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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王越

    吳圯禮碎唸完,正想再抽下一口煙,餘光瞥見王列的腦袋從門外探了進來。

    額上青筋跳動,吳圯禮終是忍不住吼道“你他娘狍子是吧?”

    王列緩步走進器室,指著那桿銀槍道“這次不起名字?”

    “你他娘的自己想去!”吳圯禮大怒,抓起長槍就扔過去

    吳圯禮表面雖怒,這一手卻有試探的意思。只見王列右手袖子裡散出數道紫色絲線,在接過槍桿時腳步疊踏,旋身卸去餘勁,順手將長劍別在腰間,接下槍後兩手抬握,略一掂量,神色古怪。

    吳圯禮冷笑一聲,從鼻孔裡噴出兩道龍蛇,意有所指地開口道“那麼會掂量,說說幾斤?”

    王列語氣有些冷“正好一百斤。”

    吳圯禮故意說道“槍最好要與主人一般重,說了你玩不動就是玩不動,夜裡肯定都是下邊那個!”

    王列默不作聲地將槍尖插入地面,抽出腰間的長劍。

    吳圯禮饒有興致的又抽了口煙,挑釁的朝王列招招手,示意他放馬過來。

    嗖——

    長劍出鞘剎那,王列錯步突進,瞬間來到吳圯禮身前一尺,揮劍如風。吳圯禮不屑一笑,悠然深吸一口氣,猛然揮下手中的煙斗,勢如大刀叩關。

    鏗鏘——

    僅僅一擊,長劍就被砸彎,彷彿下一刻就會斷裂開來。

    王列不顧已經有些發顫的右手,左手併攏成劍,一指破入吳圯禮大開的中門,直指膻中穴。吳圯禮獅目精光閃過,左手一拍避過這一指截脈,心裡不由得生出一抹欣賞。

    確實是個好苗子,單單這一手可不是說照貓畫虎就能學得會的。

    除了要熟悉人體經脈位置,還要能夠在戰鬥中精準辨別對方運氣的路徑,前者還能靠經年累月的死記硬背;後者卻是每一次遇上對手都要靠當下瞬間的判斷。還不止於此,這一手是點在自己換氣的節點上,而這小娃娃看上去也不像有學過任何明目洞悉的功法,也就是說,他是全憑方才砸下那一刀的氣機反推自己的內氣運行路徑,進而找到這個節點的!

    同樣是算計,這不比方才娘們唧唧的下棋有意思的多?

    有意思!一個事倍功半的技倆偏偏適合他!

    沒這靈光腦子辦不到,亦或者他經脈丹田沒問題也不需要去算計這麼多東西。

    怪不得赫連家的女娃心疼他。

    真試探出了王列的武學路數,吳圯禮的興致有些淡了下去,動作越發隨意,任由王列不斷加速進攻,自己只是稍作格擋。

    中門突刺、斜月照影、羚羊掛角,王列不斷變招,哪怕以及其刁鑽的角度擰動手腕來了一手靈蛇探洞都無法傷到吳圯禮。與之相反的是吳圯禮看上去猶有餘裕,每一次都是恰到好處的擋在王列揮劍的去路上,周身三尺處彷彿有一圈無形的牆,讓王列每每無功而返。於是乎,器室裡響起疾風驟雨一般的金鐵交擊聲和四濺的火星。

    屢試無果,王列瞇起雙眼,在抽回手後心下一定——

    咚——

    一聲沉悶的心跳驀然響起,驚的吳圯禮心跳跟著漏了一拍,只見王列忽然後撤,雙手捧劍。

    吳圯禮不知道王列打的什麼主意,瞇眼凝神盯著他手中的劍,打算以不變應萬變。

    王列輕抬右手,以極為緩慢的姿勢托起劍柄,長劍拉出陣陣殘影,連綿如幔。明明是極慢的動作卻有極快的表像,彷彿鏡花水月一般詭異。

    吳圯禮盯了一息忽然心中警兆大作,連忙催動全身內氣護體,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嗷吼——

    十尺見方的器室颳起烈風,一股強大的氣浪夾帶大量煙塵,吹得滿室狼藉,偃甲坊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獅吼嚇了一跳,紛紛跑出自己的器室查看,只見最裡邊的器室煙塵滾滾,伸手不見五指。

    煙塵散去後,王列抹去嘴角鮮血,長劍歸鞘,看著站在對面的吳圯禮。

    吳圯禮摸了摸胸膛上那一道不深的血痕,若有所思。幾息後突然道“劍名鏤心;槍名玉骨,你倆娃娃愛叫啥叫啥,別再來煩老子!”

