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阴云下的众生
书接上回。
赵聪在于老头的带领下，走进了道路一旁的铁皮小屋中。刚进屋，于老头便将一条整齐叠放，满是补丁的厂裤扔到了赵聪手中。
说道：“先把裤子穿上吧！你虽然是个男孩子，但光溜溜的，被旁人看了总归是不好的吧。”
“嗯，”赵聪点头应承，接过长裤，轻声向于老头道谢说道：“谢谢你啊，于老头。”
于老头：“小事罢了。”
语罢，赵聪倒是没急着穿裤子。而是一脸好奇的将后者平举，前后翻看了一番。长裤很干净，用的是很宽松的面料。颜色灰白，有些被洗得褪色的感觉，闻起来没啥味道……就是补丁太多了，一块叠一块的缝在裤面上，以至于整条裤子看上去，颜色都有几分驳杂。
对此……
赵聪自然是没有半分嫌弃。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审美观。裤子而已，能穿上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于是，不在乎裤子品相好坏与否的赵聪，很自然的，就在焦土地面上坐了下来，伸出肉乎乎的大腿来，拢进裤腿里。
不时，他便艰难的站起身来，咧着嘴说道：“于老头……这裤子有点紧啊。”
于老头闻声，扭过头来看向赵聪。上下打量了一番赵聪现在的模样后，他无奈说道：“确实……唉，没办法，你现在体格太大了，将就着穿吧，等下周我再带你去物资分配点，领一身大套衣裳来吧。”
“嗯。”赵聪闻言又是一阵感激：“谢谢你啊，于老头。”
于老头：“小事而已，小事……”
说罢，于老头便继续埋头于箱箱柜柜之中，打算找出一件合适赵聪穿的衣裳来。
叮叮当当，乒乒乓乓……
其实，于老头扔给赵聪的这条裤子可真不算小了，毕竟是他曾经当兵的儿子穿过的。给贫民区里常人穿已是十分显大了。只是现在穿它的人是赵聪，是一个身高两米五有余的超级壮汉！本来还算松垮的裤子，穿在赵聪身上，却像是穿着一条隔年的七分裤；裤口勒进温软的肉中，裤身裤腿紧绷，令赵聪行动不便，有一股强烈的拘束感。别说走路了，现在的赵聪，就是蹲下起立这两个动作，做起来都十分麻烦！
是故，赵聪出门走走是没可能了。只能趁此机会，在于老头家的铁皮房屋中，好好观察一番咯。
狭小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锈腐的古怪气味；嗯——应当是参差不齐的陈腐木棍支柱，与锈迹斑驳的铁皮屋面长年累月散发出的……房屋被空间不大，于老头却还在摇摇欲坠的四壁旁堆放着，数不胜数的尘封物件。搞得赵聪在房屋中寸步难行只能悻悻的找一处空档盘腿坐下，靠着房屋铁皮缝隙处透来的丝丝天光，去环顾四周观察房屋内那些尘封物件的模样。
钢筋，木棍，塑料管子……这些长条状的物体被捆扎一起，叠放在墙角，铺上灰蓬蓬的塑料胶布，似乎是能当做硌屁股的长凳使用。
陈旧发朽的木板，青苔黄叶的砖块，潮湿发霉的油纸，叠在另一旁的墙角，整整齐齐的，每一件闻上去都有股别致的气味。
朽木味淡，尘土味重；苔砖无味，却别样清新，倒是夹杂在砖块中的黄叶，有股轻柔的干枯甜味……发霉的油纸？赵聪并没去闻，但隔着几米远，油纸上沉闷微醺的霉味，就萦绕在他的鼻尖——这些纸，想必是放了许多年的吧
赵聪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眉头微挑，在沉闷的霉味中，他似乎嗅到了一抹别样的气息——清新，舒适。
这气息！
一瞬间便能与面前，这房屋中的一切陈腐事物区分开来！更是与屋外，那别样潮湿闷热的刺鼻气味截然不同！
它究竟是什么？
怀揣着好奇心赵，聪缓缓朝气息的源头走去。
啪，啪，啪。肉乎乎的光脚踩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侧身穿过两堆叠放事物的中央，来到一处透光的墙角前……赵聪两眼放低，看向地面，不禁露出欢喜的表情。像极了一个找到了宝藏的孩子！
赵聪终于在此发现了，那一抹清新气息的来源——在破旧的瓦盆中，平铺着赵聪从未见过的湿润黑色泥土。别致的泥土芬芳，只要轻轻一闻便能与房屋内外，毫无生机的黑色焦土区别开来。
然而，真正吸引赵聪注意力的重点，却并不是这泥土！而是一株被根植在泥土的别样事物——翠绿的枝叶，顶上结出饱满骨朵。脆嫩的身躯，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在这毫无生机的世界中肆意生长，以至于每一片绿叶上的纹路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那么的好看，引人注目！
“这是……什么呀？”赵聪忍不住发问。
“什么？我来看看”于老头放下手中的事，走到赵聪身边。看着这大小伙子所指的事物，他随即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回答赵聪：“是花呀。”
“花？”赵聪不解，继续问道：“那是什么？”
“嗯～这个有些难解释啊。”面对面前这个好奇宝宝的提问，于老头心里没有半点敷衍。他稍稍思考了一会儿，才对赵聪说道：“花的话……赵聪你就把它理解成一种很漂亮很漂亮的东西就好了！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从这株小草的鼓包中绽放开来。带着迷人的香气，以及这个世界上难以再见的艳丽的色彩。花就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事物。”
“这么厉害吗？！”听着于老头的描述，赵聪的反应有些激动。他连忙将肥嘟嘟圆脸，凑近到了含苞待放的嫩芽面前，想近距离观察一番后者。
却被于老头抬手阻止。
于老头小心翼翼抱走瓦盆后，对赵聪说到：“赵聪你可小心点，这可是我的宝贝！整个东南战区可都没这么漂亮的花了。别把脸凑这么近看！万一发生了什么磕碰这该怎么办啊。”
赵聪闻言，后知后觉将头抬起，憨笑着对于老头道歉：“对不起啊于老头，是我太草率了。下次我不会再这样看了。”
“那就好。”于老头放下花盆，挥挥手，继续回到房屋的那一角，转身朝装衣服的箱子走去，继续翻找给赵聪的衣物。
尘封的箱子被打开，其中整齐码放的杂物，被于老头那满是岁月斑驳痕迹的手给拨开，发出了窸窸窣窣形形色色的声响。
“赵聪，你说你失去记忆了，那你还记得虚妄是什么吗？”
赵聪摇头表示不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呀？”
虽然，从赵聪来到这座城市开始，身边的人们就一直在对他说有关虚妄的话语。可赵聪对此真的是不知所云，不知所以啊！听不懂别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他也很郁闷啊。现在，于老头愿意主动提起这个神秘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赵聪也可以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些这个悲惨末世的样貌了。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虚妄是啥，”于老头语气有几分无奈，背对着赵聪向少年娓娓说道，这名为『虚妄』事物的由来……
“以前……嗯，就在四十年前吧。这个世界上突然发生了一场十分非常恐怖的灾难！！！一只神秘，强大，超乎人们想象的怪物，突然出现在了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上空！那是人们有记录以来的第一只虚妄，也是人们有记录以来的第一只特级虚妄！它的名字叫做『核弹头』。是我们人类的噩梦！没有一丝丝防备，也没有一点点预兆，『核弹头』就向地上的所有生灵们发起攻击来！成千万上亿的核弹如雨点般，被它的双臂挥洒扔向全世界，因此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了。幸存下来的人们也过不上好日子，只能在末日的废墟上苟延残喘……就像现在。”
于老头终于是找到了那件，他儿子穿过的衣服，把它扔到赵聪面前，示意赵聪穿上后。
他继续说道：“自那以后，名为『真实虚妄』的可怕灾难就在这个世界上蔓延开来了。而那些在灾难伊始中，被『核弹头』所杀死的人。也就此受到了虚妄力量的影响，死而复生，变异为了残暴嗜血的怪物，转而去攻击幸存的生者。凡是被这些怪物所攻击到的人或生物，都会受到虚妄感染，因为情绪的不可控制，最终变为他们想象之中的怪物……而这些怪物，就被我们称之为『虚妄』。”
“『真实虚妄』这场灾难的名字，也便是就此得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赵聪的心境有些惆怅。于老头的话语中有好多名词他都听不懂，但这，并不能妨碍他理解『真实虚妄』的故事。
