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林表明霁色

    时雨初晴，林木花草犹如泪眼婆娑的美人。飞鸟不知从何处跃上枝头，抖落身上的残雨，张开双翼，重归云霄。小兽也时时从林间叶隙漏出一鳞半爪，又快速在林间叶隙里隐匿藏踪。

    战斗服上无雨无尘，一如穿着者的双眼。若不是事实胜于雄辩，任谁也无法相信，这个不久前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男人拥有一双孩童般清澈纯真的眼睛。林明霁刚刚走出基地附近的树林，走上一个植被低矮的缓坡。

    林明霁的面罩缓缓收起，丝丝泥土混杂着花草的气味迎面袭来，林明霁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马上觉得自己太过冒险了——雨水落在土壤和岩石上，因撞击产生的气溶胶中包含着微生物、腐败的有机物分子、各种无机盐，它们所产生的土臭素正是空气中泥土气息的来源。自己这贪婪的一次深呼吸不知道吸入了多少细菌，这些细菌对地球的本土生物的危害微乎其微，对于林明霁这个外来的地球人却杀机四伏。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打开面罩了，况且打开过面罩的又不止自己一个，钟南打开时间的更早，打开的次数最多，从概率上来讲——要死先死钟南。

    自我安慰一番之后的林明霁拨通了曾暮寒的通讯，几乎在通讯联通的第一时间，不待曾暮寒开口，林明霁抢先开口说道：“你真该离开你空中的宫殿，离开你尊贵的王座，来到地表与民同乐。”曾暮寒在通讯的那边狠狠白了林明霁一眼：“别贫，林明霁，有话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林明霁哈哈一笑：“你先看看这个”。一段影像被发送到曾暮寒的通讯上，曾暮寒没有搭理林明霁，自顾自地播放起来。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画面动了起来。那是微型无人侦察机在林叶间推进气流扰动起枝叶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微如清风，若非无人机收录，这声音微不可闻。画面的推进突然停止了，一只兔子出现在画面的中央，曾暮寒从没见过活着的兔子，但她还是认识兔子，不仅仅因为那些存储在她头脑中的知识，更因为她是个Z国人，哪怕流浪星海的时代，Z国人依然会向自己的孩子讲述那些地球时代Z国的太古传说，有广寒宫，有嫦娥，当然也少不了兔子。

    兔子突然竖起了耳朵，然后像箭一样蹿了出去，然而它并没有跑出多远，从树林间猛然跳出一头通身暗黄，身上布满黑色条纹的巨兽，像是一只放大版的猫，大猫一把按住兔子，画面戛然而止。“虎！”曾暮寒双眼瞬间明亮起来，像个小女孩一样手舞足蹈。林明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曾暮寒，不由得嘴角翘了起来：“我就觉得你肯定会感兴趣的，怎么样，什么时候亲眼来看一看？”曾暮寒搓着白皙双手，“这个么，还是要看命令”。林明霁听到曾暮寒的回到瞥了瞥嘴，“你好像很怕钟南”林明霁说完朝曾暮寒挑了挑眉。“是尊重，尊重，钟南可是孤胆英雄，跟那些面对一架敌机就要搞同归于尽的人不一样”曾暮寒反唇相讥。林明霁得意的神色僵在脸上，然后飞快地变成了尴尬，他低头摸着自己的鼻子，“我那是······我······我那是······那是······”，他抬起头发现曾暮寒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似乎是得不到答案就不会把目光移开，林明霁一下就把自己的视线移开了。

    “再见，英雄，须弥基地的工作接近尾声了，你当然有时间在这里闲聊，我可是还有正事要做。”曾暮寒又一次白了林明霁一眼，然后不等林明霁回答，挂断了通讯。

    “哎······”林明霁措不及防，“我还没说完呢”林明霁自言自语。

    林明霁微笑着抬头远望，沐浴过新雨的夕阳格外的鲜红滚烫，蓝天上的云朵被点燃了，像是漂浮在在冰湖上的火焰。成群的飞鸟像是花样滑冰运动员在冰湖上、火焰间往复穿梭、飞旋舞蹈。鸟鸣和兽语被微风送来耳畔，吹起心海的层层波澜。林明霁一直目送着夕阳沉下远山，天空从橘红到浅蓝最后变成深蓝，月亮正在升起。林明霁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自己的心变成了天边的月亮，月亮静静地漂浮在湖水的微波里沐浴着丝丝清凉的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