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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叛国之罪

    清风徐徐,从远处田野吹来,白桦的叶片随风飘落,灰白色的树干笔直地立着,好似攒着一股气势,刺入云天。

    树下,老人挥动着斧头,重重地劈在立起的木柴之上,碗口粗细的木柴应声裂成两半。斧子霍然劈下,在下面的树桩上刻下一道浅浅的劈痕。

    老人花白的鬓发旁有汗珠滚落,他轻轻喘息着,抹去额头的汗水,看了看面前的成堆的木柴,笑了起来:“嘿嘿,我吴晋也是宝刀未老呀!”说着,又看向身后的白桦:“你也是,也不知有多大岁数了,还像个战士一样立在这里……”

    白桦不言,却有沙沙风声穿林而过,老人兀自笑着,放下了斧头,一屁股坐在了木桩上,又沉沉喘了口气,默默看着远处山脉,那是村里古道延伸的方向。

    “不服老不行了。”过了半晌,老人站了起来,扭了扭腰,“还是那两个小子在的时候轻松,这些劈柴的小事都不用我忙活。”

    他低下身子去捡地上的木柴,一道影子忽然延伸到了自己脚下。

    “吴伯,好久不见,你劈柴也不如当年了。”那道影子笑了起来,“不知你双手的巴掌还是不是和铁板一样硬?”

    吴晋愣住了,他听出了这人的声音,也没有抬头,只是嗔了一声:“臭小子,不信你就来试试!”

    “我可不敢试了,从小到大都挨了这么多次了,心里已经种下阴影了。”那人也蹲了下来,和吴晋一起捡柴。

    “哼,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你小子不学乖,惹是生非!”吴晋哼了一声,脸上却没有怒色,“我手上的老茧一半都是打你打出来的。”

    “那我屁股上的老茧也拜你所赐!”那人也不依不饶。

    “我可没听过屁股上长茧子的。”吴晋抬起头,见到了一声靛青色长袍的厉行舟,他将袍角扎在腰带里,正专心捡着地上的木柴。眼前的孩子好似忽然长大了,面上的神色脱去了稚气,眼神中透着几分稳重和深邃,即使蹲着,也能看出他长高了不少。

    “我来帮你劈吧!”厉行舟一把拾起斧头,便开始继续劈柴。

    吴晋静静看着,在“噼啪”的裂柴声中,他嘴角动了动,却终是没有说话。

    “够了!够了!”吴晋终于忍不住喊道,“你把一个月的柴都劈完了!你让我以后干什么?”

    厉行舟停了手,放下斧头,拿出手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就算是他,也在如此大的劳动量下,有些疲累了。

    “进屋说吧。”吴晋微微弓着要,走进了木屋。

    “大叔大婶还是老样子,只是小胖倒是减了不少肉,人也长高了不少。”厉行舟回到了曾经生活过的屋里,坐在老位置上,将碗里的清水一口饮尽。他环视了一周,发现屋里的摆设如旧,只是少了些许生气,多了几分冷清。他摸了摸自己房间的桌子,即使自己出去三年了也没有灰尘,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自己曾经喜爱的书本。

    “以前是空尘每隔几日便要来打扫一次,现在空尘走了,我也不能偷懒了。”吴晋看到厉行舟拿起一本书册,轻轻地翻阅着,便向他解释起来,“床也给你换上了新的棉絮和被单,就是怕你哪天回来没地方睡。”

    厉行舟看着吴晋虽然苍老了许多,但行动依旧矫健如壮年,心中的担心也是减轻了不少,笑道:“我特地向师兄请示,放我回来几天。既然床也给我铺好了,那我就在这里多住几天,顺便尝尝你的手艺提高了没。”

    “臭小子,你也要来帮忙,别想着吃白食!”吴晋笑骂道。

    昨日刚陷入沉寂的屋子又有了生机,但也没人知道这喧闹的日子又会持续多久。

    午后刺眼的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天色暗了几分,似乎要下雨了。

    屋子里有些沉闷,吴晋走上一步,将窗户整个推开。窗外是一片绿色的草地,绿草如水,在风中泛起涟漪。

    厉行舟坐在桌前,望着吴晋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少有的迟疑之色。

    “吴伯,你曾经告诉我,我爹是一个大英雄,大能者,最后因公殉国。最后,他把我托付给你照顾。那我的母亲如今身在哪里?当时她为什么没有抚养我?”厉行舟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吴晋身子似乎微微颤了颤,他望着窗外,沉默着。

