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
“这姑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不被人害，也是奇了怪了……你说对吧，兔子？”
千冢冷不丁的自言自语，目光缓缓转向墙角的兔子，那兔子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异常，不停的躲着他，本来想跑出屋外，却发现身体仿佛被什么力量控制住，只有这一句话在心头如大钟般剧响
“得跑！绝对打不过！”
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死亡的恐惧让她打心底腿软，装死？被那股力量强行逼的发抖，躲起来装死？那只是千冢刚刚懒得理她而已……那现在呢？？？
不料千冢见她那副怂样，轻笑
“跟我来。”
在兔子耳里却像是恶魔的低语，此时唯有一轮月光透过，他推门而出，信步离去……兔子，也颤巍巍的跟出去，心里还在恍惚，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逃生的路线，千冢手轻轻一挥，房门自闭，赏起月来，屋内有法阵运转，不会有事
兔子见他没有动作，心里已经承受不住这压力了，准备撒丫子跑路，却听得这句话
“已被识破，还不坦白？”
顿时心惊，不敢出声
“我原以为那虚浮的老祖守不住这宗门，想不到！这还有个法体期大圆满的兔子坐镇！屏山门前途无量呀！”
千冢自言自语，而他口中的聚相，法体，则是修炼上的一些术语，代表境界
此间不必多言
他从怀里摸了一个酒葫芦出来，打开了塞子，闻了闻酒香，仰头畅饮。兔子本来就被千冢的杀气吓得不敢动弹，见了那个酒葫芦，开塞的一瞬间，那气息让人仿佛堕入地狱，再不敢有异心……
只见兔儿缓缓缩成一团，一阵温和的白光从中心散发，与月光交融，覆盖了全身。那光芒慢慢扩散，最终化为人形。是一个白发少女的体态，低头跪伏外地，头上耷拉的两只大兔耳惊吓的发抖，白茸茸非常可爱，身着白纱衣，头埋在土里看不见面容
“……还…望…还望仙师表次……不要吃月儿…”少女战战兢兢，语无伦次，千冢回头看了看，略带惊讶“你不是灰兔子吗？”
“我…我我是白的，没洗澡……就灰了……”
“……”
千冢无语了一下，想到秦香的居住环境，也没什么奇怪的
“抬起头来！”
“是…是！”
少女缓缓抬头，千冢才看见了她的全部面容！那是多么令人怜爱的少女！披肩白发芊芊，五官犹如精灵般可爱，微红的大眼眸闪着一朵朵泪花，仿佛红宝石样清澈明亮，加之她受惊吓，楚楚动人，脸庞带着一丝红晕，像苹果似的小脸，肉嘟嘟的，身穿着白色的轻纱长裙，胸部微微凸起，约莫15岁的样子。更出神的是，她那双大耳朵，抖个不停，比刚刚抖的更快了！千冢有点玩味的打量着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要…要被吃了…呜呜呜呜……”
那少女看到千冢舔嘴唇，绝望的，委屈的哭了出来……超可爱的！
“不许哭！”
千冢假装恶狠狠的盯了一下，给兔子差点吓的心肺骤停。活生生把眼泪逼回去，手紧紧的捏着裙子
“这就对了…”千冢玩心下去，轻咳一声，把酒葫芦塞上，放入怀里，走进兔子，蹲下，用手托着她站起来，说道“好歹也是半步证道，怎么这个软弱的样子？”
“仙师…我胆小…也不好吃…”兔子勉强站起，一边发抖一边求饶
“我最近吃素，你不必担心，况且，你与我无冤无仇，吃你干什么？你有什么值得被我吃的地方嘛？”
“没有没有没有！！我不好吃的……我特别难吃，一点油水都没得……我还好久没洗澡了，臭的很。”
“哈哈哈~”
千冢失笑，走过去拍了拍她裙子上的泥土，一番观察后，心里的戒备也放下
“我有几个小问题问下你，不许你撒谎，老实交代。”
“是…仙师只管问，月儿知无不答！”
“仙师…算了……”千冢有点不习惯这个称呼，问道“你叫月儿？”
“回仙师……我叫霜月儿，是秦香姐姐的兔子……”
“秦香？你一个法体大圆满做修法境的宠物？”
“啊…秦香姐姐对我有恩，所以我才会留在她身边做宠物的”
“屏山门知道你的存在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要知道的话估计都要来抓我了……”
“那倒不会，这里就一个境界高于你的人，且真实水平比你差远了，他们都奈何不了你”
千冢想了想，准备问什么时，霜月儿忍不住打断了他
“这里没有，可屏山门附近有呀！就今天有个道长路过，我的天，差点把我耳朵削没了！”
霜月儿此时被千冢那和煦的气质感染，言语逐渐流利
“我本来偷偷跟着秦香姐姐去什么岗来着…结果半路上让那道长发现了，然后一句话没说就打我，幸亏我最近修养的充分，让我遁形跑了，不然，真给他宰了，吓得我赶紧回来吃点菜叶子补充点灵气……”
千冢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
“能让你如此落魄，想必是高你几个大境界，化神还是……我怎么没遇上？算了！”他看了眼霜月儿，继续问着“秦香知道你能化形吗？”
“……她不知道…她以为我是个普通的兔子”