    王列默不作聲,轉身離開偃甲坊。來到門外,駱新元提醒沒有見到陸旦,王列也不甚在意,讓駱新元直接打道回府。

    路上,王列看著手中的劍,方才那一擊直接把劍砸彎,然而劍韌性極好,現在仍跟剛出爐一樣,根本不見半點損壞。劍是用若鐵打的,本身重二斤十五兩九錢,就那一錢之差便是三斤重,顯然是吳圯禮刻意為之,照赫連桑沁所說量身打造最趁手的重量。

    劍和槍都是赫連桑沁去請吳圯禮打的,從接到劍的那一刻起王列就意會到,方才不過是找個由頭,想試一試自己和所謂的納玄境到底有多大的差距,正好吳圯禮也給面子故作挑釁,讓這一手外人眼中的“衝突”更加合情合理。

    若想簡單藉由方才的切磋總結自己現在與大宗師的差距,無非四個字:乏善可陳。

    基本上都是無用之功,在不倚仗冰心訣和唯識劍意的情況下,自己沒有任何手段能夠傷到大宗師分毫,也就是剛才最後一劍才讓吳圯禮動了些真格。

    這樣的結論讓王列心緒煩燥: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在半年內重新登臨宗師境,就是那一劍也收效甚微。如果不在月底前想出解決之法,也不用等到諸天君會召開,已經可以和赫連桑沁商量如何跑路了。

    吳圯禮如今雖然在心月狐國隱姓埋名打兵器,可八十年前闖出的修羅刀魔兇名,至今都能讓諸天星國的小兒止夜啼。好歹也是曾經的半步真祖,三玄境裡最後一境的太玄境大宗師,專門跑諸天星國斬各國星君的,若非五十年前腦子犯軸,死活篤信什麼氣運之說,跑去盤古塚找蘇笙月打一架,直接把自己幹廢了,尾火虎國能不能輪到天虎君符傲執掌都是問題。

    王列默默給了自己一巴掌,開始思考是不是還是把陸旦趕走?這不著調的說話習慣真的影響到自己了,哪怕很努力控制,時不時都會冒出兩句亂七八糟的話。

    考慮到如果脫去身上的龍袍就完全沒有半點皇子範的敖興,王列可不想變成那種樣子。當然這不是問題,問題是會被赫連桑沁揍,而且還被警告再犯就分房睡。

    這特麼的…‥

    王列又給了自己一巴掌。

    搖頭散去這些紛亂的思緒,王列又思忖起另外兩件頭疼的事:女屍案和令狐筠瑞。

    女屍案的詭譎還要回去根據各方證據還有少年們打探到的消息才能釐清,可以暫且按下;令狐筠瑞的態度反而讓王列抓不準了。

    這老壁燈到底想幹嘛?

    本來一次意義不明的茶敘已經夠讓自己頭疼,沒想到等談完之後更頭疼。在識破自己偽裝這件事上王列不算吃驚,本來就沒打算瞞多久的,甚至王列還懷疑任偃軍代替任無靖來試探自己那回,是不是就是令狐筠瑞在背後指點的?只是正好順了任無靖的意。

    其次是錢朱二人的事,老狐狸有意無意的威脅總有些開玩笑的意思在,甚至最後還提點自己注意錢朱二人的動向。

    這真的不像是一個坐鎮刑部五十年的老尚書會做出來的事情,似乎真如他自己所說,他只是在“維繫”心月狐國的規矩?只要沒有觸犯這個規矩,那無論你做什麼他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這個規矩會是什麼?

    王列覺得還有些模糊,先繼續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如果這是老狐狸的打算,那今日的茶敘特意支開侍郎和簽判就有些意思了。

    特意支開旁人只為了提醒自己“他不會插手任何不犯規舉的事情”和“京城內所有大小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這已經和示好沒有區別。

    王列支手虛握成拳,撐著臉頰重新思考一遍。提醒的意思是有的,但應該不至於到示好。而且從女屍案的回應來看,多半老狐狸已經知道兇手是誰,就是藏著不告訴自己,甚至還反問自己敢不敢查。

    那麼無非就是兩種可能了:要麼兇手不重要,要麼兇手很重要。

    王列重重的嘆口氣,搖頭甩去這些紛雜的思緒,轉而開始看放在一旁的長槍。

    長槍通體銀亮雪白,用得是點金鋼,顧名思義,這種鋼鍛造後非常硬,連尋常的兵器都能輕鬆紮出一個洞。槍本身鮮有雕琢,只有在槍刃之中嵌有一塊拇指大小的紫玉,彷彿一隻幽深的眼,漠視著一切。

    一輩子的槍和一眨眼的劍麼?

