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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將軍金甲夜不脫,風頭如刀面如割

    姑射城外,雲臺山巔,兩名白髮的人影靜立,看著遠方京城內零星的火光,頗有幾分父慈子孝之感。而這二人也確實是父子。

    “赫連家的狼崽子會幫忙?”任無靖負手眺望,灰白的月光在他身邊扭曲,撲朔迷離

    “我不在乎他幫不幫忙,”任偃兵嘶聲說道,蒼白的臉上浮現病態的笑容“他若是能捅姓王的一刀,那我就賺大了!只要他袖手旁觀,姓王的不可能從那兩人手上活下來。”

    “仗,不是這麼打的。”任無靖淡聲說道“人們都說鎮甫最肖我,我卻覺得他性子太淡。”

    任偃兵撇了撇嘴卻不敢反駁,親自打下任家勳爵的溫侯任無靖確實有資格教訓自己。諸天星國公認第一侯雖是星日馬國的無疆侯,但若要細論戰功大小,任無靖可是半點不差,光陣斬彼岸神教樞機大主教這一份戰績就可傲視天下。如今敢正攖彼岸神教其鋒的,就兩個,天虎國和心月狐國。當然,若是算上已經亡國的天狼國,那便是三個。

    就算行軍打仗真不如無疆侯好了,讓爹去跟他單人對敵,不出三個回合絕對被爹斬於劍下!還他娘的無疆侯?當年會去圍攻星日馬國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也就爹沒看上你不屑出手,不然給你能耐的,還他媽百戰無疆?馬蹄子踏上我心月狐國試試?

    倒是另一件事令任偃兵樂了好些年:朝堂中不少人都以為溫侯勾結彼岸神教,可實情是任家除了自己根本沒人和彼岸神教接觸過,就是自己也只是對彼岸神教的滲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沒提供過任何幫助,至少阻擊王列前都沒有。再者說,真細究起來,王列那事反倒算彼岸神教坑自己,還差點連三弟都坑了。

    共同謀劃暗害心月狐國忠良這事自家是真清白的,畢竟還欠人家一個大主教呢!井水不犯河水可以,想眉來眼去的暗通款曲,彼岸神教明天就敢大肆宣揚和溫侯共謀之事,逼的任無靖造反。

    想想也是樂子,從曾祖開始,自家三代忠良,到自己都第四代了,加官晉爵可都是實打實靠人命填出來的,也就爹一個人封侯,其他的有個安字將軍就差不離,還是追封的。否則那個軟蛋大哥幹嘛選擇讀聖賢書這條路?天天擱雲笈書院裡之乎者也,看了就想給他一刀!活該保不住自己婆娘!呸!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清清白白的家世,居然不知被哪個天殺的傳謠溫侯有不臣之心,還他媽傳的繪聲繪影,以至於今天任偃兵自己都認為家裡不造個反,好像渾身都不對勁。

    這些念頭在腦海中不過一息之瞬,任無靖已經繼續往下說了。

    “行軍打仗你倒是得我幾分真傳,可要我說最肖我的,卻是赫連家的那狼崽子。”

    任偃兵心裡升起一抹不快,這抹不快卻好像被任無靖察覺,轉過頭來看著任偃兵。任偃兵頓時一僵,心跳都好像暫停了。

    “好色無錯。但別讓它成為你的弱點,”

    任偃兵低頭,抱拳稱是,心底暗自鄙夷。

    是是是!最好和您一樣絕情絕姓,為證武道之極,直接把娘給斬了。這一斬斬出名堂,給您直窺太玄境大宗師的路倒也算值得,未來要是添點機緣,下一位真祖指不定就是我任家的。可您居然想拿著這份武功給蘇徵那老狐狸守國門?忠良還忠上癮了是吧?任家除我們這一代人丁凋零,大多都是千金小姐還是應當的?還有幾位姑姑待字閨中呢!

    “此次就是個教訓。”

    教訓個錘子教訓!你兒子少了顆腰子和蛋子啊!合著一個上面刻〝教〞一個刻〝訓〞是吧?

    “國可以反,唯不能亂。”

    嗯?