有很多人死了！
都是被于老头口中，这名为虚妄的事物害死的！
它好坏啊……
很显然此时此刻的赵聪，还未真正知晓『真实虚妄』的恐怖骇人之处。在今后的旅途中，他必会因此历经无数的苦难，心生无尽的懊悔与自责。
——————
“把上衣穿起来吧，”于老头指了指赵聪手头的衣服，“试试看，合不合身。”
“哦。”赵聪轻声答复，随后便将手中那件干净，但依旧打满补丁的破布衣物拢在身上……果不其然，这衣服非常不合身；穿在正常人身上时，这件衣服还可以作一件勉强的能穿的衬衫使用。但穿在赵聪身上……纽扣之间便隔着赵聪白皙透红的肌肤，那是一段非常遥远的距离，以至于赵聪根本扣不上扣子，只能无奈将它当做小夹克穿戴了。
“有些……太紧了。”赵聪向于老头诉苦道。
“哈哈，”于老头一笑了之：“你小子，有的穿就不错了。”
……
之后，两人间的声音重归缄默，不知道该去聊些什么。房屋外时不时且响起远方风的声音。萧瑟幽咽，好似有鬼魅在远方山野中哭丧哀嚎。令人听着揪心难受。
“嗯，于老头这会儿没什么事，要我来帮忙做的吗？”赵聪闲的有些心慌。
“没有哦，”于老头摇头说：“种菜的时期刚过，现在这贫民区中也没什么大工程要干。再加上赵聪你刚来这个地方，一个合法的身份都没有，就更别谈去工厂里工作了……总结下来，赵聪你现在还真就是无事可做。老实待几天吧，我会替你向别人要一份工作来的。”
“这样啊……”听到答案，赵聪圆嘟嘟的脸蛋上，不禁浮现出失落神色。他是真心觉得，就这样闲暇下来无事可做，有些难受了。赵聪的身体中好似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驱动着他自己，要他去劳动，去帮助他人。
若是不，那他便会觉得心烦意乱，度日如年。这……可真是个奇怪的信号啊。
……
不多时，家门外来了两个人，是一老一少两名女子。老的那位外貌和蔼，面黄肌瘦，是一名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婆婆。
而年轻的那位女子，身形也是同样的消瘦。配合上小麦般肤色，真是像极了一根笔直竖立的秸秆，瘦弱但是坚强。
门外风声大作，狂风顷刻间吹乱了年轻女子的发髻，而她却未做动作整理，向连忙将身旁的老妪，送入房屋庇护中。而后才对屋内的于老头说到：“于老头，上午好啊。”
“陈风？你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
年轻女子爽朗笑道：“听说你家来新人了，我过来看看。”
说话间，她走到了赵聪面前，极力踮起脚来，捏了捏赵聪脸蛋，问到：“你就是新人吧？叫什么名字？”
“赵聪。”赵聪并不反感女子手上的动作，不加以阻止。甚至在报出名字后，他还稍稍低下身来，以便女子捏脸捏的舒服些。
年轻女子见状，也是面露喜色，回道：“我叫陈风，今后我们就是挨着一起邻居咯！请多指教啊。”
赵聪点头“嗯。”
陈风这才松开手来，笑道：“肉肉的手感真好，你现在几岁啊？”
赵聪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陈风对赵聪的回答，稍稍感到惊诧，但也没维持太久。毕竟这是个末世，因为疲于奔波苟且活命，所以忘记了年月日的人也不少。她猜想赵聪就是其中之一吧。
陈风绕着赵聪走了一圈，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面善的大胖子，说：“你看着还挺年轻的，应该比我小。”陈风向赵聪招招手，爽朗笑道：“来叫我一声陈风姐。”
赵聪有些不习惯陈风的热情，脸色有些犹豫腼腆，但还是乖乖的叫到：“陈风姐。”
“嗯～”陈风很满意，踮起脚来，摸了摸赵聪的头发，豪迈说到：“好！我认你这个小弟了，以后在这贫民区中，就由我陈风来罩着你。遇到什么事，你尽管报上我的名字就好了！”
“有什么用吗？”赵聪好奇
“没什么用。”陈风理直气壮的回道。
赵聪：“呃……”
陈风：“不过叫出我的名字后，只要距离够近，我都是会来帮你的。”
“这样啊。”赵聪心中微喜，顿时觉得陈风姐，真是个不错的人呐！
后续，两人间便没再谈话了。
陈风转身，走到于老头的面前，从手臂上提着的麻布口袋中，拿出一叠油纸包裹的事物，递给后者说到：“呐，于老头这些给你。”
于老头接过油纸包袱，拆开一处小角查看——在那黄色油纸中，装着的事物。外表为黄褐色，质地看似由松碎细沙组成，实则十分结实坚硬！难以掰动……外加上它若有若无的麦香味。
嗯？！
这竟然是一叠粮食！！
于老头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想将手中的事物推辞掉，匆匆说到：“这！不不不，我不能收！！”
此时正值末世，物质匮乏，资源短缺！东部战区政府现用的政策，乃是计划经济体制！即通过政府权力，全面干预和管理国民经济各部门，通过指令性计划集中进行资源配置以及社会生产活动。
在这样的高压政策之下，每家每户能领到的食物与物资都是有限的！他于越阳又怎敢拿下这份来路不明的食物呢？！
而面对于老头的推辞，陈风又固执的推了回去，她的婆婆也在此刻开口解释道：“老于你就收下吧，这些都是街坊邻居凑起来送给你的。毕竟你家现在多了个大胖小子，粮食补给上，第一周肯定会有些吃紧。收下这些，也能稍稍缓和些吧。”
“……”于老头一时沉默，扭头看了一眼赵聪，看着这孩子一脸憨呆的模样(๑ŏ﹏ŏ๑)，无奈于老头把那叠粮食接了下来，补充说到：“真是……我代这孩子谢谢大家了。唉……看了，今后我得去做些来补偿大家咯。”
“赵聪，你过来。”
“嗯。”
“介绍一下，这位是陈风，刚才你俩已经认识过了。她身边这位老婆婆呢，你就管她叫刘婆婆吧。她俩是我们的邻居，今后你可要跟她们好好相处啊。”
“嗯。”赵聪点头，欣然答应。
“那好，”于老头继续说道：“既然你今天闲着没事干的话，那待会儿，你在这贫民区中到处走走逛逛，去认识一下这里的街坊邻居吧。说不定还能帮上他们什么忙呢。”
“好呀！”听着有事可干，赵聪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
身旁的陈风更是毛遂自荐：“那今天就姐来给你带路吧。”
陈风的话，赵聪自然是乖乖听从的。
两人就这样组好了队，赶忙朝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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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依旧是阴沉的，灰蒙蒙的，一眼望去，竟分不清究竟云的形状。这样的天空中就更不谈飞鸟的踪迹了，空阔而寂寥，若不是远方，高耸入云的黑色城墙还占据着视线的大半，那还真叫人模糊天与地的风景呢……小心一个恍惚就“走”到天色中去。
屋外小路绵长复杂。有的逼仄狭小，路两旁的铁皮房屋挨得很近，只容得下一人通过，像赵聪这种体格巨大的人，只有侧身收腹才能勉强通过。而有的道路，却是十分宽敞空阔。道距七八米，路途长且远。路面平整荒凉，满是焦土被碾碎后的细沙。每有狂风吹过，便会带起阵阵黄沙飞舞。
十分萧瑟。
此时正值上午，贫民区中的大多数人们都已经去工厂区，种植区工作。留守家中的人寥寥无几。
即便如此，陈风也是饶有兴致地，指着一间间房屋，向赵聪介绍道：“这间是牛大伯的屋子，他经常会搞一些木工小玩意，很好玩！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等他下午回家时，找他要一个。”
“对面那家马大伯的屋子，他跟牛大伯是对欢喜冤家，经常吵架拌嘴，喜欢雕刻石头。你若是拿好看的石头跟他换的话，他应该会给你一个小摆件把玩。”
“再隔壁那家，就朱爷爷的家了。他功夫很厉害！只可惜现在断了一只手，以后他也不能陪别人练武了。”
“后边那家，是何婆婆的家。她很会裁剪衣服的，想要改衣服的话，可以找她帮忙。”
“还有……还有……”
“都是些老人啊……”赵聪感慨。
“是啊，”陈风面露少许苦涩，说到：“贫民区中的居民们大多数都是些老人，残疾人……他们若非如此的话，又怎会被派来这贫民区呢？”
“嗯？！”赵聪感到疑惑：“难道来这贫民区，还要有什么条件吗？”
陈风解释称：“算是吧……毕竟，这贫民区专门就是拿来给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人士居住的。”
赵聪面露疑色：“？”
陈风知道赵聪是新来的人，不熟悉这东部战区中的事物。于是她耐心向后者解释道：“老年人，残疾人因为身体原因，产能远远比不过那些生龙活虎的年轻人。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再去占用那么多，那么好的社会资源。在战区政府的调配下……嗯，也算是众望所归吧。太过年老的人们，以及在部队中受过伤的残疾军官们。都半推半就的，被派来了这贫民区中生活。”
