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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牙2 少年心事

    莫录来到锦月贝说的地址之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又看之后,确实没有成衣铺,反而多的是一个又一个卖一些小巧玲珑的饰品的店铺和摊位。

    在人群中穿梭,听着吆喝声此起彼伏,莫录觉得自己迷失了方向,只一会儿,他就觉得该往回走了,只是与锦月贝的约定像钉子扎穿了他的脚然后深入地底,让他相当难受。

    “嘿!”就在莫录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之际,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一转头,就看到了穿着一件纯白色小袄的锦月贝笑嘻嘻的样子。

    “来啦?”莫录露出并不做作的笑容,“成衣铺呢?”

    锦月贝一脸心虚,咳嗽一声,道:“成衣铺可不在这里啊,你是不是记错了啊?”

    “什么?不在这里?可是你明明是说——那你不也来这儿了?”莫录疑惑道。

    锦月贝皱起眉毛,气鼓鼓地说:“你这家伙!就是你记错了吧?我等不到你,以为你爽约,才到这儿打算逛逛的。”

    “是这样……是这样?”莫录的眼睛瞪得老大,脸也微微红了。

    “算了,你这笨蛋,以后我亲自带你过去吧,而现在,既然你来都来了,跟我转转吧,这里有好多小玩意儿呢。”锦月贝换了笑盈盈的样子,很好看。

    不由分说,她拉起莫录就往前走。

    “可是,我还要找事做……不如现在你就带我去吧。”莫录着急地说,他挣脱了锦月贝的手。

    “真不爽快!扭扭捏捏的!那我付你工钱就好了!”锦月贝冷着声音道。

    “也不是……”莫录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就走啊!”锦月贝强硬的命令道,好像真的生气了。

    莫录只好跟在锦月贝的身后,再也不说话。

    要拒绝眼前这位姑娘,真的太难了,自己在怪石城举目无亲,而锦月贝曾在自己困难的时候伸出过援手。

    可是自己又确实迫切需要一份怪石城里的活儿来做。

    须牙园虽然免除了莫录的学费,可是却也还是改变不了家里贫困的局面。

    以前没有上学的莫录每天都要做各种各样的活计来分担家庭的压力,现在到了须牙园,除去每天的学习时间,他更要努力的把握剩余的时间去干活挣钱。

    作为一名灵师,找事做自然简单,不过锦月贝的速度也实在太快,当他仅仅只是午饭的时候跟她随口提了一句之后,当天下午锦月贝就说一家成衣铺正缺装卸工,待遇不错,当时莫录几乎想都不想就问:“在哪儿?我去看看。”

    而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演变成了要陪锦月贝闲逛。

    如果锦月贝有什么事情要莫录帮忙,那么他肯定是没有二话,可是四处游荡打发时间这种事情……他可不是公子少爷,哪儿有这闲情逸致?

    所以莫录觉得满怀愧对却又因浪费时间而感觉大为不妥。

    不由得更加难受了。

    莫录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受人恩惠却无法偿还的痛楚。

    “呀!”锦月贝惊喜一声,“好可爱的坠子啊!”

