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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永生之术(十)

    赤潮涌进,四个渺小的身影在转瞬间便被淹没,但下一刻,湍急的洪流中同时迸发出各色的光彩,四人逆流而前,向着祭坛奔行。

    披着赤甲的兵卒从四面八方涌来,高举起手中的兵器,劈头斩来,无数的寒光之中,几人奋力抵挡,却不停下步子。

    只听雄马的嘶鸣从前方传来,高大的血影撞倒了前方的步兵,骑将挥舞着血刀,策着战马,向着几人冲来。

    雄俊高大的战马披着皮甲,扬起马蹄,猛冲过来,四人不敢挡其撄,纷纷闪避,顿时几人便被冲散开来,零落在滔滔赤潮深处。

    凶猛的赤甲战士好似劈斩不绝,整个洞穴之中充斥着咆哮声,嘶鸣声和砍杀声,他们又回到了往昔的战场,那里满是血腥和杀戮,但敌人却仅仅只是四个单薄渺小的身影。

    四人身上都映出了斑驳红印,不知是空中的血雾凝在了衣衫上,还是在拼杀之中受了伤。

    满眼望去,皆是一片赤红色,项空尘只能用越过人潮远远看到那高耸的石柱,那里便是沈正南所在的方向,那里即是阵眼所在。

    深红浓郁的血潮之中,随着一声爆响,一条森白游龙浴血冲出,在血红的海洋中撕开了一条裂缝,裂缝延展而出,直通祭坛之上。

    项空尘身随剑走,身边的赤甲兵卒被震开又扑上,在他身后聚集追来。此刻,项空尘如踏疾风,在撕开的间隙慢慢合拢之时,踏剑跃出人潮,凭虚之际,他寻到了祭坛中心的老者双手握剑高擎,龙吟从头顶升起,苍蓝色的光焰霍然劈斩而下,摧山裂海。

    老者巍岿然不动,手中风炎槊平挥出去,两柄神兵在空中交击,苍蓝和赤红交织在一起,而后又随着一声巨响猝然分开。

    飕飕的破风声从右后方传来,那里白光闪动,在老者挥手挡剑之时,数枚银针刺向他右臂,转瞬即至,再想抵挡已是迟了。

    突然间银针仿佛被无形之物定住,冻在了他右手三寸处,再不寸进,一只染血的大手从黑暗中伸出,将这三枚银针尽数挡住,银针刺入他的手臂之中,却未听见任何痛呼。

    苏流风凝神看去,那黑暗中的人影,高大挺拔,披甲顶盔,一缕红缨在风中缓缓飘舞。

    此人他再熟悉不过,便是交战了数次的英穆侯,只是此刻的他全身染红,额铁之下,仿佛能看见一双充血的眼睛,充满狂乱和嗜血。低低的喘息声,压在喉间,如一只癫狂的野兽。

    英穆侯本已在众人注目之中离去了,眼下却又出现在了这里,让人匪夷所思,但见风炎槊便也猜得一二,沈正南以风炎槊的煞气,又将英穆侯的魂魄拘了下来,为自己所用。

    “你……”项空尘见到英穆侯时,不由得气冲心头,英穆侯的残魂竟是被如此利用,让他又惊又气,“你为何要行使这样的邪法,难道武陵的百姓的性命就不重要了吗?这个邪法一旦施展,武陵一城难逃劫难!”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老者的声音冷如坚冰。

    “你行善数十年都是为了掩盖你的真面目,隐藏你的一己私欲!?”项空尘厉声喝问。

    老者无声地笑了,在明灭的光火中看不清的神情。

    “多说无益,先将石台摧毁!”苏流风环绕疾奔,暗寻出手时机,在他身后,一队骑兵持刀追逼,枪突刀劈,紧紧咬住不放。

    项空尘回过神来,才发现那石台上的血流越来越多,更多了血丝爬上了老者的手臂,从他青色的袖袍下仍能见到透出的红色血芒,如脉搏跳动,一闪一闪。

    他正欲挥剑上前,可眼前红影一闪,英穆侯挡在了他的身前,伸手如电,捉住了项空尘握剑的手腕,雄厚的力量从握紧的手掌传入了他的手腕,如铁钳渐渐钳紧,咔咔的骨骼摩擦挤压声从他的手中传出。

    项空尘挣脱不得,手掌忽然一松,苍鳞坠落,他左手急闪,一把抄起苍鳞,平挥出去,左手虽不及右手神速,但也在转瞬之间完成挥剑。英穆侯的血影挫步后仰,苍青的剑刃从他喉前一寸处扫过。

    两人同时闪身移动,项空尘左右辗转,可英穆侯的身影就如他的影子,时刻挡在他和老者之间。项空尘暗自着急,单单只凭古雷的攻势,却是无法伤到老者,眼下唯有打倒英穆侯的魂魄了。

    激斗之中,溶洞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重了,流动的血纹好似越流越急,老者身上的血纹已从手臂蔓延至肩胛,随之便是心脉和头颈了。他嘴角挂着自信而狂喜的笑意,目光游移在四周,傲然伫立。

