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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3 无究会战

    (引子)

    “黛拉,先等一等。”

    轮椅在小花坛的跟前停下,安娜从坐垫上直起身子,注视着一树桃花开放;粉红色的光景,在明媚的阳光下盛开。

    “姐姐,要晒太阳嘛?”黛拉伸手挡住面前的阳光,在花坛的一旁坐下。望着一脸陶醉的姐姐安娜,她不觉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那是……米安蒂老师吗?”安娜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的走廊上,闪过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一头茶色的鬈发,身体左边还夹着一本书;黛拉偷眼一瞧,安娜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米安蒂的身影经过面前,没有任何的反应。

    “最近的血族不太安静呢。”黛拉说道,“爱莉姐姐也很少回来。”

    安娜从背后抽出一条小毯子,轻轻地盖在大腿上,“黛拉,我们回去吧,上课铃快响了。”听见姐姐的吩咐,黛拉连忙起身,握住轮椅背后的把手,沿着园子外围的斜坡推上了走廊。

    黛拉突然想去找米安蒂老师。

    她从幽冥府血族传达在环之域的宣战书那里听来了风声,图坦斯血族经过半个多世纪前的大战,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此次的战斗对自己是明显的压力。

    这几天,六部长都在祖皇殿,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叮铃铃——”刚刚走进教室,上课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黛拉转头看向教室前方的讲台,还没有老师到场;安娜自顾自地往课桌肚里探头,慢悠悠地拿出课本和文具;黛拉才猛然想起,今天是魔法科目的理论课,她在今天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万灵法杖,真是糟糕。

    “姐,姐姐……我想去上个厕所。”黛拉抬手指了指教室的大门,讪讪地笑着;安娜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只是点了点头,几根淡金色的头发滑到额前,“没事,去吧。”黛拉向安娜微微鞠了一躬,就一溜烟地奔出了教室;安娜移开目光,投向窗外,投向那轮明朗的太阳,和它一旁巨大的云彩。

    ………………………………………

    (无究院-魔法学院走廊)

    只用了约摸三分钟的时间,黛拉就背着一个小包匆匆跑进了教学楼。进楼第一眼,就看见墙上挂着的“规章制度”——不能在教学楼区域奔跑!当时,这个规定一经推出,黛拉就觉得很是不爽,这简直就是在针对天性爱玩的她嘛!

    总是要像个文静的女学生一样慢悠悠地走路,当我是谁啊……

    黛拉朝着那块大板“哼”了一声,正要抬脚往教室的方向走去,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米安蒂老师?她现在没有上课吗?”黛拉估摸了一下,距离上课应该才过去五分钟,怎么……

    想到这里,黛拉走向教室的脚步迟缓了下来。

    她开始纠结:是乖乖回教室上课,还是先找米安蒂老师了解情况。虽然这些事轮不到她们小姑娘操心,但这几天不见爱莉姐姐和佩斯洛爷爷的人影,她还是有些担心。

    米安蒂老师的茶色头发从楼梯口消失,黛拉等不及了,立刻拔脚就往那个方向追去。等到了楼梯口,米安蒂老师的身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米……”黛拉正要喊,但却一下子收住了声音;迎面扩散而来的寒气,让她的身子抖了一抖。

    好奇怪。

    一种本能的意识让黛拉放弃了发声,她稍稍冷静下来,往寒气弥漫而来的方向——一楼的东侧教室——缓缓走去。下午的阳光穿过窗户,在黛拉的左前方,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在教室外墙上投射下一片阴影。

    寒气的冰冷,似乎在第一间教室的位置达到了顶峰。

    黛拉咬紧牙关,在教室的窗外蹲下,抬起头,望着头顶上的窗台,犹豫了一下,随即轻轻一跃,攀住了窗台,手掌上传来的寒冷感觉,差点让她忍不住松手。

    幸而她的力气有余,扒在窗台上许久也不会感到累。

    黛拉稍稍探出头,维持在视线能够刚好看清教室全景的程度。

    这间教室是不久前刚刚翻新的,还没有正式地投入使用,米安蒂来到这里,总感觉有些奇怪;黛拉正想着,视线往教室的前方看去,正看见米安蒂站在黑板前,伸着双手,掌心正对板面。

