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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徐河嘴翻天覆地,书茶馆人山人海

    面对姜家的攻势,几代传承的大户常家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应,这让许多想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没有疯狂报复,只有风平浪静。

    有些人说常家是怂包软蛋,也有人说他们在麻痹对手,还有的人颇有内情的说出现在常家粮庄当家的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

    可没过几天,常家粮庄到底是折腾起了一阵动静。在常家粮庄外放了一挂鞭炮,震得天响,随后便开始动起了土。

    徐河嘴纵然靠着三条河,可无论是滁河、清流河还是来河,论宽度和深度都达不到大量运输的标准,所以这里只是个小码头并没有多么繁荣。

    故此这里的商家也不是连成片的,各自建房子左右间距极大,像是常家粮庄的两边就有很大的空地。当然这地方不代表就是他们的,想要建房子虽然不牵扯别家,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地自然是皇上的,是衙门的。

    按照规矩要去衙门备案,但通常老百姓只要不占了别人家的地方,就没人会自讨麻烦,官府也是呈民不举官不究的态度。毕竟只要去了衙门,加上税金里里外外就得多拿出来建设房屋花销的两成。

    要是碰见黑心的差人,不光故意拖着不给你办,还阻碍你继续干活儿,你说去衙门备案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所以一般人都是闷头干活,能不跟官府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不过常家不同,人家正常批地,相关费用一律免除,在合乎规矩的情况下,五十两银子就办齐了一切。要是别人,想要走官府拿到正规的房契地契红契白契,少说三四百两拿不下来。可这里本就是无主的地,开荒做生意,以后又不是不纳税,这有利于朝廷谁也说不出来个不是。

    汊河镇是常家的大本营,徐河嘴自然也是他们的地盘,别说这里,常老爷要是真发话,滁州府都得颤三颤,这种势力绝不是秦功明和白敏恒等人可以比拟的。而徐河嘴和汊河镇又都属于来安县,来安县归滁州统辖。县官不如现管,别忘了常家大爷常思安的大公子常如征可是在来安县当文巡检的。这一切都是常思福操纵的,所以官私两面人家有的是人有的是朋友。

    其实这片地就是白用了,甚至就算抢了人家的地,凭常家的本事别人也不敢说什么。但常思福厚道,注重口碑,阮天雄等人也不能给常老爷脸上抹黑。

    所以他们让常平去找了大哥常如征,衙门有人好办事,一边盖着房子一边这些手续就全办妥了。

    如今时节不是农忙,所以雇人很是方便,只要稍微给点工钱,就有大批的精壮汉子愿意来干活,而且个个干得都不错,想来平时没少打杂工。

    南边多是一年两熟到三熟,庄稼人大多有个执念那便是地就是命,这不是愚昧而是智慧。侍弄好庄稼是他们的天职,所以即便在外面做工赚得再多,只要是可以回去收种,他们也是会回去的。

    他们不回去就会心不在焉,这不是不分轻重,就是一种纯朴和本分。如果这个世道上人人能够尽职尽责,本分做事,那离着天下大同就不远了,但人心叵测世态炎凉,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干活的人里最抢眼的还是阮天雄,为了加快进度他身先士卒亲自上阵。泥沙土石,腰粗的木头说扛就扛起来,一个人顶的上三四个人。他在北方都属于大个儿,到了南方说鹤立鸡群都差点儿劲儿,简直就是个小巨人。

    反正常家来了个壮汉,这一说法传了个遍,大姑娘小媳妇悄悄话里也不断讨论,说得面红耳赤,声称谁要嫁给阮天雄也不知晚上受得了受不了。

    这些市井荤话暂且不提,就说常家粮庄短短十来天的工夫便彻底换了样儿,扩成了四间门脸的大铺子。光这新房子,大院子,就足以吸引人的目光,这么大的买卖门面在别的地方可能不算什么,但在徐河嘴算得上头一份儿了。

    而每日给杂工泥瓦匠们管饭,顿顿管饱一天两顿,还有一顿里有肉。不少穷苦人家过年都不定能吃上肉,在常家干活儿有钱拿还有肉吃。最后除了给工钱,还多给一些赏钱,这可把众工人高兴坏了,欢天喜地连连道谢。

    这些造成了三点影响,首先大家卯足了劲儿的干活,进度快了不少,质量也有保证,工钱更没多掏多少。你想啊,待遇好不说,阮天雄又在场上干着,谁也不能比东家干的还少吧。

    第二点便是人人都说,常老爷应该不似姜家说的那么可恶,看他们对工人如何就知道了。这时候不少人又想起了常老爷做的种种善事,口碑回复不少。当然还是说坏话的居多,毕竟对俗人而言污蔑远比夸赞别人更加痛快,对别人踩一脚通常比捧着舒服的多,当然也因此他们才是俗人,更是庸人。

