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赵妈
晚餐时，玉乔陪老爷走进牡丹厅，已经有大少爷一家和芷菁在此等候了。众人就座，玉乔注意到除了留给二太太的一张座位以外，老爷左手边还多了一张空位。
开饭前，二太太准时就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人。玉乔定睛看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立刻移开了视线。
“哟，长明也来了。”长天先迎接道，“身体好多了吧？”
“是啊是啊，长明来给老爷、还有咱们三太太请安来了。”二太太殷勤地笑着，把儿子推到前面。
长明落落大方地走到长辈跟前，一掀长衫的前裾跪了下去，口中念道：“长明给爹、三姨娘请安！儿子这些天来想清楚了，为了儿女之情辜负父母厚望，还劳烦爹重挑米行重担，实属不孝，恳请爹、娘、三姨娘原谅！”
大家都看向老爷，只见他面色平稳，缓缓地说：“你既然知道悔过了，就起来吧。我想，经历了这件事，你自己也会有新的认识，过两天把米行的事自己担回去，现在起来，坐下吃饭吧！”
长明低着头迅速咀嚼过父亲的话意，朗声应道：“多谢爹，多谢三姨娘！”说完自己立起来，眼眸看向父亲，又有意无意地带过玉乔。
整顿晚饭吃得很平静，但玉乔的心里却极不安定，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她和他早在白天有过奇妙的邂逅，却都颇有默契地晦而不谈了。夜里就寝前，老爷更衣时突然问起玉乔对长明的看法。
玉乔吓得心怦怦跳，只能说：“玉乔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二少爷，能有什么看法？”
老爷觉得有理，自己呵呵笑出来，才说道：“长明这孩子从小聪明，性子又像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也舍得把他送出去磨练磨练。不过这孩子常常太多情，我就怕他在这方面将来会不会造成大麻烦。”
玉乔为她叠好换下的长衫，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瞧瞧大少爷都干得挺好，二少爷更聪明伶俐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老爷放宽了心吧。”
老爷认同地点点头，揽过玉乔的肩膀，一起睡下了。
*********
陶怡专注地在电脑前劈里啪啦地打着字，田大鹏开门进屋的声音，也只是令她抬头瞄了一眼。
“哟，大作家还没睡啊？”田大鹏扔下钥匙，看见她一门心思创作的模样，总想戏弄戏弄。
陶怡轻轻敲下了一个回车，然后朝他翻了个白眼，不过这白眼倒更像个媚眼似的，轻佻婉转。“你有意见啊？”
“我那敢呢！我怕你大作出版、成名人了，就甩了我了。”大鹏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换鞋、脱衣、洗手，不自觉地又伸展了一下身体，揉揉后颈。
陶怡看在眼里，主动停手，走过去给他拿肩敲背。大鹏逐渐放松下来，脸上流露出自在的笑容。
“哎，”陶怡柔声在他耳边道，“星期天有没有空，一起去我姐那儿？他们家的金毛生小狗了，都说很可爱。我知道你不喜欢养狗啦，去看看好不好？”
大鹏微微皱起眉头，咽了咽才说：“你自己去吧。我，那天好像有个宁波的客人要来。”
陶怡也放缓了手劲，不作声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钟，猛地扑嗤笑出声来，推了他一把：“就知道你怕狗，去不了啦！我自己去好了！”说完又走回到电脑前。
原来被盯得莫名紧张的大鹏这才松了口气，赎罪似的说：“那天我先开车送你过去好了。”见陶怡已正襟危坐，不禁取笑：“怎么，又不理我，写书去了？那我先洗澡了，哎，帮我拿衣服啊。”
淋浴的水声哗哗响起，陶怡才打了两个字，发现思维已难以集中，暗里叹口气，进卧室拿他的睡衣去了。
*********
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醒时老爷已经离开了。阳光看起来很好，穿过窗玻璃，照在地板上，暖意融融。肚里咕咕地造反，我草草地吃了阿辛送来的早餐，四色的点心很精致，却并不甚充饥，倒是那五香茶叶蛋更耐饿一些，我连吞了两个。
饭后，阿辛收拾掉了餐盘，我百无聊赖地在屋里打转。若是从前在铺子里，这么晚起床，早被娘骂成什么样了，赶紧地得做活儿，然而现在境况大不同了，我反而想念起娘的骂话来。阿辛说今天大小姐芷菁和她女儿都回来了，可我并不想去凑热闹。
我走到外间，瞧见阿辛正坐在小板凳上衲鞋底，即将收尾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哟，这是给谁家小伙做的啊？”