“嗯…不错，你所言都是真的？”千冢眯着眼睛问道，少女用力点头，却还是很紧张，目光一直在躲避他的面容，良久后千冢把她拉到了一棵树下，厉声道
“你以为我会信你一面之词！”
霎时间，不待少女反应，一只大手直接捂住她的双目，霜月儿顿陷梦中
……
我不是普通的兔子，而是妖兽族混血中的混血。母亲是混血妖兽，我从小从没见过父亲……
我们在族群里是相当低贱的一类！如果被同类们发现了……就会被杀！
纯种妖兽，是天生的强者，可以一直维持人形，修炼和人类无异且根骨极强，俗称先天化形。混血不同，低劣的下等血脉导致我们时常以肉畜的形态存活，凡人都能饲养做肉食，让族人们倍感耻辱
妖兽的文明和人族也差不多，更注重血脉纯度，他们认为混血是贱种，不该存活
我们母女在妖兽族里基本没活路，所以，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带着我远离家乡，在人类的地盘上四处躲藏，最终流落于这北域
母亲的修为也才到练气期，没法一直化形，平常半个时辰就是极限了，而我从小就体弱多病，几乎是与修炼无缘……有灵智，能言语，却一直没法化形为人，一直都是兔子形状
就在十年前，在我五岁时，我们被一队来路不明的“猎人”捕杀，母亲拼死将我送出一条生路，用几朵荷叶临时编织了一只小船，让只有5岁的我……顺着河流飘荡，她却惨遭虐杀
……
梦境，再度深入
……
霜月儿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万里无云，天气非常好，正值夏季，这山林里的绿树掩映，霜月儿，和她的妈妈住在这步道山林中，已经三年了
一个破破烂烂的寺庙，屋顶用几堆藤叶修补，庙中端坐一个断头佛像，面前还有两个香鼎，里面积满了水……这是她们每天饮水的地方。还有两个黄了的坐蒲……是母女二人的床
三年里，她们不敢出门远走，因为在这步道山边，处处都是人族修士！
人族，在弱小的妖兽眼里，无异于是灾厄！毕竟他们会把一些妖兽当做畜牲饲养，随后杀掉果腹！甚至会因为一些奇妙的祭祀而取我们妖兽族的血来助兴……
霜月儿从小就接收这样的教育，人族是天底下最虚伪残忍的坏种族，一但遇上，就立马跑！不要管其他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母亲可以化成人形，当她出门捡拾枯树枝，熟山果回来后，都会喝一口水，坐下来给小月儿也倒上一口清冽的泉水，生个小小的火堆，捧着兔子形态的霜月儿，和她聊天
有的时候会给她编一个两个小玩具，有一个小小的竹马，有一个荷花折的小船，偶尔也会带回来一些人间的小零食，什么桂花糕呀，什么桃酥呀，这些霜月儿非常喜欢，虽然不知道从哪里取来的，她最喜欢的，就是摆上三个小竹马，放在小船里，然后吃着零食喝着泉水，说
“这个小的是我，这个大的是妈妈，这个！是爸爸！我们一块坐小船，吃花饼~~”
在她的印象里，这零食很好吃，甜蜜蜜的，这泉水很好喝，仿佛体内有些力量在鼓动，每天都能享受这样的乐趣，陪着母亲一直生活下去就好，别无奢求
……
后来，母亲和她说人族很凶恶时，霜月儿只会呆呆看着母亲，看着那怨恨，又忌惮的表情，心下也默默猜疑
“妈妈…人族真的那么坏嘛？”
“很坏……非常坏……”
“哦……”
“他们会对你花言巧语，把你骗到他们的身边，从你那里夺去你的一切……然后又会狠狠的抛弃你”
她不懂，为什么母亲会这么恨人类，也不懂，她们为什么要四处躲藏，只觉得，有母亲陪伴，还有小玩具就好……直到那天，那天阳光明媚，是打猎的好日子，“猎人们”拿着剖腹刀和弓箭上了山
……
小兔儿还记得，那天她在蒲团上做梦，梦见自己骑在没见过的爸爸脖子上，妈妈跟在旁边，递过来一个可口多汁的果子
可苏醒的那朦胧一刹那
一个五岁的孩子，在夕阳下看着母亲的血喷涌而出，与远方的血云相应，微风也揉夹了血腥味，霜月儿，一只雪白的兔儿，被母亲的血染红
连眼睛都还没眨巴几下，就被化成人形的母亲抱着逃离了破庙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霜月儿惊恐的问着，却等不及回应，又是一刀斩在母亲的肩膀上，碎骨和飞肉溅在她的脸上，那真实又激烈的触感终身难忘……
母亲吃痛，凄洌的惨叫，却没敢停下脚步，拼了命的跑呀，右手已经完全失去了力量，只能用左手把霜月儿托在怀里，头也不敢回，生怕和猎人们对视，霜月儿，听着母亲的心跳，像是地震一般剧烈
可又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让她没法理解的话
“嘿嘿，跑！老子用道域把这座山里的土都标记了，看你往哪跑！”
“嗨，罗二爷真是多事……”
“算了，今天算是交差了，要不是罗二爷下死令了，我还真不忍心杀这对母女”
“可不是嘛？要不待会，我们哥几个就热的玩玩？”
“去你奶奶的，老光棍，你怕是色心蒙了胆，罗二爷碰过的女人你都敢上？你也不嫌兔子骚！”
“嘿嘿…不就是草个兔子嘛……”
小兔儿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怪意思，但她知道，落在这帮人的手里，绝对不会有好结果！今天才意识到母亲的那句话，人族都是坏人！