    最后一点便是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常家粮庄要干啥?为啥突然扩大门面,是被姜家挤的干不下去了吗?是准备转行做别的吗?不光姜家摸不清头脑,就连其他徐河嘴的商家也不免紧张起来,生怕常家涉足他们的行业。

    别说徐河嘴,就是整个汊河镇或者来安县也没多少大事儿,大家茶余饭后翻过来覆过去就说那些老话题。现在赫然有了常家和姜家的商战,常家又做的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顿时有了新鲜话题,吸引了足够的眼球。

    “这叫啥,这要是在江湖上就叫粘圆子。别管说书唱戏的,还是打把势卖艺的,粘圆子的本事是首要的,没本事吸引人的眼球,把人都招过来,东西再好也无人问津。酒香不怕巷子深,天生我材必有用,那都是成者糊弄败者的。”阮天雄笑道。

    “是是是,说得好说得对,弄得自己和个老江湖似的。”顾敬亭翻了翻白眼道。

    阮天雄挥了挥拳头,吓得顾敬亭赶紧闪到一边去,随后坏笑道:“走吧,咱们既然已经让他们迷糊了,就去挂匾吧,然后就该看我的了。”

    “嗯,你那招也着实不错,就是不知道小林子到底用何招数,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阮天雄道。

    顾敬亭撇撇嘴:“人家又不比咱傻,再说他口口声声说这都是他的家业。虽然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是冲着外人不是对我,可心里听着也不是那么得劲儿。

    算了,都是自家兄弟,他嘴欠我也习惯了,反正你不用太担心,是他的他心里有数着呢。还有,你以后可不能老顺嘴叫小林子了,别管是常平还是常老爷听到了,估计心里都会不舒服。”

    “知道了,走吧。”阮天雄点点头道。

    鞭炮震天,锣鼓响起,门口还有舞狮的和踩高跷的,一下子就把人聚拢了过来。匾额挂了上去,红绸布包裹在上面,阮天雄一拉上面赫然出现四个大字“常家粮庄”。众人大失所望,原来还是粮店,只不过是更场面了。以前就贵,现在弄得这么富丽堂皇,岂不是更贵了?

    可有人细心的发现,在常家粮庄四个大字后面还有两个小字“总店”。这下有意思了,寻常百姓哪里了解常家的运作模式,纷纷交头接耳,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几个“明白人”侃侃而谈,说常家的粮食生意做得多么大多么强。

    自然又有“聪明人”提出了疑惑,说做生意的都是玻璃猴子,又精又滑的。可如果常家真是黑心,这些人怎么会跟常家合作这么久,让常家的粮食买卖发展的这么大呢?

    八卦性和可讨论性是传闲话的必备,常家先前的一切抹黑吸引了目光,反倒是成了他们可以被讨论的基础。加上这些天发生的,还有现在这些“聪明人”“大明白”的引导,百姓们可有的聊了,就连大树下纳鞋底的大娘们儿都在说常家。

    有的“聪明人”“大明白”是逞能者或者自作聪明者,有些则是这几天在饭店里跟顾敬亭喝酒吃饭的人。徐河嘴就这么小,顾敬亭也没刻意隐瞒身份,但他的出手阔绰和腹有诗书还是让他交到了不少酒肉朋友。

    那些自诩聪明者大多都自视甚高,经常会瞧不起乡野之人,交起朋友来也颇为“挑剔”,当然顾敬亭这样的人尖不在其列。市井所言并非是顾敬亭让他们说的,那就落了下乘,这一切反倒是顾敬亭不让他们说的。

    每每讲起常家粮庄的事情,顾敬亭都一脸谨慎,最后结尾一定是“莫要告诉别人”。而那些人拍着胸脯保证的时候,恰恰就已经想好了对谁说了。秘密就是用来泄露了,故此能够守信闭嘴的人才那么可敬,实在是因为稀少的缘故。

    当然,这些人也爱卖弄,现在面对“愚昧”者的讨论,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跳出来卖弄一番显示自己的聪明和消息灵通,怎么对得起他们的身份。