    任偃兵奇怪的抬頭,一時間沒理解任無靖這句話的意思。

    “若是花妜翎失敗,去把花家屠了。”任無靖平靜的決定了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生死

    任偃兵倒吸一口涼氣,但很快明白任無靖的想法,有些膈應的問道“咱不殺,還得討好那小白臉?”

    任無靖卻已經不再說話,遙望京城的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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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射城內,俏立城樓上的花妜翎一臉錯愕,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赫連商什會臨陣反戈,難不成任偃兵所謂的後手在這裡?

    “咳……咳……”鮮血沿著王列嘴角流下,震驚過後不是被背叛的憤怒,更多的是不解

    赫連商什抽回長刀,猛然一揮刀,秋水連忙抽劍躲避,退到十步外尖聲喊道“你有病吧?”

    剛剛才露出一個明顯的破綻方便自己行刺,結果下一刻就改劈自己?

    不只是秋水混亂,佘玉郎和魯霸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完全不能理解自家殿下在做什麼。

    赫連商什沒有理會他人,又將刀捅進王列腹部,這才道“你不具梟雄之姿。”

    王列不甘的跪倒在地,捂著傷口努力控制喘息。

    原先想過此行會有凶險,臨行前還和陸旦把能顧到的細處都捋過一遍,萬萬沒想到,自己二人唯一低估的,是這便宜小舅子的野心。

    他從來沒變過,始終認為只有他自己才是天狼復國唯一的希望。為此,什麼都能犧牲,哪怕是親情也不例外。

    而此刻,這一份野心偏偏直接插在心臟上,必死之局!

    赫連商什似乎也只是打算出這兩刀,將刀歸鞘後便站到一旁。佘魯二人面面相覷,卻沒有把刀收起來,也不知是在戒備自家殿下還是對面的敵人。

    秋水一步三搖的晃到王列面前,漆紅的指甲順過劍鋒,語帶媚意道“還真是狼狽啊~王大人。”

    王列眼神狠戾,卻無法反抗。

    秋水緩緩蹲下身,伸手撫摸王列的側臉,還未拭去的彩妝散發陣陣幽香,如語氣般朦朧“若是那日初見,不是贈詩文傍身,而是真贖了菱花,該有多好?”

    “說不定,菱花就真捨不得下手了。”

    說罷,長劍猛然刺入王列心臟。

    長劍抽出,王列緩緩仆倒在地,氣息漸弱,直至全無。

    佘魯二人面如菜色,心下一涼。

    就這半年來的熟悉,王列和赫連桑沁的感情有多深都是看在眼裡的,王列一死,赫連桑沁若是發狂該怎麼辦?還有自家殿下呢?

    侯簡梔和許之棟對視一眼,覺得此間事了,許之棟便轉頭對花妜翎道“花夫人,大局已定,我等還要向將軍復命,夫人可先歇息了。”

    花妜翎默然看了王列的屍體一眼,沒有計較許之棟的稱謂,轉身便要離去,卻猛然發覺忽略了什麼——

    “不對!還有一個人呢?”

    “嘖!老子等著裝筆呢!”

    陸旦不悅的聲音響起,周圍的景色突然出現裂紋,隨即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樣,片片崩落。

    陸旦一手掐訣,滿臉嫌棄的站在那裡。身旁,是毫髮無傷的王列。

    “就只能替你爭取這麼點時間啦!老子本來還想說句『你們是什麼時候產生我們玩完的錯覺』的。”陸旦嘟囔道,走到一旁坐在一戶人家門前的台階上,掏出一個竹筒和細竹管,稀稀嗦嗦的嗦著

    王列雙手後揹,神色平靜的向著城門走去,經過赫連商什身邊時也不曾停下腳步,只是冷漠的說了句

    “自己和你阿姊解釋去。”

    往前兩步,指尖上一縷微弱的氣機一閃,秋水忽然倒了下去,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王列拾起自己的劍繼續前行。

    就算明知道王列不可能這麼快解掉自己汗的作用,花妜翎心中仍是泛起一抹懼意,就好像自己所有算計都是無用的。

    心思這般縝密,他真的不放過任何疑點麼?

    王列走到城樓下,抬頭仰望“先前花老闆稱讚王某好手段,此番倒是可以還贈給花老闆。”

    花妜翎此時也冷靜了下來,重新端起琵琶,寒聲問道“你是何時懷疑妾身的?”