二人慌不择路，但是母亲清楚，凭着这些猎人们的修为，想要抓住她们易如反掌，现在只不过是想戏耍一下猎物而已……有什么办法……
对了！那里！
那里是每次取水都会路过的地方！
……
此时已经夜深，猎人们已经决定不再玩弄猎物，因为霜月儿她们已经快跑到山脚下，便追了过去。追上二人，只是分分钟的事，就不急不慢的挥着刀子，一路谈笑而来
霜月儿知道，母亲已经快没办法维持人形，往常只能化形半个时辰的妈妈，今天在死亡的恐惧下，坚持到了夜深，已经累的不行
血快流干了，骨头也被打碎了不少，甚至有一根肋骨插进了肺，跑了这么久……已经神志不清
可就是在这么生死为难的时候，她还记得要把女儿带到安全的地方……只能拼着本能，找到了这条小河
……
步道山顶上，有一块灵泉，据说是千年前一位大能的体液幻化的，这块灵泉无时无刻不在涌动，最终从山顶流下，凭着它独特的性质，变得极其容易汇聚天地灵气
凡人喝了，可以感悟灵气，从而踏入修行之路
体修喝了，可以滋润肌骨，从而让根骨根基稳固
法修喝了，可以滋补灵根灵脉，从而让神魂更加清澈
她们母女二人，在这里喝了三年的灵泉，吃了三年灵泉滋润的山果，却只能在生死存亡时多挣扎一小会，她终于找到了那条由灵泉与众多水源汇聚成的小河
一条从山上汇聚下来的小水流，却吸引了周边二三十条水源，步道山的灵泉是主流，从其他的山上流下的是副流。母亲在那河流边摔下，却一点也不疼，也许是已经习惯了疼痛吧，此时的她，只有喜悦，一只手托着霜月儿，兴奋又凄凉的的对女儿说
“孩子…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妈妈给你编一个小船……你不是很喜欢小玩具嘛？你看……”
霜月儿看着母亲颤抖的手，眼泪不住的落下，彻底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哭泣，只能无助的看着母亲，一下一下的折着那带血的荷花小船
她费力的折下去，虽然只有一只手，却借着嘴，很快的折好了……不敢慢，因为已经有恶魔在靠近了
“就在前面，老五从左边包过去，老光棍，你去右边！罗大龙，罗大虎你俩分别围着右后左后……”
这个声音，距离只有百米不到！！！
会被怎么样……？！？！
霜月儿极度的恐惧，她的心跳疯狂加速，却在此时，有一只小手摸向她的耳朵，想要安定她的内心
“孩子……别怕……妈妈给你做了个小船，你坐上去看看……你到了小河边后，找个小山躲起来……妈妈要去睡下觉……”
她明明还有好多话想说，想交代，可是时间不给机会，只能狠心的把女儿向河中一丢，把剩下的希望寄托给上天
至少她死之前，是还在祈求上天，可怜可怜这个苦命的孩子，能平安的活下去，不求富贵，只求不遭苦难……
至少在霜月儿随着激流呛水时，小月儿也在祈求着上天
“希望妈妈好好的……”
一个五岁的孩子，分析不出此间的缘故，只能对着不知名的神明祈祷，希望能再见一次妈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睡一觉就好了，希望妈妈好好的
……
……
只可惜，霜月儿在之后的几十秒里，再也没法相信上天了
她看见母亲扭过头，发了疯似的向后冲过去！仿佛一头野兽，大吼大叫，那每一声嘶吼都用尽了生命力似的凄凉
过了一会
她看见母亲被一把镰刀从胸口中间贯穿，随后顺势砍下，连带着右手和内脏抛洒出来，血，染红了当天的夜空
霜月儿失神，眼眸中再没有希冀，她只能傻傻的看着发生的一切，看着这残忍的现实……
往期的美好，母亲温柔的抚顺，虽破却不失温暖的小屋，淅沥沥的雨声，和曾经那一句句叮咛，瞬间化为！
那残碎的肢体，冰冷刺骨的水花，猎人们的得意大笑，以及她忘不了的话语
“嘿！这小小的兔子还能有这个力量，险些被她咬了一口！”
“啊啊啊啊啊！毛老头，你个狗杂碎，你怎么给她砍死了，我还想泄泄火啊！”
“得了吧你，都变回原型了，算了，拿了尸体回去交差吧……咦，还有个小的呢！”
“这…对啊！小的呢！毛老头，你不是标记了整座山吗？人呢？该不会跳河里跑了吧？你没给那小的标记？”
“…这……这，我不知道啊！这小的都没法化形标她干嘛……”
“水呢！标河水啊！”
“标你马！这水是千……”
“好了！！！都别争了，这步道山下的河古怪的很，神识探不进去，小兔子要是进河里我们都成了睁眼瞎！一旦追晚了就抓不到那小兔子了！快追！……他妈的，这死兔子……”
……
随着声音远去，霜月儿也被激流推向远方，在一个分流前昏厥过去
若是她的母亲在天有灵，必会感谢上天保佑，那些猎人追去了别的分流，他们一一分查，也不可能查到这小兔子了。毕竟那步道山，本就不是一般的地方
……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千冢的搜魂探视下重映
千冢这个老油条自然是信不过霜月儿的一面之词，伸手盖在了她的目前，强行对她搜魂，以至于霜月儿再一次经历了那天的残酷之像，直到最后一刻，兔儿再也忍不住，心神崩溃，失声啜泣。这一切也在千冢的心头回放
搜魂是强者对弱者的一种拷问，强制性的进入一个人的神魂中，把往期的记忆再次重演一遍，一般来说，是两者的神魂进行了一次对抗