阿辛唬了一跳，抬起头脸上就红了，啐了一口辩道：“三太太，瞧您说的，这是送给赵妈的，她今天生日。”
“是吗？”
她点点头，埋首衲完最后几针，打个死结，颇有成就感地叹道：“好！紧赶慢赶总算做完了，太太您瞧我做得怎么样？”
我接过厚实的鞋底，捏两下，赞许：“真不错，肯定耐穿！”
“那我这就给她送去。”
“等等，”我想起什么，叫住阿辛，回身进房在衣箱里摸索起来，从绸缎到棉布，心里比画了一阵，最后拿出一匹绛红色的细纱布料，交给她：“把这也给赵妈带去，就说是我的心意。”
“哎，”阿辛答应一声接过去，正要出门，又折回来，对我说：“太太要有空和我一起去，与赵妈热络热络？”
“好啊。”我没怎么想就同意了。
我于是跟着阿辛穿回廊往后院的灶间走去，偌大的孟园在我看来还有些陌生。经过花园时，我瞥见湖心亭里几位女眷正晒着太阳，拉着家常，好似少奶奶绢凤和大小姐芷菁、二小姐芷英。
灶房门口，赵妈正和一个年轻的乡下打扮的女人一起坐在太阳下拣菜叶，看见我们，她站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就迎上来，热情得很：“哟，三太太怎么上这油烟地方来了？”
阿辛应声：“我们太太听说今天您生日，给您送寿礼来了。”说着从随身提的竹篮里取出那匹布料交在我手上。
我转递给赵妈，她连连推辞：“这怎么行呢？您主子还给我送礼，我怎么好意思……”
我原本也不习惯送礼，不觉脸红，只得硬塞进她怀里，殷勤地说：“您这么辛苦，老爷不还得给个红包吗？这点小意思全当我的心意！记得请我吃寿面就是了。”
“这，行！”赵妈捧着细纱布料，脸上笑开了花，回头冲那年轻女人道：“娟，过来谢谢三太太！哦，这是我闺女，叫娟，带着我外孙女从乡下上来看我的。”
“那您外孙女呢？”
“去花园玩了吧。”赵妈回答，猛然想起说：“三太太要不进屋坐吧？”
“哦，不了。我闷得慌，想随便走走的。”我推辞，想起阿辛的鞋底还没送出，便说：“我让阿辛留下来给您打个下手吧，我往花园去看看。”
“好的，谢谢三太太。”赵妈应允，我临走时她补了一句：“一会儿我让阿辛把面给您端房里去！”
开饭前，二太太准时就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人。玉乔定睛看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立刻移开了视线。
“哟，长明也来了。”长天先迎接道，“身体好多了吧？”
“是啊是啊，长明来给老爷、还有咱们三太太请安来了。”二太太殷勤地笑着，把儿子推到前面。
长明落落大方地走到长辈跟前，一掀长衫的前裾跪了下去，口中念道：“长明给爹、三姨娘请安！儿子这些天来想清楚了，为了儿女之情辜负父母厚望，还劳烦爹重挑米行重担，实属不孝，恳请爹、娘、三姨娘原谅！”
大家都看向老爷，只见他面色平稳，缓缓地说：“你既然知道悔过了，就起来吧。我想，经历了这件事，你自己也会有新的认识，过两天把米行的事自己担回去，现在起来，坐下吃饭吧！”
长明低着头迅速咀嚼过父亲的话意，朗声应道：“多谢爹，多谢三姨娘！”说完自己立起来，眼眸看向父亲，又有意无意地带过玉乔。
整顿晚饭吃得很平静，但玉乔的心里却极不安定，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她和他早在白天有过奇妙的邂逅，却都颇有默契地晦而不谈了。夜里就寝前，老爷更衣时突然问起玉乔对长明的看法。
玉乔吓得心怦怦跳，只能说：“玉乔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二少爷，能有什么看法？”
老爷觉得有理，自己呵呵笑出来，才说道：“长明这孩子从小聪明，性子又像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也舍得把他送出去磨练磨练。不过这孩子常常太多情，我就怕他在这方面将来会不会造成大麻烦。”
玉乔为她叠好换下的长衫，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瞧瞧大少爷都干得挺好，二少爷更聪明伶俐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老爷放宽了心吧。”
老爷认同地点点头，揽过玉乔的肩膀，一起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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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怡专注地在电脑前劈里啪啦地打着字，田大鹏开门进屋的声音，也只是令她抬头瞄了一眼。