    苏流风和项空尘皆是陷入了苦战,英穆侯和那一队骑兵虽是幽魂,但也棘手,两人迟迟不能摆脱他们的纠缠,难以靠近老者。

    这时,赤色的潮水卷起的漩涡中迸射出灿烂金光,纯正的光圈逐渐扩大,将阴兵阴将纷纷排开,鬼魂们被金光照耀后,发出尖利的哀嚎,身上的血气迅速暗淡下去,化作缕缕烟雾随着阴风飘散了。

    光圈正中,莫旦申并指竖掌,轻闭双眼,轻声吟诵佛门真言,佛珠手链逐渐扩张成径围一丈的光域。

    鬼魂们战战后退,不敢靠近,但他们之中,却有人引弓搭箭,血红的箭雨在空中划过一道浅弧,直射入光圈之中。

    莫旦申默然不动,在那些利箭在他身前三尺处,白影飘然而起,亮起清澈冷冽的光芒,剑影舞动,剑花绽放,将袭来的血箭尽皆斩开。

    “瞿姑娘,我们去助他们。”莫旦申睁开了眼,缓步向着迈进,光圈也随之而动,将两人护在其中,排开了一条道路。

    祭坛之下的变化也落在了老者的眼中,他再次挥动风炎槊,炙热的火焰如高举的火炬,在血雾弥漫的洞中更显赤红,瞬息间,烈风绕着火焰盘旋起来,风炎槊之中似传出的低声的咆哮,腾腾的煞气从中散出,笼罩在所有人的上空。

    胆怯的鬼魂挣扎起来,片刻后却猛然冲了上来,扑在光圈之上,他们才触光圈,就好似被滚烫的烙铁烧灼,仿佛能听见那嘶嘶的蒸发声,然而却全无畏惧,凶猛扑来,前赴后继,佛门的圣物在汹涌的冲击中也颤抖起来,光芒渐渐淡了。

    莫旦申努力地向前迈步,可他额头布满了汗珠,维持如此结界却已耗费了他不少灵力,眼下鬼魂奋不顾身袭来,更使得佛珠结界几欲崩溃。

    耳畔,一声清叱传出,瞿寒月手中千雨碎裂四散,变作千万水滴,散入空中,晶莹透亮,与血雾融在了一起,冰凉的感觉渗入了鬼魂灵体,嗜血的狂乱被渐渐抚平,他们停住了攻势,木然不动了。

    千雨入魂之后,瞿寒月却也更显疲惫,为镇压那阵阵血狂,她耗费了不少灵气,兼之伤痕累积,此刻颤颤巍巍有些站不稳了。

    “瞿姑娘……”莫旦申伸手将她扶住,却见瞿寒月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白衣上浸出醒目的血色,惊心动魄。

    “我没事。”瞿寒月勉强站直了身子,目光投向前方,“我们要阻止那巫法。”

    “没想到还有人能阻止‘狂煞’。”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那泰然自若的神情依旧未变,“不过,已经晚了。”

    此刻,血丝如藤蔓爬上了老者的脖子,下方的血丝盘结在心脏外围,他低低地念诵着古老的咒诀,石台顿时光芒大盛,如血的红流从石台台座流出,流入了凹槽之中,丝丝缕缕蔓延开来。

    溶洞被红芒照亮,处处显出诡异的绛红色,地面震动起来,阴兵阴将嚎叫着化作了血雾,被吸入了巨大的阵文之中,挡在项空尘身前的英穆侯的红影也随之淡去,融入了风炎槊之中。

    “以血祭血,以魂炼魂!”

    古老的咒文在空中幽幽回荡,嘶号之声充斥着整个洞穴,项空尘几人心中骇然,洞中便已如此,洞外景象定是更加惊天动地。

    项空尘冲了上去,狠狠劈向了老者,老者闪身躲开,他又平斩出去,重重打在石台之上,但那石台被红光护佑,将苍鳞挡在了光罩之外。

    “巫阵已成,已经没用了。”老者举起风炎槊,狞笑起来,“多亏你们助我取得风炎槊,不然我也不能借此凶煞利器,以巫族古术,施展鬼炼之术。”

    他望了望穹顶,那里有一束红芒射下,一个贯通地层的小孔将赤色月光投了下来,赤月在夜空中缓慢移动,投下的红点在血阵之上移动着。

    老者眼中满是痴狂,他注视着月影飘动,止不住地颤抖,多年的夙愿,终将实现了。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圆形的物体,解开其上裹着的朱红绸缎,露出了一块黑得发亮的石头,似玉非玉。

    “只要将里面的东西以魂魄相融,大事可成矣!”老者喃喃着,轻轻抚摸着手中黑玉。

    项空尘奋力劈斩着石台,却也只是徒劳。其他三人怔怔地扭头回望,目光追着那束月光的幽影缓缓移动,移向巫阵中心的那个血色圆环。

    时间慢了下来,变得漫长而煎熬,但又好似只有一瞬。

    终于,月影与圆环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