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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永生之术(三)

    如墨的天穹上高悬着一弯殷红的眉月,浓重的黑云压得极低,挡住了漫天星斗,却遮挡不住着滴血的月钩。红月周边的黑云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开来,翻滚着却不能靠近那洒下的血芒。

    殷红的月色投射下来,好似正对着几人所在降下,整个山坡和较远处的地界都被染上了一层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凉薄纱。

    “这月亮为何突然变色了?”项空尘呆呆望着夜空,禁不住问道。

    狸猫少有地板起了脸,向着众人一扫,沉声道:“应该不是月亮变色了,而是天空多了一个月亮。”

    众人微微变色,却仍有些疑惑,狸猫继续解释:“我也只是听闻,世间阵法无穷无尽,变化难测,更是有大神通者可改天地运势,逆百川流向,借天机神道,偷星换月。不过就算如此,也需要极大的灵气和极长的年月,绝非朝夕之功。我想那天上皎月被阴云遮蔽,才只露出了这一个红月……”

    还未等狸猫说完,地面却轻轻震动起来,好似奔腾的马群从远处驰来,山中古树摇晃起来,无尽的叶片飘落,那震动似乎又大了几分。

    远处,黑压压的连绵群山忽地射出一道红光,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半弧,汇入了高悬天顶的赤月之中,赤月吸入红光之后,产生了变化。如钩的弯月在渐渐胀满,内里变得丰盈,由亏化盈。

    紧接着,又是数道红光从四面八方冲天而起,远远望去细得好似织线,但又锐利的如寒刀,将浩瀚无垠的夜空分割开来,最后汇聚于红月之中。

    红月慢慢膨胀丰满,从内口中漫出的血色渐渐铺展,最终化作一轮圆月。赤红的圆月好似一只眼睛,俯视着下方的苍生,透着无情与冷酷。

    “这好像一座鸟笼,我们被困在里面了!”莫旦申神色凝重,抬眼望去,那四周的红柱好似鸟笼的铁栅栏,一根根高耸云天,虽是稀疏,却不漏出一只。

    “看来这阵法凶戾异常,且威势巨大,虽不知它的用途,但绝不能任其发展,不然我们几个就都成瓮中之鳖,火上烤鸟了。”狸猫此刻又窜上了临近处最高的那株桦树,极目远望,找寻着法阵的阵眼。

    法阵的阵眼是法阵组成的关键,施术者会将其藏而不漏,但对法阵钻研精深的人也可通过对法阵运转的规律断定出那处阵眼所在。阵眼所处,势必聚周遭灵气于一处,法阵虽是万变无方,但阵眼作为统领全阵之处,自是居于不变不动处,以静岳之势,引动万千变化。

    狸猫双眼睁得滚圆,四下寻找,心中急速推算,最后纵身跳了下来,落在了项空尘肩膀上:“此法阵阵眼便在那英穆侯墓中之中,要破此阵,须得去那里一查究竟。”

    头顶圆月似乎更红了些,浓郁的鲜红似要从天滴下,周遭阴风骤起,山坡下的阴兵也受到了这圆月的威胁,纵马的骑兵奋力挥舞着白幡,可脚下的雄马却是躁动不止,似乎被这赤月影响,畏缩不敢向前。

    英穆侯墓中前,高大的石雕夹道而立,冰凉的石板铺出淡红的道路,阴兵在号角声中整齐的迈步,却没有一点声音。

    忽然间,一声尖啸荡起,走在最前方模糊透明的步卒全身散出诡异的青色,对立的石雕面孔冷硬,高举的石剑迸射出红色的光辉,几如剑气一般,斩在了这个步卒身上。他的身形变得扭曲,好似被烈火炙烤的冰雪,在红光中逐渐融化,他周身铠甲散出青烟,整个身体也极速消减,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队的步卒刹住了,他们幽暗的面庞看不出表情,但能从哀嚎声中听出那深深的惧意。

    凄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在山谷中悠扬回荡,这是前进的号音,带着逼迫与威压,如无形的力量操控着阴兵,继续迈进。

    片刻,步卒动了起来,动作僵硬,好似木头,分立两侧的石雕没有动作,但坚实的石剑再次斩出剑气,劈砍在深入的步卒身上,一时间哀嚎遍野,青烟袅袅升起,前进的步卒成片倒下,而后面的步卒继续迈进。

    三丈的路程,弥漫着青烟,充斥着痛呼,刀光飞舞,红芒锐闪,无数的阴兵在此倒下,却没有一个跨过这一段红刃纷飞的距离。

    几人藏在暗处,看到那上下翻飞的赤色剑气,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如阴兵一般冲入,可就死无葬身之处了,但也暗度此处英穆侯墓穴之中定有不可告人之秘。