可千冢的手段太过于霸道，霜月儿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这份已经封存了很久的回忆再次被挖掘出来，几年修心养性的兔儿，一时间重回地狱般的经历，哪怕此时她的心智也不在脆弱，回忆这份苦痛时，也绝不好受
从温馨的小屋，到母亲的惨死，和未来时日里的流浪生涯，她实在不想再次回忆……只能哀求
“仙师…我……”却说不出更多来，千冢叹了一口气，收手
“不必说了，我对你不住。”
他本想了解这样一个异族为何会潜伏在屏山门里，却不料让一个小姑娘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创伤。哪怕他再怎么怀疑，与霜月儿感同身受后，也没法继续搜下去
没事，千冢至少能确定这个兔子的心灵很纯洁，很稚嫩，有点坏坏的心思但不多，这兔子很呆很纯真。他默默的看了看霜月儿，良久，问了一句
“你的名字，是秦香给你取的？”
霜月儿还在回忆的痛苦中，只能哭着说“是的……我的妈妈叫我月儿，秦香姐姐叫我霜儿……我就……”
想必是秦香不会取名字，叫双儿的时候，顺带把她也取了这个名字吧
千冢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想再让兔儿多遭罪，只是他思考良久，回忆往日的作为，思索要不要插手此事。不一会，他看见那个凄惨的少女，正喃喃着啜泣，低眉轻唤
“妈妈…妈妈…”
少女手足无措，茫然的看着天空，仿佛亲爱的那个人还在远方时。他摸了摸下巴，双腿盘坐在树下，不禁对霜月儿心生怜悯，同情心盛起，面前那个可怜兮兮的少女，跪坐在下，擦拭着眼泪，她悲伤到眼前出现幻觉
他闭目
千冢今天碰到的奇事有点多，一阵考虑后，实在没法坐视不理……
他本就心软，见不得人间疾苦，他曾经是个大侠客，若是有人哭求不幸之时，他必然要出手相救！哪怕面前的兔儿并没有说想要人帮助她，或许就这么平静的生活在屏山门里也不错……可千冢，还是想自作多情的问一句
睁眼，吐气
“霜月儿！”他平静的喊了一声
霜月儿一激灵，从幻觉回神，连忙回他“小女在……”
“我欲收你为弟子，你可愿意？”
“……仙师……”
“只是记个名号，一年后，你就不是我的弟子了，到时候，你来去自由，不必听我指挥”
“……仙师，月儿笨拙的很，怕仙师一生气，就……”
“不必顾虑，你既拜我为师，这段期间我授你神通妙法，保你此生不入困境，一年后，我便放你自由，行事不再与我有关！”他正色，略带严厉，威严至极
他也不想和霜月儿相处太久，毕竟，千冢身边的熟人大多挺短命
“还是说，你觉得我一个炼血境的修士教不得你？”千冢故意问道，少女吓得花颜失色，连忙道
“月儿不敢…仙师，月儿愿做您的弟子……”
她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戒惧和忐忑。千冢听到答复，见她还有些迟疑和害怕，便缓缓开口
“好，霜月儿听令！”
“月儿在……”
“今日你我已有师徒名分，往后你心念之事，便有我为你分忧，今后你需听我号令，若有违背，必定严惩！”
“月儿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霜月儿一向对人类很恐惧，甚至怀有异心，而此刻却对这个第一天认识的少年，产生了莫名的看法
这个少年，仿佛随时就能杀了她，却在对自己搜魂后，想收她为徒，明明底细都被看去，也毫不介意，深不可测的力量，根本不符合他那练血境的境界
霜月儿顿时感觉什么都不重要了，反正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唯一挂怀的，只有当初的秦香和双儿……就算是千冢此时兴致上来了，想杀个兔子吃个野味，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仙师……不对，师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说来惭愧，一直是单方面被审问，千冢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双兔耳朵，温柔的说道
“我叫千冢，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你要是不习惯，随便称呼我就好，我的弟子，不需要有太多规矩约束”
霜月儿低下头，感受着那双手的温度，是何其的温暖与结实，那声音，好像是十年前，她母亲对她的关爱时所言
霜月儿抬起头，看见那双手的主人，正用亲昵的目光望她，此时，如释重负般的呼出一口气，因为在此刻感受不到恶意与杀气，只留下那少年的一句句暖暖的安慰
“把你吓到了吧…对不住，我这个人……”
毫无架子，是认可与亲切，让霜月儿又一次感受到了善意，第一次是母亲，第二次是秦香与双儿，第三次则是这个来历不明的仙师……
“师傅他好像是仙师呀……诶，我在说什么？……”
霜月儿心中有点小乱，不过她再看向那个清削的少年时，那带着无限怜爱的目光，让她彻底放松
“唔…这就是我的师父，我的师父，是仙人！”
那天晚上，霜月儿她放下戒备，化为兔子，在千冢怀里睡得很安稳。而千冢在做了这个事后，心中却在惶恐
“我……这样做真的对她好吗……算了，我二人有缘，当扶持她成为一个不受欺凌的存在，未来也可庇护众多黎民百姓……就和千年前一样”