    王列淺淺一笑,老獅子看的準,但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再改個名字呢?

    馬車緩緩在王府門前停了下來,駱新元原本打算要上前幫忙扛槍,卻被王列拒絕。王列催動內氣,腰腹一緊,直接抓過槍桿撈起長槍,一個旋擺甩在肩上,大步跨過門檻。

    走進正廳時忍不住抬了抬眉毛——主廳不見赫連桑沁的身影,反倒是不知何時回來的陸旦已經坐在客席上,老神在在滋溜著茶水,一旁還有一臉生無可戀的蒨石。

    見王列回來,蒨石眼睛一亮,求救般地喊道“老爺!您可回來了!”

    王列扛著銀槍,一隻手按住跑過來的蒨石的腦袋,問道“談完了?”

    陸旦一臉高深莫測的放下茶杯,肯定道“談完了。”

    還沒等王列點頭,又說道“明日起咱們後面會跟著一條小尾巴,直到女屍案結束。”

    王列冷笑一聲,看著陸旦淡定從容的臉色逐漸變形,換上一張痛苦面具。

    “啊啊啊啊!老狐狸你有種別走出刑部!你看我揍不揍你!”陸旦崩潰的用腦袋狂砸桌子,蒨石立刻放棄和王列較勁,衝回去用托盤猛敲陸旦。

    王列沒打算理會二人的鬧劇,扛著槍轉身走到後院。

    這東西太沉,得趕快拿給赫連桑沁。

    而當王列走到後院的廊下時,差點忍不住衝回去正廳把陸旦剁了。

    這他娘的是你說的明天會有小尾巴?

    一根柱子下藏著兩個人,正小心翼翼跟狐狸似的,從柱子後面探出半個腦袋,眨巴眼睛看著後院裡兩道身影。

    少年二狗聽見響動,頭上的兩隻耳朵抖了抖,轉身朝王列躬身施禮。另一邊的梅焱青瞥了王列一眼就把頭轉回去,繼續看著庭院中兩道身影切磋。

    說是切磋只是因為兩人你來我往,看似有在互動,實則是赫連桑沁收著力,在慢慢餵招,教導韓嫣。

    王列本身不想淌韓家的混水,更準確的說是不想淌韓嫣的混水,並不是因為自己絕情或是厭惡韓嫣;相反的,正因為不想韓嫣陷入危險之中,才有意冷落她,希望她能平靜過完下半輩子,不要再捲入朝堂的風雨裡。畢竟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情需要全心投入,連沈至安都是勉強收下,打算丟給陸旦培養,真無法抽出心力來教導韓嫣,更何況她現在還被仇恨沖昏了腦袋,滿腦子只想著復仇。

    仇人是任偃兵。這一點是王列最想瞞住的,但韓嫣似乎還是自己推理出來了。裴雅柔一家的事情被韓嫣得知,與自家情況何其相似,又都與任偃兵和彼岸神教相關,自然會聯想到自己身上。

    而王列沒有想到的是,韓嫣之所以會如此性情大變,是因為她還想到了自己的娘。

    裴雅柔的娘當年被捉入鎮西將軍府裡汙辱,那自己的娘呢?當年女土蝠國的戰事本就蹊翹,連著韓不畏的調令都莫名其妙——安南將軍裴有年負傷病逝,戰事告急,朝廷居然不是先派已經列土封疆的溫侯任無靖去收拾殘局,反倒派遣那時只不過是翊麾校尉的任偃兵,還特許開春後再領兵。那為什麼還要先派仍是雜號校尉的韓不畏先一步去戰場?總不可能單是因為當年與任無靖並稱雙勇吧?