    黛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她只能看见米安蒂的背影,就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到,这让她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总有种马上就会被发现的紧张感。与此同时,教室里的温度似乎更低了,黛拉悬在空中的双腿不得不相互摩擦,虽然对自己这具没有温度的身体,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还是很好地转移了注意力。

    教室里,米安蒂似乎停下了动作;黛拉见此状,立刻停止了晃动,双眼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杵在讲台前的米安蒂。

    (怎么,怎么回事……?)

    黛拉悄悄咽了口口水,讲台前的米安蒂仰起头,面对着教室的天花板,身体在微微颤抖着,肩膀一耸一耸。在哭吗?还是……在笑?

    黛拉感到一种很违和的不自然感,心脏怦怦跳着,却说不清来由;她再次看向黑板,当看清上面的事物,黛拉的心里一沉。

    (什么……意思?)

    血红色的圆形轮廓,白色的六芒星,最中间是一个十字架模样的东西,但却被三个恰好围成等边三角形的圆点包围。最让黛拉感到压抑的是,整个图中,十字架是倒立的。

    (倒立的十字架,三个血红色的圆点……)

    黛拉仿佛感觉寒气侵入了身体,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三位一体……恶灵……)

    意识模糊起来,她在恍惚之中看见,米安蒂面对那张邪恶的图画,张开高举的双臂……可是,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脸,怎么……

    黛拉的视线微微下移。

    墙壁上的影子也消失了。

    此时,她猛地惊醒,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被遮住了!心里一阵惊慌,黛拉的手臂一滑,跌坐在地上。本能让她意识到,教室里的那个人已经发现她了。

    几乎是一瞬间,黛拉立刻伸手到背后,握住了万灵冰剑的剑柄。

    教室的大门似乎涌上一抹阴影,在没有阳光的此刻,在黛拉紧张的注视下,它不断地延伸,朝着她渐渐逼近。

    黛拉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黛拉?”

    心里一惊,黛拉的身子猛地震悚了一下,放在冰剑上的手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一恍神间,视线从走廊的另一边收回,眼前倏地一黑,方才的阴影掠过黛拉的面前,危险的意识立刻闪进她的脑海。

    “姐姐,快走!”朝着不见人影的走廊那头喊出这句话,黛拉这才意识到,姐姐现在根本逃不掉。

    “该死!”黛拉往那个方向奔去,眼前的黑影在左右摇晃,她一把抽出万灵冰剑,张开右臂,目光落在那个东西身上的刹那,久违的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教室走廊的地板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道黑影就像一缕烟,被风一吹消散干净,黛拉一愣,脚下不稳,往前扑倒在地。

    猛地睁开眼,面前是一双黑色的皮鞋,黛拉神经质地弹跳起来,直到定睛一看,才发现了姐姐安娜脸上那道责怪、担忧复杂的表情,“看你好久不回来,就出门找你了。”安娜理了理大腿上的毯子,说道;黛拉还沉浸在方才的心惊肉跳之中,“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安娜有些奇怪地看了黛拉一眼,“我虽然不能战斗了,但还是能做到体征感应的。”

    (体征感应。)

    黛拉的脑海里闪过这个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方才她早就感应到,教室里的那个人是吸血鬼,可如果,她能进行体征感应,那就意味着……想到这里,黛拉感到不寒而栗。

    察觉到了黛拉的异状,安娜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刚才还大叫,幸亏这里还没开放。”