    “我是从后山的一处坟丘进入墓道的,我们去那里看看。”瞿寒月也知正面硬闯凶险万分,想起先前进入墓道的机关,领着众人前往后山。

    后山山腰,几座荒凉的坟丘上长满了杂草,坟前的墓牌蒙上了一层指甲壳厚的灰,杂草和墓牌之间还织着破洞的蛛网,木牌上没有铭文,也不知是何人之墓,只是垒起的土丘能稍稍看出此为一处坟冢。

    瞿寒月走到了中间的坟茔前,这座坟茔比其余几座稍大,垒起的泥土野草芜杂,坟前的墓碑是用石头造的,其上也没有碑文。

    她手指轻轻触碰石碑,在粗糙的石面仔细缓慢地摸索着,不多时,她停住了动作,食指用力,按进了石碑之中。食指所在寸许之地,果真凹陷了进去,似有隆隆的机括声从地下传来。

    但机栝声延续了一阵后又消失了,坟茔却丝毫未变,众人展露的喜色又复收敛,呆呆地盯着这座坟丘。

    “我上次来时,便是通过这块坟地进入的密道。”瞿寒月回头看向众人,疑惑地指着坟冢,“按下石碑上的机关,这堆坟土就会移开,露出一个空洞,直通向墓道……只是此次却不成功了。”

    “既然它不开,就只好将它撞开了。”

    既然知晓了秘道所在,只要破了石门,便可进入其中,项空尘驭起古雷,便要一剑斩下。

    一只挂着念珠的手止住了他。

    “项兄莫要心急。”莫旦申向前走了一步,将项空尘与坟丘隔开,“若是硬闯,极可能触碰其中机关,倒是出了意外可就得不偿失了。在下倒有一法,可领着各位下到墓穴之中。”

    “你还有法子?”

    莫旦申神秘一笑:“且随我来。”说罢便动身向着山上走去,众人也紧随其后。

    “便是这里了。”莫旦申指着一棵槐树,自信地笑了起来。

    他见众人不解,又躬身将槐树旁的一丛杂草拔掉,将下面刨开,露出了一块木板,掀起木板后,赫然现出了一个五尺见方的土洞。

    “此处乃是盗墓贼挖掘盗洞时所留,直通墓道薄弱处,那里没有厚土坚壁和防盗的回龙油,所以极为安全,不必在意机关。”莫旦申挺起胸膛,向瞿寒月微微笑了笑,“上次我便是从此洞下到了墓道之中,和几位相遇的。”

    “你还真是个盗墓贼?!”项空尘错愕地张开了嘴,把苍鳞取出横在他面前,“我这柄剑你也是从墓中盗窃的?”

    莫旦申只是淡然一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又何来盗窃之说,项兄这柄宝剑不过是我在老林洞府之中偶得,哪里是从什么王墓帝陵之中窃得的?项兄莫要说笑了,不然我可又被佛祖责罚。”

    项空尘将信将疑地盯着他,想要从他慈和的眼中读出他的内心,然而莫旦申神色泰然,和项空尘直视而不畏怯。片刻,项空尘瞧不出端倪,只能认为他没有说谎,或者已经习惯诓人了。

    “如今没时间探讨盗墓贼的事了。”苏流风抬头望天,那轮红月好似又浓郁了几分,它缓缓旋转起来,竟有股吸摄之力,好似欲将人躯壳中的灵魄扯出,“这阵法若是完成,不知会降下何等灾难,还是先停下此阵再计较其他。”

    几人冷静下来,便动身钻进了盗洞之中,项空尘回头张望,却不见狸猫的身影,要破法阵还需他指点,他却是半途失踪了。

    “别叫了,我就在外面,此等小事,根本不需本大爷出手,你们几个进去将那阵眼毁掉就行了!”狸猫的声音在林间回荡,项空尘也看不见他在哪里。

    “你不会是怕了吧!?”项空尘开始激他。

    “放屁,谁说老子怕了!”狸猫声音中带着怒气和一丝慌乱,“老子要留在外面纵观全局,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交给你们几个了。”

    项空尘又唤了几声,却是再无反应,心道这家伙是真走了,便也撇了撇嘴,跟着进了盗洞。

    盗洞微微倾斜向着土壤深处延伸,比之前走的那条盗洞长了些,周围湿润的土气和腐气扑鼻而来,几人都稍稍掩住口鼻,嘴里含了一颗定神的药丸,向下探索。

    洞外,狸猫站在树冠之上,像一只潜行夜枭,引颈张望,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好似天穹的苍鹰,搜寻着在草地上隐现的猎物。

    他有一种直觉,地面之下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此刻正积蓄着力量,待到破土而出之时,便是血染千里之刻。

    “不好,”狸猫猛然跳了起来,举目向着前山望去,依稀能见到仍在乱舞的剑影,“斫龙阵被启动了!”

    他展开身子,肥硕的身躯在黑夜中化身为一只飞鼠,以从未有过的矫健,缘着交错的树梢,飞跃着,跳动着,向着前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