    何況任偃兵還有一個最大的罵名,甚至時至今日,溫侯都因此被連累,認為德行有缺,不被朝中視為武將魁首——任偃兵強搶兄長任偃樞之妻,並公然揚言只收做妾室,這輩子都別想懷上他任偃兵的孩子,連青樓裡的妓子都不如。

    因此,韓嫣迫不急待地想鍛鍊自己,獲得能復仇的力量。

    王列緩慢走到二狗身旁一同看著院裡二人,腦子裡開始捋現在的情勢:任偃兵與彼岸神教勾結這件事暫時被蘇徵按了下來,也不知道蘇徵做何打算,反正從蕭弘遠嘴裡得到的消息是鎮西將軍的位置被拔了,並且任無靖會在正月底的大朝上自請削爵。

    削不削爵也無所謂,甚至任偃兵到底會不會被革職王列也不在乎。問題在於,自己上來幫助赫連桑沁復國,與蘇笙月談的條件怎麼辦?任無靖有不臣之心是朝中一眾文武心裡都有譜的,無非是想看這個溫侯到底想怎麼反。但任偃軍呢?蘇妝和任偃軍兩情相悅,反而讓王列更摸不著頭腦。

    王列可不信蘇妝不知道自己情郎的爹有反意,蘇妝是性子驕橫,不是傻子。但任偃軍自己似乎也沒流露什麼野心,那次會後私談既沒避諱陸旦也沒什麼逼迫的意思,就是這次擂鶩縣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任偃兵的“兄友弟恭”,想藉彼岸神教的手宰了自己的三弟。

    這些在見到蘇妝詳談以前根本無法確定,可蘇妝也不是那麼好見的,以前都是她不時跑來逐鹿司,或是下朝時候路上閒談。平時要面見她除了等她的詔令以外,自己遞拜帖上去都不一定能送到她面前,路上宮女就給你攔下來了。一區區從五品也想拜會公主?做夢去吧!

    王列正胡思亂想著,赫連桑沁的教導也到了尾聲,輕輕一掌拍開韓嫣的劍,兩人同時後撤一步。韓嫣鄭重其事地抱拳彎腰敬禮,赫連桑沁坦然的點頭應下,隨後轉身看向王列,眉眼含笑。

    王列心情也是一亮,走下廊道,將手裡的長槍遞了出去。

    赫連桑沁接過長槍,有些不好意思道“很沉的吧?”

    “不會。”王列一邊解下腰間的長劍,一邊打趣道“倒是娘子覺得為夫有這麼快?”

    赫連桑沁眼含嗔意,引得王列開懷大笑。

    “民女韓嫣,懇請王司正……”

    “不必抱有幻想,連沈至安那個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都比妳更適合練武。”王列聲音清冷,語氣絕情

    韓嫣緊咬著下唇,眼神不甘,卻沒想到王列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十七歲的七品練筋境,三月就滿十八,這輩子到頭也就是個三品通相境,我跌境前都打不過任偃兵,妳找我學什麼?學怎麼吃席?”

    “文長將軍喪事都沒操辦好就跑別人府上賴著,沈至安都沒這個膽子,妳倒是厲害?”

    “安安心心找個人嫁了便是,提把劍就以為能笑傲江湖?”

    聽了許久的梅焱青終於忍不住,從柱子後走出來道“王伯公!你瞧不起女人?”

    “關妳錘子事?妳永合郡主?”王列頭也不回的頂了一句

    梅焱青氣的渾身打抖,指著王列的背影不停重複豈有此理。

    王列微偏過頭,看著已經開始默默掉淚的韓嫣繼續道“妳想幹什麼我不管,但莫說我沒提醒妳,就算妳能殺了任偃兵,溫侯也不會放過妳,妳若想文長將軍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儘管去死。”

    韓嫣終於泣不成聲的蹲下身,抱著韓不畏唯一留下的長劍痛哭。赫連桑沁走到王列身邊,輕拉王列的袖子,眼裡有幾分勸和的意思。

    王列和赫連桑沁相互通了眼神,轉身對少年二狗道“走。”

    王列和二狗離開後,梅焱青憤憤不平的走來“王伯公還真是目中無人,憑什麼瞧不起女子?”

    赫連桑沁沒有應答,隨手將槍立在一旁,跟著蹲下身,摸著韓嫣的腦袋柔聲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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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列帶著二狗出府,一路上默然無聲。兩人緩緩走出姑射城,才攔了輛馬車,繼續朝著東南邊去。

    “你喜歡韓嫣?”沉默的車廂裡,王列突然問道

    二狗心跳猛的漏了一拍,沒有否認“大人怎麼問起這個?”

    王列撐頷假寐,悠然道“你總喜歡盯著她看,偷偷摸摸的那種。”

    二狗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還有就是你臉色不好,是在氣我那般對她?”

    二狗連忙揉了揉臉,猛然反應過來,慌忙揮手道“沒、沒有!絕對沒有!”

