:“嗯,好。云束我们去吧。”

    陈恩远又道:“娘子不必走去。车轿已经备好了。”

    集欢迷糊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定住了,彻底醒了,问:“车轿?谁备的?”

    “圣上。”

    集欢疑惑地上了轿,被人抬到极宁殿,忽然有些踟蹰,心中半是甜蜜半是忧虑。直到陈恩远提醒她入殿,她才进去。

    圣上看她就笑了。她尴尬地摸了摸绯红的脸,又添了一层颜色。

    圣上道:“先把醒酒汤喝了。”集欢将杯盏中的汤水一饮而尽,又巾帕擦了擦嘴,道:“圣上是为妾备了车轿吗?”

    圣上笑道:“席上你醉的晕晕乎乎的,我可不认为你能走到琼华轩。”

    集欢顺下眼道:“可车轿只有正二品九嫔以上的妃嫔才可乘,妾没有姿格乘坐。”

    圣上道:“那不过是前人列下的陈规,何必拘泥?一顶轿子罢了,活人作什么给它束缚住了?”

    集欢眉目舒展,笑意浮现在眼角眉梢:“圣上找我来干什么?”

    圣上道:“我有东西给你看。进来吧”几个内侍手捧着红漆承盘入了厅。每个承盘上都放置一个物件,分别是一个珍珠流苏冠,一对流云百福青玉佩,一个钧窑红釉瓷、一个白玉镂雕玫瑰花薰。

    集欢问:“这些都是给我的?”圣上微笑着点头。集欢将沉重的珍珠流苏冠戴在头上。圣上笑道:“很好看,很配你今天的衣服。”

    集欢欢喜道:“真的吗?这套水蓝色的齐腰端裙是我特意让尚服局做的,可宫里的女子从来不穿齐腰襦裙,更不会把它作礼服穿。”

    圣上道:“你穿了后就有了。”

    集欢将手移动另一个承盘上,上面赫然放着一对流云百福青云佩,便道:“看到玉佩,我便想起一件事。”

    圣上问:“什么事?”

    集欢道:“几年前,那时我还在仙韶坊。本来我可以在靖荣长公主的婚仪上献舞,教习把青玉环佩都发给我了,可恨一个舞伎平素就与我有仇,她故意丢了我的玉佩让我找。我就边哭过去找玉佩。”

    圣上愣了愣,道:“你没被禁卫军抓到吗?”

    集欢有些丧气地说:“差点。不过我躲的快。”她自知失言,看了圣上一眼,见他并无愠色,才放不心。

    圣上问:“后来呢?”

    集欢道:“有人拾到了玉佩交给了尚服。尚服把玉佩送到了乐坊,可我也因为玉佩保管不当,不能参加长公主婚仪排演。”

    圣上道:“你恨丢你玉佩的舞?”

    集欢道:“恨。”

    圣上看着她,道:“那个拾玉佩的人你恨吗?”

    集欢道:“拾玉佩的人?我还真没想过。当时只顾着难过了。现在的话,我只恨陷害我的那个人,要不是她,我就能参加长公主婚仪,能早一点见到圣上了。”

    圣上听了她稚气的话,哑笑一声。集欢较真道:“圣上不信吗?遇到圣上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和自己最心爱的人在一起让我的人生有了意义。”

    圣上笑道:“你还那么小,哪知道什么幸事和有意义?”

    见他不相信自己的话,集欢平添了一桩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