说话间，陈风带着赵聪，继续在这阡陌交通的贫民区中瞎逛，不时便来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广场。
赵聪这时提出疑问：“残疾人……可，陈风姐，你看着不像是个残疾人啊？”
“是残疾人就得表现出来啊？！”陈风稍稍有些气愤。她将单薄的衣服撩起一角，把自己紧实苗条小腹暴露在了赵聪目光之下……！！！
赵聪顿时惊骇！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陈风姐的小腹上，竟有着一道切口整齐，深度可怖的伤疤！一大块皮肉被从她腹部生生割了下来，其之下的肌肉组织更是生生暴露在了气味刺鼻的空气之中，流出血液凝结出深红色的血痂！
这伤疤……好痛！
光是看着就觉得好痛！赵聪忍不住眉头紧锁，仿佛自己的腹部也出现了一道同样恐怖的伤口，引得这身躯隐隐作痛。
“这……”赵聪想说些什么话来，却因为嘴巴笨拙，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话语来。
“这是我以前，在执行某项任务时，不小心被虚妄弄出的伤口。幸亏我当时的队友眼疾手快，一刀把伤口边缘的肉都砍了下来。我这才幸免于难，没被虚妄感染。”说这话时，陈风的眼中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她回忆起了，那时那场战斗的惊险恐怖，也回想起了，那时那些战友如今已不在人世了。不禁悲伤叹气：“唉……”
“这下，赵聪你知道我伤到哪了儿吧。”
“嗯嗯嗯！！！”赵聪被吓到，连连点头。
陈风走到空旷广场的中央，指着不远处一座水泥建筑说到：“那是锅炉房，是贫民区中打水的地方。有热水，也有冷水，以后要打水就来这儿吧。”
赵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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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广场，继续刚才的话题，陈风说：“整个东部战区，一共被分为八个区块，它们分别是感染者区，贫民区，工厂区，种植区，军营区，净水厂，采矿区以及居民区。”
“而我们贫民区，就是夹在感染者区域与工厂区域间的缓冲地带。只要有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在这儿挡着，那虚妄们就别想冲进居民区，去为非作歹。不过作为感染者们的邻居，贫民区里的人们，对感染者们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感染者？”赵聪挠头，又有他不懂的新名词出现。
陈风闻言，佯怒！挤眉弄眼的搓了搓赵聪的肚皮，解释道：“你呀！名字叫赵聪，说话做事怎么就这么笨呢？连感染者都不知道……唉，听好了！所谓感染者，就是那些被虚妄感染，却又因为自身意志力顽强，能抵挡住虚妄变异的人啦！”
赵聪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他们岂不是住的比我们还外围！”
陈风：“这是当然！毕竟每一位感染者，身体都有着虚妄能量的加持，力量都是远超于常人的！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就是人类，在与虚妄正面战场上的主力军，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哦！”赵聪欣然：“那他们好厉害啊！”
这时陈风却忽然面色一沉说到：“没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赵聪你得知道，每一位感染者，都是一颗定时炸弹！他们的意志力，虽然能暂时压制住虚妄能量的侵蚀。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们终将会变成虚妄！变成嗜血的怪物……感染者们，都是群可怜人啊。”
“……”赵聪沉默无语，内心中一，是被这感染者们注定悲惨的命运所惊到，二，是被这广阔世界复杂且庞大的设定震撼。
虚妄……好恐怖！
赵聪只是听过了，陈风与于老头，关于『真实虚妄』的几句描述。内心便对这恐怖神秘的事物，感到深深忌惮。
赵聪处世未深，心思纯洁。
于是复杂驳杂的大世界，总是很容易在他这张白纸身上染上颜色。就比如现在，赵聪已是深知——虚妄好坏！！！
随后的时间里，陈风便带着赵聪四处观望。去了贫民区的边缘，看了看墙外荒凉破败的感染者区域。
表情凶凶的持枪士兵们看到了他俩，急忙劝退道：“你们两个来这儿干嘛？很危险的！快走快走！”
陈风出言解释：“这孩子是新来的人，我带他在战区中四处转转，好熟悉一些道路。”
守卫士兵：“这样啊。那，那个胖小子，今后你可别离这里太近啊。很危险的！稍微看看，就赶紧走吧。”
赵聪点头答应：“嗯。”
……
又走去了宽阔道路的尽头，听到了巨大厂房内，金属相撞振鸣的声音。
叮叮铛——叮叮铛——
满身污泥油渍的工人大叔看见了他俩到来，徐徐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热情打招呼道：“哟！陈风你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陈风说：“我是带这个新来的小子，来这儿参观一下的。”
大叔说：“这样啊。”
他转头问到：“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赵聪回答：“赵聪。”
大叔指了指，自己身后工人们挥汗如雨的劳动场景，说：“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下，来我们这儿工作？”
赵聪不假思索，连忙回答：“可以啊！”
正巧！这会儿他正闲着无事可做呢！能陪工人们一起在这工厂中劳动，赵聪也是很喜欢了！
之后，若不是陈风理性拒绝了大叔的邀请，连忙拖走了赵聪。这傻孩子怕是会在这工厂内热火朝天干到天黑吧！
……
随后，两人还去了羊肠小道那一方。那里地图辽阔，田地井然。衣装朴素的人们正在田野中晃悠，有的在除草，有的在浇水施肥，很是悠然。
这次轮到陈风先开口了，她热情的招呼道：“哟，柳大娘要帮忙吗？”
柳大娘笑着，摇头拒绝：“不用了，陈风。你自己先好好休息会儿吧。”
“哦！”陈风应允。然后抓着赵聪的大手，就带着他在田埂小路上，四处游走，与那些在田野中务农的人们，好好打了个招呼。询问了，他们是否要接受帮助。
当然，他俩得到了回答都是一句“不了”。
……
最后，两人又回到了先前那处广场。
陈风接过一捧水，小饮一番后，问到赵聪的感受：“感觉怎么样？这一趟走下来。”
赵聪沉思片刻后，如实回答道：“嗯～是个很温柔的地方呢。”
陈风对这答案感到意外，笑问：“有吗？”
赵聪回答：“有的！感染者区域边缘的守卫也好，工厂区的工人们也好，还有田野里面的农民们，他们说话都好友善啊。总是面带笑意，好温柔啊。”
陈风对赵聪的话，后知后觉：“这么说来……确实！”
她有问到：“那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赵聪：“嗯？～居民区？”
陈风：“那儿啊……”
听到陈风口中犹豫的拖长音，赵聪不解：“……不能去吗？”
陈风安心的笑道：“能去，能去！只不过去那里挺麻烦的。路有些远，往返一趟你可能就得错过午饭咯。”
赵聪神色稍稍有些失落：“是这样啊……”
见状，陈风连忙出言补救：“不过赵聪，你若是实在想去看的话，我这里有个好去处。跟我来。”说着陈风又一次牵住了赵聪的手，朝着广场一角的小道走去。
“陈风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带着期待与疑惑，赵聪跟随陈风穿街过巷，跑过十数条街道。渐渐的周围人烟气息变得稀少了，环境也逐渐变成了人们不能居住的模样。肉眼所见的平民窟房屋也变得更加破旧，甚至是完全不具备房屋的形状。锈铁与朽木东倒西歪的坍塌在地面上，其中白的，红的，黑的……各种颜色的塑料布袋，蒙上褐色的灰尘，杂乱的，四散在房屋里外；风一吹，便会随前者一起舞动，发出哗哗的声响。
风吹云动，两人头顶上那片压抑至极的天空中，阴翳的云，像是被墨块晕染了一般，逐渐暗淡下来，本就灰蒙蒙的天色，此时竟蓦然透露出几分静谧的深蓝色。平民窟中原本喧闹的声音，竟在这阴翳天空的映衬之下愈发变得平静。就连方才还在灼灼呼啸的风，也改变了吹的方式……不吹来刺鼻的气味，不吹动斑斓颜色的塑料，只是在两人耳畔窸窸窣窣刮着，有点萧瑟神秘。
