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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利益至上划地盘,鹘子码头落囊中

    西龙王一路跑着,都没敢回官码头。他是真怕了,也不知道是老了老了胆子越来越小了,还是本来他就是个色厉内荏徒有其表的货色。尤其是看到韩大虫咬死人的时候,西龙王的胆都快被吓破了。

    他一路狂奔,他不知道官码头的手下能否护得住自己,他也不知道韩大虫是否会追来。每跑几步他便扭头回顾一次,一路上也不知道因此摔了多少跤。

    哪里最安全?洋人的码头最近也最安全。他跑去相邻的太古码头,往日为了讨好洋人,西龙王从不去那里捣乱,还派手下去维持治安帮忙干活。在大清,什么官也不如洋大人的官大,这一点虽然悲催但也是现实。

    英国人西龙王是没见着,但为英国人派的巡警们倒是护着西龙王进了城。巡警虽然是臭脚巡,但到底算是半个官面上混的,再猛的江湖中人也应该不至于跟官府作对,那便不是流氓械斗而是起兵造反了。

    靠人不如靠己,江湖事江湖了,西龙王先招齐人马让他们固守地盘,并让小白龙随时待命支援,然后就去找了北镇山。一切就好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就在他找北镇山的时候,阮天雄他们却再也没了动静。

    “没事吧?”阮天雄问道。

    郎中看向躺在床上呼噜声震天响的韩大虫道:“没事儿,你看这呼噜打的,无非是累脱了力。常人大多一累自己就停了,绝不会像他这般。至于身上,大多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那他呢?”阮天雄看向顾敬亭,顾敬亭这时候已经醒了,正捂着头闭着眼一脸的难受。

    郎中摇了摇头:“就是重击后导致的昏厥,这不现在醒了吗?接下来有段时间,会感觉头疼头胀眼睛发昏,这都是正常的表现不用害怕。稍后我会给你开几味活血化瘀的药物,也能让你醒脑镇痛,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只是切记不可用脑过度,不可太过疲惫。”

    这郎中医术高明,也有医德会做人,这才是真正的腥加尖赛神仙。病人看了病,还心情愉悦自觉的没什么大碍,这病也就算是好了一大半。要是一进来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这病人本就摸不着头脑心中发慌,非得吓死过去半条命不可。

    “阮天雄在吗?!”门外有叫嚷声响起,可未听放哨的警示,应当不是西龙王来巡仇了。片刻后有人进来给权贺术汇报道:“爷,江宁县知县衙门的鲁班头来了。”

    这大清朝真是奇怪,大街上有巡街的兵丁,有工巡局未被撤销的旧部,还有各县知县衙门的官差衙役,也有警察厅的巡警。大家权力交叉,有油水的便谁都想来插一手,就好像茅坑里蜂拥聚集的苍蝇一样。没油水的就谁也不乐意管了,同样好似臭不可闻的茅坑一样避之不及。

    要到了北京京城,那便是更多衙门了,这让乱的地方越来越乱,滋生各种罪恶和悲剧。而好的地方也活的很累,需要各方打点才能安心做生意。这样的朝廷,只怕也长不了了。

    南京主城被两县分割,大城市大多如此,就是北京也是一样,如此倒是方便治理。在南京城,西边是江宁县管辖,东边是上元县的地界,地方的政务官司都由他们负责,是百姓接触最多的上司衙门。

    知县衙门里有三班六房,民间所谓的捕头实际上应该叫做班头,这个鲁班就是步快班头。三班分为快壮皂等衙役,唯有快班有两位班头,一为步快一为马快。

    马快看字面意思是骑马的捕快,实际最初的意愿也的确如此,但哪有这么多马供给衙门,又上哪儿找这么多马术精湛的衙役。所以现如今步快大多腿儿着,管着城里地面上的治安缉盗,马快也是腿儿着,则是跑远路办案或者在郊县缉拿。

    鲁班头见阮天雄迎了出来,他仰着脸一副冷冰冰好似摸齐了二五八万的拽样儿,沿着下眼框扫着阮天雄,问道:“阮天雄是吧?你事儿犯了,跟我们走一趟!”

    说着身后衙役们就哗棱棱甩出铁铐手镣就要锁上阮天雄,权贺术却是哈哈大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道:“天雄,你还不认识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鲁捕头,南京城地面上混的都知道,鲁捕头就好诙谐爱开玩笑。”

    你看,要不说权贺术会做人呢,这一下子把事儿就说清了,也给鲁班头找好了台阶。

    鲁班头定睛观瞧,见是南平市权贺术,忙换了一副面容,恭恭敬敬笑道:“权爷,您老也在啊?”