    莫录顺着锦月贝热烈的目光看去,确实看到了那只精致的手工银坠,银线如同藤蔓般缠绕成美丽的花纹镂空,中心处镶嵌有一块小小的红石雕成的正蜷缩着慵懒而眠的猫儿。

    真是漂亮啊,莫录心中感叹道,与此同时,一股羞愧感涌起。

    当下的自己囊中羞涩,要不然一定买了送给他。

    莫录微微歪过头,无声叹了口气,然后他就注意到有还一双眼睛也在注视着那只坠子。

    少年相貌俊秀却透着一股沧桑气,穿着粗拙朴素又干练,一看便知也是个下等人家肯吃苦的孩子,莫录不禁再次暗叹,那样漂亮的坠子,恐怕不是这少年所能负担得起的。

    “店家。”少年开口,声音温和清脆,“这个多少钱?”他用满是老茧的手指着那猫儿的坠子。

    锦月贝见状,立刻坠了嘴角,不爽之情溢于言表。

    “喂!你什么时候来的?这是我先看上的!”她叉着腰大声道。

    少年看见一脸怒气的少女,少女身后还有一个较于他而言更加高大壮实但是脸庞稚嫩的男孩在笑,而且是尴尬不知所措又怀有歉意的笑。

    少年面无表情,扭头看着店铺的主人,那是个中年人,很和蔼的样子。

    “他先开口要了。”他看着锦月贝无奈地笑着说。

    “多少钱?”少年看着他再次问道,丝毫没有理会锦月贝的意思,“我时间不多。”

    少年是来怪石城贩卖自家产的羊毛的,忙里偷闲来这里逛一逛瞅一瞅瞧瞧新鲜,不想看到这样一枚漂亮的坠子,忍不住想要买下。

    送给她就好啦!少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礼物。

    “不管多少钱,我出双倍。”锦月贝的脾气上来了,她倔强地瞪着一脸无辜的店家。

    “月贝,这样不好吧。”莫录抓抓后脑勺劝说道。

    “三个银币。”店家说,“你出再多,这东西也只能给他了——除非他不要了。”

    三个银币换一枚坠子,对普通人家而言,太过于昂贵奢侈。

    锦月贝看着少年一身布衣落拓的样子,料定他不会有这么多钱,就算有,也肯定舍不得,便心中得意起来,重重哼了一声,“穷鬼,掏钱啊!”

    听到穷鬼二字,莫录罕见地皱了皱眉,牙关也咬紧了。

    少年好像没听见这句嘲讽,只是毫不迟疑地从贴身的兜里掏出一把铜子。

    他细细数好,摊在店铺前案上。

    “你数数。”

    “不用了。”店家笑着说,“我帮你包好,是送人吧?”他取下坠子又问道。

    “是的。”少年平静道。

    “对不住了孩子。”老板看着小脸煞白的锦月贝道,“店里其他的东西也很好的。”

    锦月贝咬了咬嘴唇。

    “行!你们行!看我不——”恶毒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游走心间。

    “月贝!”莫录打断了她,他有些粗鲁地抓住锦月贝的肩膀,然后把她扭转过来看向自己,“不要闹了!”

    锦月贝先是吃惊,然后是愤怒充满心胸,最后却是眼中泪花闪动。

    “你说我闹?”锦月贝哽咽着,很难过地说。

    莫录松开手,低着头,眉头依然紧皱着,他缓缓说:“我也很穷,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得,可是,再穷的人,你也不该小看。”说话的时候莫录是看着自己的鞋子的,他不敢与锦月贝对视,“你对我的好,我以后……一定加倍偿还。”

    “谁要你还了!”锦月贝一把推开莫录,低着头快步走到一边去了。

    少年接过包好的坠子,看着努力压制着激动情绪的莫录,道:“很好,很好。”

    少年把坠子收好,双手摩挲着空握两下,一脸轻松地道:“我感觉到了不错的沉厚灵气,嗯,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么,你我打一场如何?你赢了,这坠子归你,给我三个银币就好了,你若输了——那也没什么,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莫录瞬间感觉无地自容。

    “你!”他的眼中带着怒色。

    然后就说不出话来,倒不是因为畏惧打架,只因为对方看破了他的心意还如此出言不逊而一时羞恼。

    锦月贝离的不是很远,自然也听到了,她闻言后也是满脸通红,愤恨地冲着少年恶狠狠道:“打就打!你算挑错人了!”