千冢冷不丁的自言自语，目光缓缓转向墙角的兔子，那兔子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异常，不停的躲着他，本来想跑出屋外，却发现身体仿佛被什么力量控制住，只有这一句话在心头如大钟般剧响
“得跑！绝对打不过！”
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死亡的恐惧让她打心底腿软，装死？被那股力量强行逼的发抖，躲起来装死？那只是千冢刚刚懒得理她而已……那现在呢？？？
不料千冢见她那副怂样，轻笑
“跟我来。”
在兔子耳里却像是恶魔的低语，此时唯有一轮月光透过，他推门而出，信步离去……兔子，也颤巍巍的跟出去，心里还在恍惚，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逃生的路线，千冢手轻轻一挥，房门自闭，赏起月来，屋内有法阵运转，不会有事
兔子见他没有动作，心里已经承受不住这压力了，准备撒丫子跑路，却听得这句话
“已被识破，还不坦白？”
顿时心惊，不敢出声
“我原以为那虚浮的老祖守不住这宗门，想不到！这还有个法体期大圆满的兔子坐镇！屏山门前途无量呀！”
千冢自言自语，而他口中的聚相，法体，则是修炼上的一些术语，代表境界
此间不必多言
他从怀里摸了一个酒葫芦出来，打开了塞子，闻了闻酒香，仰头畅饮。兔子本来就被千冢的杀气吓得不敢动弹，见了那个酒葫芦，开塞的一瞬间，那气息让人仿佛堕入地狱，再不敢有异心……
只见兔儿缓缓缩成一团，一阵温和的白光从中心散发，与月光交融，覆盖了全身。那光芒慢慢扩散，最终化为人形。是一个白发少女的体态，低头跪伏外地，头上耷拉的两只大兔耳惊吓的发抖，白茸茸非常可爱，身着白纱衣，头埋在土里看不见面容
“……还…望…还望仙师表次……不要吃月儿…”少女战战兢兢，语无伦次，千冢回头看了看，略带惊讶“你不是灰兔子吗？”
“我…我我是白的，没洗澡……就灰了……”
“……”
千冢无语了一下，想到秦香的居住环境，也没什么奇怪的
“抬起头来！”
“是…是！”
少女缓缓抬头，千冢才看见了她的全部面容！那是多么令人怜爱的少女！披肩白发芊芊，五官犹如精灵般可爱，微红的大眼眸闪着一朵朵泪花，仿佛红宝石样清澈明亮，加之她受惊吓，楚楚动人，脸庞带着一丝红晕，像苹果似的小脸，肉嘟嘟的，身穿着白色的轻纱长裙，胸部微微凸起，约莫15岁的样子。更出神的是，她那双大耳朵，抖个不停，比刚刚抖的更快了！千冢有点玩味的打量着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要…要被吃了…呜呜呜呜……”
那少女看到千冢舔嘴唇，绝望的，委屈的哭了出来……超可爱的！
“不许哭！”
千冢假装恶狠狠的盯了一下，给兔子差点吓的心肺骤停。活生生把眼泪逼回去，手紧紧的捏着裙子
“这就对了…”千冢玩心下去，轻咳一声，把酒葫芦塞上，放入怀里，走进兔子，蹲下，用手托着她站起来，说道“好歹也是半步证道，怎么这个软弱的样子？”
“仙师…我胆小…也不好吃…”兔子勉强站起，一边发抖一边求饶
“我最近吃素，你不必担心，况且，你与我无冤无仇，吃你干什么？你有什么值得被我吃的地方嘛？”
“没有没有没有！！我不好吃的……我特别难吃，一点油水都没得……我还好久没洗澡了，臭的很。”
“哈哈哈~”
千冢失笑，走过去拍了拍她裙子上的泥土，一番观察后，心里的戒备也放下
“我有几个小问题问下你，不许你撒谎，老实交代。”
“是…仙师只管问，月儿知无不答！”
“仙师…算了……”千冢有点不习惯这个称呼，问道“你叫月儿？”
“回仙师……我叫霜月儿，是秦香姐姐的兔子……”
“秦香？你一个法体大圆满做修法境的宠物？”
“啊…秦香姐姐对我有恩，所以我才会留在她身边做宠物的”
“屏山门知道你的存在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要知道的话估计都要来抓我了……”
“那倒不会，这里就一个境界高于你的人，且真实水平比你差远了，他们都奈何不了你”
千冢想了想，准备问什么时，霜月儿忍不住打断了他
“这里没有，可屏山门附近有呀！就今天有个道长路过，我的天，差点把我耳朵削没了！”
霜月儿此时被千冢那和煦的气质感染，言语逐渐流利
“我本来偷偷跟着秦香姐姐去什么岗来着…结果半路上让那道长发现了，然后一句话没说就打我，幸亏我最近修养的充分，让我遁形跑了，不然，真给他宰了，吓得我赶紧回来吃点菜叶子补充点灵气……”
千冢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
“能让你如此落魄，想必是高你几个大境界，化神还是……我怎么没遇上？算了！”他看了眼霜月儿，继续问着“秦香知道你能化形吗？”
“……她不知道…她以为我是个普通的兔子”
“嗯…不错，你所言都是真的？”千冢眯着眼睛问道，少女用力点头，却还是很紧张，目光一直在躲避他的面容，良久后千冢把她拉到了一棵树下，厉声道
“你以为我会信你一面之词！”
霎时间，不待少女反应，一只大手直接捂住她的双目，霜月儿顿陷梦中
……
