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拳可问天
云海之上，对弈双方已经罢手。
黑子虽然被一手妙子救活全盘，一条主龙起了反杀只象，可惜白子在守关前走了最为关键的一手，还是吃死了黑子的主龙。
黑子只剩下周遭几个虚子，在风雨飘摇中苟延残喘。
黑袍老者笑道：“看来差不多了，我也该去收拾下残局了。仙友，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老道人微笑着虚抬手掌，做了个请的动作。
五角青牛踏开层层云雾，驮着黑袍老者直下重重青天。
走后不久，便有一驾华丽车與从更高处的云海中驶来。拉车之物并非马匹，而是八条生有金鳞的蛟龙之属。车與大如楼阁，四面各站数名金甲神将，又有四位云纹锦衣侍女推开“楼阁”门扉，俯身静候。
车與停在稍高一些的云海之上。
这才有一身穿金色团龙纹大袍的公子缓步走出。面如冠玉，颌下有些许断须，两道剑眉平展时仍是略有勾连。
侍女等他走出车與后才悄然起身，两人施展法诀，抓来云朵化为九阶云梯。
公子虚手告知侍从在车上等候即可，独自一人缓步而下。
老道人已然起身，恭敬见礼道：“符崖子见过四殿下。”
公子换以道门稽首礼。
老道人侧步让开。
公子则笑道：“仙师大能，当受高鸿此礼。”
神尊以地为名以天为姓，四殿下名为天鸿。不过行走人间时多有不便，就换了母亲姓氏，化名高鸿。
符崖子虽有神之能，不过尚未入神位，仍是散仙。高鸿便也用人间名姓自居，自降身份，礼贤下士。
老道人感激道：“殿下言过了。老道儿能得殿下赏识，自当倾力而为。”
高鸿走到棋盘前，审视棋局，笑问道：“黑子投子了？”
符崖子说道：“大势已去。”
高鸿遥望远方道：“没有余地了？”
符崖子笑道：“殿下若是如此问，此局便又不同了。”
高鸿“哦”了一声，静待后文。
符崖子拂尘一摆，悬空凝出十余颗黑白两子，仿佛有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对弈一般，棋盘上自行落子提子，很快便进了定子阶段。
黑子的大龙已经被白子屠杀，中原战局完全成了一边倒。不过黑子先前的几颗无根虚子却都站稳了脚跟，又成了反扑之势。
符崖子讲道：“殿下你看，若是依此定子。黑子反而小胜半子。”
高鸿喟然道：“虚子落实，反败为胜，果然妙手!”
他又沉吟道：“可是其间变故枝节太多，终究还是难成枯树逢春的绝妙局势。”
符崖子笑道：“殿下看的透彻。所谓棋有定式却无定手。对手脾气心性不同，棋法章法便也不同。哪怕开局皆用相同定式，到了中盘仍会是千般新局。收官之时又是万般光景。背些定式何其容易，难的是局面展开后能否看出意外手。就像这几颗虚子，看似微不足道，可以随时吃掉，一旦疏忽，反而成了最要命的几手。”
符崖子盖棺定论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怕是要翻船喽!”
他微微一笑，玄之又玄的继续说道：“可也未必是坏事。”
老道人是在以一局棋看两局势。
高鸿自然听的出他的言外之意。也点头道：“刚好空出一方神位。”
……
山腰中，驼背老人深情冰冷。
他周身凝练起层层金光，最后显出一个身高丈余的神人法身，一手虚抬，一手握一柄金鳞打龙鞭。
这可不是寒鸦国孟泽江水神显胜时的神明虚像，而是实实在在的神祇金身。而且，还是那山水神祇最为难得的无垢金身，就如神修的王阶，地府的鬼君一般，都是足可震慑一洲的存在。
这还是这位山神白白舍弃了近百年香火功德的结果。若非如此，恐怕便要成为了别洲五岳大渎那般的山水大神。
当然，这自与殷黎王朝迁都于此是密不可分的。它带动一洲龙脉气韵，汇聚在了山根河床，本身就是大机缘。难怪神火后顾无忧，竟然是找了一尊第七阶的神祇护道。
老人说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大道之争，争的是问道悟道，是道意上的争!为了一己私利，迷惑人心，汲汲营营，行若狗彘!我为一方山岳神祇，岂能饶了你们？”
浮生娘子冷笑道：“人间神祇守土不守人。修补山根地脉才是根本，你又不是城隍爷，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
老人冷哼一声，怒道：“冥顽不化，强词夺理!”
