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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他乡

    舟行江上,大庆问我要去往何方。我犹疑地望着舷窗外:江南江北何处有我栖避的所在?不敢回老家常熟,我们决定了在昆山的祝庙镇落脚,用长天留下的钱权作养伤及生活资用。

    我们租住在一对朴实的农户家,改称了“姐弟”。有时想想,这因缘际会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又冥冥中似有天定的:我与大庆本只是投缘才认作了干姐弟,如今却落了实;过去是我接济、照应他,现在变作他照顾、保全我了。

    房东家有一个独生女儿,唤“桂禾”的,长相周正,心眼也好,闲时常过来帮我换药、与我聊天、做些琐事。

    我瞧出她对大庆有些意思,思量着总不能让大庆一辈子独身跟着我,便有意撮合他们。

    日子久了,连那老两口也默许了这层关系,他们喜爱办事周到、待人体贴的大庆,言谈间也屡次流露出催我们提亲的意思来。

    我把大庆叫来身边,问他对桂禾的感觉怎样。

    大庆没有怎么意料之外的神态,那是他几年来跟着长天见多了世面的结果,只是眼睛里透出对于婚姻大事自然的腼腆和尴尬之色。他回避了我的视线,说:“姐,这事等你伤好了再谈吧。”

    “伤好是迟早的事,但姑娘家的心可迟早不得啊。你如果也喜欢人家,趁早叫人吃了定心丸,否则,日子越长,女孩家的心思陷得越深啊。”

    大庆低下头去,我竟猜测不出他的心意。

    良久,他终于抬起头:“姐,我家里都没人了,娘死了以后,一直都把你当亲姐、大少爷当亲哥似的。临走时大少爷吩咐我以后听你的,就算没他这句话,姐,我也是这个意思。”

    我反倒大吃一惊,一席话听得我热泪盈眶。“傻弟弟!终身大事,没有你自己同意,怎能保证将来过满意的日子?桂禾这姑娘不错,但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一起过日子,这决定全在于你啊!”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出去了。

    伤口一天天愈合的同时,我也注意到大庆和桂禾之间越发热络起来,常听见他们一起在外屋干活时谈笑的声音,桂禾来帮忙也更勤快了。

    我既欣慰于这种变化,又难免地勾起心酸回忆。我朝思暮想的亲人们哪,玉乔何时能以何种面目再与你们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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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在家吃饭的那个周末过后,连着几天,陶怡都不太容易找到夏磊。打手机他总说在忙;工作日二人的作息时间交错,也不方便去他家里找他;去电台一没时间、二也不想打扰他的工作。

    她有些担心,是否那天田大鹏的出现导致了他的不愉快,但这并不是她自己能料想到的——田大鹏这时候突然来对她说想复合,但这是怎么可能的事呢?我只想做个简单生活的人,难道对于和一个老同学、一个同乡、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一起吃饭聚会是错误的吗?

    她想了一个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的办法:她知道每周五的中午仍然轮到夏磊给原来的中午点歌节目做导播,于是乘着午休的时间,打电话去了电台的点播热线。

    “喂,我找阿磊……夏磊!”

    正在岗位上专注于转接听众电话的夏磊几乎没听清楚,差点挂了电话,被性急的陶怡叫了一声才停住,立刻像做了亏心事似的,用另一只手掩住话筒,压低了声音说:“小怡吗?你晚上等我电话,我有好消息介绍给你!”

    听到对方的肯定答复后,他立刻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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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乡下隐居了近三个月,我身上的皮外伤才算养好,但是在冬天落下的气喘咳嗽的毛病却像在骨子里扎了根一样,治不好了,天气稍一转冷,就咳得肺痨似的。更明显的,是鞭子在脸上留下的印疤,从左额起越过鼻梁直到右颊,长的,可怖的。

    大庆千方百计地找药帮我除疤,我一再阻止他:算了吧,命里注定的印迹,想抹也抹不了。渐渐地,他也就不坚持了。

    开春的时候一盘算,临走时长天给的钱因为治病,维持生计已剩下不多了。我对大庆说,从前在家磨过豆腐,要不我们做豆腐上街卖吧。大庆想了想倒也同意了。我们在市集的边上租了个小摊,以后每天我起早摸黑做豆腐,然后由大庆挑到摊上赶个早市,讨一点生活。偶尔,我也会去摊上帮忙,但必须戴上帽子以免吓着人。

    大庆回来的时候,不时会提到集市上的一个疯女人,隔三岔五地跑到集市来捣乱,看上去年纪挺轻的,不过整日衣衫褴褛,披头散发。

    立夏后的一天,我决定去集市上买点东西,顺便去豆腐摊上帮帮大庆的忙。天热转暖,已不适合带帽子,于是我拿了块纱巾裹住面部。

    经过一间杂货铺的时候,我正想进去买点黄豆,忽然身后响起一声断喝:“放下来!别跑!”街上人们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一个披发女子手举两个白馒头在跑,后面跟着胖胖的包子铺老板。那女人一边跑一边“咯咯咯”地笑,那奇异的笑声飞遍整条街,传进我的耳朵,令我的某根神经为之触动。

    我快步走到跟前,那女人凌乱的头发在奔跑中被微微吹开,露出大半张脸──我倒吸一口气,呆住了,是康若兰,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