来到目的地了！
两人最终驻足在一处荒废的高塔面前；银白色的塔身，腰身处被未知的巨物砸弯倾斜，但却丝毫不减其给人坚固，高壮的感觉。银白色合金支柱，是这高塔唯一组成材料，鳞次栉比的密布在塔身的每一处位置……若是看它的人有心去分辨的话就能观察到，位于塔底巨大支柱相连在一起的水泥地板，已经发朽，被岁月磨的松散了，布满裂痕。而组成塔身的银白色合金，却丝毫没有生锈的痕迹，依旧在阴沉的世界中，用它坚硬的躯体熠熠生辉！
赵聪被眼前的景色震撼，高呼：“这……这！！！”
陈风给出答案：“这是东南战区内，以前的一处瞭望台，足有八九十米高！爬上它的顶端，就可以把战区内大大小小的景色全数浏览了！”
她走到高塔的塔底，手脚并用登上数个台阶后，低头问到：“怎么样？赵聪你敢爬上来吗？”
“嗯！我敢。”赵聪点头，动作没有一点不含糊！大步流星走到了荒废瞭望塔的下方，跟在陈风的屁股后面。手脚并用的攀附在银白色合金支架上，发出了铛铛！！的明亮响声，向上攀去。
铛铛铛，铛铛铛……
赵聪攀爬的速度不可谓之不快，如猛虎上树，风驰电掣！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就来到了陈风所停滞的地方。难以想象这样灵活的动作，竟是一个三大五粗的胖子做出来的。
“厉害呀！”陈风看着后来居上的赵聪，夸赞道。
闻言，赵聪嘿嘿一笑，尽显憨态。
“你不害怕吗？”陈风又问。
“害怕什么？”
“害怕掉下去啊。我以前第一次爬高架的时候，爬上两三个阶梯就觉得自己不行了。站的太高，感觉再踩几步就要把这高架踩碎了。那时候的我真是太杞人忧天了，高架上一点点的风吹草低都会让我害怕好久。甚至感觉自己踩的地方很不真实，再稍微动一下，就要摔在地上，摔得满头大包……赵聪，你没这种感觉吗？”
赵聪摇头：“没有啊。”说话间，他低头看向地面，两人现在正站在十余米高的空中，地面上的房屋默然间已变得十分矮小。如此悬空的场景是给赵聪带来一丝不真实敢。但他还是从容说到：“我现在只觉得下面的房子好小，我们站得好高，然后……然后，就没别的感受了。”
陈风开玩笑道：“是吗？我倒是觉得，我现在好想跳下去啊！”
赵聪错愕：“诶！！！”
他连忙爬到陈风姐身边，抬手阻止她的行动，劝到：“别……别做傻事啊。”
陈风戏谑笑了，捏了捏赵聪的鼻子，安然解释道：“放心啦，我开玩笑的。继续向上爬吧，要爬到高点，我们才能看得更远啊。”
“嗯。”赵聪欣然答应。
然后，细心伴在陈风的左右，与她一同缓缓攀上了瞭望塔的顶端。
于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登上瞭望塔的顶端，两人坐在几近悬空的支架之上。那份位于高空的孤独感，脚底空荡的虚心感，以及随后者而来的一丝丝恐惧感。都令赵聪感到格外新鲜。
“好高！！！”赵聪俯瞰地面，孩子心性的他忍不住发出赞叹。
一旁陈风，气势则更为豪迈。她丝毫不顾自己小腹处的剧烈疼痛，对着空旷的天空大喊道：“噢噢噢！！！！！”
“怎么样？”她开怀大笑，问到赵聪：“这地方不错吧。”
“是啊！好棒！”赵聪天真烂漫回复。
瞭望塔很高，足足有八九十米！是凌驾于这座城市中所有建筑物的『高』！因此两人站在它的顶端，那视野也是极佳的！
只需放眼望去！这世间的一切景色，便会顿时在赵聪的眼中彰显！！
何其壮观！又何其悲凉！
好似一副浓墨重彩，颜色深沉的画卷！令人看了不禁沉醉进，它所展现的末世之中！
……
画卷的上方是天！沉默压抑，云层阴翳的天！
画卷的下方是地！焦黑贫瘠，尽是废墟残骸的地！
画卷的最左边是巍峨磅礴黑色肃杀的绝壁！它无边无际，不知有几万米高，也不知延绵了几十万米远！它简直就是这世间最巨大的事物！令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却又难以凭借着肉眼将它的全貌装下！
而在这绝壁下方的一角，画卷中的一小抹色彩之中……才是赵聪他们现在所身处城市。被天空大地所夹杂着，在巨大绝壁的对比之下！明明是万家灯火的房屋，却比天上的星星都要小！密布在这荒凉，贫瘠的废土之上，被远处无尽的废墟残骸所包裹。像一片苔藓，渺小无力，却又生生不息！顽强存活！
这就是画卷的全貌……这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全貌！
赵聪看见了这些，忍不住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惊讶不已。可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耳畔的风悄悄的吹着，肆意卷起了他的衣角。
陈风踩着金属支架，颤颤巍巍的走到了他的身边。踮起脚，伸出手指，陈风将陷入惊讶中的赵聪戳回神来，说到：“你不是想看居民区的房子吗？”
陈风又伸出手指，指向城市中的一方：“你看那儿，那些红墙白瓦的小洋房就是居民区。”
赵的聪视线顺着陈风手指的方向蔓延，在越过混乱的贫民区，繁忙的工厂区后，他终于是见到了居民区的模样。清一色的红墙白瓦，四层楼高小洋房建筑。其上竹竿或多或少正晾晒着衣物，其下道路宽阔，交通便利。只不过是看了一眼，赵聪便能明显感觉到居民区与贫民区的差距。
前者朴素舒适，后者拥挤杂乱。两者之间相互比较，就好似云泥之别，差距过大，令人感到诧异。
“怎么样？”陈风问到。
“感觉……感觉，居民区的房子都好好看啊。”赵聪如实回答。
“是啊。”陈风也在看居民区，眼神中充满了向往……
赵聪又问：“为什么，贫民区与居民区有这么大区别呢？”
陈风苦中作乐，笑着答到：“因为资源不够啊……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在贫民区中生活的，都是些老人或者是残疾人，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更好的资源就应该给更优秀的人们来使用。就像居民区的人们，他们年轻气壮，才华横溢。自然是更有资格，去享用更好的资源咯。”
赵聪听得似懂非懂，点点头说到：“是这样啊……”
他又问：“那……那个是什么？”
说话间，他抬起手指，指向了那道占据大半边天的绝壁。
陈风：“你是说『破釜之堤』啊。”
赵聪：“对！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陈风：“这个我不太清楚，因为『破釜之堤』是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建造好了的。嗯，听说是用来抵御那边的虚妄。”
赵聪疑惑：“那边的虚妄？”
陈风努起嘴巴：“这个你可就别问我咯。我也不清楚那边的虚妄，究竟是什么。”
赵聪又问：“那，这么大一堵墙，人们究竟是怎么把它修起来的呢？”
陈风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诶……”赵聪轻声抱怨。
陈风则不以为然：“破釜之堤，这么大那肯定就人修起的咯。不过它究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虚妄的逆天表现……这都是没法定夺的事情。不过现在有一点是我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破釜之堤是我们人类的绝境，是最不可以让步的地方！我们东部地区所有人，会拼死守护住这堵墙的？”
赵聪不解，问到：“为什么呀？”
陈风：“因为这里是我们仅有的家园了啊。”
“哦。”赵聪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能感受到陈风话语中的坚决与深沉。于是他默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风：“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赵聪摇头。
陈风笑着提议：“要不要看看军营区？”
“军营区？”听闻此话，赵聪稍稍从失落中提起了一丝兴趣。他依旧孩子心性的答到：“想看看。”
“就知道你想看。”陈风伸出手指，薰然给赵聪指明了军营区的方向。
在那个方向，东部战区的最后，最重要的一处板块，被填补到了画卷之上。同时那个方向也成了赵聪一生最重要的地方，是他矢志不渝，从不偏移的指针。
那里是绿色军营！
那里是红色赤血！
无数战士们在那个方向，辛苦磨炼自身！
砥砺意志，野蛮体魄！矢志不渝，壮哉长号！
无需多言，那里便是守护人们最坚硬的城墙！那里便是包围家园最锋利的刀刃！那里有着无数军人砥砺前行！那里令赵聪心生无限向往。
赵聪看向那儿。
一眼万年，从此万劫不复……