我不是普通的兔子，而是妖兽族混血中的混血。母亲是混血妖兽，我从小从没见过父亲……
我们在族群里是相当低贱的一类！如果被同类们发现了……就会被杀！
纯种妖兽，是天生的强者，可以一直维持人形，修炼和人类无异且根骨极强，俗称先天化形。混血不同，低劣的下等血脉导致我们时常以肉畜的形态存活，凡人都能饲养做肉食，让族人们倍感耻辱
妖兽的文明和人族也差不多，更注重血脉纯度，他们认为混血是贱种，不该存活
我们母女在妖兽族里基本没活路，所以，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带着我远离家乡，在人类的地盘上四处躲藏，最终流落于这北域
母亲的修为也才到练气期，没法一直化形，平常半个时辰就是极限了，而我从小就体弱多病，几乎是与修炼无缘……有灵智，能言语，却一直没法化形为人，一直都是兔子形状
就在十年前，在我五岁时，我们被一队来路不明的“猎人”捕杀，母亲拼死将我送出一条生路，用几朵荷叶临时编织了一只小船，让只有5岁的我……顺着河流飘荡，她却惨遭虐杀
……
梦境，再度深入
……
霜月儿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万里无云，天气非常好，正值夏季，这山林里的绿树掩映，霜月儿，和她的妈妈住在这步道山林中，已经三年了
一个破破烂烂的寺庙，屋顶用几堆藤叶修补，庙中端坐一个断头佛像，面前还有两个香鼎，里面积满了水……这是她们每天饮水的地方。还有两个黄了的坐蒲……是母女二人的床
三年里，她们不敢出门远走，因为在这步道山边，处处都是人族修士！
人族，在弱小的妖兽眼里，无异于是灾厄！毕竟他们会把一些妖兽当做畜牲饲养，随后杀掉果腹！甚至会因为一些奇妙的祭祀而取我们妖兽族的血来助兴……
霜月儿从小就接收这样的教育，人族是天底下最虚伪残忍的坏种族，一但遇上，就立马跑！不要管其他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母亲可以化成人形，当她出门捡拾枯树枝，熟山果回来后，都会喝一口水，坐下来给小月儿也倒上一口清冽的泉水，生个小小的火堆，捧着兔子形态的霜月儿，和她聊天
有的时候会给她编一个两个小玩具，有一个小小的竹马，有一个荷花折的小船，偶尔也会带回来一些人间的小零食，什么桂花糕呀，什么桃酥呀，这些霜月儿非常喜欢，虽然不知道从哪里取来的，她最喜欢的，就是摆上三个小竹马，放在小船里，然后吃着零食喝着泉水，说
“这个小的是我，这个大的是妈妈，这个！是爸爸！我们一块坐小船，吃花饼~~”
在她的印象里，这零食很好吃，甜蜜蜜的，这泉水很好喝，仿佛体内有些力量在鼓动，每天都能享受这样的乐趣，陪着母亲一直生活下去就好，别无奢求
……
后来，母亲和她说人族很凶恶时，霜月儿只会呆呆看着母亲，看着那怨恨，又忌惮的表情，心下也默默猜疑
“妈妈…人族真的那么坏嘛？”
“很坏……非常坏……”
“哦……”
“他们会对你花言巧语，把你骗到他们的身边，从你那里夺去你的一切……然后又会狠狠的抛弃你”
她不懂，为什么母亲会这么恨人类，也不懂，她们为什么要四处躲藏，只觉得，有母亲陪伴，还有小玩具就好……直到那天，那天阳光明媚，是打猎的好日子，“猎人们”拿着剖腹刀和弓箭上了山
……
小兔儿还记得，那天她在蒲团上做梦，梦见自己骑在没见过的爸爸脖子上，妈妈跟在旁边，递过来一个可口多汁的果子
可苏醒的那朦胧一刹那
一个五岁的孩子，在夕阳下看着母亲的血喷涌而出，与远方的血云相应，微风也揉夹了血腥味，霜月儿，一只雪白的兔儿，被母亲的血染红
连眼睛都还没眨巴几下，就被化成人形的母亲抱着逃离了破庙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霜月儿惊恐的问着，却等不及回应，又是一刀斩在母亲的肩膀上，碎骨和飞肉溅在她的脸上，那真实又激烈的触感终身难忘……
母亲吃痛，凄洌的惨叫，却没敢停下脚步，拼了命的跑呀，右手已经完全失去了力量，只能用左手把霜月儿托在怀里，头也不敢回，生怕和猎人们对视，霜月儿，听着母亲的心跳，像是地震一般剧烈
可又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让她没法理解的话
“嘿嘿，跑！老子用道域把这座山里的土都标记了，看你往哪跑！”
“嗨，罗二爷真是多事……”
“算了，今天算是交差了，要不是罗二爷下死令了，我还真不忍心杀这对母女”
“可不是嘛？要不待会，我们哥几个就热的玩玩？”
“去你奶奶的，老光棍，你怕是色心蒙了胆，罗二爷碰过的女人你都敢上？你也不嫌兔子骚！”
“嘿嘿…不就是草个兔子嘛……”
小兔儿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怪意思，但她知道，落在这帮人的手里，绝对不会有好结果！今天才意识到母亲的那句话，人族都是坏人！
二人慌不择路，但是母亲清楚，凭着这些猎人们的修为，想要抓住她们易如反掌，现在只不过是想戏耍一下猎物而已……有什么办法……
对了！那里！
那里是每次取水都会路过的地方！
……
此时已经夜深，猎人们已经决定不再玩弄猎物，因为霜月儿她们已经快跑到山脚下，便追了过去。追上二人，只是分分钟的事，就不急不慢的挥着刀子，一路谈笑而来
