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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锋芒

    少女从角楼款款走下,阿律便急忙为她披了一件衣裳,少女并未停下脚步,又走向了那深不见底诡谲云涌的宫殿之中。

    一个时辰前。

    宫中刑狱司走来一黑衣披风的少女,她眼神如同古井深幽,行动却如同风,飘然走到刑狱司大门。

    为首的侍卫看到她腰间的令牌,立马低头跪地让她进入,不敢多看她一眼。

    刑狱寒冷,令人胆颤,刑具冰冷,看一眼便觉得让人毛骨悚然。少女走的很浅,跨过重重门槛,走了许久便拐到了一间不算大的狱门外。

    “苏洛瑶!”周雨惊讶的看着门外黑衣披风的女子,她已被关月余,头发凝固的不成样子,身上也有泥垢,衣服也不知是哪个死刑犯穿过的,松松垮垮臭味熏天,她眼神恶毒,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即将咬死面前的少女。

    “周雨,别来无恙。”苏洛瑶并不嫌弃刑狱里面的污泞,漫步走到周雨前。

    “我来不是审讯你的,我只问你童家与你是什么时候牵上线的?”

    周雨冷嘲,转过头去不再言语,呆呆的看着刑狱里小小的一窗户,微弱地阳光照在她脸颊上,她眯了眯眼。

    “东窗事发,你却还为童家保守秘密,不觉得蠢吗?”苏洛瑶低下身子,蹲在门外,她随着周雨的目光也看了看那窗外的微弱光线,忽然笑了“许贺保不住,周家旁系也一样斩杀,你要拖着一大群人一起死?”

    “那是他们该死!”周雨低骂,用过刑的双手早已脱臼许久,她爬到铁杆处,面貌冰冷“我娘早就死了,那禽兽不如父亲早就应该为我娘陪葬,至于其他人活该他们看不起我。”

    “许贺呢!你不是喜欢他吗?”

    “他是个没种的,软弱无能,死了干净。”周雨突然仰着头咧出了她的笑容,眼中全是绝望。

    苏洛瑶不再说话,怀中掏出了一叠信件,递在周雨面前,“你若作证童家是主谋,我保你不死。”

    “你骗谁呢!皇帝老儿都下令,德阳王一事已经结案。你保我?威国公尚且自身难保。别说大话了。”

    “你先看看这些东西,再想想我的话,你若回头,我决计不会让你出现在断头台上。”

    再过几日端午宫宴,今年皇后软禁,宫中并没有大操大办,只是贤贵妃老样子照着每年的规定,召了宫妃的亲眷进宫请安。

    苏洛瑶还在批苏彻送来的折子,贤贵妃风风火火的带来一大群宫女,闯进了她的寝殿。

    宫中的宴会说好听了是君臣共乐,说白了就是给高门闺女相亲看人,各家公子寻一门亲事的幌子。更何况,三位皇子都尚未大婚,憧憬皇子妃位子的小姐们也不在少数,皇后虽然倒台,但甄家却没有,甄家无数待字闺中的小姐都可再让甄家重新立起来。

    苏洛瑶前世见惯了这样的宴席,心里并没有太在意,这样想方设法出风头的宴会对她来说也并没有多大意义。

    可是贤贵妃不同,她下定决心要上苏洛瑶与童涟漪一比高下,连带这次的衣服首饰都是内务府现赶出来的。

    盛京外首饰铺子卖得再好,哪里比得了宫中老匠人的手艺?