    她对莫录的实力非常自信。

    “是嘛,那就最好不过了。”少年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其实,我只是想打打人而已,你这位朋友看起来素质不错,一定抗揍。”

    “你叫什么名字?”莫录闻言,也开始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和这个目光如鹰般锐利性格又如此狂妄的家伙打一架。

    “初零。”

    “原来就是你啊。”莫录眼睛一亮。

    “那个小羊贩子?”锦月贝鄙夷道。

    很多生活在怪石城的人都知道初零,这个聪明,开朗,武学好,容貌也好的摊贩少年。

    “呵呵,确实是个小羊贩子呢。”初零笑的好像一朵纯洁的花儿,“被我这样一个低贱的人折了面子,你也真是可怜。”

    听到锦月贝被人侮辱,莫录也是气得要命,只是暂时压住了怒火,“还没打,你不要口出狂言。”

    “定个时间吧。”初零没有耐心耗下去了,他很想看到她看到怀中坠子的喜爱的表情——她一定会喜欢的。

    因为他很喜欢,然后就觉得她也一定会喜欢。

    “三天后,傍晚,须牙园决斗场,怎么样?”莫鲁迪斯道。

    “嗯……”初零想了想,“好!你好好准备吧,孩子。”

    初零觉得自己早已经脱离了孩子的范畴,虽然那时候他和莫录同岁。

    莫录握紧拳头,嘎巴作响,不过依然没有发作,他只是第一次主动拉过锦月贝的手来,“月贝,我们走。”

    锦月贝有些发呆,然后就仰视着莫录宽阔的后背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

    那一年,初零十二岁,戾气已有。

    “年轻真好。”目睹了这一切的店家悠悠然自言自语。

    ——

    荒野林间,白雪还是斑驳覆盖着,日光暗然,只能照出淡淡的影子。

    “有人约我决斗,是那个叫做初零的——常听怪石的人提起他,颇有名气的样子。”莫录坐在一截倒地枯木上,看着练枪的李止。

    李止一言不发,所以回应莫录的只有长枪破风的声音。

    “那家伙看起来很厉害,我对他了解不多,不知道你了不了解这个人……”莫录继续说着,“嗯……到时候你来观战吗?”

    其实莫录也知道,没有朋友也不爱说话的孤僻的李止十有八九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初零。

    李止还是没答话,只是重复着同一个挥枪横扫的姿势,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风吹着,很冷,初春乍暖还寒,尤其是山上。

    李止每次一练起来,就轻易不肯停下,直到汗水湿透衣服,这期间,他是任何人都不理会的。

    莫录也知道李止这个时候是不会回答自己,可是除了李止,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别要好的朋友,所以他与那个叫做初零的家伙的约战的事情也只能跟李止说,不过话说回来,他其实也不知道李信到底算不算自己的朋友——好像一直以来只是自己单方面把李止当好朋友,而李止从来都是冷冷的。

    至于锦月贝那个姑娘,莫录可不认为她能在这件事上提出什么独到见解——尽管李止也没太大可能。

    “我真觉得你还不如脱了衣服。”莫止建议道,“汗水淋漓,等你刚停下来的时候,还不是黏糊糊的又腻又冷,你不难受吗?”

    李止当然无动于衷,白色的灵气汇聚于枪尖,化作一条白龙般流光,啸响像是要刺破耳膜,一棵树应声而倒。

    莫录忍不住喝一声采,“漂亮!”

    又看了一会儿,莫止估算好了时间,站起身,道:“我先走了,我还要去干活,打铁也是门手艺,学手艺还有钱赚,真是划算——我那铁匠铺的师父手艺很好,你如果有需要可以去。”

    衣裳果然还是不如铁器之类吸引人,当莫录知晓那家同样需要人手的名为“大兴”的铁匠铺的时候。

    莫录大踏步离开了。

    李止又独自在山林中练习了好久才停下来,两条手臂都酸胀了,那同一个动作,他做了不知道多少下。

    刚开始停下,确实如莫录所言,浑身裹在湿衣服里,难受得紧,可是当他渐渐地用灵力蒸干衣服后,便又是清清爽爽了,只不过汗味却除不掉,也是不爽。

    “是你吗?初零……真是噩梦……”李止把枪戳在冰冷的冻土里,像是痴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