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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妖即是恶(一)

    深秋的清晨,透着凉意的薄雾弥漫在山林之中,弟子房中的灯火还未亮起,曙光迟迟未现,整座焚阳山依旧被黑暗笼罩着。

    项空尘睁开眼,望着头顶的房梁,怔怔出神。前几日所受的伤已经痊愈了,只是心里的忌惮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他每日很早就醒了,醒时才发现手心已满是冷汗。

    他转头看向斜倚在角落中的古雷,它似乎也同样沉睡着,古朴乌黑的剑鞘遮掩住了其上的清冷铁光。

    他已经许久不曾用过古雷了,这柄剑就这般被尘封在墙角,静静的,无声无息。

    “这从来不是剑的错。”项空尘这般想着,眼角抽动了一下,一股混杂着悲伤和恐慌的心绪袭上心间。

    “砰砰……”

    虽然敲门声很轻,但在这安静的院落里也显得尤为突兀。

    项空尘皱了皱眉,此刻他心事重重,并无心思应付旁人,但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也没有因无人应门就此放弃,而有节奏地轻叩门扉。

    项空尘深深吸气,心里腾起一丝怒气,猛地坐起身子,阔步走上前去,一把拽开了房门。

    “……”

    本是气愤的项空尘见到眼前之人,一时竟是怒气全消,眼中透出几分惊喜之色,不禁脱口而出道:“林川哥!”

    “好久不见呀,空尘。”林川含笑站在门前,神采依旧。

    “林川哥,你怎么来了?”两人进了房间,项空尘率先开口问道。

    “怎么,做哥哥的来见见弟弟也不行?”林川笑着反问道。

    “呵呵,当然可以,你天天来都行。”项空尘笑着答道。

    林川坐了下来,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项空尘房内一应器具,最后落在了窗前的那盆栀子花上,神色微微有些讶异。他知项空尘自小爱好奇闻异事,神话传说,但却不知他还喜好盆栽,不过看着盆栽倒是有几分灵气,想来也是归功于项空尘的悉心照料。

    “空尘,你几时有了这莳花的爱好了?”林川走向窗边,细细观赏着这盆在微风中轻舞的栀子。

    项空尘摸着脑袋,干笑道:“自入了焚阳宗后,我就种上了这株栀子花。据十虎堂主说,这栀子花能吸收主人的灵气,与主人一起成长,我只当是传闻,可是没想到这花真如堂主所言,在我境界提升之时,也随之绽放开来。”

    一边说着,项空尘也走到了窗台前,伸手在花瓣上轻轻抚摸,眼中满是疼爱之色。他笑眼凝望着在晨光中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小花,笑道:“也是她,让是心境得以平和下来。”

    “看来世间万道皆有其玄妙之处,不过对于花道我却知之甚少,也许往后还要多多请教空尘你才是。”林川笑着点头。

    “我也只是初学……”项空尘挠着头发,有些不好意思,而后又想起了什么,回身走到桌前,为林川倒上一杯清水,“我这里只有凉水,林川哥你就将就一下。”

    林川摆摆手,示意项空尘也坐下:“很久未曾和你这样坐着谈天了,这些日子我也耽于门中事务,少有闲暇,想来你这些日子里也经历了不少吧,不如说给我听听。”

    项空尘欣然点头,和林川讲述起了入门一年之中的所见所闻。

    今晨,欢愉的笑声不时从寂寥的小屋传出,两人谈论着许许多多的过往,林川将自己在焚阳宗的趣事异闻说与了项空尘,而项空尘也将林川走后,村里发生的趣事都告知了他。不知不觉间,秋阳已高悬于头顶,林川见时辰不早了,而自己还有事在身,便也起身告别,向着门外走去。

    项空尘也跟了上去,似还有些不舍。就在他将林川送出门口时,林川停了下来,他神色忽地严肃起来,凌厉的目光与项空尘相对,沉声道:“昨日,门派接到消息,焚阳宗以南的一处僻静小村遭到了妖兽袭击。如今,门派正招募弟子,前去那处小村一探究竟,我想让你也去看看。”

    项空尘的心猛地一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段时日里,项空尘仍未能摆脱心里的阴影,他也只是想静静待着,突然收到林川的邀请,却让他措手不及。

    “可是……”项空尘犹豫着想要推辞。

    还未等项空尘将话说完,林川却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随后转身离去。

    “两日后,辰时,试炼堂前,集合。”

    清晰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口吻,从林川渐行渐远的身影处传了过来。这番话似乎并非请求,而是命令。

    “林川哥,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项空尘望着林川远去的身影,疑惑地思索着,苦笑着,“如今我已经拿不起剑了啊!”

    两日之后。

    深秋时节的阳光,少了酷暑时的那份火辣,而多了几分温软,洒在身上,只觉得舒适惬意。

    在这秋高气爽的日子里,焚阳宗试炼堂前,却已有不少弟子在此等候了,想来都是为了此次门派任务而来。他们聚在一起,热闹地讨论着此次任务的前因后果和危险程度。

    项空尘缓步登上石阶,走入平台之中,放眼看去,只见在人群之中,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但此刻项空尘却是无意与人谈话,便独自走到一棵树下,静静等待着出发时刻。

    忽然间,人群之中的吵闹声似乎更大了,项空尘抬眼看去,却发现一众弟子皆是向着自己这边看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项空尘明白过来,他们议论的对象就是自己,早在数日之前,就有传言在焚阳宗内散播开来,当日诛杀门内叛逆黄源的两人之一项空尘却名不副实,败在了阵法堂弟子余克之手。自此之后,本已消停的言论又在门中沸腾起来,隐约之中还有不少对其嗤之以鼻的传言。

    项空尘并未在那场骚乱中居功,门派也未给予他任何嘉奖,但他的名声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使得他在宗内的声誉一落千丈。

    不过他本就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弟子,在往日之中并无几人关注,就算如今多受身后诽谤,他心里也并不会掀起多大的波澜。反而是心里的那个白影如同纠结的蛛网,他越是挣扎,却裹得越紧。

    在一阵嘈杂声中,项空尘双眉紧锁,更有些烦躁不安了,好似听见了千万的指责声、嗤笑声、哀鸣声、抽泣声。

    渐渐的,他感到自己心跳愈来愈快,而体内的那股被强压下去的怒意在蠢蠢欲动,好似随时就要冲破牢笼,肆虐世间。在这几日之中,心里的声音消失了,但那股澎湃躁动的怒火却未曾减弱,反而在压抑之中越发热烈,几欲喷发出来。而此时,杂乱的声响竟是再次成为了解开铁锁的钥匙,几乎就要将困住凶兽的牢笼打开了。

    人声更烈,怒气更盛,项空尘脑中嗡嗡作响,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你没事吧?”就在项空尘即将失神之时,有人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在此一惊之下,项空尘却是镇定了不少,而体内的怨怒也随着嘈杂声的消失而缓缓退去。他抬头看去,却又吃了一惊。眼前之人虽是熟悉,但却算不上是朋友,相反的,某种程度上,更像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