    王列輕笑一聲,半睜著眼隨意道“行了,喜歡小姑娘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你真喜歡的話,就幫我勸著點,讓她別做傻事。”

    二狗微微低下腦袋,似在點頭。

    王列輕嘆一口氣,語氣有幾分無奈“我就怕她真腦子一熱,想學說書先生故事裡的遊俠,來個劍我兩忘。”

    二狗弱弱的出聲“大人不喜歡遊俠麼?”

    王列又閉上眼,緩聲道“瀟灑踏風去,狂歌悍刀行。聽起來很令人熱血沸騰,恨不得當飲三百杯,為其壯歌。可能做到的,卻沒有幾個。”

    “倒不是江湖裡沒有這股血性,而是做不到的,都淹死在江湖裡了。”

    我輩蜀山劍仙,本就起於微末。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劍客見不得大好河山被人侵門踏戶,毅然慨歌奔赴沙場,這才有了享譽天下的劍仙之名。

    然而那後山一座又一座的墳塚,門前常年不摘的白幡又有誰親眼見得?

    王列不禁想起盤古塚的眾人,也不知自己和赫連桑沁屠光天刀門後,大唐的江湖,是否能在安祿山的鐵蹄下恢復幾分生機?

    噠噠的馬蹄逐漸放緩,馬車在一座小丘前停了下來,遠遠望去,密密麻麻的石碑透著一股蒼涼的悲壯意氣。

    遠處有一隊人馬正披麻帶孝,身著鐵甲,用歷經滄桑的醇厚嗓音高歌軍曲,送別老友。

    王列和少年悠然踏入烈士陵園,靠近那隊人馬時,少年瞥了一眼新墓上的名字。不出所料,此時的新墳只會有一座:

    烈士散騎中郎將韓逍墓。

    韓不畏,本名韓逍,字文長。

    韓不畏的屍身沒能找到,此處不過是個衣冠塚,來年要是陵園的位子不夠了,便會第一個被清出去。

    領頭祭奠的中年漢子是韓不畏曾經的同袍,認出王列後,拱手道“草民梁問見過王司主。”

    王列斂衽,執禮相還“梁校尉不必多禮,王某也只是來送別韓將軍的。”

    梁問聽聞忍不住抹了抹眼角,語帶哽咽“韓老哥……韓老哥是真的命苦,嫂子走的早,辛苦拉拔小嫣兒長大,卻……卻沒能見到她嫁人……”

    梁問的話引得其餘人跟著落淚,這些人都是曾經和韓不畏並肩作戰過的兄弟。當年韓嫣失去娘親時,便是這些人頂著自家婆娘揪耳朵,輪流收留韓嫣,讓她能在冬天裡吃上一口熱飯。

    王列來到韓不畏墓前,雙手如屏,一揖到底,起身時猛然拍掌,如此往復。

    少年站在王列身後一步,同樣如此。

    梁問等人在王列拜祭後,長揖相送。兩人轉身繼續朝陵園深處走去,身後又響起雄渾悲涼的軍曲。

    少年還不知道王列究竟來陵園做什麼,只是隨著二人深入,少年臉上逐漸有一絲不自在。

    王列在一座墳前停下腳步,少年卻默立在五步開外。

    墓碑已經有些年頭,上面滿布風雨蝕刻的痕跡,然而周圍卻沒有任何一點雜草。

    墓碑上書:烈士王建墓。

    王列揹著雙手,凝視墓碑開口道“烈士陵園無法夫妻合葬,就算允許,戚家也不會讓他們的千金葬在這裡的。”

    少年蹲下身,把腦袋埋在膝蓋間,看不清神情。

    “這些年總被人叫二狗,難不成你想被這樣叫一輩子?”

    少年抬起頭,眼角泛淚“不想。”

    王列眼神放柔,連著聲音都溫和幾許“那就站起來。”

    少年踉蹌起身,不明所以的看著王列。

    王列提氣挺胸,一手後揹,一手握拳置於小腹前“你我同姓,即是有緣。今日代令尊為你起名,可願接否?”

    少年一臉不敢置信,愣愣的點頭。

    王列從衣襟內拿出一張遲了整整四個月的任命文書,上面寫著:

    逐鹿司總捕:王越。

    王列將文書遞給少年,讓他親自拿著站在墳前,朗聲道“蒼天可鑑,日月為證:烈士王建之後,王越,當不負王家之名,”

    “君越人前,唯不敢退!”

    “故王越,字子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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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各位朋友看過來,注意一下,我宣布個事兒哈!那就是,我是個撒波……沒有,是祝各位中秋節快樂。

    瑪德從六點半開始碼碼到現在,差點來不及給各位助興。不說了,6800字大章,我接著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