    王列忽然一笑,甚至開始來回踱步,細看之下,步伐之間錯綜有致,如有玄妙。

    “懷疑談不上,本來沒這樁案子花老闆還能歲月靜好到上元節的,至少上元節前,王某不會發難。”

    花妜翎眉頭一皺,王列說的什麼意思她完全沒有頭緒。

    王列似乎談興大起,竟真的開口解釋“替花老闆回憶一二:去年初雪那日、王某離京之後。”

    花妜翎猛然瞪大雙眼。

    他怎麼會知道?

    王列很滿意花妜翎驚訝的神情,又走到癱軟在地的秋水身邊慢慢說道“初雪那日不痛不癢的離間計未能見效,便在王某內子離京時傳遞消息……”

    “是真覺得,王某會憐香惜玉?”王列聲音轉冷,眼底泛起紅芒

    秋水見到這一雙眼睛,便奮力掙扎,那樣子彷彿恨不得把王列撕碎。

    噗哧——

    劍尖入肉,秋水發出淒厲的尖叫,王列一劍洞穿她的手掌,並擰動劍柄撕裂傷口,加劇秋水的痛楚。

    然而再怎麼痛苦,秋水那充滿恨意的眼睛都沒有眨過一下。

    “咦?還真是?”王列奇道“總不會是符傲的女兒吧?”

    王列有此猜測自然是因為手中的黑色長劍,本來以為只是湊巧,但看了許久以及無聲無息的特性後,王列便確定了:這與王家那把嫡傳黑刀的鑄材一模一樣。

    那把刀是先祖王賁斬殺尾火虎國大妖時所獲,如今秋水手上也有一把同樣鑄材的長劍,那她只可能是尾火虎國的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符家的人。

    “聖王必會取你狗命!”秋水疼的冷汗直流,咬牙切齒道

    王列輕哂,起身繼續踱步,語調輕鬆“那就不勞費心了。”

    “步步殺姬王伯公。”陸旦嗦了口冰飲調侃道,見佘玉郎和魯霸朝自己看來,沒好氣道“看個錘子!老子一滴都沒有了好伐!”

    花妜翎眼睜睜看著王列又走來城門下,寒聲問道“那女屍呢?你是如何這麼快就認定是盧家女眷的?”

    王列燦笑道“那當然是手底下的兒郎們問出來的啊!”

    “不可能!”花妜翎怒道“他們根本沒有問出是哪家妓子失蹤!”

    “是呀。”王列笑容不減“可若有妓子失蹤,怎麼可能會不成為那些漢子們的談資呢?”

    花妜翎反應過來:是啊!如果有妓子失蹤,那些整日泡在那裡的無賴漢子怎麼可能不主動提起?

    可他又是怎麼知道是盧家女眷的?

    王列似乎已經猜到花妜翎的想法,悠悠道“王某倒沒有確定是盧家女眷,只是心血來潮隨口一問,沒想到還真少人了。當初十六名女眷戶籍可都是經過王某之手的,死的那位是一名婢女,叫檀香。”

    錚——

    殺機驟起,花妜翎撥過琴絃,數道黃色氣機激射而出,直奔王列而去。

    旁邊屋頂上,等待已久的侯許二人也趁機發出殺招,力求將王列當場擊斃。

    嗡——

    王列腳下亮起虹光,無論是花妜翎的氣機還是侯許二人貼身的殺招都如泥牛入海,被紫色的虹光吞沒。

    “陣法?”花妜翎瞇眼蹙眉,隨即又撥琵琶“妾身倒要看看,你這點內氣夠支撐這陣法幾息!”

    一連七八道黃色氣機飛旋直下,侯許二人也不留手,全力猛擊。整整攻了一炷香的時間,王列腳下的虹光漸漸扭曲、變淡,唯獨沒有崩潰的跡象。

    花妜翎撇下琵琶,從腰後抽出一把匕首,將全身氣機灌注其中,於前端凝聚成一顆小太陽,將城門一塊照的如同白晝。

    陸旦暗罵了聲操,卻根本毫無辦法,方才的幻境抽乾了他所有內氣和魂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花妜翎躍下城樓,直撲王列。