    此时的黛拉,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听见姐姐的问话,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安娜眯了眯眼睛,朝黛拉招了招手,“算了,我们走吧。你来推轮椅,我刚才一路推过来,累了。”发现姐姐没有深入追究的意思,黛拉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连忙上前绕到轮椅背后。

    “那我们回教室吧。”安娜说完,在轮椅里躺下;黛拉握住轮椅把手。

    可是,出乎黛拉意料的是,轮椅并没有按她的意思移动;她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可轮椅依旧纹丝不动。

    黛拉的心里一沉,紧张的目光本能地投向东边的走廊,午后的阳光依旧在地板上铺开,看上去安然无事,“怎么了?”耳畔传来安娜的声音,“没事,姐姐……”黛拉双手握住把手,低下脑袋平静气息。

    然而,在她的视线投向地面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让她感到,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的感觉几乎冲散了她的意识:在她们正下方的地板上,盘踞着一片阴影,如墨一般黑,隐隐似蠕虫一般扭动,将她们控制在原地。

    “姐,姐姐……”黛拉往轮椅里看去,却只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黛拉再细眼一看,那团黑色的东西是一个人形,就像她的姐姐。

    “你,你是谁?”黛拉尝试着松开双手,但手掌仿佛与那一双把手连接了一般,完全无法分开。

    那个人形的黑影一言不发,黛拉感到熟悉的寒气再次逼近,这一次冰冷得更加彻骨,直接席卷她的身体,意识仿佛要在这一刻消散。视野当中,温暖的阳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的天空投下末日一般的灰黑色,黛拉的身体颤抖着。

    轮椅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它缓缓站起身,回转身体,面朝着黛拉。

    下一刻,仿佛是时间凝固了一般,黛拉眼前的这个人影似乎被冻住了。

    还没反应过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人影腹部的位置裂开了一个豁口。

    黛拉猛地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一只手,紧接着另一只,扒开那道裂缝;随后,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脑袋,瘦削的身子,干枯的下肢。

    另一个人出现在黛拉的面前。

    身后的黑色人影往后一倒,像面临狂风的尘埃一般,消散无踪。

    黛拉收敛呼吸,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吸血鬼。

    包裹在黑色长袍里的佝偻身体,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隐隐露出干瘦的关节;一双血红的眼睛在帽檐下微微闪亮,正默默无言地注视着黛拉。

    两个吸血鬼,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对方。

    ………………………………………

    “黛拉,黛拉?!”

    乱作一团的走廊上,安娜推着轮椅,吃力地在人海当中寻找着妹妹黛拉的身影。

    午后阳光消失后不久,学院中心广场就出现了情况。许多幽冥府血族的怪物先后出现在学院各处,尤以中心广场的数量为多。没想到幽冥府血族居然以无究院为发动战争的第一战场,学院方立刻采取反击,同时紧急引导大部分学生进行撤离,剩下的实力可观的学生,协助学院击退敌人。

    “安娜,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安娜回过头,“米安蒂老师,黛拉不见了!”眉头一皱,米安蒂担忧的目光看往广场的方向。

    “怎么会……”

    “我去找黛拉,安娜你先去避难吧!”

    “老师……!”

    安娜还没说完,米安蒂就往东边的方向奔去,瞬间就从视野当中消失不见。

    安娜还没缓过神来,脑海当中突然闪过一道电流。

    眼神一变,她连忙感应那道讯息的内容……

    “爱莉姐姐?!”