金身神明本相“砰砰”两拳，如奔雷一般，顿时在地面留下两个深坑。
一阵泡影化开，眼前二人皆无本相。
韩风晓低声说道：“浮生一大梦，竟然是太虚法门。”
驼背老人凝神道：“以他俩品阶，就算梦相化虚也骗不过我。恐怕另有高人相助。”
韩风晓低声道：“来者不善。”
一道虚幻梦相再聚人形，浮生娘子妩媚笑道：“二位不必费心猜测了。我家师尊马上就到，二位……”
她话刚说半截，便又被山神金身本相一拳打烂。
驼背老人运转法诀，身体与山岳土地融为一体，丝丝缕缕的地脉龙气如金线般浮现出地表，缓缓延伸百里。
他表情一沉，冷笑道：“要躲也不知道躲远点。”
身后金身本相骤然划化入地脉之中，随着一缕金线攀缘而去。
很快，京郊某处突然闪起一道七彩斑斓的霓虹，而后便是阵阵爆竹炸裂之声，尽管相隔甚远，声音依旧是清晰可闻。
片刻后，随着最后一道华彩闪去，爆竹声也停息了。地脉金线缓缓收敛到驼背老人脚下，再次汇成无垢金身。
他摇头说道：“神仙入眠，沧海桑田，就那点微末道行，也想参透大梦长生，不自量力。”
突然，半空一黑袍老者笑道：“你说无错，我这徒弟就是少有这些生死大难，有些目中无人，今日吃了大亏，正好裨益大道。”
五角青牛踏虚落地，整座龙口山便被一股强横气脉禁绝起来。
能在山岳正神的辖域内所困山神本尊已经是闻所未闻的通天之能，何况此神还是一位炼有无垢金身的七阶神祇。来者身份，不言自明。
黑袍老者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微笑道：“我是坐镇此方天地的江山御垣公沈丘要，方才见到一地星火中骤显一团耀光，特来拜会。”
江山御垣公是执掌一洲礼法的神官。不过封途洲一直都有判罚万物的神封判官坐镇，沈丘要就只是个虚职，大部分人间神祇只知判官，却不认识这位名正言顺的顶头上司。
沈丘要此时现身，更是坦言承认受了浮生娘子为徒，明摆着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驼背老人立刻躬身行礼道：“小神龙口山山君洪源，拜见天君大人。”
老人同时用神祇叩响心门的神通，对韩风晓以心声说道：“我尽量拖住他，你快带莲丫头走!去别的洲，越远越好!”
韩风晓虽然不清楚那些神官品属，却更清楚局面的凶险。他一眼就认出沈丘要正是那个先前偶遇，还与他点头招呼过的骑牛神修。当时沈丘要只显出下三阶修为，韩风晓和神火都未在意。
现在想来，此次事端多半就是这位天官大神的手笔。他看出了神火受了重伤，便让浮生娘子挑起了这场兵乱。借机除掉极有可能成为飞升王的神火，为爱徒扫清前路。
神火有无垢金身的龙口山山神爷护道，浮生娘子更有一位神阶天官师傅照拂。两人皆做了应付那个“万一”的谋划，可惜浮生娘子更胜一筹。
不用等老人再多催促。韩风晓便已全力而出，身形如一道白芒，飞掠去了山顶火池。
沈丘要冷哼一声，懒得理会。
韩风晓踏入茫茫白雾迷障，顿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他来不及多想，化剑指斩出温良赠与的气韵。
砰!
两道强劲的气机相撞，卷起白雾如浪潮般翻涌而去，撞到山头四周的禁忌上，化作细细碎碎的雨水。
神火身穿大红袍，站在火池之中，唤回造成刚刚一击的本命火蟒，缠绕在腰间。她讶异道：“怎么是你？”
韩风晓简短的说道：“有天官下界，快走!”