    “我进入了国都广阳之后,一边学习一边查找我爹的消息,但是始终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直到我在一段简短的记载之中发现了一个名叫逆寒渊的占卜师,也隶属于‘牙’这个官方机构。”厉行舟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村长,言语之间似有所指。

    “哎,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吴晋内心感叹一声,转过了身,坐在了厉行舟对面,淡淡道,“没错,这个名叫逆寒渊的人就是你的父亲。”

    “我看到的那段文字的记载并非说的是我爹因公殉职,而是被判叛国忤逆之罪处死了。”厉行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骗了你,你爹并不是因公殉国,而是在国都被处斩的!”吴晋的声音变得沉重而痛苦,突如其来的回忆吴晋长变得满脸愁容,“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经受不了自己父亲是罪人的打击。我对乡亲们也说你是我故人之子,没有没有透露更多,也是想着你在异样眼神的环境里成长。我本想让你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在这个小山村里过完自己的一声,不再卷入尘世的腥风血雨、功名利禄之中,谁知终究阻挡不了你走上这条路。”

    “轰隆!”

    天穹雷声大作,电蛇在铅灰色的云层中游动,好似要撕裂天空一般。

    屋子里更暗了。

    “……我爹原来是罪人,而我却是罪人的孩子。”厉行舟嘴角夹着呢喃,脸埋在黑暗里。

    之前他便已经猜到了真相,但是当自己再次向吴晋确认之后,才发现自己仍已无力面对这个事实,曾经让自己那么向往和敬仰的父亲竟然会是背叛国家的罪人,感情的巨大落差让他难以承受。

    吴晋看着厉行舟,心间猛地抽痛了一下,不由得抓紧了衣袍。

    “他为什么叛国?”厉行舟声音有些冷冽。

    “我不知其中原由,”吴晋摇摇头,声音忽然变得铿锵有力,“但你爹绝不是轻易会叛国之人。”

    厉行舟身子颤了颤,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吴晋。

    吴晋看着厉行舟的样子,心里难受,虽说不想让厉行舟以身犯险,但是这样的罪名将会成为厉行舟心中永远的心结,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爹当年的案件疑点重重,断案定罪之快,绝不是朝廷一贯的行事风格。判罪之后没有几天,你爹便被处刑,这样慌张和匆忙,不留一点余地的行为似乎都像是在遮掩什么东西一样。”

    又是一声雷鸣,仿佛在屋顶炸响,两人正襟危坐,却也对那雷声毫无察觉。

    “什么东西?”

    吴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地位不高,还未接触到漩涡的中心。”

    顿了顿,吴晋又道:“我一直都相信逆寒渊是不会做出这等背叛国家的事情的。可惜,我当年也受到了牵连,本也会遭到贬谪流放,但是我大哥和二哥凑了一笔钱将我从监狱里赎了出来,让我才有了如今的自由之身。只是出狱的条件是废掉自己多年的器身,所以现在我不过是一个平凡的老头了。我本名叫吴林,后来出狱便定居在了这个小村庄里,改名为吴晋。”

    “我也曾试过重新炼器,但是已经废掉了的身体很难再有充足的灵气流动,随着一天天老去,身体也渐渐难以恢复了。”吴晋察觉到厉行舟的担忧,摆手道,“不必担心,如今的我虽然器身不再,但身体还是比寻常老头要健康许多。”

    吴晋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只白瓷酒瓶,倒上一杯,喝了起来,火辣辣的酒水灌入喉间,好似连他的心也烧了起来。

    “那当年的案件的经过是怎样的?”厉行舟本来失落的眼神中突然有了一丝光芒。

    当他听到村长对当年案件的怀疑的时候,心中一动,又燃起了希望。他从来都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大英雄,而不是一名罪犯,也许这次父亲是被冤枉的呢?厉行舟不禁这样想到。既然有疑点,那么就有值得他去查的地方。

    “这件事,还得从我和你爹相遇的时候说起。”吴晋已经明白厉行舟准备回去追查这个案件,而自己已经无力阻止了,呷了一口就,望着窗外,慢慢回忆起来。

    屋外,大雨滂沱而下,天地间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