    “别不耐烦!我可给你说,你回盛京也两个月了,围在你身上的话题永远是这样案子那件事件,好好的女儿家怎么能都是这样的事,若你不在宫宴上出点风头,以后谁敢娶你?”贤贵妃恨铁不成钢,刮了刮她挺拔的鼻子,又让人为她换了一件衣服。

    苏洛瑶无奈的摇了摇头,乖巧听话的试了一件又一件,难道她去宫宴里弹个曲子,跳个舞就能比肩童涟漪,蓝闲月等一干女子吗?人家是日复一日的经营才有了这般名气,冲着的是皇妃王妃位子去的,而自己实在是没兴趣。

    “咱们姑娘如果真选为王妃,或嫁给哪位少年郎,怕是那位爷得杀到盛京来。”待贤贵妃满意走后,阿律忍不住谑笑。

    “胡说!”苏洛瑶红着脸走回梨花木桌上,她不曾参加过今年的宫宴,上辈子这时她被关在祠堂里,只听说安阳王和德阳王分别定了蓝家蓝闲月,和甄家甄音融为皇子妃,都娶的母家的人,苏洛瑶并没有多意外。

    打开密函,便是雁北已经开始断粮的消息,流民渐多,有的已经买卖子女为换得食物,有的为了一点口粮活活被打死,梁溶也真如当时所言,粮草从雁北路过,半颗粮食都没有留下。

    苏彻回信道,李观怨已经撑不了多久,怕就这个月。

    但李观怨并没有一封信送到她这儿,与雁北霸主合作数年,倒都是和颜悦色,就算有利益牵扯倒都是各自让步。当年李观怨继承其父只之位时苏洛瑶倾尽全力相助,近半年时间都坐镇在雁北,她着实不相信,李观怨会因私利而与她交恶。

    朝中威国公与甄太师争论得水深火热,雁北的折子怕是宏德帝还来不及看。

    少女愁上心头,的文字却生风,一封一封的折子看完再批阅,半点不拖泥带水,单说江南知府一连三日的折子,她就看了好几遍,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也送去了好几封。江宁知府下马连带着江南知府陈德也杯弓蛇影,江南是苏家的大本营,江南众多的官员也是与苏家交好,哪里经得住朝廷下来的人一层层的查?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陈德怎不怕保不住他的乌纱帽。

    夜色渐深,凤鸾阁偏殿的烛火已经续了好几根,少女眉间虽有疲倦,但没有半点懈怠。

    “主子,前往北疆的粮食被梁元浩在蔺兆劫了。”枯梓如风一般冒出来,立在苏洛瑶身边,他脚步极轻,气息几乎也轻,许多时候曜三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苏洛瑶拿着笔的手停下,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心头的怒意,历声问道“什么时候?”

    “七日前,安阳王起身回盛京的前日,还有春耕的种子。”

    蔺兆处于北疆行运的必经之路,位于盛京西南方,此次梁元浩去蔺兆也是为了修筑河坝,巩固河堤,以免雨季洪水泛滥,引得盛京年年有流民。但驻堤修坝的人多数是当地百姓,官府最多是保证一只三餐,可送往北疆的粮食将近是一个营的兵力运送,梁元浩多大的胆量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吞下了这么庞大的粮食?

    自从苏洛瑶掌管苏家以来,对北疆粮运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时刻观察着朝廷的运粮,若是不足都是自己去补,不然顾凛这两年数次大战粮运药品上怎可能从未有过短缺。

    “王爷那边才打了漠水之战,正是需要春耕良种播种来安抚边疆百姓,安阳王如此将边疆百姓与士兵置于何地!”阿律愤然,心疼的看着苏洛瑶。

    苏洛瑶握紧了手中的笔,在纸上急笔写下了几个字,折好交给枯梓“送给威国公,咱们该收网了。”

    鱼上钩了。

    童家内外,尤其是童涟漪闺阁里,女使里里外外找了无数遍,也没有找到童涟漪说的香囊。

    一院子的人跪在院子外,没人敢声张一句。

    寝房内,依旧是荣装华衣的童涟漪靠在贵妃椅上并不说话,手上却滚动着念珠,眉眼间都是杀意。

    不见了,好好的香囊在她房里都没出过,怎么会不见!童涟漪几乎想将屋子里的女使都拉出去杀了,几欲暴怒。

    那可是她唯一与那人有的关系!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给我搜,如果都没有,将她们全都买到军队里边去充当军妓!”童涟漪忍住天大的气,对贴身侍女道。

