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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骰盅

    十天之后,阳光正暖,大放晴光。

    距离沧州沧月郡,尚有千里路途。

    路经数县数村,安翊一行来到一处茂密深篁,青竹根根如郁郁苍翠,大者笔直冲霄,新生竹若纤纤玉立。

    竹林近百里,四野一般无二,内中道路四通八达,曲折弯绕,非老马识途,休想走出。

    视野受限,马车只能缓行。

    嗒嗒~~

    四匹神俊宝驹,蹄声阵阵,踏尘过林。

    车蓬之上,日辉烛烛投射某人,安翊身子随马车行迹,纹丝不动,运转九阳经。

    周身紫盈带清,氤氲不休,而膝上玉剑与人主气机交流,流转剑身,宛如棉絮。

    片刻后,安翊睁眸,双目神采濯濯。

    从突破中三品后,安翊终于体会到修行的乐趣所在。

    中丹田开辟,行功远胜以往,炼化紫霞之息的速度也快了不止一筹。

    先是他日初入境时,人如扶摇云霄,感受了一波乘风意境,后在门中前辈的调教,磨砺实战经验,查漏补缺。

    短短不到三月,进步速度堪比往昔一年。

    这不禁让他狠狠提振了一番信心,一扫五年才入中三品的郁气,如今更是向着五品境迸发,保守估摸在三月内有望成就。

    安翊长身而起,飘向马车首驹,轻盈落在马背之上,而程仩在左。

    “程师叔。”

    “嗯。”

    程仩微微颌首,已经对安翊有所改观。

    安翊看着面前竹林,清香扑鼻,不由轻眯眸眼,心里却有几分遗憾,来时师尊有言,警惕路上埋伏,不成想此行倒也风平浪静得很。

    该来的,没来。

    他内心有些好笑,发现自己的从幼至长,一路来的机遇都显得‘平平无奇’。

    没有谁突然出现打他的脸,也没有天下掉馅饼,更没有什么血海深仇等着他去报。

    坐等机遇的事是想也别想,只能主动去寻。

    程仩拉动缰绳,身下主马仰天嘶鸣一声,轻车熟路一记转弯,四驹加上豪奢马车,极为流畅通过一处狭窄环首的竹道。

    无半点磨擦,空间分寸不偏不倚。

    功夫之深让安翊不禁拍掌,赞叹一声:“师叔,好车技!”

    程仩勾起嘴角,露出几分自得,但嘴上却道:“少拍马屁,何事便说。”

    安翊沉吟一会,道:“程师叔,我对江湖之事不甚明了,您不妨继续跟师侄讲讲这江湖风光,天下顶尖高手?”

    程仩驾车,闲得也闲着,目不斜视看着前方道路,嘴上道:“哪老夫便续上前言,那天说到哪来的,哦……天下高手不可以常理揣度,譬如锏狂廉飞,地榜名列前茅,还有其师兄号称千凌枪王,化剑流恐怖存在,更别说如今新一代的剑道中人,玄剑使李纯,当年赤霄峰一战过去五年,名声更响。”

    “天下三榜,天榜论一品高手,地榜论一品之下,三品之上,玄榜论天之骄子,这天榜列十人,剑圣许青冥,刀王薛锋海,柳剑仙,枪圣傅伐……”

    “各有各的神通绝艺,有些尽乎于道,譬如榜一许剑圣,不过这榜上者要么求名后得权,有么就是想要一个江湖地位。总免不得遇人挑战啊!”

    “咱们齐掌门就不怎么上榜,但谁小觑齐哥了?”