“哟，大作家还没睡啊？”田大鹏扔下钥匙，看见她一门心思创作的模样，总想戏弄戏弄。
陶怡轻轻敲下了一个回车，然后朝他翻了个白眼，不过这白眼倒更像个媚眼似的，轻佻婉转。“你有意见啊？”
“我那敢呢！我怕你大作出版、成名人了，就甩了我了。”大鹏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换鞋、脱衣、洗手，不自觉地又伸展了一下身体，揉揉后颈。
陶怡看在眼里，主动停手，走过去给他拿肩敲背。大鹏逐渐放松下来，脸上流露出自在的笑容。
“哎，”陶怡柔声在他耳边道，“星期天有没有空，一起去我姐那儿？他们家的金毛生小狗了，都说很可爱。我知道你不喜欢养狗啦，去看看好不好？”
大鹏微微皱起眉头，咽了咽才说：“你自己去吧。我，那天好像有个宁波的客人要来。”
陶怡也放缓了手劲，不作声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钟，猛地扑嗤笑出声来，推了他一把：“就知道你怕狗，去不了啦！我自己去好了！”说完又走回到电脑前。
原来被盯得莫名紧张的大鹏这才松了口气，赎罪似的说：“那天我先开车送你过去好了。”见陶怡已正襟危坐，不禁取笑：“怎么，又不理我，写书去了？那我先洗澡了，哎，帮我拿衣服啊。”
淋浴的水声哗哗响起，陶怡才打了两个字，发现思维已难以集中，暗里叹口气，进卧室拿他的睡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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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醒时老爷已经离开了。阳光看起来很好，穿过窗玻璃，照在地板上，暖意融融。肚里咕咕地造反，我草草地吃了阿辛送来的早餐，四色的点心很精致，却并不甚充饥，倒是那五香茶叶蛋更耐饿一些，我连吞了两个。
饭后，阿辛收拾掉了餐盘，我百无聊赖地在屋里打转。若是从前在铺子里，这么晚起床，早被娘骂成什么样了，赶紧地得做活儿，然而现在境况大不同了，我反而想念起娘的骂话来。阿辛说今天大小姐芷菁和她女儿都回来了，可我并不想去凑热闹。
我走到外间，瞧见阿辛正坐在小板凳上衲鞋底，即将收尾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哟，这是给谁家小伙做的啊？”
阿辛唬了一跳，抬起头脸上就红了，啐了一口辩道：“三太太，瞧您说的，这是送给赵妈的，她今天生日。”
“是吗？”
她点点头，埋首衲完最后几针，打个死结，颇有成就感地叹道：“好！紧赶慢赶总算做完了，太太您瞧我做得怎么样？”
我接过厚实的鞋底，捏两下，赞许：“真不错，肯定耐穿！”
“那我这就给她送去。”
“等等，”我想起什么，叫住阿辛，回身进房在衣箱里摸索起来，从绸缎到棉布，心里比画了一阵，最后拿出一匹绛红色的细纱布料，交给她：“把这也给赵妈带去，就说是我的心意。”
“哎，”阿辛答应一声接过去，正要出门，又折回来，对我说：“太太要有空和我一起去，与赵妈热络热络？”
“好啊。”我没怎么想就同意了。
我于是跟着阿辛穿回廊往后院的灶间走去，偌大的孟园在我看来还有些陌生。经过花园时，我瞥见湖心亭里几位女眷正晒着太阳，拉着家常，好似少奶奶绢凤和大小姐芷菁、二小姐芷英。
灶房门口，赵妈正和一个年轻的乡下打扮的女人一起坐在太阳下拣菜叶，看见我们，她站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就迎上来，热情得很：“哟，三太太怎么上这油烟地方来了？”
阿辛应声：“我们太太听说今天您生日，给您送寿礼来了。”说着从随身提的竹篮里取出那匹布料交在我手上。
我转递给赵妈，她连连推辞：“这怎么行呢？您主子还给我送礼，我怎么好意思……”
我原本也不习惯送礼，不觉脸红，只得硬塞进她怀里，殷勤地说：“您这么辛苦，老爷不还得给个红包吗？这点小意思全当我的心意！记得请我吃寿面就是了。”
“这，行！”赵妈捧着细纱布料，脸上笑开了花，回头冲那年轻女人道：“娟，过来谢谢三太太！哦，这是我闺女，叫娟，带着我外孙女从乡下上来看我的。”
“那您外孙女呢？”
“去花园玩了吧。”赵妈回答，猛然想起说：“三太太要不进屋坐吧？”
“哦，不了。我闷得慌，想随便走走的。”我推辞，想起阿辛的鞋底还没送出，便说：“我让阿辛留下来给您打个下手吧，我往花园去看看。”
“好的，谢谢三太太。”赵妈应允，我临走时她补了一句：“一会儿我让阿辛把面给您端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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