他看呆了！远远的，就被军营中战士们训练时的那股气质所震撼到了！
“赵聪，赵聪……”陈风在他耳边呼唤了好几声，他也没能活过神来。
只当他的耳朵被陈风揪得发红时，赵聪这才幡然醒来看着陈风。
陈风满意的笑了笑，问到：“赵聪，你想去当兵吗？”
……
赵聪在于老头的带领下，走进了道路一旁的铁皮小屋中。刚进屋，于老头便将一条整齐叠放，满是补丁的厂裤扔到了赵聪手中。
说道：“先把裤子穿上吧！你虽然是个男孩子，但光溜溜的，被旁人看了总归是不好的吧。”
“嗯，”赵聪点头应承，接过长裤，轻声向于老头道谢说道：“谢谢你啊，于老头。”
于老头：“小事罢了。”
语罢，赵聪倒是没急着穿裤子。而是一脸好奇的将后者平举，前后翻看了一番。长裤很干净，用的是很宽松的面料。颜色灰白，有些被洗得褪色的感觉，闻起来没啥味道……就是补丁太多了，一块叠一块的缝在裤面上，以至于整条裤子看上去，颜色都有几分驳杂。
对此……
赵聪自然是没有半分嫌弃。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审美观。裤子而已，能穿上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于是，不在乎裤子品相好坏与否的赵聪，很自然的，就在焦土地面上坐了下来，伸出肉乎乎的大腿来，拢进裤腿里。
不时，他便艰难的站起身来，咧着嘴说道：“于老头……这裤子有点紧啊。”
于老头闻声，扭过头来看向赵聪。上下打量了一番赵聪现在的模样后，他无奈说道：“确实……唉，没办法，你现在体格太大了，将就着穿吧，等下周我再带你去物资分配点，领一身大套衣裳来吧。”
“嗯。”赵聪闻言又是一阵感激：“谢谢你啊，于老头。”
于老头：“小事而已，小事……”
说罢，于老头便继续埋头于箱箱柜柜之中，打算找出一件合适赵聪穿的衣裳来。
叮叮当当，乒乒乓乓……
其实，于老头扔给赵聪的这条裤子可真不算小了，毕竟是他曾经当兵的儿子穿过的。给贫民区里常人穿已是十分显大了。只是现在穿它的人是赵聪，是一个身高两米五有余的超级壮汉！本来还算松垮的裤子，穿在赵聪身上，却像是穿着一条隔年的七分裤；裤口勒进温软的肉中，裤身裤腿紧绷，令赵聪行动不便，有一股强烈的拘束感。别说走路了，现在的赵聪，就是蹲下起立这两个动作，做起来都十分麻烦！
是故，赵聪出门走走是没可能了。只能趁此机会，在于老头家的铁皮房屋中，好好观察一番咯。
狭小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锈腐的古怪气味；嗯——应当是参差不齐的陈腐木棍支柱，与锈迹斑驳的铁皮屋面长年累月散发出的……房屋被空间不大，于老头却还在摇摇欲坠的四壁旁堆放着，数不胜数的尘封物件。搞得赵聪在房屋中寸步难行只能悻悻的找一处空档盘腿坐下，靠着房屋铁皮缝隙处透来的丝丝天光，去环顾四周观察房屋内那些尘封物件的模样。
钢筋，木棍，塑料管子……这些长条状的物体被捆扎一起，叠放在墙角，铺上灰蓬蓬的塑料胶布，似乎是能当做硌屁股的长凳使用。
陈旧发朽的木板，青苔黄叶的砖块，潮湿发霉的油纸，叠在另一旁的墙角，整整齐齐的，每一件闻上去都有股别致的气味。
朽木味淡，尘土味重；苔砖无味，却别样清新，倒是夹杂在砖块中的黄叶，有股轻柔的干枯甜味……发霉的油纸？赵聪并没去闻，但隔着几米远，油纸上沉闷微醺的霉味，就萦绕在他的鼻尖——这些纸，想必是放了许多年的吧
赵聪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眉头微挑，在沉闷的霉味中，他似乎嗅到了一抹别样的气息——清新，舒适。
这气息！
一瞬间便能与面前，这房屋中的一切陈腐事物区分开来！更是与屋外，那别样潮湿闷热的刺鼻气味截然不同！
它究竟是什么？
怀揣着好奇心赵，聪缓缓朝气息的源头走去。
啪，啪，啪。肉乎乎的光脚踩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侧身穿过两堆叠放事物的中央，来到一处透光的墙角前……赵聪两眼放低，看向地面，不禁露出欢喜的表情。像极了一个找到了宝藏的孩子！
赵聪终于在此发现了，那一抹清新气息的来源——在破旧的瓦盆中，平铺着赵聪从未见过的湿润黑色泥土。别致的泥土芬芳，只要轻轻一闻便能与房屋内外，毫无生机的黑色焦土区别开来。
然而，真正吸引赵聪注意力的重点，却并不是这泥土！而是一株被根植在泥土的别样事物——翠绿的枝叶，顶上结出饱满骨朵。脆嫩的身躯，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在这毫无生机的世界中肆意生长，以至于每一片绿叶上的纹路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那么的好看，引人注目！
“这是……什么呀？”赵聪忍不住发问。
“什么？我来看看”于老头放下手中的事，走到赵聪身边。看着这大小伙子所指的事物，他随即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回答赵聪：“是花呀。”
“花？”赵聪不解，继续问道：“那是什么？”
“嗯～这个有些难解释啊。”面对面前这个好奇宝宝的提问，于老头心里没有半点敷衍。他稍稍思考了一会儿，才对赵聪说道：“花的话……赵聪你就把它理解成一种很漂亮很漂亮的东西就好了！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从这株小草的鼓包中绽放开来。带着迷人的香气，以及这个世界上难以再见的艳丽的色彩。花就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事物。”
“这么厉害吗？！”听着于老头的描述，赵聪的反应有些激动。他连忙将肥嘟嘟圆脸，凑近到了含苞待放的嫩芽面前，想近距离观察一番后者。
却被于老头抬手阻止。
于老头小心翼翼抱走瓦盆后，对赵聪说到：“赵聪你可小心点，这可是我的宝贝！整个东南战区可都没这么漂亮的花了。别把脸凑这么近看！万一发生了什么磕碰这该怎么办啊。”
赵聪闻言，后知后觉将头抬起，憨笑着对于老头道歉：“对不起啊于老头，是我太草率了。下次我不会再这样看了。”
“那就好。”于老头放下花盆，挥挥手，继续回到房屋的那一角，转身朝装衣服的箱子走去，继续翻找给赵聪的衣物。
尘封的箱子被打开，其中整齐码放的杂物，被于老头那满是岁月斑驳痕迹的手给拨开，发出了窸窸窣窣形形色色的声响。
“赵聪，你说你失去记忆了，那你还记得虚妄是什么吗？”
赵聪摇头表示不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呀？”
虽然，从赵聪来到这座城市开始，身边的人们就一直在对他说有关虚妄的话语。可赵聪对此真的是不知所云，不知所以啊！听不懂别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他也很郁闷啊。现在，于老头愿意主动提起这个神秘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赵聪也可以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些这个悲惨末世的样貌了。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虚妄是啥，”于老头语气有几分无奈，背对着赵聪向少年娓娓说道，这名为『虚妄』事物的由来……
“以前……嗯，就在四十年前吧。这个世界上突然发生了一场十分非常恐怖的灾难！！！一只神秘，强大，超乎人们想象的怪物，突然出现在了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上空！那是人们有记录以来的第一只虚妄，也是人们有记录以来的第一只特级虚妄！它的名字叫做『核弹头』。是我们人类的噩梦！没有一丝丝防备，也没有一点点预兆，『核弹头』就向地上的所有生灵们发起攻击来！成千万上亿的核弹如雨点般，被它的双臂挥洒扔向全世界，因此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了。幸存下来的人们也过不上好日子，只能在末日的废墟上苟延残喘……就像现在。”
于老头终于是找到了那件，他儿子穿过的衣服，把它扔到赵聪面前，示意赵聪穿上后。
他继续说道：“自那以后，名为『真实虚妄』的可怕灾难就在这个世界上蔓延开来了。而那些在灾难伊始中，被『核弹头』所杀死的人。也就此受到了虚妄力量的影响，死而复生，变异为了残暴嗜血的怪物，转而去攻击幸存的生者。凡是被这些怪物所攻击到的人或生物，都会受到虚妄感染，因为情绪的不可控制，最终变为他们想象之中的怪物……而这些怪物，就被我们称之为『虚妄』。”