“天官？!”
神火始料未及，杏眼圆睁，“洪爷爷呢？”
轰!
更大的一声炸响，如地牛翻身，整座龙口山都随之摇晃了两下。
山腰处有功德具象的金光弥散开来，归入天地。
同时又有一股纯粹的功德化作一条蛟龙，一飞冲天，硬生生将桎梏龙口山的禁忌屏障撕开了一条口子。
驼背老人舍弃了自己的无垢金身，化为此击，为他二人打开了条逃出生天的裂口。
千钧一发，再多犹豫就是在浪费老人的一片苦心。
一道赤红，一道白芒一前一后，径直冲入云海。
不料云海中赫然探出一双巨大手掌，将那两道光芒拍回了山中。
一尊百丈高的金身法相随之跃下云海，缓缓变小，最后落到沈丘要身后。
少年少女则同时砸在他身前数米远的地面上。
沈丘要嗤声道：“不自量力，真以为这样就能让你们逃掉吗？”
话音刚落，身后法相又连续踏出两脚，将两人直接踩入土石之中。
神火身体微微弓起，原本伤势尚为痊愈，此时更是伤上加伤，直接昏死过去。
沈丘要并不罢休，法相又是一脚踩下。
不过却被一道冰封的寒气挡住。
韩风晓双臂撑着地面，将上半身从坑中拔起，恶狠狠的瞪着他。
沈丘要阴沉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藏了一手。我就先杀了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法相轮起一拳，瞬间便如云盖一般大小。
韩风晓眼神如深井，周身气势磅礴而出，外泄的神息如山洪倾泻而下。
一头赤红的巨狼骤然现形，身形压在龙口山上，如同矗立在石崖上。
一声嚎叫如春雷，千里可闻。
沈丘要有些意料之外的说道：“四阶神修竟然能化出这样的左道魔像，确实有些本事!”
他一步踏前，功德法相再次化身百丈高。
京郊千里的军兵、百姓、修士皆被龙口山的异象震撼。
只见一位金身神人与一头赤色巨狼互搏，巨狼一口咬掉神人右臂，而那神人左手中骤然出现一把古朴长剑，一剑削掉了巨狼的头颅。
随后神人与巨狼同时消失不见。
沈丘要手握仙兵，说道：“好小子!还有没有再让我吃一惊的能耐了？在让我见识见识!”
最后一道尚为炼化的气韵也冲出窍穴，然后被沈丘要轻松斩开。
他冷笑道：“就这样了？”
韩风晓微微合上眼睑，苦笑道：“就这样了。”
哪怕是他使尽全部手段，就连贪狼全力相搏都无法伤及他分毫。
这便是真神天君了。
该认命了……
“我的主人可斩天地，小小天君算的了什么？”
女子清冷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你说呢？”
韩风晓吐出一口血腥气，轻笑道：“杀个天君，是不算什么……”
沈丘要嗤笑道：“怎么？还想杀我？用嘴吗？”
他扬手一剑劈下，却砍在了一卷展开的空白画卷之上。
画卷一分为二。
沈丘要微微皱起眉头。
……
云海之上，高鸿与符崖子同时遥望远方。
符崖子皱眉道：“来的这么快？”
高鸿低声道：“仙师作何打算？”
符崖子沉声道：“反正也不是冲咱们来的。还是避一避吧！免得惹上晦气，反受牵连。”
那股子汹涌之势来的太快，转瞬以过万重山岳。
高鸿没再废话，脚踏祥云飘然落会车與中。八条蛟龙之属立时冲破云海，没入穹顶之中。
符崖子一甩拂尘，八边形棋盘落入道袍之上，还原成了原本的八卦图。那些地脉云雾精气化为的棋子也随着棋盘尽数收入了老道人的袍子里。
随后他便化为一道长虹，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道白芒极速划过，卷起千层浪。
白芒骤然坠落，砸开的云海化为水汽散开，层层叠叠的大窟窿再难自行弥补。
杀气浸没之处，万物皆死!