霜月儿知道，母亲已经快没办法维持人形，往常只能化形半个时辰的妈妈，今天在死亡的恐惧下，坚持到了夜深，已经累的不行
血快流干了，骨头也被打碎了不少，甚至有一根肋骨插进了肺，跑了这么久……已经神志不清
可就是在这么生死为难的时候，她还记得要把女儿带到安全的地方……只能拼着本能，找到了这条小河
……
步道山顶上，有一块灵泉，据说是千年前一位大能的体液幻化的，这块灵泉无时无刻不在涌动，最终从山顶流下，凭着它独特的性质，变得极其容易汇聚天地灵气
凡人喝了，可以感悟灵气，从而踏入修行之路
体修喝了，可以滋润肌骨，从而让根骨根基稳固
法修喝了，可以滋补灵根灵脉，从而让神魂更加清澈
她们母女二人，在这里喝了三年的灵泉，吃了三年灵泉滋润的山果，却只能在生死存亡时多挣扎一小会，她终于找到了那条由灵泉与众多水源汇聚成的小河
一条从山上汇聚下来的小水流，却吸引了周边二三十条水源，步道山的灵泉是主流，从其他的山上流下的是副流。母亲在那河流边摔下，却一点也不疼，也许是已经习惯了疼痛吧，此时的她，只有喜悦，一只手托着霜月儿，兴奋又凄凉的的对女儿说
“孩子…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妈妈给你编一个小船……你不是很喜欢小玩具嘛？你看……”
霜月儿看着母亲颤抖的手，眼泪不住的落下，彻底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哭泣，只能无助的看着母亲，一下一下的折着那带血的荷花小船
她费力的折下去，虽然只有一只手，却借着嘴，很快的折好了……不敢慢，因为已经有恶魔在靠近了
“就在前面，老五从左边包过去，老光棍，你去右边！罗大龙，罗大虎你俩分别围着右后左后……”
这个声音，距离只有百米不到！！！
会被怎么样……？！？！
霜月儿极度的恐惧，她的心跳疯狂加速，却在此时，有一只小手摸向她的耳朵，想要安定她的内心
“孩子……别怕……妈妈给你做了个小船，你坐上去看看……你到了小河边后，找个小山躲起来……妈妈要去睡下觉……”
她明明还有好多话想说，想交代，可是时间不给机会，只能狠心的把女儿向河中一丢，把剩下的希望寄托给上天
至少她死之前，是还在祈求上天，可怜可怜这个苦命的孩子，能平安的活下去，不求富贵，只求不遭苦难……
至少在霜月儿随着激流呛水时，小月儿也在祈求着上天
“希望妈妈好好的……”
一个五岁的孩子，分析不出此间的缘故，只能对着不知名的神明祈祷，希望能再见一次妈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睡一觉就好了，希望妈妈好好的
……
……
只可惜，霜月儿在之后的几十秒里，再也没法相信上天了
她看见母亲扭过头，发了疯似的向后冲过去！仿佛一头野兽，大吼大叫，那每一声嘶吼都用尽了生命力似的凄凉
过了一会
她看见母亲被一把镰刀从胸口中间贯穿，随后顺势砍下，连带着右手和内脏抛洒出来，血，染红了当天的夜空
霜月儿失神，眼眸中再没有希冀，她只能傻傻的看着发生的一切，看着这残忍的现实……
往期的美好，母亲温柔的抚顺，虽破却不失温暖的小屋，淅沥沥的雨声，和曾经那一句句叮咛，瞬间化为！
那残碎的肢体，冰冷刺骨的水花，猎人们的得意大笑，以及她忘不了的话语
“嘿！这小小的兔子还能有这个力量，险些被她咬了一口！”
“啊啊啊啊啊！毛老头，你个狗杂碎，你怎么给她砍死了，我还想泄泄火啊！”
“得了吧你，都变回原型了，算了，拿了尸体回去交差吧……咦，还有个小的呢！”
“这…对啊！小的呢！毛老头，你不是标记了整座山吗？人呢？该不会跳河里跑了吧？你没给那小的标记？”
“…这……这，我不知道啊！这小的都没法化形标她干嘛……”
“水呢！标河水啊！”
“标你马！这水是千……”
“好了！！！都别争了，这步道山下的河古怪的很，神识探不进去，小兔子要是进河里我们都成了睁眼瞎！一旦追晚了就抓不到那小兔子了！快追！……他妈的，这死兔子……”
……
随着声音远去，霜月儿也被激流推向远方，在一个分流前昏厥过去
若是她的母亲在天有灵，必会感谢上天保佑，那些猎人追去了别的分流，他们一一分查，也不可能查到这小兔子了。毕竟那步道山，本就不是一般的地方
……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千冢的搜魂探视下重映
千冢这个老油条自然是信不过霜月儿的一面之词，伸手盖在了她的目前，强行对她搜魂，以至于霜月儿再一次经历了那天的残酷之像，直到最后一刻，兔儿再也忍不住，心神崩溃，失声啜泣。这一切也在千冢的心头回放
搜魂是强者对弱者的一种拷问，强制性的进入一个人的神魂中，把往期的记忆再次重演一遍，一般来说，是两者的神魂进行了一次对抗
可千冢的手段太过于霸道，霜月儿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这份已经封存了很久的回忆再次被挖掘出来，几年修心养性的兔儿，一时间重回地狱般的经历，哪怕此时她的心智也不在脆弱，回忆这份苦痛时，也绝不好受
从温馨的小屋，到母亲的惨死，和未来时日里的流浪生涯，她实在不想再次回忆……只能哀求