“『真实虚妄』这场灾难的名字，也便是就此得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赵聪的心境有些惆怅。于老头的话语中有好多名词他都听不懂，但这，并不能妨碍他理解『真实虚妄』的故事。
有很多人死了！
都是被于老头口中，这名为虚妄的事物害死的！
它好坏啊……
很显然此时此刻的赵聪，还未真正知晓『真实虚妄』的恐怖骇人之处。在今后的旅途中，他必会因此历经无数的苦难，心生无尽的懊悔与自责。
——————
“把上衣穿起来吧，”于老头指了指赵聪手头的衣服，“试试看，合不合身。”
“哦。”赵聪轻声答复，随后便将手中那件干净，但依旧打满补丁的破布衣物拢在身上……果不其然，这衣服非常不合身；穿在正常人身上时，这件衣服还可以作一件勉强的能穿的衬衫使用。但穿在赵聪身上……纽扣之间便隔着赵聪白皙透红的肌肤，那是一段非常遥远的距离，以至于赵聪根本扣不上扣子，只能无奈将它当做小夹克穿戴了。
“有些……太紧了。”赵聪向于老头诉苦道。
“哈哈，”于老头一笑了之：“你小子，有的穿就不错了。”
……
之后，两人间的声音重归缄默，不知道该去聊些什么。房屋外时不时且响起远方风的声音。萧瑟幽咽，好似有鬼魅在远方山野中哭丧哀嚎。令人听着揪心难受。
“嗯，于老头这会儿没什么事，要我来帮忙做的吗？”赵聪闲的有些心慌。
“没有哦，”于老头摇头说：“种菜的时期刚过，现在这贫民区中也没什么大工程要干。再加上赵聪你刚来这个地方，一个合法的身份都没有，就更别谈去工厂里工作了……总结下来，赵聪你现在还真就是无事可做。老实待几天吧，我会替你向别人要一份工作来的。”
“这样啊……”听到答案，赵聪圆嘟嘟的脸蛋上，不禁浮现出失落神色。他是真心觉得，就这样闲暇下来无事可做，有些难受了。赵聪的身体中好似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驱动着他自己，要他去劳动，去帮助他人。
若是不，那他便会觉得心烦意乱，度日如年。这……可真是个奇怪的信号啊。
……
不多时，家门外来了两个人，是一老一少两名女子。老的那位外貌和蔼，面黄肌瘦，是一名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婆婆。
而年轻的那位女子，身形也是同样的消瘦。配合上小麦般肤色，真是像极了一根笔直竖立的秸秆，瘦弱但是坚强。
门外风声大作，狂风顷刻间吹乱了年轻女子的发髻，而她却未做动作整理，向连忙将身旁的老妪，送入房屋庇护中。而后才对屋内的于老头说到：“于老头，上午好啊。”
“陈风？你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
年轻女子爽朗笑道：“听说你家来新人了，我过来看看。”
说话间，她走到了赵聪面前，极力踮起脚来，捏了捏赵聪脸蛋，问到：“你就是新人吧？叫什么名字？”
“赵聪。”赵聪并不反感女子手上的动作，不加以阻止。甚至在报出名字后，他还稍稍低下身来，以便女子捏脸捏的舒服些。
年轻女子见状，也是面露喜色，回道：“我叫陈风，今后我们就是挨着一起邻居咯！请多指教啊。”
赵聪点头“嗯。”
陈风这才松开手来，笑道：“肉肉的手感真好，你现在几岁啊？”
赵聪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陈风对赵聪的回答，稍稍感到惊诧，但也没维持太久。毕竟这是个末世，因为疲于奔波苟且活命，所以忘记了年月日的人也不少。她猜想赵聪就是其中之一吧。
陈风绕着赵聪走了一圈，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面善的大胖子，说：“你看着还挺年轻的，应该比我小。”陈风向赵聪招招手，爽朗笑道：“来叫我一声陈风姐。”
赵聪有些不习惯陈风的热情，脸色有些犹豫腼腆，但还是乖乖的叫到：“陈风姐。”
“嗯～”陈风很满意，踮起脚来，摸了摸赵聪的头发，豪迈说到：“好！我认你这个小弟了，以后在这贫民区中，就由我陈风来罩着你。遇到什么事，你尽管报上我的名字就好了！”
“有什么用吗？”赵聪好奇
“没什么用。”陈风理直气壮的回道。
赵聪：“呃……”
陈风：“不过叫出我的名字后，只要距离够近，我都是会来帮你的。”
“这样啊。”赵聪心中微喜，顿时觉得陈风姐，真是个不错的人呐！
后续，两人间便没再谈话了。
陈风转身，走到于老头的面前，从手臂上提着的麻布口袋中，拿出一叠油纸包裹的事物，递给后者说到：“呐，于老头这些给你。”
于老头接过油纸包袱，拆开一处小角查看——在那黄色油纸中，装着的事物。外表为黄褐色，质地看似由松碎细沙组成，实则十分结实坚硬！难以掰动……外加上它若有若无的麦香味。
嗯？！
这竟然是一叠粮食！！
于老头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想将手中的事物推辞掉，匆匆说到：“这！不不不，我不能收！！”
此时正值末世，物质匮乏，资源短缺！东部战区政府现用的政策，乃是计划经济体制！即通过政府权力，全面干预和管理国民经济各部门，通过指令性计划集中进行资源配置以及社会生产活动。
在这样的高压政策之下，每家每户能领到的食物与物资都是有限的！他于越阳又怎敢拿下这份来路不明的食物呢？！
而面对于老头的推辞，陈风又固执的推了回去，她的婆婆也在此刻开口解释道：“老于你就收下吧，这些都是街坊邻居凑起来送给你的。毕竟你家现在多了个大胖小子，粮食补给上，第一周肯定会有些吃紧。收下这些，也能稍稍缓和些吧。”
“……”于老头一时沉默，扭头看了一眼赵聪，看着这孩子一脸憨呆的模样(๑ŏ﹏ŏ๑)，无奈于老头把那叠粮食接了下来，补充说到：“真是……我代这孩子谢谢大家了。唉……看了，今后我得去做些来补偿大家咯。”
“赵聪，你过来。”
“嗯。”
“介绍一下，这位是陈风，刚才你俩已经认识过了。她身边这位老婆婆呢，你就管她叫刘婆婆吧。她俩是我们的邻居，今后你可要跟她们好好相处啊。”
“嗯。”赵聪点头，欣然答应。
“那好，”于老头继续说道：“既然你今天闲着没事干的话，那待会儿，你在这贫民区中到处走走逛逛，去认识一下这里的街坊邻居吧。说不定还能帮上他们什么忙呢。”
“好呀！”听着有事可干，赵聪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
身旁的陈风更是毛遂自荐：“那今天就姐来给你带路吧。”
陈风的话，赵聪自然是乖乖听从的。
两人就这样组好了队，赶忙朝屋外走去。
————————
天色依旧是阴沉的，灰蒙蒙的，一眼望去，竟分不清究竟云的形状。这样的天空中就更不谈飞鸟的踪迹了，空阔而寂寥，若不是远方，高耸入云的黑色城墙还占据着视线的大半，那还真叫人模糊天与地的风景呢……小心一个恍惚就“走”到天色中去。
屋外小路绵长复杂。有的逼仄狭小，路两旁的铁皮房屋挨得很近，只容得下一人通过，像赵聪这种体格巨大的人，只有侧身收腹才能勉强通过。而有的道路，却是十分宽敞空阔。道距七八米，路途长且远。路面平整荒凉，满是焦土被碾碎后的细沙。每有狂风吹过，便会带起阵阵黄沙飞舞。
十分萧瑟。
此时正值上午，贫民区中的大多数人们都已经去工厂区，种植区工作。留守家中的人寥寥无几。
即便如此，陈风也是饶有兴致地，指着一间间房屋，向赵聪介绍道：“这间是牛大伯的屋子，他经常会搞一些木工小玩意，很好玩！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等他下午回家时，找他要一个。”
“对面那家马大伯的屋子，他跟牛大伯是对欢喜冤家，经常吵架拌嘴，喜欢雕刻石头。你若是拿好看的石头跟他换的话，他应该会给你一个小摆件把玩。”
“再隔壁那家，就朱爷爷的家了。他功夫很厉害！只可惜现在断了一只手，以后他也不能陪别人练武了。”
“后边那家，是何婆婆的家。她很会裁剪衣服的，想要改衣服的话，可以找她帮忙。”
“还有……还有……”
“都是些老人啊……”赵聪感慨。
“是啊，”陈风面露少许苦涩，说到：“贫民区中的居民们大多数都是些老人，残疾人……他们若非如此的话，又怎会被派来这贫民区呢？”
“嗯？！”赵聪感到疑惑：“难道来这贫民区，还要有什么条件吗？”
陈风解释称：“算是吧……毕竟，这贫民区专门就是拿来给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人士居住的。”
赵聪面露疑色：“？”
陈风知道赵聪是新来的人，不熟悉这东部战区中的事物。于是她耐心向后者解释道：“老年人，残疾人因为身体原因，产能远远比不过那些生龙活虎的年轻人。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再去占用那么多，那么好的社会资源。在战区政府的调配下……嗯，也算是众望所归吧。太过年老的人们，以及在部队中受过伤的残疾军官们。都半推半就的，被派来了这贫民区中生活。”