    “至于一品之上,为陆地神仙境,那已经不是武道九品之阶可比的,不提也罢。”

    安翊听得入神,对陆地神仙之境也格外有兴趣。

    虽然对他而言,有些太过遥不可及。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乌云遮日,竟突有雨至,滴在马背之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竹海,竹响幽乐。

    程仩看了眼天色:“小子,去车厢中。”

    安翊有些遗憾,但还是点头,也不转身,一震马背,身形向后飘退,落在马车前室,此上檐角可遮风挡雨。

    安翊向后拉开门扉,进入车厢中。

    车厢格外宽敞,脚下秀毯铺地,最内处是竟一方小枕榻,枕榻之下设暗格置镖箱货物,左右两侧桌案摆着茶蝶碗具,灯盏漆盒。

    有一尊宣德炉焚香袅袅,香气宁神静气。

    慕青丝盘膝于枕榻上,正在清修。

    房晔与林济一左一右坐着,后者双手抱剑,闭目养神。

    而房晔正在手中拿着檀木骰盅,腕动辗旋,另一只手撑着下巴,丹凤眼低垂,打着哈欠,一副百无聊赖的姿态。

    “师弟,玩一把?”房晔看人入内,眼神一亮,目光烁烁,瞬间邀请道。

    安翊:“穷、不会,不玩。”

    房晔出生江南锦绣之地,家中经营几家声名远扬的赌坊、酒楼,在江南一道黑白通吃,自幼精通赌术,擅长听风辨位。

    可谓吃喝嫖赌,斗鸡玩犬样样精通。

    安翊苦修沉闷,只懂埋头苦修,参悟剑道,可是从头到尾没接触赌道,自然一窍不通。

    不过说来,他也没打算精通。

    一入赌海深似海,从此金钱是路人。

    五年来,他除却开销花耗,也不过积累万两白银出头,与房晔自无比较之行。

    房晔表情一垮,心中无趣,嘴上嘲讽道:“师弟,你也太没劲了……”

    安翊熟视无睹,来到林济身旁,瞌眸调息。

    房晔摇着骰蛊,看着这几人,叹息,骰盅中骰子在内中震荡着,但这时安翊微微凝眉。

    睁开眼,看了眼房晔,平复心绪,又重新闭上眼。

    但只要他运转功法气机,骰子的动静就仿佛被无限放大,近在耳边。

    安翊忍了又忍,终于不耐烦,冷冷扫过去:“能不能安静点!”

    房晔手一停,微怔,他摇骰用内力覆盖,哪有什么声音。

    “师弟,我可是五师兄,你什么态度!”房晔想到什么,顿时挑着丹凤眼,冷笑道。

    语气加重五师兄的三字,意有所指。

    “所以呢?”安翊反问道,眼神平静无波。

    要不是列序,叫你声师兄都欠奉!

    慕青丝与林济同时睁眸,等等,这氛围有些不对付啊。

    但发生这二人身上,又有些正常。

    房晔与安翊同龄,甚至比他年幼数月,比后者晚入门,却依靠惊人的世家背景,反而后来居上,预定了五师兄之位。

    安翊是在青苑峰半年后,房晔姗姗来迟后,才知晓这位五师兄,上门拜访时,彼此初印象便并不愉快。

    若仅看气质,安翊略显稳重内敛,而房晔更为年少轻狂,丹凤眸中自带轻狂肆意,不加收敛。

    本质是二人是两个极端,能顺眼才怪……

    房晔扭了扭脖子,心中生怒,在他看来,姓安就是故意挑事。

    除了一张脸,你有什么?

    穷酸样!

    房晔干脆收回内力,晃着手中骰盅,骰子响动剧烈。

    安翊听着响动,却惊觉没有刚才响动剧烈。

    是因为天赋之故?

    他似乎误会人了……

    所以他需要道声歉?

    安翊表面不露,内心盘算着,不过虽然这么想,但却没有付禇行动的意思。

    林济头疼抚额,这路上没有遇上麻烦,马车上反而起内讧。

    要不要找程仩师叔调和一下。

    慕青丝挽了挽发丝,拉开趋纱,看向窗牖外的雨景,遗憾道:“可惜下了趟雨,不然你们可以上外头切磋一番!”

    安翊盯着房晔,突然展颜,一拍案,直接道:“师兄要玩,我便奉陪,就玩骰子,猜点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