黑子虽然被一手妙子救活全盘，一条主龙起了反杀只象，可惜白子在守关前走了最为关键的一手，还是吃死了黑子的主龙。
黑子只剩下周遭几个虚子，在风雨飘摇中苟延残喘。
黑袍老者笑道：“看来差不多了，我也该去收拾下残局了。仙友，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老道人微笑着虚抬手掌，做了个请的动作。
五角青牛踏开层层云雾，驮着黑袍老者直下重重青天。
走后不久，便有一驾华丽车與从更高处的云海中驶来。拉车之物并非马匹，而是八条生有金鳞的蛟龙之属。车與大如楼阁，四面各站数名金甲神将，又有四位云纹锦衣侍女推开“楼阁”门扉，俯身静候。
车與停在稍高一些的云海之上。
这才有一身穿金色团龙纹大袍的公子缓步走出。面如冠玉，颌下有些许断须，两道剑眉平展时仍是略有勾连。
侍女等他走出车與后才悄然起身，两人施展法诀，抓来云朵化为九阶云梯。
公子虚手告知侍从在车上等候即可，独自一人缓步而下。
老道人已然起身，恭敬见礼道：“符崖子见过四殿下。”
公子换以道门稽首礼。
老道人侧步让开。
公子则笑道：“仙师大能，当受高鸿此礼。”
神尊以地为名以天为姓，四殿下名为天鸿。不过行走人间时多有不便，就换了母亲姓氏，化名高鸿。
符崖子虽有神之能，不过尚未入神位，仍是散仙。高鸿便也用人间名姓自居，自降身份，礼贤下士。
老道人感激道：“殿下言过了。老道儿能得殿下赏识，自当倾力而为。”
高鸿走到棋盘前，审视棋局，笑问道：“黑子投子了？”
符崖子说道：“大势已去。”
高鸿遥望远方道：“没有余地了？”
符崖子笑道：“殿下若是如此问，此局便又不同了。”
高鸿“哦”了一声，静待后文。
符崖子拂尘一摆，悬空凝出十余颗黑白两子，仿佛有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对弈一般，棋盘上自行落子提子，很快便进了定子阶段。
黑子的大龙已经被白子屠杀，中原战局完全成了一边倒。不过黑子先前的几颗无根虚子却都站稳了脚跟，又成了反扑之势。
符崖子讲道：“殿下你看，若是依此定子。黑子反而小胜半子。”
高鸿喟然道：“虚子落实，反败为胜，果然妙手!”
他又沉吟道：“可是其间变故枝节太多，终究还是难成枯树逢春的绝妙局势。”
符崖子笑道：“殿下看的透彻。所谓棋有定式却无定手。对手脾气心性不同，棋法章法便也不同。哪怕开局皆用相同定式，到了中盘仍会是千般新局。收官之时又是万般光景。背些定式何其容易，难的是局面展开后能否看出意外手。就像这几颗虚子，看似微不足道，可以随时吃掉，一旦疏忽，反而成了最要命的几手。”
符崖子盖棺定论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怕是要翻船喽!”
他微微一笑，玄之又玄的继续说道：“可也未必是坏事。”
老道人是在以一局棋看两局势。
高鸿自然听的出他的言外之意。也点头道：“刚好空出一方神位。”
……
山腰中，驼背老人深情冰冷。
他周身凝练起层层金光，最后显出一个身高丈余的神人法身，一手虚抬，一手握一柄金鳞打龙鞭。
这可不是寒鸦国孟泽江水神显胜时的神明虚像，而是实实在在的神祇金身。而且，还是那山水神祇最为难得的无垢金身，就如神修的王阶，地府的鬼君一般，都是足可震慑一洲的存在。
这还是这位山神白白舍弃了近百年香火功德的结果。若非如此，恐怕便要成为了别洲五岳大渎那般的山水大神。
当然，这自与殷黎王朝迁都于此是密不可分的。它带动一洲龙脉气韵，汇聚在了山根河床，本身就是大机缘。难怪神火后顾无忧，竟然是找了一尊第七阶的神祇护道。
老人说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大道之争，争的是问道悟道，是道意上的争!为了一己私利，迷惑人心，汲汲营营，行若狗彘!我为一方山岳神祇，岂能饶了你们？”
浮生娘子冷笑道：“人间神祇守土不守人。修补山根地脉才是根本，你又不是城隍爷，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
老人冷哼一声，怒道：“冥顽不化，强词夺理!”