说话间，陈风带着赵聪，继续在这阡陌交通的贫民区中瞎逛，不时便来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广场。
赵聪这时提出疑问：“残疾人……可，陈风姐，你看着不像是个残疾人啊？”
“是残疾人就得表现出来啊？！”陈风稍稍有些气愤。她将单薄的衣服撩起一角，把自己紧实苗条小腹暴露在了赵聪目光之下……！！！
赵聪顿时惊骇！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陈风姐的小腹上，竟有着一道切口整齐，深度可怖的伤疤！一大块皮肉被从她腹部生生割了下来，其之下的肌肉组织更是生生暴露在了气味刺鼻的空气之中，流出血液凝结出深红色的血痂！
这伤疤……好痛！
光是看着就觉得好痛！赵聪忍不住眉头紧锁，仿佛自己的腹部也出现了一道同样恐怖的伤口，引得这身躯隐隐作痛。
“这……”赵聪想说些什么话来，却因为嘴巴笨拙，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话语来。
“这是我以前，在执行某项任务时，不小心被虚妄弄出的伤口。幸亏我当时的队友眼疾手快，一刀把伤口边缘的肉都砍了下来。我这才幸免于难，没被虚妄感染。”说这话时，陈风的眼中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她回忆起了，那时那场战斗的惊险恐怖，也回想起了，那时那些战友如今已不在人世了。不禁悲伤叹气：“唉……”
“这下，赵聪你知道我伤到哪了儿吧。”
“嗯嗯嗯！！！”赵聪被吓到，连连点头。
陈风走到空旷广场的中央，指着不远处一座水泥建筑说到：“那是锅炉房，是贫民区中打水的地方。有热水，也有冷水，以后要打水就来这儿吧。”
赵聪：“嗯。”
——————
离开广场，继续刚才的话题，陈风说：“整个东部战区，一共被分为八个区块，它们分别是感染者区，贫民区，工厂区，种植区，军营区，净水厂，采矿区以及居民区。”
“而我们贫民区，就是夹在感染者区域与工厂区域间的缓冲地带。只要有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在这儿挡着，那虚妄们就别想冲进居民区，去为非作歹。不过作为感染者们的邻居，贫民区里的人们，对感染者们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感染者？”赵聪挠头，又有他不懂的新名词出现。
陈风闻言，佯怒！挤眉弄眼的搓了搓赵聪的肚皮，解释道：“你呀！名字叫赵聪，说话做事怎么就这么笨呢？连感染者都不知道……唉，听好了！所谓感染者，就是那些被虚妄感染，却又因为自身意志力顽强，能抵挡住虚妄变异的人啦！”
赵聪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他们岂不是住的比我们还外围！”
陈风：“这是当然！毕竟每一位感染者，身体都有着虚妄能量的加持，力量都是远超于常人的！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就是人类，在与虚妄正面战场上的主力军，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哦！”赵聪欣然：“那他们好厉害啊！”
这时陈风却忽然面色一沉说到：“没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赵聪你得知道，每一位感染者，都是一颗定时炸弹！他们的意志力，虽然能暂时压制住虚妄能量的侵蚀。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们终将会变成虚妄！变成嗜血的怪物……感染者们，都是群可怜人啊。”
“……”赵聪沉默无语，内心中一，是被这感染者们注定悲惨的命运所惊到，二，是被这广阔世界复杂且庞大的设定震撼。
虚妄……好恐怖！
赵聪只是听过了，陈风与于老头，关于『真实虚妄』的几句描述。内心便对这恐怖神秘的事物，感到深深忌惮。
赵聪处世未深，心思纯洁。
于是复杂驳杂的大世界，总是很容易在他这张白纸身上染上颜色。就比如现在，赵聪已是深知——虚妄好坏！！！
随后的时间里，陈风便带着赵聪四处观望。去了贫民区的边缘，看了看墙外荒凉破败的感染者区域。
表情凶凶的持枪士兵们看到了他俩，急忙劝退道：“你们两个来这儿干嘛？很危险的！快走快走！”
陈风出言解释：“这孩子是新来的人，我带他在战区中四处转转，好熟悉一些道路。”
守卫士兵：“这样啊。那，那个胖小子，今后你可别离这里太近啊。很危险的！稍微看看，就赶紧走吧。”
赵聪点头答应：“嗯。”
……
又走去了宽阔道路的尽头，听到了巨大厂房内，金属相撞振鸣的声音。
叮叮铛——叮叮铛——
满身污泥油渍的工人大叔看见了他俩到来，徐徐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热情打招呼道：“哟！陈风你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陈风说：“我是带这个新来的小子，来这儿参观一下的。”
大叔说：“这样啊。”
他转头问到：“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赵聪回答：“赵聪。”
大叔指了指，自己身后工人们挥汗如雨的劳动场景，说：“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下，来我们这儿工作？”
赵聪不假思索，连忙回答：“可以啊！”
正巧！这会儿他正闲着无事可做呢！能陪工人们一起在这工厂中劳动，赵聪也是很喜欢了！
之后，若不是陈风理性拒绝了大叔的邀请，连忙拖走了赵聪。这傻孩子怕是会在这工厂内热火朝天干到天黑吧！
……
随后，两人还去了羊肠小道那一方。那里地图辽阔，田地井然。衣装朴素的人们正在田野中晃悠，有的在除草，有的在浇水施肥，很是悠然。
这次轮到陈风先开口了，她热情的招呼道：“哟，柳大娘要帮忙吗？”
柳大娘笑着，摇头拒绝：“不用了，陈风。你自己先好好休息会儿吧。”
“哦！”陈风应允。然后抓着赵聪的大手，就带着他在田埂小路上，四处游走，与那些在田野中务农的人们，好好打了个招呼。询问了，他们是否要接受帮助。
当然，他俩得到了回答都是一句“不了”。
……
最后，两人又回到了先前那处广场。
陈风接过一捧水，小饮一番后，问到赵聪的感受：“感觉怎么样？这一趟走下来。”
赵聪沉思片刻后，如实回答道：“嗯～是个很温柔的地方呢。”
陈风对这答案感到意外，笑问：“有吗？”
赵聪回答：“有的！感染者区域边缘的守卫也好，工厂区的工人们也好，还有田野里面的农民们，他们说话都好友善啊。总是面带笑意，好温柔啊。”
陈风对赵聪的话，后知后觉：“这么说来……确实！”
她有问到：“那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赵聪：“嗯？～居民区？”
陈风：“那儿啊……”
听到陈风口中犹豫的拖长音，赵聪不解：“……不能去吗？”
陈风安心的笑道：“能去，能去！只不过去那里挺麻烦的。路有些远，往返一趟你可能就得错过午饭咯。”
赵聪神色稍稍有些失落：“是这样啊……”
见状，陈风连忙出言补救：“不过赵聪，你若是实在想去看的话，我这里有个好去处。跟我来。”说着陈风又一次牵住了赵聪的手，朝着广场一角的小道走去。
“陈风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带着期待与疑惑，赵聪跟随陈风穿街过巷，跑过十数条街道。渐渐的周围人烟气息变得稀少了，环境也逐渐变成了人们不能居住的模样。肉眼所见的平民窟房屋也变得更加破旧，甚至是完全不具备房屋的形状。锈铁与朽木东倒西歪的坍塌在地面上，其中白的，红的，黑的……各种颜色的塑料布袋，蒙上褐色的灰尘，杂乱的，四散在房屋里外；风一吹，便会随前者一起舞动，发出哗哗的声响。
风吹云动，两人头顶上那片压抑至极的天空中，阴翳的云，像是被墨块晕染了一般，逐渐暗淡下来，本就灰蒙蒙的天色，此时竟蓦然透露出几分静谧的深蓝色。平民窟中原本喧闹的声音，竟在这阴翳天空的映衬之下愈发变得平静。就连方才还在灼灼呼啸的风，也改变了吹的方式……不吹来刺鼻的气味，不吹动斑斓颜色的塑料，只是在两人耳畔窸窸窣窣刮着，有点萧瑟神秘。
来到目的地了！
两人最终驻足在一处荒废的高塔面前；银白色的塔身，腰身处被未知的巨物砸弯倾斜，但却丝毫不减其给人坚固，高壮的感觉。银白色合金支柱，是这高塔唯一组成材料，鳞次栉比的密布在塔身的每一处位置……若是看它的人有心去分辨的话就能观察到，位于塔底巨大支柱相连在一起的水泥地板，已经发朽，被岁月磨的松散了，布满裂痕。而组成塔身的银白色合金，却丝毫没有生锈的痕迹，依旧在阴沉的世界中，用它坚硬的躯体熠熠生辉！