“仙师…我……”却说不出更多来，千冢叹了一口气，收手
“不必说了，我对你不住。”
他本想了解这样一个异族为何会潜伏在屏山门里，却不料让一个小姑娘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创伤。哪怕他再怎么怀疑，与霜月儿感同身受后，也没法继续搜下去
没事，千冢至少能确定这个兔子的心灵很纯洁，很稚嫩，有点坏坏的心思但不多，这兔子很呆很纯真。他默默的看了看霜月儿，良久，问了一句
“你的名字，是秦香给你取的？”
霜月儿还在回忆的痛苦中，只能哭着说“是的……我的妈妈叫我月儿，秦香姐姐叫我霜儿……我就……”
想必是秦香不会取名字，叫双儿的时候，顺带把她也取了这个名字吧
千冢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想再让兔儿多遭罪，只是他思考良久，回忆往日的作为，思索要不要插手此事。不一会，他看见那个凄惨的少女，正喃喃着啜泣，低眉轻唤
“妈妈…妈妈…”
少女手足无措，茫然的看着天空，仿佛亲爱的那个人还在远方时。他摸了摸下巴，双腿盘坐在树下，不禁对霜月儿心生怜悯，同情心盛起，面前那个可怜兮兮的少女，跪坐在下，擦拭着眼泪，她悲伤到眼前出现幻觉
他闭目
千冢今天碰到的奇事有点多，一阵考虑后，实在没法坐视不理……
他本就心软，见不得人间疾苦，他曾经是个大侠客，若是有人哭求不幸之时，他必然要出手相救！哪怕面前的兔儿并没有说想要人帮助她，或许就这么平静的生活在屏山门里也不错……可千冢，还是想自作多情的问一句
睁眼，吐气
“霜月儿！”他平静的喊了一声
霜月儿一激灵，从幻觉回神，连忙回他“小女在……”
“我欲收你为弟子，你可愿意？”
“……仙师……”
“只是记个名号，一年后，你就不是我的弟子了，到时候，你来去自由，不必听我指挥”
“……仙师，月儿笨拙的很，怕仙师一生气，就……”
“不必顾虑，你既拜我为师，这段期间我授你神通妙法，保你此生不入困境，一年后，我便放你自由，行事不再与我有关！”他正色，略带严厉，威严至极
他也不想和霜月儿相处太久，毕竟，千冢身边的熟人大多挺短命
“还是说，你觉得我一个炼血境的修士教不得你？”千冢故意问道，少女吓得花颜失色，连忙道
“月儿不敢…仙师，月儿愿做您的弟子……”
她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戒惧和忐忑。千冢听到答复，见她还有些迟疑和害怕，便缓缓开口
“好，霜月儿听令！”
“月儿在……”
“今日你我已有师徒名分，往后你心念之事，便有我为你分忧，今后你需听我号令，若有违背，必定严惩！”
“月儿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霜月儿一向对人类很恐惧，甚至怀有异心，而此刻却对这个第一天认识的少年，产生了莫名的看法
这个少年，仿佛随时就能杀了她，却在对自己搜魂后，想收她为徒，明明底细都被看去，也毫不介意，深不可测的力量，根本不符合他那练血境的境界
霜月儿顿时感觉什么都不重要了，反正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唯一挂怀的，只有当初的秦香和双儿……就算是千冢此时兴致上来了，想杀个兔子吃个野味，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仙师……不对，师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说来惭愧，一直是单方面被审问，千冢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双兔耳朵，温柔的说道
“我叫千冢，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你要是不习惯，随便称呼我就好，我的弟子，不需要有太多规矩约束”
霜月儿低下头，感受着那双手的温度，是何其的温暖与结实，那声音，好像是十年前，她母亲对她的关爱时所言
霜月儿抬起头，看见那双手的主人，正用亲昵的目光望她，此时，如释重负般的呼出一口气，因为在此刻感受不到恶意与杀气，只留下那少年的一句句暖暖的安慰
“把你吓到了吧…对不住，我这个人……”
毫无架子，是认可与亲切，让霜月儿又一次感受到了善意，第一次是母亲，第二次是秦香与双儿，第三次则是这个来历不明的仙师……
“师傅他好像是仙师呀……诶，我在说什么？……”
霜月儿心中有点小乱，不过她再看向那个清削的少年时，那带着无限怜爱的目光，让她彻底放松
“唔…这就是我的师父，我的师父，是仙人！”
那天晚上，霜月儿她放下戒备，化为兔子，在千冢怀里睡得很安稳。而千冢在做了这个事后，心中却在惶恐
“我……这样做真的对她好吗……算了，我二人有缘，当扶持她成为一个不受欺凌的存在，未来也可庇护众多黎民百姓……就和千年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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