    一传十十传百,虽在众人心里众说纷纭,但到底是把水搅浑了。而这世道上肚子里有墨水有见识的人还是少,于是说书先生除了作为娱乐,还有个教化的功能。

    很多人行事做事,都是从说书先生嘴里学到的。说书先生劝人向善教人学好,在有趣的故事里寓教于乐,所以别的卖艺的才被称呼为“做生意的”“玩意儿”和“老合儿”,只有江湖春典中“团柴”的说书先生才是先生。

    最近徐河嘴很热闹,这导致了汊河镇乃至于其它镇子的冷清,一家不知道啥时候刚开的茶园子成了最受欢迎的地方,十里八乡不少人都跑到了这家茶园子听书。

    小地方本就娱乐偏少,百姓兜里的钱相对也少一些,过的比较紧巴。这就造成了恶性循环,艺人不愿意来,来了怕不赚钱不好混。愈是如此愈是没有娱乐,愈没有娱乐就愈发冷清。

    但其实在大城市,艺人和商业是分不开的,有货也有趣才是人们逛街购物的兴趣所在,相互吸引人流,共同赚钱一起发财。

    往日里,偶尔有戏班子走到这里,赶着什么日子或者什么人今年想办堂会了,那便是人山人海,足以说明百姓的渴望。也有些在大城市混不下去的艺人想来偏远地方混饭吃,却发现根本长久不了,所以造成了此次说书艺人来的火爆。

    这家茶棚地方不小,但比起大城市的茶馆实在是简陋,就像个野茶棚似的。茅草屋顶铺上油布,再附茅草用木钉钉住,上面再用大石头压住也就妥了,四面八方就是几根柱子和半人高的木头围栏。里面的东西也是便宜,想进来听书也不花钱,点上一壶高碎或者竹叶青再弄点瓜子,也就几文钱的事儿。

    整个茶棚里除了说书先生,忙活的就一个小孩儿和一个老头。俩人是爷孙俩,也不分啥掌柜的和伙计。老头会记账,俩人忙着伺候收了钱就记上。有时候招待不周,有时候糊里糊涂的上错了东西,一看就是新手。

    但这一切并不影响茶馆的火爆,因为有书可以听了,而且价格还不贵。不光茶棚里满坑满谷,就是茶棚外也人山人海。这爷孙俩倒也厚道,并没有驱赶那些外面蹭书听的人,反倒是给几个年纪大的提供了条凳。

    谁不愿在屋里舒舒服服喝着水嗑着瓜子听故事,谁不愿意在乡里乡亲面前高人一等显摆显摆,谁又愿意在外面嘈杂环境下听不清楚呢?所以外面围着的人,非但没影响茶棚的上座,反倒是让生意更加红火,每天来晚的都没地儿坐。

    常平也是这家茶园子的忠实听众,他这些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但只要忙完了必定赶赴茶馆。大城市的书茶馆下午晚上都有书听,有的连早上都有,但这里却只有下午,不早不晚的,下午人们干完活儿了,也不用晚上冒夜赶路回家,时间可谓是刚刚好。

    今天的书有点意思,说着说着说书先生就说到了观音送子,话锋一转就说起了行善积德的好处。又说本地好像就有个大善人,虽自己不故意彰显名声,但其善名早就传遍大江南北,那便是本地的大户常思福。

    接着又讲了常家大少爷的来历,说的更加奇幻,说什么是观音送子是什么前世缘分,要不是搂着说,简直要把常平讲成什么仙童下凡了。说书的嘴,唱戏的腿,转而接着一个节骨眼说书先生言归正传讲起了故事。

    常平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摇头苦笑。书听完了,众人或散去或继续喝茶聊天,讨论的核心反倒是刚才闲言碎语讲了些许的常老爷。毕竟书中的人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常老爷和常平这俩大活人却是就在不远,甚至还有人认出了常平,在后面指指点点起来。

    常平从拴马石环上解下马来,翻身上马没几步就到了常家粮庄。店里不似先前那么冷清了,有不少来买粮食的。常平略有疑惑却没顾上仔细观瞧,便急匆匆的冲了进去,一把拉住前台正在指使刚雇来的俩小伙计的顾敬亭,问道:“咋回事儿?”

    此刻后院,阮天雄正带着另一个小力工重新又规整了下新修的粮仓,但听后院后门有人轻轻扣了几下。阮天雄让小工继续干活,自己则出去打开了院门,站在门口的可不就是茶棚的那个老头儿吗?

    老头拿着一个包裹,一晃动里面哗啦啦作响,老头道:“二老板,这是今天的茶钱。”

    “有劳。”

    阮天雄接过也没让老头进来就关上了房门,老头则一步三摇的离开了,顺便还买了块儿肉给孙子改善生活,欢天喜地日子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