    侍女手抖了都,怯意的看着童涟漪不敢言语。

    “愣着干什么,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出来!”见侍女没有木愣愣站着,童涟漪掷出了手中念珠,越加的生气。

    这一夜注定无人好眠。

    苏家整日通明,苏老太太亲自站在院子外等着一人归来。

    苏家长房苏洛薇,苏家上下百年唯一一个考入迦南书院的少女。上月从迦南书院毕业,今日才回到苏家。

    这可是苏家的招牌,就因为她苏家书香门第的名气才更美名远扬。

    照老太太太的想法,苏庭仪虽然是奇才,但也是良妓女之子,实在是上不的台面。苏洛瑶出身虽高,但确实桀骜不驯。唯有这苏家的三小姐,才貌双全还亲近得很,苏老太太也是将她疼在了骨子里,连苏洛兰都要靠边。

    “回来了,小姐回家了。”文嬷嬷扶着苏老太太,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嘴角也挂着喜意。

    “祖母!”从马车上跳出来一名粉衣少女,看见苏老太太便不顾形象的扑过去,“祖母身体可还好,薇儿最想祖母了。”

    苏洛薇俏生生挽住苏老太太的手,嘴里就没停过,讲着迦南书院的先生,又说了说和那些世家子弟同窗的趣事,一瞬间一家人都围在苏洛薇身边转悠,连赵氏也几乎舔着笑十分殷勤的嘘寒问暖。

    苏洛兰觉得寒意,这两个月无人过问她与蓝家婚事,也无人张罗,她以为是母亲与祖母还在思索舍不得自己,但看着姐姐回家,她觉得并不是这样一回事。

    苏洛薇天生聪慧,对于诗书比她通窍,齐射功夫也很不错,自己就像这个同胞姐姐天生的陪衬。她的目光极高,看待她与旁系姐妹并无不同,都是一般的高高在上。不晓得她对着苏洛瑶是怎样的?

    是同样的看不上眼,还是嫉恨呢?

    敬王府

    月影残照忽明忽暗的投射在园中青竹上,光影随着微风摇曳吹动,一道暗影飘入门,犹如走进无人之境,他刚走进门前瞧见主子正在与青衣少年下棋,便又将自己没入黑暗。

    梁元韶执黑子,苏庭仪执白子,两人皆沉默,心神虚静凝视着手中的棋子,苏庭仪自在淡然,梁元韶慵懒华贵,而棋盘上已经是残局。

    黑子紧密的包围着白子,如同沙场点兵的卒纠缠着敌手,打入敌人内部,一颗一颗的并吞。而白子看似趋于下风,却总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柔里克势,化险为夷。

    半盏茶过去,梁元韶忽然扔下了手中的黑子,怅然笑道“苏公子的棋艺果真是盛京冠手,韶该败下风。”

    苏庭仪一颗一颗捡去黑子,烛火衬托出少年冷峻清然的面容,整理好棋盘,清润的声音飘然而出“太盛则折,太弱则泻。世子喜强势进攻,可庭仪则喜以柔克刚。”

    梁元韶站起身来,顷长的身影笼罩着棋盘,他远眺明月皎洁光,把玩手中的黑子“若事事以柔克刚,尽数让别人牵引走,未免显得太优柔寡断。”

    “柔不是弱,柔是容,是收,是含,含而不化之,让对手如你的势,这势是你要造,需无为而无不为,无为即道,道即无为。”苏庭仪起身,将怀中的信封放在桌面上,静静地看着梁元韶的后背,面上无半分情绪“李观怨已破势,世子可有应对之策。”

    “庭仪,你说海上的船真能成功到达彼岸吗?”梁元韶突然问道。

    “若方向不变,风向不变,终有一日自然会到。”

    “可如果,方向风向都截然不同,甚至背道而驰,还会有人愿意追随?”

    苏庭仪没有回答,微微皱着眉,半天才回答。

    “那就将此岸成为对岸,时间久了人也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