赵聪被眼前的景色震撼，高呼：“这……这！！！”
陈风给出答案：“这是东南战区内，以前的一处瞭望台，足有八九十米高！爬上它的顶端，就可以把战区内大大小小的景色全数浏览了！”
她走到高塔的塔底，手脚并用登上数个台阶后，低头问到：“怎么样？赵聪你敢爬上来吗？”
“嗯！我敢。”赵聪点头，动作没有一点不含糊！大步流星走到了荒废瞭望塔的下方，跟在陈风的屁股后面。手脚并用的攀附在银白色合金支架上，发出了铛铛！！的明亮响声，向上攀去。
铛铛铛，铛铛铛……
赵聪攀爬的速度不可谓之不快，如猛虎上树，风驰电掣！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就来到了陈风所停滞的地方。难以想象这样灵活的动作，竟是一个三大五粗的胖子做出来的。
“厉害呀！”陈风看着后来居上的赵聪，夸赞道。
闻言，赵聪嘿嘿一笑，尽显憨态。
“你不害怕吗？”陈风又问。
“害怕什么？”
“害怕掉下去啊。我以前第一次爬高架的时候，爬上两三个阶梯就觉得自己不行了。站的太高，感觉再踩几步就要把这高架踩碎了。那时候的我真是太杞人忧天了，高架上一点点的风吹草低都会让我害怕好久。甚至感觉自己踩的地方很不真实，再稍微动一下，就要摔在地上，摔得满头大包……赵聪，你没这种感觉吗？”
赵聪摇头：“没有啊。”说话间，他低头看向地面，两人现在正站在十余米高的空中，地面上的房屋默然间已变得十分矮小。如此悬空的场景是给赵聪带来一丝不真实敢。但他还是从容说到：“我现在只觉得下面的房子好小，我们站得好高，然后……然后，就没别的感受了。”
陈风开玩笑道：“是吗？我倒是觉得，我现在好想跳下去啊！”
赵聪错愕：“诶！！！”
他连忙爬到陈风姐身边，抬手阻止她的行动，劝到：“别……别做傻事啊。”
陈风戏谑笑了，捏了捏赵聪的鼻子，安然解释道：“放心啦，我开玩笑的。继续向上爬吧，要爬到高点，我们才能看得更远啊。”
“嗯。”赵聪欣然答应。
然后，细心伴在陈风的左右，与她一同缓缓攀上了瞭望塔的顶端。
于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登上瞭望塔的顶端，两人坐在几近悬空的支架之上。那份位于高空的孤独感，脚底空荡的虚心感，以及随后者而来的一丝丝恐惧感。都令赵聪感到格外新鲜。
“好高！！！”赵聪俯瞰地面，孩子心性的他忍不住发出赞叹。
一旁陈风，气势则更为豪迈。她丝毫不顾自己小腹处的剧烈疼痛，对着空旷的天空大喊道：“噢噢噢！！！！！”
“怎么样？”她开怀大笑，问到赵聪：“这地方不错吧。”
“是啊！好棒！”赵聪天真烂漫回复。
瞭望塔很高，足足有八九十米！是凌驾于这座城市中所有建筑物的『高』！因此两人站在它的顶端，那视野也是极佳的！
只需放眼望去！这世间的一切景色，便会顿时在赵聪的眼中彰显！！
何其壮观！又何其悲凉！
好似一副浓墨重彩，颜色深沉的画卷！令人看了不禁沉醉进，它所展现的末世之中！
……
画卷的上方是天！沉默压抑，云层阴翳的天！
画卷的下方是地！焦黑贫瘠，尽是废墟残骸的地！
画卷的最左边是巍峨磅礴黑色肃杀的绝壁！它无边无际，不知有几万米高，也不知延绵了几十万米远！它简直就是这世间最巨大的事物！令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却又难以凭借着肉眼将它的全貌装下！
而在这绝壁下方的一角，画卷中的一小抹色彩之中……才是赵聪他们现在所身处城市。被天空大地所夹杂着，在巨大绝壁的对比之下！明明是万家灯火的房屋，却比天上的星星都要小！密布在这荒凉，贫瘠的废土之上，被远处无尽的废墟残骸所包裹。像一片苔藓，渺小无力，却又生生不息！顽强存活！
这就是画卷的全貌……这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全貌！
赵聪看见了这些，忍不住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惊讶不已。可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耳畔的风悄悄的吹着，肆意卷起了他的衣角。
陈风踩着金属支架，颤颤巍巍的走到了他的身边。踮起脚，伸出手指，陈风将陷入惊讶中的赵聪戳回神来，说到：“你不是想看居民区的房子吗？”
陈风又伸出手指，指向城市中的一方：“你看那儿，那些红墙白瓦的小洋房就是居民区。”
赵的聪视线顺着陈风手指的方向蔓延，在越过混乱的贫民区，繁忙的工厂区后，他终于是见到了居民区的模样。清一色的红墙白瓦，四层楼高小洋房建筑。其上竹竿或多或少正晾晒着衣物，其下道路宽阔，交通便利。只不过是看了一眼，赵聪便能明显感觉到居民区与贫民区的差距。
前者朴素舒适，后者拥挤杂乱。两者之间相互比较，就好似云泥之别，差距过大，令人感到诧异。
“怎么样？”陈风问到。
“感觉……感觉，居民区的房子都好好看啊。”赵聪如实回答。
“是啊。”陈风也在看居民区，眼神中充满了向往……
赵聪又问：“为什么，贫民区与居民区有这么大区别呢？”
陈风苦中作乐，笑着答到：“因为资源不够啊……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在贫民区中生活的，都是些老人或者是残疾人，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更好的资源就应该给更优秀的人们来使用。就像居民区的人们，他们年轻气壮，才华横溢。自然是更有资格，去享用更好的资源咯。”
赵聪听得似懂非懂，点点头说到：“是这样啊……”
他又问：“那……那个是什么？”
说话间，他抬起手指，指向了那道占据大半边天的绝壁。
陈风：“你是说『破釜之堤』啊。”
赵聪：“对！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陈风：“这个我不太清楚，因为『破釜之堤』是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建造好了的。嗯，听说是用来抵御那边的虚妄。”
赵聪疑惑：“那边的虚妄？”
陈风努起嘴巴：“这个你可就别问我咯。我也不清楚那边的虚妄，究竟是什么。”
赵聪又问：“那，这么大一堵墙，人们究竟是怎么把它修起来的呢？”
陈风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诶……”赵聪轻声抱怨。
陈风则不以为然：“破釜之堤，这么大那肯定就人修起的咯。不过它究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虚妄的逆天表现……这都是没法定夺的事情。不过现在有一点是我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破釜之堤是我们人类的绝境，是最不可以让步的地方！我们东部地区所有人，会拼死守护住这堵墙的？”
赵聪不解，问到：“为什么呀？”
陈风：“因为这里是我们仅有的家园了啊。”
“哦。”赵聪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能感受到陈风话语中的坚决与深沉。于是他默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风：“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赵聪摇头。
陈风笑着提议：“要不要看看军营区？”
“军营区？”听闻此话，赵聪稍稍从失落中提起了一丝兴趣。他依旧孩子心性的答到：“想看看。”
“就知道你想看。”陈风伸出手指，薰然给赵聪指明了军营区的方向。
在那个方向，东部战区的最后，最重要的一处板块，被填补到了画卷之上。同时那个方向也成了赵聪一生最重要的地方，是他矢志不渝，从不偏移的指针。
那里是绿色军营！
那里是红色赤血！
无数战士们在那个方向，辛苦磨炼自身！
砥砺意志，野蛮体魄！矢志不渝，壮哉长号！
无需多言，那里便是守护人们最坚硬的城墙！那里便是包围家园最锋利的刀刃！那里有着无数军人砥砺前行！那里令赵聪心生无限向往。
赵聪看向那儿。
一眼万年，从此万劫不复……
他看呆了！远远的，就被军营中战士们训练时的那股气质所震撼到了！
“赵聪，赵聪……”陈风在他耳边呼唤了好几声，他也没能活过神来。
只当他的耳朵被陈风揪得发红时，赵聪这才幡然醒来看着陈风。
陈风满意的笑了笑，问到：“赵聪，你想去当兵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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