    “对,过来看看我这小兄弟。”权贺术这么一说不由得抬高了阮天雄的江湖地位,让鲁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给了十两银子的票子请这几个衙役喝茶,算是把他们打发走了。进了院子阮天雄连忙谢过,权贺术却笑道:“无妨,阎王易躲小鬼难缠,他们不过是看你江湖经验浅,想过来敲敲竹杠罢了。”

    “可这次打斗毕竟出了人命官司,地面上不会管?”阮天雄问道。

    权贺术摇摇头:“流氓械斗,只要不影响市面繁荣,不弄的太久天怒人怨,别说死上几个,就是十几个,衙门也不会闲的没事儿伸手去管的。阮兄弟,我这么叫你不介意吧,我比你年长许多,以后就托大当个老哥了,你若是瞧得起我,就认下我这个大哥,可好?”

    “权爷,阮某不敢。”

    “这有啥不敢的,日后你占了鹘子码头,又有了下码头仓库,再往后还可能有上码头的买卖,在这江宁府也算是一号人物了。你人不错,日后咱们以兄弟相称,走的近了以意气相投自然是好,走的远了对外称兄道弟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说是吧?”权贺术说的都是大实话,又极其顺耳,阮天雄也不得不应了下来。

    进屋之前权贺术突然问了一句:“兄弟,观你们几人,我便是越来越摸不准了。看你和顾敬亭的手段,是生意人又不是生意人,但你们年纪轻轻却是……以前做过大事?沾过人命?”

    阮天雄没有回答,主要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笑着看着权贺术,权贺术也盯着阮天雄,转而笑道:“不问了,愚兄冒昧了,不问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边互相提防却是风平浪静啥也没发生,西龙王自然可以带领人马平了阮天雄他们。韩大虫就是再能打再不知道疼,可身上的伤是真的、力气也是真的,西龙王这么多人,真要是正面打上一架,胜利早晚会属于西龙王。

    所以阮天雄他们是提心吊胆,而西龙王却不这么想,他知道自己的优势,也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儿。不说别的,就水西门烟馆被砸一事,他便是损失惨重,鹘子码头更是这几天也没去接管。

    江宁府市面上都在猜测,最能打的西龙王是憋着火儿准备来个大的,还是被打怕了不敢主动出击了。不过阮天雄的名声却应声而起,当然这里面也不乏权贺术的吹捧摇旗。

    还是那句话,江湖帮派人再多也得分散聚集,所以西龙王要是开战必能获胜,可人家阮天雄他们长着腿,打不过还跑不了吗?

    而西龙王的买卖都是自己的,阮天雄他们只是做工的。在西龙王看来这就应了那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不说多了,只要不能一网打尽,他们没事儿扰乱码头时而抢砸烟馆这就让西龙王受不了。

    一般人没这本事,有这本事也不定有这胆量,都有的便应该也有了自己的产业和地盘,轻易不会跟西龙王杠上。可阮天雄他们不一样,他们刚来半年时间,没有地盘又有本事,现在看起来还有人帮。应该就是南平市在幕后下的手,那这就不再是单纯的矛盾了。

    西龙王霸道强横,可能混成今天这个地位,也不是没脑子的。当即他找了北镇山道明厉害,又相邀东净街和南平市两人,这才给阮天雄下了帖子,在府东大街的饕宴楼大排筵宴静候佳音。

    北镇山做事比较保守,他既没有南平市的精,也没有西龙王的横,更没有东净街的垄断,他的买卖就一样,宝局赌档。可他不希望西龙王败了,更不希望南平市因此起来。家大业大漏洞就多,若真是给西龙王整的不行了,那南平市就跟自己接壤了。

    这么说吧,南平市权贺术官面上的关系要比剩下的仨人都强,而且他也不过是借刀杀人,利用了阮天雄,西龙王找不到证据,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就算是耍个光棍不讲道理了,直接对南平市开战打上门去,也只有南平市砸西龙王的道理,绝无他们砸南平市产业的理由。这就是为什么在四霸天曾经的大战中,南平市可以屹立不倒的缘故。

    你想啊,西龙王干的是啥,是偏门的买卖,码头他们只是讹诈钱财,烟馆也是自己的,真砸了官府就会说是流氓私斗。要是想在官场上整倒南平市,那这成本可大了去了,说不定到最后整不倒人家,反而人财两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官府那帮孙子都是吃人不吐渣子的畜生,这一点谁不知道。况且西龙王要是报官,那他的面子可就掉在地上了,混江湖的混的不就是一张脸面吗?