    安娜惊讶地抬起头,远处中心广场的方向。

    ………………………………………

    (无究院-学院广场)

    暗无天日的广场上,阴风怒号,数以千计的魔物盘踞在各处,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的师生。

    “见鬼,六域魔物怎么会在这里?!”刚才紧急接到求助,匆匆赶来这里的克莱斯和亚里克,面对这恍如大军压境的场面,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看来,连六域空间都被幽冥府血族控制了。”亚里克淡淡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压力。

    “学生们大部分已经疏散完毕了,看来……”克莱斯眯眼往远处简单观望一番,说道;亚里克张开右手,一本火红色的书伴随着白光从掌心浮出。

    “速战速决。”克莱斯微微一笑,从身后拔出一把通体红色的大刀,随即对着空气说道,“爱莉,大门就拜托你了。”

    ………………………………………

    (无究院-学院大门)

    “知道了。”

    道路上黑压压的魔物群,口中淌着涎水,面色狰狞地四下晃荡。

    昏暗的空气中,一个暗紫色连衣裙的身影,慢悠悠踏着信步,往学院大门的方向缓缓走来。

    几个强壮的魔狼早就发现了情况,龇牙咧嘴地往前逼近,那个阴沉着脸的金发女孩。

    “哼。”爱莉伸出右手,泛着金光的圣裁刀出现在手中,“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黑暗的空气如同被墨染过一般,只有那暗紫色的连衣裙显得格外醒目。

    爱莉定定地站在原地,面对着逼近的几只凶狠的魔狼,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戮,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腥风暴。

    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狼群,身体微微前倾,一瞬间,狂风呼啸而过,黑暗当中只发觉一道金光,血肉横飞;爱莉的身影蓦然出现在狼群之后,右手高举,刀尖上鲜红的血液流淌而下。

    直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狼群才如梦初醒。

    突然,一只最大的魔狼发动了攻击,它的利爪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视野的上方,向爱莉狠狠地挥去。眼神一凝,爱莉的身体向左微倾,巧妙地避开了这一击。她顺势一转身形,手中的圣裁刀凶狠地甩出,准确地劈向魔狼的头颅。

    劲风扫过,魔狼应声倒地。

    似乎是受到了同类惨死的刺激,狼群再也按耐不住嗜杀的渴望,咆哮着冲向了爱莉。在奔涌如黑色潮水的狼群面前,她的身体是那么的渺小。爱莉呼出一口气,召唤出另一把圣裁刀。一把挡在胸前,一把握在腰际。

    “碎神态。”

    爱莉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狼群的正前方。她轻轻挥动刀刃,划破了黑暗的沉寂。每一次挥刀带来的狂风席卷道路两旁,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撕裂开来。

    她手中的圣裁刀如同闪电般划过空气,一道金光闪过,一只狼的头颅便飞上半空,血花四溅。

    魔狼们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它们试图用持续凶猛的攻击,来打破爱莉的进攻式防线。然而,眼睁睁地看着爱莉,在它们之间游刃有余地穿行,每一次攻击都被她巧妙地避开,鲜血横流,周围空气的血腥越来越重。

    紧接着,另一只魔狼扑来,爱莉凌空一跃,一脚狠狠地踢在魔狼的肚子上。魔狼的身体飞出老远,落地砸出一个大坑后,失去了生命的气息。突然,一只魔狼从身后发动攻击,它的利爪像闪电一般划向爱莉。爱莉眼神一变,将手中的圣裁刀狠狠地刺向了那只魔狼。

    (为什么……)

    爱莉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魔狼的数量完全没有减少,然而方才的战斗,已经有上百只死在了她的刀下。

    “克莱斯?”爱莉躲开魔狼挥来的一爪,一跃跳上一旁的建筑屋顶,“情况怎么样?”

    “什么……”爱莉一个空翻后退,脚步一转,魔狼还没看向她的位置,就被圣裁刀瞬间贯穿,“有黑雾……是……”爱莉眉头一皱,沿着建筑群的屋顶往教学楼的方向奔去。

    (狼群是障眼法,已经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爱莉一跃落地,立刻开启体征感应,“安娜,黛拉……”有那么一瞬间,一股寒气掠过爱莉的体表,她的身子微微一抖。

    “黛拉?”

    体征的方向就在附近。

    爱莉往东边望去,一楼的走廊,弥漫无边的黑雾,吞没了一切;而黛拉,似乎就在那里。

    爱莉咬紧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