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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年少轻狂的代价

    下午上课时。

    扩音器里忽然道:“初二七班张子文,到政教处找李干事谈话。”

    无奈。

    离开了化学课堂,去了教师楼一楼边角的政教值班室。

    有几个桌子,却只一个年轻人坐着。

    李干事三十岁左右,留着小胡子,身形方面略有几分江湖气。

    正漫不经心哼着流行歌曲,手拿一只五四枪在擦拭。手法相当的业余。

    直至张子文第二次道:“初二七班张子文报到。”

    他这才懒洋洋的指指对面的椅子:“坐下。”

    但坐下来后他仍旧一句话不说,擦拭着那只锃亮又陈旧的五四枪。

    在这年景,李干事这角色接近于校警,代表政府在这里看场子。但属于学校政工干部编制。

    这岗位有着浓烈的时代背景特色,是否配枪不一定。

    如果学校周边情况复杂,或发生过较大的案,百分之百能把枪申请下来。

    野性的93年社会形势是非常复杂的。距离96的扫黑除恶时间越近、加之大量的香港“街霸文化”开始全面性冲击内地年轻人价值观。

    于是理论上是最混乱的时期。

    这年景即使不是军警部门,许多地方也都有枪的,譬如大些的重要单位也都会有自己的公安科。

    至于铁路这种单位有自己的公安处法院检察院看守所。

    将后来张子文退伍,如果真的混入学校干活,大概率也会是李干事这角色。

    记忆中,喜欢装逼的李干事就快因枪的问题栽跟斗了。

    起因是这年代子弹指标是个问题。玩枪的人必然喜欢打靶,李干事托熟人多弄了三盒五四枪弹,这还没去靶场,见办公室没人就自顾摆弄。

    结果轰隆一下走火,把实木办公室轰尼玛好大一窟窿。

    不就被隔壁派出所请喝茶了。

    好在这年代一切都很野性,有人保的话也不是什么问题。

    老校长是性情中人,亲自去派出所把李干事领回来,又找人疏通一番。

    最终处理结果是:这逗逼去公安分局学习一周的“业务安全”,写个检查了事。

    代价太轻,就总让人不觉得疼。

    之后这逗逼仍旧我行我素,有次带枪出门找朋友喝酒,喝醉了睡在人行道断片。

    两小混混搜他钱包时,顺手把枪拿走了。

    就此全城风雨,市公安局到处缉拿偷枪混混。

    好在几天后人抓到了,两混混当然扔进号子判了刑。

    小李哥则挨了处分,却没被开除。又是因为老校长保他。

    也因为这年代大家都不怎么守规矩,也几乎谁都有点或大或小猫腻,于是开除有编制的人无比艰难。

    这些就是这货的前世今生。

    总体而言,这家伙业务和性格上混混沌沌的,就是个逗逼。

    广播操已到中间。

    张子文忍不住道:“找我来什么事?你哑巴了?”

    李干事大怒,真的从没听学生这么说话。

    瞪着眼着:“昨天你干了什么!”

    “什么我干了什么?”张子文道。

    李干事提高声音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张子文也提高声音:“什么我到底干了什么?”

    李干事把抢拍在桌上,喝道:“你复读机啊。”

    张子文道:“你提问机啊。”

    李干事深深的吸口气,走出办公桌道:“你起来。”

    好吧,张子文站了起来。

    李干事走过来摸张子文口袋,咦,搜出了一包万宝路:“果然,你这种大烟枪必然带烟,一搜一个准。还尽是好烟。”

    这是之前老爸给的。

    张子文自己不抽了,原本也是打算给其他学生,或者贿赂诸如这货的。

    李干事先把烟扔在桌子上:“你要在外面拔毛多少,才能天天带好烟?”

    张子文翻翻白眼。

    李干事道:“学校不许学生抽烟,这你不知道?”

    张子文道:“这我知道的,然而我只是带着烟。”

    李干事想了想又道:“反正我不会把这包万宝路还你,叫家长来领。”

    说的谁的家长会来领似的。

    依照潜规则,这货一般不需要买烟,靠没收学生的烟是抽不完的,有时候还能攒攒,多些的时候,送去对面巷子里的小店卖掉。

    然后那小店,又会当做散烟再卖给学生。

    这个年代总体就这德行。

    随着改开深入,港台文化的逐步传播,穷怕的人们一切向钱看。能捞的都要捞。

    不厚黑在这躁动的年代里,是贬义词。

    类似《厚黑》之类的鸡汤真成了一门社会学。

    讲课捞金的高大上讲师们最爱讲:刘邦和项羽争锋,项羽捉了刘邦爹说“你不投降我特么炖了你爸”。

    刘邦说“炖了记得给我尝尝,这辈子什么都吃过了,没吃过亲爸”。

    这几乎是这年代《成功学》必讲的一环。

    一定程度,这也是时代印记,证明曾经“年少轻狂”过。

    现在。

    张子文道:“这烟我不要了,李老师找我来,肯定不是纠正我带烟,是不是有什么八卦了?”

    李干事这才道:“你昨天踢坏你们班讲台,那是国有资产你不知道?”

    “所以老金是这么说的?”张子文好奇了。

    李干事敲着桌子道:“你给我老老实实认错,考虑到损失不严重,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承认就行。难道金伟作为老师还会诬赖你?你这么跳,必然是干了。”

    张子文道:“‘金伟作为老师不会诬赖,必然是学生’,你这逻辑是认真的?”

    李干事一副我就是棒槌的模样,说道:“我当然认真的。”

    张子文无奈的道:“好吧,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破坏的?”

    “……”

    兴许破其他案子太容易,导致李干事时语塞了。

    李干事又道:“那你给我说,破坏教台是谁。”

    “当然是金伟。”张子文想都不想就反击。

    李干事哭笑不得:“我特么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关键是谁帮你证明是金老师干的?”

    张子文反问:“那谁帮金伟证明我干的?”

    就此李干事真的为难了。

    通常这锅学生不背也得背,因为金伟是班主任,必然没学生敢作证是金伟干的。

    可惜这次对象是张子文,也不可能有学生来证明。

    于是到此基本说不下去了。

    “案子”破不掉拉倒,注销了就行。

    李干事现在打算出门,顺手把那包缴获的万宝路放裤兜里。

    把枪收入套前,李干事开玩笑耍威风的样子,用枪指着张子文道:“这次就算了,我就当做是空气破坏了教台,卧槽……”

    说不完,张子文幻影般的缴了李干事的枪。

    咔嚓咔嚓——

    又三下五除二,把枪变成了一堆零件。

    “?”

    李干事彻底惊呆了,真的有点不确定是发生了什么。

    张子文道:“李老师,请不要随便耍枪,弄丢了可是严重问题。帮你,我才这么示范给你看的,我在证明:龟儿……而老师你丢枪太容易,人要学会敬畏。”

    “咦,我干了什么?”

    之后张子文一副萌样,大抵是电影里被鬼上身的那种表情。

    李干事想了许久,还是想不通。最终只得指着他的鼻子道:“特意功能,你绝逼是个特意功能。”

    其实啊,这真的是教育一下这个逗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