    左右兩側,侯簡二人轉攻為纏,不給王列走脫的機會——

    砰轟——

    劇烈的爆炸聲響徹京城,驚醒無數百姓,卻沒有一個人敢走出家門查看。

    這麼大的動靜只可能是出了什麼嚴重的變故,自然會有人去處理,自己幾條命呢?出去瞎湊什麼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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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瑯環閣前,項籍軒往前一步,沉聲道“公主,今夜京城有賊人作亂,駙馬親去鎮壓,我等奉殿下之命前來護衛公主。”

    一縷黃光轉瞬即逝,隨即是一聲爆響

    砰轟——

    一道紫色的霞光沖天而起,緩緩消散。

    赫連桑沁神色一凜,快步下樓,項籍軒又踏前抱拳道“請公主稍安勿躁,賊人很快便會伏法。”

    項籍軒逼迫自己直視那雙已經升起怒意的碧色眼眸,盡可能保持鎮定。

    忽然,赫連桑沁猛一甩手,一躍而起,直朝內城門的方向掠去。

    被這一擊掃到十丈開外的項籍軒胸骨盡碎,在昏死前的剎那才終於意識到,自己這些天狼舊部在赫連桑沁心裡,遠沒有那個男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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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塵漸漸散去,一縷鮮血從王列嘴角緩緩滑落,雙手分別抓著侯簡梔和許之棟的拳頭,花妜翎的匕首一半已經刺進胸口。

    王列張嘴一吐,一道氣機裹挾一枚果核直射花妜翎面門。花妜翎果斷棄掉匕首,旋身後撤,幾個騰挪攀回城樓上,一把抄起地上的琵琶,撥絃兩聲,又是數道氣機。

    王列橫步一跨,重心一擰,猛然下墜,扭著侯許二人的手一轉身,勘勘避過幾道氣機。

    侯簡梔一掌逼退王列,將手抽回,腳步一錯,卡著王列的左腳,雙手緊纏住王列的左手,不讓他抽出腰間的同心;另一側,許之棟變拳為爪,嗖嗖攀附,緊緊咬住王列的右手。

    “小心!”

    陸旦疾呼

    噗哧——

    一寸刀尖從王列胸口刺出,持刀的仍是赫連商什。

    “草你的二五仔!背刺上癮了是吧!”陸旦破口大罵,將手裡的竹筒朝赫連商什砸過去

    佘玉郎和魯霸對視一眼,彼此眼裡很是掙扎,最終一咬牙,提刀朝王列的方向奔去——

    “操!”

    陸旦急得跳腳,心底滿是懊悔沒扎實磨練武道,此刻根本來不及救援。

    接連的背刺徹底激起王列的兇性,雙眼瞬間一片血紅,全力催動冰心訣,體內才剛沖開、千瘡百孔的經脈直接崩斷,強行從滿布裂痕的丹田裡抽調一絲內氣,截斷侯許二人的手筋。

    脫困的剎那回身一掌逼退赫連商什,腳步一錯欺身貼近,奮力一腳踹在赫連商什的丹田上。

    佘魯二人連忙丟掉手中的刀,接住倒飛回來的赫連商什,卻被跟著撞倒在地上,慌忙起身查看,赫連商什已經暈了過去。

    侯簡梔拳凝重罡還要再上,王列同心出鞘,一劍斬斷侯簡梔的右手,卻來不及防範許之棟貼身熊抱,緊鎖自己下盤。

    料峭的春寒又帶起一縷微風,如這場刺殺剛起時一樣。花妜翎目光含煞,手指抹過四絃,發出四道凝實的罡氣,直奔無法動彈的王列。

    風突然增大了幾分,一道藍色的刀罡突兀的斬在花妜翎彈出的罡氣上,將罡氣絞的粉碎。

    “誰——”花妜翎看向右側,卻突然噤聲

    甲冑磨擦的聲音緩緩走出陰影,金色的鱗甲在昏暗的月色下倒映出幾分寒意,來人手提寬背大刀,身高十尺,壯若鐵塔。微風刮過那頭刺蝟一般的黑髮,在頰上留下數道割裂的豁口。

    那豁口隨著來人開口輕輕翕動,原來是腮裂

    “何方宵小?膽敢作祟!”

    心月狐國朝中武將之首,鎮東將軍,魚罩,字公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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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還有10天入營,上個月底離職,這些天能還欠書友幾章就還幾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