金身神明本相“砰砰”两拳，如奔雷一般，顿时在地面留下两个深坑。
一阵泡影化开，眼前二人皆无本相。
韩风晓低声说道：“浮生一大梦，竟然是太虚法门。”
驼背老人凝神道：“以他俩品阶，就算梦相化虚也骗不过我。恐怕另有高人相助。”
韩风晓低声道：“来者不善。”
一道虚幻梦相再聚人形，浮生娘子妩媚笑道：“二位不必费心猜测了。我家师尊马上就到，二位……”
她话刚说半截，便又被山神金身本相一拳打烂。
驼背老人运转法诀，身体与山岳土地融为一体，丝丝缕缕的地脉龙气如金线般浮现出地表，缓缓延伸百里。
他表情一沉，冷笑道：“要躲也不知道躲远点。”
身后金身本相骤然划化入地脉之中，随着一缕金线攀缘而去。
很快，京郊某处突然闪起一道七彩斑斓的霓虹，而后便是阵阵爆竹炸裂之声，尽管相隔甚远，声音依旧是清晰可闻。
片刻后，随着最后一道华彩闪去，爆竹声也停息了。地脉金线缓缓收敛到驼背老人脚下，再次汇成无垢金身。
他摇头说道：“神仙入眠，沧海桑田，就那点微末道行，也想参透大梦长生，不自量力。”
突然，半空一黑袍老者笑道：“你说无错，我这徒弟就是少有这些生死大难，有些目中无人，今日吃了大亏，正好裨益大道。”
五角青牛踏虚落地，整座龙口山便被一股强横气脉禁绝起来。
能在山岳正神的辖域内所困山神本尊已经是闻所未闻的通天之能，何况此神还是一位炼有无垢金身的七阶神祇。来者身份，不言自明。
黑袍老者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微笑道：“我是坐镇此方天地的江山御垣公沈丘要，方才见到一地星火中骤显一团耀光，特来拜会。”
江山御垣公是执掌一洲礼法的神官。不过封途洲一直都有判罚万物的神封判官坐镇，沈丘要就只是个虚职，大部分人间神祇只知判官，却不认识这位名正言顺的顶头上司。
沈丘要此时现身，更是坦言承认受了浮生娘子为徒，明摆着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驼背老人立刻躬身行礼道：“小神龙口山山君洪源，拜见天君大人。”
老人同时用神祇叩响心门的神通，对韩风晓以心声说道：“我尽量拖住他，你快带莲丫头走!去别的洲，越远越好!”
韩风晓虽然不清楚那些神官品属，却更清楚局面的凶险。他一眼就认出沈丘要正是那个先前偶遇，还与他点头招呼过的骑牛神修。当时沈丘要只显出下三阶修为，韩风晓和神火都未在意。
现在想来，此次事端多半就是这位天官大神的手笔。他看出了神火受了重伤，便让浮生娘子挑起了这场兵乱。借机除掉极有可能成为飞升王的神火，为爱徒扫清前路。
神火有无垢金身的龙口山山神爷护道，浮生娘子更有一位神阶天官师傅照拂。两人皆做了应付那个“万一”的谋划，可惜浮生娘子更胜一筹。
不用等老人再多催促。韩风晓便已全力而出，身形如一道白芒，飞掠去了山顶火池。
沈丘要冷哼一声，懒得理会。
韩风晓踏入茫茫白雾迷障，顿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他来不及多想，化剑指斩出温良赠与的气韵。
砰!
两道强劲的气机相撞，卷起白雾如浪潮般翻涌而去，撞到山头四周的禁忌上，化作细细碎碎的雨水。
神火身穿大红袍，站在火池之中，唤回造成刚刚一击的本命火蟒，缠绕在腰间。她讶异道：“怎么是你？”
韩风晓简短的说道：“有天官下界，快走!”