    可南平市就不同了,市场是他的,地方是他的,可他都租出去了。你砸砸试试,看店家跟你拼不拼命,商家会不会报官?要是市场毁了,物价上涨百姓激奋,税收不利朝廷问责,你说当官的会不会弄死破坏这一切的人?

    所以南平市就这一点,便是又遭人怕又遭人恨。北镇山做的是赌坊宝局,跟西龙王一样都是偏门,一听这事儿自然也是讳莫至深,唇亡齿寒下他便组织起来希望大家能谈谈。

    当天饕宴楼包了场,四霸天很有默契的一人只带了十几人来,手下人皆安排在了一楼。阮天雄作为被宴请的一方,稍晚一些来的,他带着顾敬亭和韩大虫共同前往。韩大虫本来不情不愿,但听闻有好吃的便高兴地应了。

    门口伙计迎了进去,三人一进一楼,本来还推杯换盏已经吃上了的屋里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混江湖道的你要说能打,还有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但韩大虫一战成名没人会质疑,这几天江宁府道上都在说,得有十几年没出过这么猛的人了。

    西龙王的人或怕或恨,剩下的三家却都伸着脖子想要看看韩大虫长什么样子,以后遇到可得避着走。韩大虫快步走到一张桌子前,一把拿起桌子上的鸡,撕下鸡腿抓在手里,一口便吃了大半,随后猛然扫视众人,嘴里喷着肉沫骂道:“看啥,想抢我鸡腿啊!”

    屋里的人纷纷低下了头,不愿意为了一时意气坏了今天的和谈,更不愿招惹这么个名声在外的大块头。

    上了楼,楼上雅间开设,里面两张桌子,四霸天的心腹都在这里,顾敬亭拉着韩大虫也坐在了那张桌子上,而阮天雄则与四霸天坐在一起。

    “山东人的个子是高哈。”北镇山哈哈大笑道。

    “天雄,我来为你介绍这几位。”权贺术站起身来分别介绍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打来打去谁也赚不到钱,不如坐下来互相妥协共同发财的好。大家都是明白人,便都坐在那里揣着明白装糊涂。

    东净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眼看着一切。北镇山只是调停人,他是防着南平市起来而已,并不想真正参与到这场斗争里,故此也只是和稀泥。

    剩下的两人便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便是赤裸裸的利益分配。阮天雄要了鹘子码头和船板巷以及大王庙附近的地盘,而除了鹘子码头盈头不少,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油水,算不上触及西龙王的根本利益。

    而西龙王则要了下码头的管理权,阮天雄早就得到权贺术的首肯,让柯庸让出下码头。看来他也是有意染指上码头,同时这就等于把权贺术的地盘夹在了中间,又能遏制住他向南发展的趋势。要知道东西北三方,要么是山要么是水总不如南边那么开阔。

    这么一来就等于一个码头换了一个码头,看起来西龙王也不算亏。事儿就这么说开了,但西龙王却提了一个要求,让阮天雄过几天再摆一桌赔罪酒,并给他端茶认错,否则他的面子下不来。若是阮天雄不答应,那就开打,玉石俱焚不死不休。

    屋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唯有韩大虫闷着头狂吃,嘴里呼噜呼噜让人有种身在猪圈的错觉。除了这点动静,屋里便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这种场景十分诡异,又充满了戏谑和幽默。

    “行。”谁也没料到阮天雄竟然这么爽快的便同意了。

    莫说旁人,就是西龙王也不禁暗自佩服阮天雄的能伸能屈,做事如此刚强,每次正面敌对的阮天雄竟然服软了。这种几天之内名声大噪,却没有膨胀能放下面子的人,难道不可怕吗?

    “王查来了吗?”顾敬亭问道。

    这是几天之后,顾敬亭和阮天雄接收了鹘子码头,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两人那叫一个高兴。阮顾二人当即花钱在鹘子码头租下一块地皮,建起了仓库,赵春姑也弄了个早餐摊子。

    至于王查和柯庸全来了鹘子码头,毕竟西龙王的人去了下码头他们就没了饭碗。鹘子码头杂货居多,生意不比下码头差多少,无非是换了个地方而已。而下码头的常家仓库照样做生意,该给的保金依然给,这里的地保依然是柯庸,这里的扁担换了人,价格却是一样的。

    两方刚刚握手言和,西龙王不至于给常家仓库上眼药,坏了江湖规矩不说,指不定还能再打起来,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故此下码头那边,西龙王派了个自己最为老实的嫡系过去,免得撩拨阮天雄和权贺术的神经。

    “来了。”阮天雄答道:“这不从早餐摊吃饭呢吗?你小子真是贼,给春姑出的主意真正。在徐河嘴开茶馆,在这里开早餐摊,你说以前怎么就没人想到开个摊子,这看码头上干活儿的不都得吃早饭?”