“天官？!”
神火始料未及，杏眼圆睁，“洪爷爷呢？”
轰!
更大的一声炸响，如地牛翻身，整座龙口山都随之摇晃了两下。
山腰处有功德具象的金光弥散开来，归入天地。
同时又有一股纯粹的功德化作一条蛟龙，一飞冲天，硬生生将桎梏龙口山的禁忌屏障撕开了一条口子。
驼背老人舍弃了自己的无垢金身，化为此击，为他二人打开了条逃出生天的裂口。
千钧一发，再多犹豫就是在浪费老人的一片苦心。
一道赤红，一道白芒一前一后，径直冲入云海。
不料云海中赫然探出一双巨大手掌，将那两道光芒拍回了山中。
一尊百丈高的金身法相随之跃下云海，缓缓变小，最后落到沈丘要身后。
少年少女则同时砸在他身前数米远的地面上。
沈丘要嗤声道：“不自量力，真以为这样就能让你们逃掉吗？”
话音刚落，身后法相又连续踏出两脚，将两人直接踩入土石之中。
神火身体微微弓起，原本伤势尚为痊愈，此时更是伤上加伤，直接昏死过去。
沈丘要并不罢休，法相又是一脚踩下。
不过却被一道冰封的寒气挡住。
韩风晓双臂撑着地面，将上半身从坑中拔起，恶狠狠的瞪着他。
沈丘要阴沉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藏了一手。我就先杀了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法相轮起一拳，瞬间便如云盖一般大小。
韩风晓眼神如深井，周身气势磅礴而出，外泄的神息如山洪倾泻而下。
一头赤红的巨狼骤然现形，身形压在龙口山上，如同矗立在石崖上。
一声嚎叫如春雷，千里可闻。
沈丘要有些意料之外的说道：“四阶神修竟然能化出这样的左道魔像，确实有些本事!”
他一步踏前，功德法相再次化身百丈高。
京郊千里的军兵、百姓、修士皆被龙口山的异象震撼。
只见一位金身神人与一头赤色巨狼互搏，巨狼一口咬掉神人右臂，而那神人左手中骤然出现一把古朴长剑，一剑削掉了巨狼的头颅。
随后神人与巨狼同时消失不见。
沈丘要手握仙兵，说道：“好小子!还有没有再让我吃一惊的能耐了？在让我见识见识!”
最后一道尚为炼化的气韵也冲出窍穴，然后被沈丘要轻松斩开。
他冷笑道：“就这样了？”
韩风晓微微合上眼睑，苦笑道：“就这样了。”
哪怕是他使尽全部手段，就连贪狼全力相搏都无法伤及他分毫。
这便是真神天君了。
该认命了……
“我的主人可斩天地，小小天君算的了什么？”
女子清冷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你说呢？”
韩风晓吐出一口血腥气，轻笑道：“杀个天君，是不算什么……”
沈丘要嗤笑道：“怎么？还想杀我？用嘴吗？”
他扬手一剑劈下，却砍在了一卷展开的空白画卷之上。
画卷一分为二。
沈丘要微微皱起眉头。
……
云海之上，高鸿与符崖子同时遥望远方。
符崖子皱眉道：“来的这么快？”
高鸿低声道：“仙师作何打算？”
符崖子沉声道：“反正也不是冲咱们来的。还是避一避吧！免得惹上晦气，反受牵连。”
那股子汹涌之势来的太快，转瞬以过万重山岳。
高鸿没再废话，脚踏祥云飘然落会车與中。八条蛟龙之属立时冲破云海，没入穹顶之中。
符崖子一甩拂尘，八边形棋盘落入道袍之上，还原成了原本的八卦图。那些地脉云雾精气化为的棋子也随着棋盘尽数收入了老道人的袍子里。
随后他便化为一道长虹，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道白芒极速划过，卷起千层浪。
白芒骤然坠落，砸开的云海化为水汽散开，层层叠叠的大窟窿再难自行弥补。
杀气浸没之处，万物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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