    顾敬亭笑道:“你糊涂啊,不是我聪明是你笨。以前?以前那些人若是开了,这小本经营的还不得让那些流氓地赖吃拿卡要给整关门了。但咱们现在不一样了,开个早餐铺子,谁敢不给钱?谁敢给咱要钱!”

    “那倒也是。”

    “对了天雄,你说咱要不要弄点人马,毕竟咱们现在也有地盘了,这里交给柯庸就给他了,你怎么还把旁边的大王庙和城里的船板巷也给他了。这小子听了消息,那表情比大王还痴,高兴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顾敬亭摇头叹息道:“终不是自己人,用着不放心啊。”

    阮天雄却笑了:“咱们是商人,又不是混子,踏踏实实做生意比什么都强。你看权贺术,为啥屹立不倒,可不就是占了商人的优势了吗?自己什么身份是自己选的,走错一步便是如泥潭一般难以抽身了,就算是抽身了,也是一身的泥点子。”

    两人也没吃早饭,便一并去了早餐摊垫垫肚子。以前每天赵春姑都会弄好早饭再叫两人起床,要是他们不想吃或者顾敬亭赖床,赵春姑还会唠叨什么早餐吃饱午餐吃好晚餐吃少之类的。可自从在鹘子码头搭起了简易的棚子,弄了早餐摊开始,这哥俩就再也没吃过家里的早饭。

    赵春姑跟任秀秀俩姑娘忙的不亦乐乎,还把韩大虫给征用了,帮着她们和面磨豆干那些粗使力气活。生意自然挺好,毕竟这么俩年轻姑娘待着,吃饭加养眼也是快事一件。不过没人敢说荤话更不敢调戏,毕竟他们最初也不是来吃早餐的,而是怀着崇敬之心来瞻仰韩大虫的。

    阮天雄他们进去了,跟人拼了个桌,要了点儿包子油条吃了起来,一转眼却见柯庸提着几个大油纸包晃了进来,满面春风十分高兴。

    同桌的识趣让了位置,柯庸坐了下来,他已经不叫阮兄弟了,而是跟码头上的其他人一样称之为雄哥。不过让秀才不高兴的是,他也不叫顾敬亭兄弟或者顾先生了,也跟着别人一起叫秀才。

    “雄哥,秀才,来来来,吃吃这豆干。”打开其中一个油纸包,竟然满满的都是豆腐干。

    顾敬亭调笑道:“柯爷,你可别告诉我剩下的几包都是豆干,那你得转行卖豆腐去了。”

    “还真都是,你们不知道,在三山门里面,就在朱状元巷有个卖豆腐的,大家都叫她豆腐西施。那小娘皮,那小丫鬟,啧啧啧,我今天一去口水都洒地上了,据老顾客说还有个姑娘更加漂亮,我今天反复排队买了这么多份儿也没见着。你说长得这么俊,怎么就去卖了豆腐呢?”柯庸跟两人熟了,便说起了男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顾敬亭一拍桌子,一脸正气道:“这我就要说你的不是了,难道天下女子都要靠姿色吃饭?长得漂亮怎么就不能自力更生,你看,我们秀秀姑娘和春姑哪个不漂亮,不都干活吗?柯庸,你也是老大不小了,是吧,得正经点了。”

    在旁边收拾碗筷的任秀秀脸都红了,而顾敬亭则被赵春姑拍了后脑海一下,嗔道:“吃完给钱,账目清好兄弟,少占着座闲扯,看见我们来了才说这话,你这种读书人最不能信了。”

    顾敬亭捂着头嘟囔道:“我这头受伤了,受伤了!还打,打傻了你负责啊。”

    哪有让姑娘负责的,赵春姑脸也红了,一跺脚转身而去。

    出了早餐摊,恰鹘子码头有杂货到,阮天雄忙着去见见这些商人,准备洽谈一番自己从未展开过的业务。

    顾敬亭则故意慢了一步,一把拉住柯庸,一脸严肃压低声音问道:“刚才你说那店在哪儿?朱状元巷?咱回头一起去看看?你看着我干啥,我和你一样吗?你是肮脏,我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说完顾敬亭大踏步的走了,留下又想笑又想抽人的柯庸,一脸复杂的看着眼前这展开的新天地。